是不是指的就是这一瞬间的灵犀顿悟?

诚然,如这女子所言,活着,其实是多么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啊……

六 长相随

桥修好后,我当夜就下了山,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人。

我最终还是没有问他们是谁。

缘聚缘散,这等贵人,相识是幸,但相守可能就是劫了。

当作彼此命中的匆匆过客,最是恰当。

说来也奇怪,自那天后我晚上就能睡着了。薛采没有再入我的梦。而我第二年的十二月初一,也没有再去璧国。

再过一年,我便嫁了。嫁的是四婶口中厚道老实的孙公子。洞房花烛夜,他掀开我的盖头,我们彼此一个照面后才发觉,原来当年,他是我带去寒渠的十六位名医中的一位。

他亲眼见到了我最尴尬的样子,他知道那个蛮横无理宁可砸碎琉璃也不拿出来救人的富家千金就是我,却依旧肯娶我。

缘分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四婶说的对,男人啊,有多能干,有多本事,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对我好。

找个对我好的丈夫,才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

只是午夜梦回,偶尔想起,还是忍不住会想——若我当年放下私念救了薛采,若现在薛采还活着,他会做些什么呢?

必定,又能给这个世界增添更多精彩、更多故事、也更多传奇吧?

又是一年冬至,白雪如烟,晶莹剔透,宛如琉璃。

好一场琉璃大雪。

好一个瑞雪丰年。

end

《祸国》番外之 【阶前苔】

阶前苔

——薛茗番外

我在灯下绣着佛经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了钟声。

于是本该没入布帛的针尖,一滑,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刺进了我的食指指尖。

我没有挣扎,只是愣愣地看着血从针孔里冒出来,凝结成珠,再缓缓滴落,将原本明黄色的布帛染红了一点。

佛经见血,乃大不敬。

这卷经帛我绣了整整两年,眼看就要完成,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钟声仍在继续,由于隔离很远的缘故,显得越发低沉,而听在我耳中,更是无限凄凉。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钟声,那是景阳殿的百年铜钟,一旦响起,只意味着一件事——

皇上,驾崩了。

昭尹……死了。

这四个字,为何会在我的意识中旋转飘渺?恍如命运撕裂出的一道伤口,让冷风幽幽吹入,让寒意脉脉蒸腾,让我的手指,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然后,针线经帛砰然落地。

竹箍滚啊滚的,出了屋门,沿着台阶级级蹦坠,最后,停在了一双鞋前。

鞋子乃以上好的珍珠白缎面制成,左右两只用金线各缝了半幅图案,并在一起时,就成了完整的一只凤凰。

看到这样一双鞋,我便知道是谁来了。

视线上移到来人的脸,果然是薛采。

“姑姑。”月色下,薛采的脸素白凝郁,没有表情,“皇上驾崩了。”

我垂下眼睑,分明想要笑笑,想说哦是么,那真是好消息啊,咱们薛家的灭门之仇可总算是报了啊……但唇角刚动,眼底的泪水就涌了上来,刹那间,几乎无法呼吸。

昭尹……死了。

我的表弟、我的夫君……死了。

那个我爱过我怨过我恨过的男人……死了。

虽然早知世事变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也许我之所以在冷宫中安然向佛,就是潜意识里在等待这一天的来临。然而,我真的没有想到——

这一天,实在来的太快了。

我的名字叫薛茗,乃是一代名将薛怀与长公主蓟阳的女儿。家中一共就两个孩子,我与哥哥从小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之下,一帆风顺的成大。

当时璧国的君王是荇枢,也是我的舅舅。他年轻时御驾亲征,与爹爹并肩而战,直将江里晏山等蛮夷部族通通歼灭,以铁腕冷血之风,威震四国,可以说,是个很了不起的君王。但后来,却耽于安逸,恩宠王氏的女儿甄姬,逐渐不理朝事。

因此,在我幼时的记忆里,父亲每次下朝回来时,都在家中发脾气。父亲是个非常雄心勃勃的人,他的梦想就是统一四国,他把自己的这份梦想全部倾注在了舅舅身上,没想到,舅舅却安于现状,从此醉生梦死。

每天晚上,只要没有别的事情,父亲就会在院中舞剑,一边舞,一边吟唱:“墨烟横空,卷日残西岱,枉生黄昏。枯木已苍覆碧色,怎见昆仑?雕栏新色,玉柱艳华,笑言风雨顿。惜昨,战场铮铮烈魂。长啸悲歌难抒,杜鹃泣血,匣中宝剑钝。常惜青青阶前苔,添得多少囫囵。四分江山,千秋霸业,俱付苍狗白云……”

