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白因着那声音的阴冷,背脊微微一麻。

看着百里初清理了唇上的血迹之后,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一身阴戾幽魅之气,仿佛所在处连光线都黯淡了。

她心底吁了一口气,到底将他的疑心给带了过去,得罪也就得罪了他罢,方才她连动手行刺的事都做了,如今是虱子多了不愁。

但下一刻,百里初忽然抬眼看过来,看着她脸上一抹微松,瞬间眯起妩诡阴魅的眸子,先停在秋叶白的喉咙上,又看向她纤细的手腕,也不知在想什么。

秋叶白心中一惊,暗骂这变态竟然敏锐多疑到这种地步,随后她不动声色地握住手腕,微微退离一步:“殿下,就算在下应承了您,愿以血为药,但是只怕经不得您这般三番两次的频繁所用,若是不几日就成了具干尸或者日日虚弱不得行,叶白倒宁愿干干净净地去了。”

她并不掩饰自己话里的威胁之意,整天手腕上来两刀的,谁也不愿意。

百里初看向她,眸光莫测,片刻后漫不经心地道:“一月一次。”

看着百里初又闭上了眼如入定一般,她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巨石,到底,这个一月一次已经比她想象中好太多,这个男人太不可捉摸也太危险,如果可以,她不想和对方打交道。

真可惜——今日没能杀了他,否则,便是一了百了。

秋叶白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惋惜。

时间在各自修养之中过得极快,秋叶白也曾顺着前面的地道探查,却发现不过是盗洞,而且前面也有坍塌,堵死了去路,也只得在这地洞温泉边等候救援。

她相信,这尊大佛在这里,上头怎么着也会拼死救人的。

果然,在秋叶白小睡起来之后,就听见了来处的地道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人声。

未过多久,便听见有人惊喜地喊:“找到了!”随后匆匆地跪在百里初面前请罪。

秋叶白看了眼百里初,见他依旧闭着眸,毫无表情。

不喜、不怒、不悲、不惊。

让她微微颦眉,觉得此人果然难以揣测。

接下来的事情便也算一路顺利,来救人的人除了控鹤监的,自然还有羽林卫的大批人马。

那位殿下自然是被大惊失色的贴身近卫们护送了出去,而她这个罪魁祸也没有被为难,百里初没有发话,控鹤监的人自然不动手,而羽林卫的人也只当她是个倒霉蛋,跟着地陷一起落下地道。

到了地面之后,久候的太医们赶紧跟着摄国殿下去了行宫,秋叶白被安置在秋山一处行宫附近专门安置大臣家属的精致院落之中,一名太医竟非跟着她去看诊。

这些太医们向来是不会降尊纡贵去为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大家庶子诊治,想来是百里初的吩咐,秋叶白无奈,只道她是擦伤,无大碍,而且太困,需要休息,见她坚持,太医无奈,就只留下上好的伤药便走了,道是改日再来。

管院子的嬷嬷殷勤地送来换了一大桶热水和几套流云锦制的上好新男装,又让几个美貌宫女来伺候。

秋叶白全都打发她们走了,只暗嗤,原来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么,初殿下果然是大佛,对于他用的着的人,很是大手笔。

她仔细关牢了门窗,随后走到镜子前,先沾了点梳妆台上茉莉头油,指尖滑过脖子上一处有些惊悚的红肿翻起的皮肤——那是百里初划伤的地方,然后很慢很慢地开始剥,不一会那些翻起的皮肤就被她撕了下来,然后露出脖子上一道细细微肿的红痕。

秋山泉是硫磺泉,有消炎的作用,特别是对于她这样细长不深的伤口,根本不会到刚才看起来那么惊悚的地步,只是百里初的剑划破了那贴在她喉间的东西。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半个巴掌大小的肉色凸起物,那是当年师傅花了万金请江湖一流易容鬼手为她做了好些假喉结之一,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贴上去一个月不取都不会对皮肤有任何影响。

