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醉心于工,不为外物分心,便觉得门中弟子,都该走火入魔。亏你能忍受他这么多年。”

木间离却摇头道:“能跟在老师身边学习,是我的福气。只是人生在世,父母恩大于天,总要对他们也有所交代才行。”

谢长晏心想完了,这眼看就是第二个公输蛙。自己也许做了错事,不该放他回去完婚。他那妻子的未来,想可见会多凄惨。

“师兄完婚后回来,再要回去探亲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留老弱妇孺在家中,真的放心吗?”

木间离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不然又如何呢?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总不能就吃饭穿衣传宗接代地活吧。想留点什么,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真实有用的东西给后人。比如班祖师爷的钻、刨、曲尺、墨斗,到现在我们还用着。那么我们做的水车、船,几百年、几千年后的人也能用着……世生万物,人为首灵,不就灵在此吗?”

谢长晏大受震撼。她注视着眼前这个形貌平平、性格温润,看起来并无任何出奇之处的男人,却觉得他前所未有得高大。是啊,世间万物都会延续。人会延续,蚊子也会延续,一代又一代。然而,人之所以跟蚊子不同,就在于人除了留下了血脉,还留下了文明。

而这种文明,是要用时间为代价去探索、去淬炼、去保存的。

谢长晏终于有些明白公输蛙的偏执了。有些人的人生,意义在于天伦之乐,有些人,则注定要孑然一身披荆斩棘。

扪心自问,我是哪种人呢?谢长晏觉得自己有点不上不下不干不脆。她既想要家,又想成材。二者若能兼顾就好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谢长晏告别了木间离准备回宫。明日起就要入馆接受公输蛙的奴役了,今天她要早点回去做一件事。

谁知马车行到途中,孟不离突然停车。

谢长晏掀帘,竟看到了胡智仁:“胡兄?你怎在这里?”

胡智仁牵着马,站在车旁,冲她歉然一笑:“有辱使命,前来请罪。”

第69章 浮生如梦(3)

三人就近找了一家酒楼,要了包间。

各自落座后,胡智仁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谢长晏。

此番谢长晏假装落水生病,拜托胡智仁安排人扮成自己留在沙船上,以吸引藏在暗处的凶手的注意,自己则跟孟不离坐马车回京。因为这类巨型马车已在运河沿岸流行开来,所以她混在其中反而不引人注意。

那么,本该在滨州帮忙掩护的胡智仁,为什么此刻却会出现在这里呢?

看到这封信,谢长晏就明白了。

信封上写着“长晏亲启”四个字,龙飞凤舞,连绵回绕——正是出自当世第一书法名家谢怀庸之手。

“你走后第三天,谢家主便来了,上船非要见你,说要接你回家。他是你的伯父,无人敢拦,结果……就那么露了馅。”胡智仁满脸愧疚道,“而且他来滨州的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当地士绅名流纷纷投帖求见……总之最后大家都知道了,谢家主来找亲侄女,但亲侄女不在船上。”

“此乃我的失误,我本该想到才是。”谢长晏看着熟悉的字体,内心软成一片。

谢怀庸曾亲自教导她半年,他的许多金玉良言,对谢长晏来说,至今受用匪浅。

退婚一事后,谢怀庸曾写信斥责郑氏纵女胡闹,要她们尽快回家。言辞虽然严厉,却随信附了十片金叶子。在最初毫无收入来源的日子里,那十片金叶真是救急救命。

再然后,第一本《朝海暮梧录》出了,谢知微来了一封信,说父亲极喜此书,放在床头时时翻看,再不提要郑氏回家。所以让她放心继续玩,若能顺便打探一下二哥谢知幸的下落就更好了。

说也奇怪,同样游历在外,谢长晏却始终不曾遇见谢知幸。此人就跟失踪了一般,除了每年过年时往家修书一封报个平安外,谁也不知他在何处,在做什么。

再再然后,便是这封信了。

谢长晏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谢怀庸破天荒地没再用草书,而是字字端正,落笔凝重。

“闻弟妹为歹人害,不幸离世,你虽及笄,却仍年幼,当安寄翼下,以挡风雨……吾一生平庸,前无以长技振兴家门,后不能护族人安身立命,甚愧……愿以残烛之年,言教身授,为汝另择佳偶,以尽父职……”

谢长晏看完,默默地将信纸重新折好,放入袖中。

五伯伯真是仁善啊……那么严厉的脸,那么温柔的心。

然而,对于他的这番苦心,她终究是要辜负了……

“若有回信,可交于我。”胡智仁道。

谢长晏想了想,管小二要了一张纸,折了一只鸟,递给他:“那就劳烦胡兄将此物送至隐洲吧。”

胡智仁看着那只鸟,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黯然。若谢长晏能答应谢惟善,乖乖回家,也许他去提亲,便能成了。