一曲唱罢,正好最后一个剑式也舞完,父亲以剑顿地,掩面长长叹息,然后转身,缓缓离去。

我至今都没有忘记他当时的黯然。

一把绝世名剑,如果不用于切割,只是悬于高堂成为装饰品的话,根本就是浪费。

同样的,一代名将,如果不去征战沙场,也是屈才。

父亲常道,他一个粗人,不会治国弄权那套,只会打仗。可是……“皇上他,已经不让我打仗了……”父亲说这句话时,眼底有着深深深深的落寞。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我只能将脑袋枕到他的腿上,抚摸他粗糙却又宽大的双手,心想要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也许,我就能跟父亲一起去打仗了。而我虽有哥哥,却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要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十岁的我,凝望着被外人传说成神话般的父亲,却只感受到了他的浓浓悲伤。

幸好,这个遗憾很快就得到了弥补——

父亲在一次外出时,有个少年饿晕在路中间,惊了他的马,父亲让人将他拖走,他却死命抱住马腿不放。我父生平最最爱惜他的战马,无奈之下,便只好应了他的请求。

从此,那个叫做弘飞的少年,就成了父亲的随从。

两年后,成了我的义兄。

我十四岁的时候,母亲病逝了。

她的身子一直比较柔弱,大部分时间都在生病,因此,也导致了哥哥从小无人管教,无法无天。

父亲对母亲不可以说不好,但一个粗人,即使很想照顾好一朵倾世名花,也终归会因为不解风情而有所疏漏的。

所以,我总觉得母亲是抑郁死的。

她是否爱父亲?当年,舅舅执意拆散她和当时的新科状元的婚事,将她另行指嫁给父亲时,她心里究竟有没有过怨恨?

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她的去世,再也不会有答案。

母亲走后父亲更加寂寞。他除了练剑,就是喝酒,经常喝的酩酊大醉,不醒人事。我让义兄劝他,义兄摇头,只比我年长一岁的脸上,却有着比我多了十年的成熟:“宝剑入匣,英雄落幕,本就是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任何劝慰都是没有用的。”停了一停,迟疑道,“除非……”

我听出他意,忙接道:“除非什么?”

薛弘飞用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沉声道:“除非……风云再起。”

我一惊。

薛弘飞悠然道:“以皇上对王氏的宠爱程度,将来的皇位必定是会传给太子了。与其相比,另一位皇子就太可怜喽……”

他的最后一个字,尾音长长。而我,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舅舅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表哥昭荃,天资聪慧,文采斐然,从小众星捧月,颇受恩宠,二表弟昭尹,却是舅舅年轻时的一笔糊涂账,因此,当这笔帐终于算清楚时,人都已经十岁了,这才带回到舅舅身边。我两年前见过他一面,十一岁的男孩子,长的比我还矮一个头,又瘦又小,连字都不认识,和大表哥比,根本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我听说他后来有拼命用功读书认字,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样一个人,原本跟我是毫不相关的。

但在听了义兄的话后,我却突然兴起了念头,要去看看他。

没过几天,义兄神秘兮兮的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我不疑有他地跟他去了,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后,进了一处庄园。

义兄安排我在某个房间里等着,房间东墙上有扇暗窗,可以将外面的一切都很清楚的收入眼底。

外面是一处水榭,春光明媚,水波轻涟,景致极美。大表哥和一些衣饰华丽的少年们在水榭里饮酒吟诗,好不惬意。

我正想着为何义兄要带我来此,难道只是为了看大表哥他们玩乐么?就在这时,水榭里的少年们突然一边哄笑一边站了起来。

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远远走来一人,似曾相识,却又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

剪裁合体的暗紫长衫显得来人非常消瘦,却显得身躯硕长,鸦般的乌黑长发整整齐齐的在脑后束起,饰了一顶白羽编成的玉冠,唇红齿白,眼眸如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俨然已一位翩翩绝世美少年。

他、他、他……

他是——昭尹?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年不见,他怎么变化如此之大?不仅在身高上已经远超于我,而且气度风华,也与以往大相径庭。

就像破茧而出的蚕蛹,最终变成了蝴蝶。

一时间,心头震撼,难以自抑。

那边,起哄声越发响亮,大表哥坐在众人中间,托着个酒杯,懒洋洋的笑道:“你可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二皇子年纪渐长,架子渐大,已经不再将我放在眼里了呢。”