秋叶白叹了一声,随后将那不能再用的假喉结扔进了一边的铜炭炉里,方才开始宽衣解带,把身上那身脏破潮臭的衣衫一件件解开。

好在春日寒凉,她能穿着里衣泡温泉,还有中衣和外衣可以换,若是夏日,只怕少不得就要这么生生沤几日不肯下水,必令百里初起疑,那位殿下多疑敏锐她是见识过了。

所有的衣衫除下后,她开始拆自己身上的束胸,即使是在温泉泡浴中,她都戴着束胸,真是不舒服。

但多年江湖打滚,早已让秋叶白练就一身谨慎小心,绝对不会拿自身安危开玩笑。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雪白柔润,暗思,还好,她的胸部原本就是中等,也不是太大,否则够她受的。

等着秋叶白舒舒服服地泡完了热水澡,换了衣衫,再用太医留下的绷带仔细把喉咙缠好——如今脖子受伤,刚好是个掩护。

这一头她刚刚收拾完毕,那一头宁春也找了过来,宁春擅长追踪和医理,秋叶白丝毫不怀疑她能找到自己。

宁春一看见秋叶白,原本木讷的脸上一僵,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和秋叶白不是一辆车,却没有想到一次分离竟然会出了那么大的事儿。

秋叶白劫后余生,也自然少不得对自家丫头一番安慰,然后让宁春帮忙诊治了一轮,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宁春方才放下了心,张罗着要弄饭去给自家主子。

春日宴,足足开七日,她屈指算了算,已经过了两日,便问宁春:“对了,府上的人怎么样了,还有善宁那里怎么回的话?”

按理说也府里该找人了。

宁春闻言,脸上神色一冷,竟是闪了几分杀气出来:“六小姐就是个畜生。”

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略隐傲然的声音:“六小姐,这就是你家兄所在之处了。”

随后便听见一道柔弱可怜的女子声音响起,似隐含哽咽与感激,令人怜惜:“多谢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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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弃子

畜牲?

秋叶白素来知道宁春性子烈,但能让宁春口出恶言,看来她那四妹妹还真是做了点什么破事儿。

秋叶白摸摸下巴,随后透过窗子的缝隙看向窗外,小院的门已经被人推开,那守门的嬷嬷似有点茫然,刚想拦住人,却已经被人推开。

“这是三皇子殿下,瞎了眼么!”蓝衣侍卫毫不客气地对着那嬷嬷斥道,那嬷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已经领着人进了院子,秋叶白索性打开门走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人里当中一个着深紫粉绣玉兰褙子并水蓝掐腰百褶裙的聘婷少女不正是她那六妹秋善宁又是谁,秋叶白顺着她羞涩的目光看向她身边的高大男子。

那人面若冠玉,眉目极为英挺,眉心一点朱砂痔,不但没有显得媚气,倒是更显出他丰神俊朗,颇有点天宫宝殿里玉面二郎神君的味道,一身靛蓝色流云锦绣蛟龙猎装,上好的的白玉腰带横腰而过,足踏乌云绣金靴,更显得通身的气派非凡。

秋叶白微微地眯起眸,如果方才在屋里她没听错,这位就是当今皇后所出的嫡皇子,行三,唤作百里凌宇,封号定王。

很明显,百里凌宇比一脸羞涩,明眸含泪的秋善宁更快注意到了站在门边站着的年轻人,百里凌云只见他一身精致竹叶青云锦袍,容色虽有倦色,却难掩眉目之灵气,秀逸非常,宛如雨中翠竹,偏生一身洒脱翩然气息,百里凌宇眼底微亮,随后看着秋善宁含笑道:“六小姐,屋门前这位可是你寻的兄长?”

秋善宁正一副羞涩模样,陡然听定王这么一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正正撞进一双冰凉锐利的眸子里,让她一个激灵,脸上就是一僵。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脸色变了,似笑非笑地道:“六妹,消息果然灵通。”

秋善宁看着秋叶白那如雪眸光,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底寒凉,她没有想到秋叶白没有死,但是既然没有死,她想秋叶白也不敢向她这个亲妹妹追究什么,随后她心定了定,眨眨眼,泪水如珠子一般地滚了下来:“四哥哥太好了,你没事!”