可谢长晏现在,摆明了是要继续在外飞翔。

他忽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谢长晏嫣然:“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尽管说。”

“能否将这个信封送给我?”胡智仁指着几上写着“长晏亲启”的信封道,“实不相瞒,我心慕三才先生的狂草已久……”

谢长晏哈哈一笑,将信封递给他:“那我就借花献佛,博胡兄一笑了。”

“多谢多谢!”胡智仁无比珍爱地将信封用丝帕包好,才放入怀中。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谢长晏不由得又是一笑。

“对了,你的行踪泄露,若那凶徒追踪而至……”胡智仁有些担忧。

谢长晏淡定道:“我想过了,躲不是办法,只有将那黑手揪出来,才能真正安全。”之前,她不知前因后果,只能化明为暗,以图安身。如今从彰华处得知了真相,知道了自己跟如意门的所有瓜葛,那么,就要化被动为主动了。

说到这里,她走到包厢的窗旁,将窗户轻轻支起一线,望着底下人群中的某处,勾唇一笑:“看来,已经来了呢……”

楼下一堆临街叫卖的小贩里,有个中年肥胖货郎,吃力地扛着个插满糖葫芦的竹竿,偶尔拨动一下手中的鼓。

谢长晏朝孟不离招手:“你来看,面善不?”

孟不离走到窗边看了几眼,一脸茫然。

“此人的体重从一百二暴增到了一百七,但卖东西时还是这么不上心……”

“啊!”孟不离想起来了,是燕王寿诞那天跟踪他们的那个卖橘人!有一阵子,为了找他,谢长晏还画过他的画像。此人身上发生了什么?竟从竹竿变成了水桶!

“胖了这么多你还认得出来?”胡智仁惊讶。

“体形虽有变化,但看他的眼睛,仍是左眼较右眼大,耳垂肥厚,头发稀疏,下巴光洁……最重要的是,身高不会变化,仍是五尺五分。”谢长晏说着比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微微一笑。

胡智仁的目光闪烁着,由衷感慨道:“你的目测力……真是天赋异禀……”

谢长晏未再逗留,跟胡智仁告了别后,继续坐马车回宫。

孟不离问:“不抓?”

“抓这种小喽啰没用。等车进宫,我自行入殿,你寻个机会跟着他,看他回哪里,见谁。不要打草惊蛇。”

“是。”

如此谢长晏回宫,入宫门后孟不离离去,她自行赶着马车前往陵光殿,途中见到一人,当即眼睛一亮,用马鞭拦住那人的去路道:“如意公公,又见面啦。”

如意正捧着一堆丝帛,没好气地睨着她:“你可算回来了,害我差点白跑,喏,给你的!”

谢长晏拈起丝帛看了看,笑道:“呀,宜国的贡品墨锦啊。给我的吗?谢啦。不过,我还想要点东西,可以吗?”

如意皱着眉,一副“你怎么如此麻烦”的表情道:“还要什么呀?”

“我要……”谢长晏附耳过去,如此说了一番。

黄昏时分,当彰华来到陵光殿时,就见谢长晏正在摆膳,如意本在一旁帮忙,见到他连忙蹦蹦跳跳地迎过来:“陛下!谢长晏亲自做了几道游历途中学到的特色菜,陛下你可要给面子多吃点啊!”

彰华微讶地看向谢长晏。当年,他带她去万毓林竹屋喝羊汤时,她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如今却能亲自动手做饭了。

谢长晏笑道:“还请陛下品鉴。”

彰华坐下来,看着眼前的四道菜——

第一道,是冷盘切片,不知是什么肉,白白软软,小小一盘,看上去平淡无奇。

彰华正要提筷,谢长晏道:“这道菜,烦请如意公公先试吃一口。”

如意愣了愣,还是过来试吃了。一吃之下,眼睛睁得极大极圆,他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道:“这是什么?味道、味道……真不知该怎么说呀!”

“如意公公吃了,看来安全了。陛下请。”谢长晏将筷子递给彰华。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意还在莫名其妙,彰华已夹了一片肉吃下,他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这是……鲐。”

“啊?那不是有毒的鱼吗?!”如意脸色顿时一白,吓得赶紧抠喉咙。

“是。三月是鲐最美之时,也是最毒之时。而这道菜正是至毒至鲜融于一体的鲐肝,清蒸切片。陛下觉得如何?”