昭尹的神色很平静,走近了,躬身行了一礼:“不知殿下何事传唤?”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来了?”大表哥说着,将手中的酒杯斟满,推了过去,“来,先把这杯酒喝了。”

昭尹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回殿下,臣弟不会喝酒。”

“是不会,还是不肯啊?”大表哥说着使了个眼色,那些少年们就围拥上去,七手八脚的将昭尹抓住,强行撬开他的嘴巴讲酒灌下,昭尹被呛到,跪在地上咳嗽不止站不起来。众人哈哈大笑。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到,不敢相信我的大表哥,一向温文尔雅有仁厚之名的昭荃太子,竟有这样可怕的一面,用不入流的手法,去欺负自己的弟弟!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昭尹?为什么要欺负他?

世人皆知舅舅最喜欢大表哥,不但一出世就封他当了太子,而且这么多年来始终恩宠有加,区区一个不知名的宫女所生的昭尹,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为何还要打压他?凌辱他?

大表哥拿起酒壶,施施然的走到昭尹面前,然后倾斜壶身,任由酒水从壶嘴流出,淋到昭尹头上。

昭尹本待反抗,但旁边有人狠狠压住他的手脚,令他无法动弹。于是琥珀色的酒水就从他精心梳好的发髻上流下去,淌过他的脸和脖子,一直流进衣服里。

大表哥将他头上的白羽玉冠缓缓拔出,笑了笑,笑的温柔、温文、温润——一如外界描述的那样,“这顶玉冠很漂亮啊,听说晴姑娘她为了做这顶帽子,可是拔了七七四十九只白孔雀的毛,缝了整整七个月,又找到一块毫无瑕疵的汉白玉,才得以完成……这么巧夺天工的东西,不是一般的人戴得了的,戴不得,却要强戴,可是会折福的哦……”

昭尹被强按在地上,却依旧仰着头不肯垂下,眼睛深黑,声音低哑:“臣弟……不知道殿下的意思……”

大表哥脸色顿变,什么话都没再说,只是将那顶玉冠丢到昭尹的头发上,然后抬脚,踩下,狠狠压碾……

玉冠本是羽毛编成,本就轻软易破,哪经得起他这般蹂躏,很快就扭曲变形,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大表哥扬袖而去,那些少年们将手中的残酒也尽数泼在了昭尹身上,大笑着离开。

夕阳血般殷红,昭尹伏在水光潋滟的露天木台上,一动不动。

他的头发乱了,他的衣服湿了,他的玉冠……碎了。

我定定地看着其实不过一丈之遥的他,却像是隔着浮生的距离看一只受伤的野兽。

纵然平日里全无交情,但见到这种事情,心底还是觉得好生难过——昭尹他……太可怜了……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轻轻地传过来,义兄进来了。

他走到我身后,低声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了吧?”

我深吸口气,才正色道:“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

“昭荃此人表里不一,虚伪小气。他上个月想要一顶新帽子,所以派人去京都最有名的晴儿坊订制,但晴姑娘以手头有昭尹的活为由拒绝了他。于是他就对昭尹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一顶帽子,都锱铢必较,更何况其他?再加上王氏嚣张跋扈,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若真被昭荃当了皇帝,他会怎么对义父?”

“所以?”

“所以……”义兄的手伸了过来,缓慢,却又沉稳地按住我的肩膀,将我转过身去,“你想不想让父亲重新振作,回到他应该去,也最能施展自己才华的地方?”

他的声音里有种奇异的煽动力。

我的眼中就依稀有了眼泪。

嘉平二十五年,我在父亲欣慰的目光里,出嫁了。

我嫁的那个人,就是昭尹。

很多年后,当我在冷宫的孤灯下绣着那些仿佛永远都绣不完的经文,看着日出日落,花落花开,像一局残棋般的人生时,经常会忍不住想——

如果我当年没有嫁给昭尹,会怎样?

若我早知薛弘飞是为了复仇而来,对我们根本不怀好意;若我早知道那个看上去任人欺凌孤立无援的二皇子其实是一头潜伏在暗中的狼,只要得到机会就会扑出来肆虐天下;若我早知道他最后会丝毫不顾当年助他登基之功而对我薛氏一族痛下杀手……

我,还会不会就那样傻乎乎的一头栽进薛弘飞的陷阱,一心想着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也许能成全父亲的大志,所以满怀期待的出嫁了?