随后她几步向前,仿佛激动之下要抓住秋叶白一般,却又谨守礼仪地在秋叶白面前三步之处站住,泪水涟涟:“自从哥哥出事,妹妹日日向佛主祈求,若是四哥哥有个三长两短,妹妹真的就不活了。”

说完便是摇摇欲坠的样子,秋善宁身边的陆嬷嬷立刻几步上前,扶住了秋善宁,同时眼神闪烁地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看着陆嬷嬷那种恳求的眼神,心中讥诮地一笑,口中温然道:“都是哥哥的不是,劳妹妹挂心,如今无事,也是佛祖保佑。”

真的向佛祖祈求,秋善宁就不会有心思打扮得这般娇俏动人,楚楚可怜了。

她的目光越过秋善宁,向着定王一拱手,有礼道:“在下秋家叶白,多谢定王殿下将家妹送来。”

定王身边的侍从见秋叶白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世家子弟竟没有向自家主子行大礼,顿时恼了,正要开口叱责,却被定王抬手拦住了。

百里凌宇看着秋叶白不卑不亢,身上气度愈显飘逸洒脱,全无京城之中纨绔子弟的虚浮之气,便含笑道:“秋四少不必多礼,能遇到令妹亦是缘分,令妹与你兄妹情深,羡煞旁人,她托求本王寻你下落,如今人已经平安找回,也已经是幸事。”

秋叶白眸底兴味的幽光一闪,秋善宁托定王寻她,这可真是稀奇事,而这位皇后嫡出的亲王,居然能应秋善宁一个不打眼的庶女的请求,更是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她再次拱手,这一次面容上已经是带了感激之色:“叶白多谢定王施以援手。”

虽然把她救出地道的人是百里初那一头的人,和百里凌宇半个铜子关系都没有,但是既然这位定王已经开口,那这个顺水人情,她承也就承了罢。

秋善宁也对着定王盈盈下拜,顺带将她一截雪白的粉颈露在定王的眸下,羞怯道:“臣女多谢定王。”。

秋叶白看在眼底,唇角弯起讥诮的笑意,她这个妹妹真是心大了。

定王含笑让佳人起身,随后看向秋叶白,目光微闪,忽然含笑道:“这两日估计四少身子不爽,但是明日是春猎之日,围场有叼兽大会,四少倒是可以去看一看的。”

秋叶白身形一顿,只当看不见秋善宁对她使眼色,只含笑道:“是,蒙殿下厚爱。”

送走了定王,秋叶白便转身看向秋善宁,却见秋善宁已经转身向房内而去,秋叶白挑了挑眉,自跟了上去。

一边的宁春忽然上前跟着她,压低了声音,面无表情地道:“六小姐自您出事之后第二日,才报了五公子和七小姐那头,此后在寻您的过程中偶遇定王,便陪着定王寻了您一日半。”

宁春说话极为简练,却立刻让秋叶白听了个清楚明白,她眼底闪过寒意,谁人不知出事的第一时间是救援最佳时机,而且秋善宁寻她是假,借着此攀附定王才是真。

她这个妹妹,确实倒是衬得起宁春给的“畜生”两个字。

秋叶白进了房,随后便看见秋善宁自顾自坐在凳子上喝茶,哪里有半分担忧的样子。

她微微眯起眸子:“六妹妹果然是令为兄刮目相看。”

秋善宁手上一僵,随后抬起头眼,冷傲地道:“秋叶白,你不用这般阴阳怪气,你不是没死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秋善京那贱人之间的协议,你身为我兄长,胳膊肘却往外拐,我若嫁得好了,自有你的好处,今日不是看着我的面子,你以为你能得定王邀请,哼!”

一边的陆嬷嬷一惊,心里苦笑,亲生兄长生死未卜,六小姐这般行事已经是偏了仁义失了亲人情分,还这么说,只怕是个人都心寒。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的眼神已经全然冷了下去,有些人当真不值得她当作亲人护着,那就只能彻底地作为棋子或利用或舍弃。

陆嬷嬷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冰凉,只道四少爷这是被六小姐伤了心,她正想开口缓和一下,却听见秋叶白淡淡地道:“六妹妹,你的婚事,已经是大夫人做了主,若是生出变故来,只怕会连累到姨娘,秋家虽然势大,但是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庶女,最好安分一点。”

秋善宁闻言,手上茶杯一抖,抬起头狠狠地盯着秋叶白:“你,果然是我的好哥哥,若是我不应呢!”