如意抠了半天喉咙,没察出有何不对劲,便也冷静下来,再看向那盘冷切时,又有点跃跃欲试。

彰华慢慢地品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抬眼道:“宛如战车碾过喉舌,披坚执锐,摧枯拉朽。”

谢长晏拍手道:“确实。我第一次吃也是这种感觉——天下怎会有如此奇物?多亏玉滨大运河,如今玉京也能买到此鱼了。”

彰华再看第二道,还是鱼,却是一股怪味,似臭非臭。

如意在旁捏鼻道:“又是毒又是臭的,谢长晏你做的菜真是猎奇。”

“御厨炊金馔玉,我不猎奇如何敢献于陛下?”谢长晏说罢介绍第二道菜,“此乃鳜花鱼,常用于清蒸。但我去徽山时,见当地山人有一种独特的腌制之法。虽然气味奇怪,但吃起来无比鲜美。陛下想必不曾尝过这种做法,请——”

彰华尝了一口,只觉香鲜透骨、肉质酥软,与寻常吃到的鳜鱼口感确实完全不一样,当即赞道:“好吃!”

第三道,是汤。

剔透无杂质的清水中沉淀着一个白色圆球,形如满月,旁边缀着一棵碧油油的芥菜。色泽清雅,赏心悦目。

彰华喝了一口,不禁挑眉:“鸡汤?”可这明明看起来就是一碗清水。

第70章 浮生如梦(4)

“这道汤叫鸡汁豆花,非常费时,将老鸡配料磨成肉浆,反复过滤去掉杂质,最终豆花洁白无瑕,清汤澄明如水,达到‘吃鸡不见鸡’的境界。”谢长晏说着不禁一乐,“这是永泉寺的住持教我的。他想吃荤,又怕人发现,就绞尽脑汁地想出这么一道菜,跟人说自己喝的是清汤,其实……”

“是被你发现后被逼无奈教你的吧?”

两人会心一笑。

而第四道就是主食了,一碗杂米饭,融合了莜麦青稞糯米红豆,色泽鲜丽,但每一颗都异常饱满,看上去油光锃亮,吃起来却毫不油腻,只觉清香鲜美,颇有嚼劲。

“陛下常吃精米,想必多有厌烦。这碗粗粮饭正适合换换口味。”

两菜一汤一饭,许是味道实在很好,又许是蕴了谢长晏的心意,彰华最终全部吃完了,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如意在一旁看得十分欢喜,对谢长晏道:“陛下难得如此好胃口,以后你就天天做吧!”

“天天怕是不行,因为我跟公输老师定好,要接替木间离,接下去的一个月都要去求鲁馆帮忙。不过,我可以将食谱一一写出来,以供御膳房参考。”

如意还待说什么,彰华却道:“你要出海,多学点船舶知识很好。而且……”他停了一停,正色道,“公输蛙现在在造的,是战舰。”

谢长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火药成功后,第一步用于运河开山,第二步,就用于战舰。想可见届时若与程寇交战,一边射的是寻常箭,另一边用的却是威力惊人的火箭,会是何等碾压。

程国之强,在于兵器。想要打败他们,只有让燕的剑更利盾更坚,如此才能降低人员伤亡,缩小损耗,速战速决。这也是彰华为何如此重视求鲁馆,而公输蛙能够如此恃才傲物的原因。

一时间,谢长晏浮想翩翩,只觉手都有点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彰华也发现了,或者说,从她第一次拼装战车时就发现了,这个女孩儿,对于战事毫无畏惧,还颇感兴趣。这点大概遗传自谢惟善。

彰华心中不禁升起一种难言的宿命感。仿佛冥冥中,上天知道他孤独,故而安排了这对父女来到他身边,一个在幼时更改他的命运,一个在此刻伴他同行。

十五岁的女孩跪坐几前,明眸善睐,巧笑嫣然,比一般女孩儿聪慧,比一般女孩儿勇敢。她本可以过另一种平坦的、快乐的、自由的人生,却偏遇造化,不得不跟他同行。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啊……

绝世之花,移于泥潭;无双之蝶,囚于幽谷。用全部心神,去换取道路尽头的一点微光。而除了继续往前走,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这是宿命。是他的,也是谢长晏的。

彰华离开后不久,孟不离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跪在了谢长晏面前。

谢长晏心中“咯噔”了一下:“失败了?”

“死了。”

原来,孟不离跟着那人,一路都很正常,直到经过某个农舍时,窗内突然射出一枚毒针,将那人射死。

孟不离着急之下喊出了可能是平生最快的一句话:“谁杀你?谁?”

然而,那人抽搐了几下就瞪着眼睛没了呼吸,最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孟不离带回了毒针。谢长晏用手帕包住手后拈起毒针,针尖犹带一点蓝光,显然是非常厉害的毒。

“明日我去求鲁馆,看看能否查出毒源。那人的牙齿看过了吗?可有如意门的标记?”