我……我……我……

八年了,距离我出嫁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这八年里,我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啊?

昭尹不是我的良人。

作为一位有野心有企图想要成就霸业的帝王,他也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一个良人。所以,娶我,他是为了得到薛家的支持,娶姬忽,是为了得到姬家的支持,娶姜画月,是为了拉拢姜家……

我看他为了权力娶了一个又一个女子,我想这个男人真可怕,竟然可以为了当皇帝而做到这般地步。

我以为他是个不会感情用事的人,我以为在他眼中只有江山没有女人……然而,我错了。

图璧三年的春天,曦禾像一阵突然闯入帷帘的风、一场雷电交加倾盆而下的雨,一道我生命中最为微妙的劫数,张扬妖娆的出现了。

曦禾是去年的五月初七死的。

之所以我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原本是晴天的,但半夜里突然开始雷鸣电闪,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敲打着脆弱的纸窗,好几处破了洞,冷风呼呼的刮进来,我就被吹醒了。

然后,就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我披衣下床,慢慢的推开房门,就看见门外有一个人。

那人本是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的,听闻声响,转过头来,一记霹雳划破夜空,也映亮了他的脸——

“小采?”我非常惊讶。

“嗯。姑姑。”他站起来,身上一半的衣服都被淋湿了。

“你一直在外面吗?快进来。”我连忙将他拉进屋,找了块干毛巾帮他拭擦,在此过程里,他始终一动不动,任我摆布。

“小采,你怎么了?”我非常担心。他这么大晚上的跑到我这来绝非偶然,而且来了却不出声,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淋雨。若非我灵光一现走出去,还不知道原来他一直坐在门外。

他却没有回答我的话,微微低着头,睫毛下阴影幽浓,有着这个年纪里其他孩子都不会有的沧桑。

我蹲下身,从下方抬起头凝视他的眼睛,他的睫毛颤了几下,目光与我相接的一瞬,我立刻就明白了。

心里沉甸甸的,呼吸很困难。

其实我非常清楚为什么薛采会变成这样。在当日我让他跪下,然后狠狠打他两巴掌时就预见了他今后的人生,将会过的沉重不堪。我知道他会痛苦,他会彷徨,他会挣扎,他也会像现在一样的……茫然。

是的,茫然。

我的小侄子。

我年仅九岁,却是天下至慧的神童小侄子,如今,终于有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茫然。

“曦禾夫人……死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如此说道。

我先是一惊,复又感慨——曦禾死了啊……

那个昭尹真正喜爱的女人,终归是死了啊……

若说我不嫉妒她,是假话;若说我不怨恨她,是谎言。虽然我和昭尹的婚姻,是彻头彻尾的一次交易,我和他都各有所图,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丈夫,我这一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

他娶别的女人,我还可以自我开导,说那是为了巩固皇位,可他对曦禾,则是彻彻底底的一腔私欲。

然而……一桩本就不是因为爱而缔结的婚姻,也就无所谓动情动性之说。因为没有立场,更因为自尊心不允许。

所以,在成为璧国皇后的四年里,我谨言慎行,严格按照一位皇后的标准来苛责自己,不许自己任性,不许自己无理取闹,甚至,不许自己有任何棱角……

父亲说我是皇后的楷模,义兄说我是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昭尹也说我是他平生见过的性格最好的女人……然而,楷模也好,最理想的妻子也罢,甚至好女人这三个字也不能成就我的幸福。

我的婚姻,最终,以一道皇旨,满门鲜血,和这凄凉如斯的冷宫收场。

而最讽刺的是,我所暗暗艳羡隐隐嫉妒的那个女人,竟然也不得善终。

我不必问她是怎么死的。看小采这个模样,就知道必定与他有关。他……毕竟是个孩子啊……

“姑姑,我今晚能不能待在这里?只今天一晚就可以了。”薛采说的有点急,墨玉般的眼瞳中,有着我所久违了的依赖——其实,在薛家灭门前,他虽然骄傲,但还是个粘人的孩子,最喜欢腻在我身边……

想到往昔,我鼻子一酸,几乎要跪下去一把抱住他,说当然可以,不管是今晚明晚无论多少夜都可以,姑姑陪着你,你不用害怕,不用担心……那些安慰的话语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迫不及待的往外冲,每个字都在诉说——

好可怜!

小采好可怜!

这样子的他,太可怜了!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异常清楚的响了起来,僵硬、冷酷,坚决:“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而且,不止今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