秋善宁容貌是所有秋家女儿中最出色的一个,而且相当讨秋家家主的欢心,所以养成性子有些娇蛮,最恨别人总提起她庶女身份,尤其秋叶白还是她血缘上的哥哥这般戳她心窝子,原本心中还剩下的那点愧疚瞬间全无。

秋叶白看着她笑了:“没关系。”

说着,她往前两部,走到了秋善宁身边,手轻轻地搁在秋善宁的肩头。

秋善宁瞬间感觉肩头一震,随后一阵剧痛向全身袭去,她脸色大变,却痛得叫都叫不声,只张大了嘴,眼泪滚落下来,面容扭曲,却动弹不得。

陆嬷嬷看着秋善宁的模样,瞬间大惊,她是看不明白小姐到底怎么了,但却明白是四少爷用了手段,她再看秋叶白的模样,却发现那年轻人虽然依旧是温文尔雅含笑的样子,但是眼底的深沉莫测却让人心惊不已,这绝非寻常人能有。

“四少爷,六小姐必定是知错了,您就饶了六小姐吧,她到底是您嫡亲的妹子。”陆嬷嬷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苍白地求饶。

她看着陆嬷嬷片刻,松了手,淡淡地道:“陆嬷嬷,六小姐因连着几日劳心焦虑,所以从今日起病倒了,手脚麻痹,需得在院子里静养,不见人,你可明白了?”

陆嬷嬷偷眼看了一边僵木地坐在凳子上,只能流泪,却依旧不能出声,脸色惨白得就要晕迷过去的少女,立刻大力点头:“明白了。”

秋叶白笑了笑:“很好,一会我会请人将六妹妹带回她的院子,你陪着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宁春鄙夷地看了眼秋善宁,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陆嬷嬷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哪怕是在定王面前,她都不曾感觉到这般的畏惧,所有人都看错了四少,只怕秋家就要变天了。

出了门,秋叶白看了看四下无人,轻声吩咐宁春:“宁春,今晚传信出去,明日把焰字组在京城的人调三人进秋山。”

焰字组的人善隐匿、伏杀,宁春不由一惊:“您是。”

她看向天边,轻笑,眸光幽凉:“明日叼兽大会,说不得什么有趣的事呢。”

她有预感,定王,可不是闲的无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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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四少开始一个个收拾讨厌的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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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只黄瓜的忧伤

到了夜里,用了晚膳,看院子的嬷嬷就送来了一小匣子的药物。

秋叶白站在门口,看着那白玉雕刻成的华贵匣子,对着一脸恭敬地嬷嬷淡淡道:“替我谢谢摄国殿下。”随手给那嬷嬷一些碎银子。

那嬷嬷也不推迟,拿了赏赐,也含笑而去。

宁春接过了匣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分别倒出来尝了尝,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都是顶尖儿的活血护筋的药物,有些几乎是圣药一级,江湖上怕是天医神君那里才能有的级别,千金难求。”

秋叶白指尖抚摸过那些药物,轻笑了起来:“看来这位殿下除了难以揣测之外,还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哪。”

百里初是听到了定王的邀约,毕竟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竟然当夜就送来最好的药物,只怕是记得她脚腕受伤了,同时也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示警。

明日的叼兽大会,只怕不简单。

“既然是好东西,不用岂非浪费。”秋叶白眼底幽光一闪,笑着吩咐宁春。

宁春点点头,转身去化药去了。

——老子是四少的红萝卜的分界线——

华丽精美的宫殿里,弥漫着贵重的鹅梨香气,一只精致的青铜兽鼎搁在软榻的步踏之上,里面一汪碧水上飘荡着美丽的千重樱花花瓣。

鼎,乃国之器也,常做祭祀之用,最是神圣庄重。

深红浅紫的花瓣在这鼎里漂浮,生出一股子轻浮之气,但是最轻浮的还不是这些花瓣,而是那盛着花瓣香泉的鼎里还有一只玉足在里头懒洋洋地浸泡着。

脚趾精美,脚踝优美,宛如玉器雕成,晦暗光线中,也挡不住那只玉足仿佛会自己发出柔光的白色。

一名美貌的小太监恭敬地跪在那鼎前,小心地伸手在鼎里揉按着那只玉足,而另外一名美貌的小太监则小心地帮那玉足的主人用玉锤敲着腿。

敢用一国鼎器做泡脚盆子的除了摄国殿下,大约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送过去了?”百里初幽凉微哑的嗓音响了起来,微微拖长的尾音慵懒而悦耳。