孟不离先点头,再摇头。

也就是说,那人的牙齿没问题,不是如意门弟子。也是,此人应是混在玉京,跟滨州监视她的不是一拨人。

“那也不能排除他跟如意门无关。你我再出门时,要更加小心。”还要提醒公输蛙注意防范,也不知那个细作弟子揪出来没有。否则战舰一事泄露,后果非同小可。

谢长晏抬起头,天边彤云重重叠叠,仿佛压在她的心上一般。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公主府的花厅里响起。

方宛捂着脸连忙求饶:“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我都说了不用理会谢长晏,你为何擅作主张派人跟踪她?”长公主很生气。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派远叔盯着她,想看看她回来做什么……对不起殿下,是我的错!我、我、我就是太紧张了,一对上谢长晏,我、我就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你可知谢长晏过目不忘,天生慧眼,无论如何乔装打扮,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

“你打草惊蛇,谢长晏必定提防戒备,如此一来,等她真有所行动时,我们反而不好监视。废物!”长公主当即踢了她一脚。

方宛痛哭流涕,抱住她的腿道:“殿下恕罪!原谅我这次吧,婶婶……”

长公主在听到“婶婶”二字时,身子一僵,脸上的震怒之色渐渐散去。

“婶婶,我错了,求您原谅我吧……”

方宛继续痛哭。就在这时,门外太监叫传道:“荟蔚郡主到——”

长公主当即连最后一点怒色都收了起来,冷冷道:“还不擦干眼泪起来?要让荟蔚瞧见吗?”

方宛连忙擦干眼泪站起来,强行露出笑容。

下一刻,荟蔚郡主就气呼呼地冲了进来:“娘!这日子我是一点都过不下去了,我要和离!和离啊!”

第71章 浮生如梦(5)

荟蔚郡主已于去年春天出嫁,然而婚后跟夫君范玉锦成天吵架,不止一次发脾气回娘家闹和离。

因此,长公主倒也不慌,倒了一杯热茶过去,柔声道:“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了?不气不气,说给娘和宛宛听……”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色给方宛。

方宛连忙讨好地上前:“是啊,郡主,这次范郎君又做什么荒唐事了?”

“宛宛,你可千万听我经验之谈——不要嫁人!这没嫁人前金枝玉叶如珠似宝,嫁人后就是草!娘啊,让我和离吧,我就能回来陪您了,咱们一辈子相依为命不也挺好的吗?为何让我去受那范家人的气啊!”荟蔚郡主说着,哇哇大哭起来。

长公主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你说,范家人给你气?”以往荟蔚闹脾气,皆是因为跟范玉锦不睦,范尚书跟其夫人却客客气气,不敢不敬。可看女儿这意思,范家人也开始摆谱了?

荟蔚郡主当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范玉锦作为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每日里没啥事,就是吃喝玩乐。前阵子迷上斗马,一日外出看见一匹瘦马,他眼神毒辣,一眼看出是匹好马,当即缠着主人要买。主人不但不卖,还揍了他一顿。然而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那人竟是韩丰——新科武举状元,范玉锦就此死皮赖脸地要跟人做朋友。

“不顾身份要跟穷山沟里出来的武夫交朋友也就算了,还要跟人一起从军,娘,你说说他是不是疯了?更疯的是公爹,不阻止,竟还鼓励他,一口一个男儿有志向雄鹰当飞翔。飞飞飞,就范玉锦那拔了毛的公鸡样,能飞得起来吗?”荟蔚郡主边说边哭,拉着长公主的手道,“娘,你要为我做主啊……”

“你说,玉锦要从军,而范尚书答应了?”

“是啊,当晚婆婆就来我屋,唠唠叨叨地劝我。我一听就怒了,这是好日子过够了,自寻死路啊。边境那种苦寒之地,岂是范玉锦那种弱鸡能待的?”

长公主沉着脸若有所思。

“而且他一走就要好几年,我怎么办?守活寡吗?与其如此不如和离,他爱吃苦受累他只管去,我回府来侍奉娘亲!”

长公主长长一叹,拍了拍女儿的肩:“你有这份心,娘就知足了。但婚姻大事,岂能说离就离,你且忍忍,娘试试看,能不能让玉锦改变心意。”

长公主又劝了半天,最后以妆容乱了为由让侍女们带荟蔚郡主去沐浴梳妆。

荟蔚郡主哽咽着去了后,长公主陷入沉思。

一旁的方宛也不敢走,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需要我如何劝郡主?”

长公主的目光闪烁不定,过了许久,才又叹了口气。

方宛自入公主府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公主如此沉重的模样,心中狂跳:“怎、怎么了?”

“范玉锦从军之事,怕是无能更改。你这几日陪着荟蔚,试着劝她接受吧。”

“为、为什么啊?”

长公主情不自禁地去摸架上的剑鞘,眼神幽深:“陛下比我们想得更远,而范临钧那老狐狸怕是察觉到了什么,做出了选择。”

“殿下的意思是?”

“你可知我为何执意将荟蔚嫁给范玉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