“是。”一边端着一碟精致点心的伺候眉目纤细阴柔的俊美青年恭声道,他迟疑了片刻,轻声道:“不知殿下为何如此看重此人,只是今日回禀的嬷嬷说他接了您的恩赏,却无任何感激之色。”

百里初取了一只点心懒洋洋地送到唇里,眸光阴幽莫测地轻笑起来:“若是他感恩戴德,本宫只怕就要想着他是不是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一白一楞,他几乎没有见过殿下用这种口气提起一个人,那两日在地道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白沉吟了片刻,还是道:“殿下,属下看他形容不像寻常人家养在乡下的庶子,但是派去的人却只查到他私下在庄子附近有两个置办下来的小店,并无其他。”

越是如此,才越是值得怀疑。

百里初一边看着手里的奏章,一边在身边伺候的太监端着的盘子里拈了一枚玫瑰梅子含了,漫不经心地道:“再查就是,是人,活着,便有痕迹。”

他很期待,拿住那人把柄的话,看见那人脸上露出惊慌神色的样子。

他顿了顿,忽然抬起眼看向一白,似笑非笑地道:“一白,你可是吃醋了,若是你哪日里能看着本宫眼睛半盏茶,本宫也不会吝啬给你的赏赐,嗯?”

一白没有想到自家主子忽然抬起脸来,一下子撞进那双黑多白少诡吊的眼里,只觉得心神一寒,几乎有一种自己的精魂灵智都要被那深渊黑洞吸干的错觉,他呆滞了片刻,随后瞬间大力地抽离心神,一身冷汗地低头,努力调动内息平复血脉虚损,咬牙道:“臣不敢。”

百里初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人,忽然轻笑了起来,又含了一只青梅子进嘴里:“呵呵不敢,是,你们都不敢。”

但是有一个人敢,这么多年,就那么一个人,让他忽然就熄了把那人吸干或者做解药的心思。

他很想看看那人能有多大胆,能让他维持多久的兴趣,也看看那人的运气能有多好。

毕竟一出生就是秋家四子,而且还是男儿身,真是幸运啊。

幸运得让人嫉妒。

不可否认的,主子心情好后后放低柔的声音很悦耳。

一白默默地想着,可是也很让人觉得不安。

“是了,桃花鱼卷怎么还没端上来?”百里初的声音忽然变了,冷冷地道。

一名蓝衣管事太监立刻匆忙上来,小心讨好地道:“回殿下,方才奴才见您和一白大人在谈话,所以把桃花鱼卷放在一边小炉子上热着。”

桃花鱼是极为罕见的泉水鱼,每年也就几个月有,在京城外,而且快马加鞭送来,活着的也就是那么几尾,容不得他们这些人不小心。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那一碟精致的鱼卷,眯起眸子,扎了一块进自己嘴里,随后脸色一变,忽然抬手就把那叠鱼卷给打翻在管事太监身上:“蠢,鱼卷鲜嫩,如何热得,如今味道全变!”

主子大怒,周围的太监瞬间扑通跪了一地,蓝衣大太监更是连连叩头:“殿下恕罪。”

百里初曳丽无双的面容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却笑道:“暴敛天物,本宫饿了,可听到!”

那表情几乎称得上狰狞,却诡异的愈发显得艳丽。

“是是。”那蓝衣太监吓得赶紧点头,摆手让人上菜。

不一会,他们面前长长地紫檀雕鱼鸟台上放了几十碟子精致的菜肴,饭菜的香气瞬间盖过了空气里的鹅梨香。

百里初闻着那味道,满意地眯起眼,唇角翘起个近乎温柔的弧度:“这般味道,可比什么香料都好。”

一白忽然想起若是殿下让人制了烤鸡香、烤猪香、蒸鱼香沐浴的时候撒在身上他脸色忽然白了白。

嗯,此乃大不敬,不可多想。

百里初正优雅地用膳,忽然看见身边宠臣的面色不佳,思虑了一下,筷子掠过鸡鸭鱼肉时候停了停,然后停在素菜一栏,亲自夹起一整只腌黄瓜放在他面前,淡淡道:“赐你的。”

一白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条腌黄瓜,沉默了下去,忽然有点忧伤。

一根黄瓜——难道他连一根鸡腿都不值得么。

不过他忽然想起,主子非常善用一切诡异手段让得罪他的生不如死,其中包括就黄瓜,他瞬间觉得腌黄瓜作为食用还是不错的。

“谢主子赏。”

——老子是一白大人的忧伤黄瓜的分界线——

一根黄瓜能让忧伤,也能让人愉快,一早起来,秋叶白便看见宁春早早端进来的饭菜里有好几根水嫩的小黄瓜,春日瓜脆,最是爽口,这些黄瓜又是皇家专门作为水果种植的,她很喜欢,用了早餐,又让宁春给她装了袋,打算带去看叼兽大会的时候,做个零口。

刚刚出门,便看见定王的人已经等在门口,她爽快地道了句:“有劳了。”便上了车。

那小马车驼着她和宁春一路往秋山最大的猎场而去,走了一刻钟,便隐约看见树林稀少,场地开阔了起来,还能听见不远处野兽的咆哮夹杂着不少人的嬉笑交谈之声。

秋叶白看着前面用黄布围了起来,便晓得这就是到了围场了,她正要下车,忽然听见两道利箭破空之声夹着锐器而来,一道直取她的脑门,一道奔杀向她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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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黄瓜的忧伤~公主喜欢一切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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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诛心之言

秋叶白眼底寒光一闪,随后仿佛丝毫不曾察觉那射来的利箭一般,抬手一拍那前面的车夫:“到地方了,我们在此地下来即可。”

随后,她仿佛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转身去拿自己搁在身后的那布袋。

就是这么一拍和一转之间,竟然轻巧地避过了两只夺命的利箭,让凌厉箭锋险险地擦身而过。

但是前面赶车的车夫瞬间就倒大霉了,因他的位置高于秋叶白一些,两只箭一只擦着他脖子带出一道血光过去了,另外一道则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背后,血光四溅,车夫惨叫一声径自朝车前摔落下去。

秋叶白动作一顿,随后厉声叫了起来:“不好,有刺客!”

她用了一分内力,中气十足,声音立刻远远地传开来去。

皇家设猎之处,自然警戒森严,除了羽林卫之外,不知多少暗卫巡逻,如今见有人这么大喝,顿时炸了窝,无数全副武装的兵卫们立刻拔出兵器冲了出去,迅速地结成阵型将出事地方围了起来。

领头的羽林卫校尉一身甲胄,面色冷峻凌厉地走了出来,看了眼地上血色,厉喝:“是何人发现刺客的!”

秋叶白还没作声,不远处就已经有数名羽林卫围住几个拿弓箭的年轻人领着家仆走了过来,那几个人一路走一路嚣张地高声道:“哪里有什么刺客,不过是场外哥儿几个练箭的准头,这蠢物却偏从这里走过,才着了道。”

羽林卫校尉看过去,目光在那几个人华丽的猎装上一停,随后严厉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一点:“原来是陈侯世子和兵部吴尚书三公子,兹事体大,若是惊扰了陛下,我等吃罪不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领头的陈侯世子看起来油头粉面,趾高气扬地拿弓指着秋叶白道:“李校尉,本世子方才已经说了,此处是大伙私下练准头的地方,谁不知道,我们还派人看住了周围,偏生他非要从此过,可见是个不晓事的,硬闯进来,可与我等无关。”

秋叶白打量了那几人,看着轻浮,但见他们下盘还算扎实,竟都是有些身手的。有武艺内息之人必定对周围环境都较一般人敏锐,她坐着的车是耐力极好的矮马所牵,这种马的蹄子比寻常马儿大不少,善于在颠簸的山地行走,但是都走不快,而且马脖子上还有铜质铃铛,一路叮当作响。

若说那些人没有看见这么大的慢悠悠过来的目标,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何况一路上,她没有遇见任何人阻拦。

若是寻常人侥幸不死在箭下,而是受伤,必定嚷嚷出去。

这种时候闹出事端来,只怕都会被套上惊驾的罪名,吃不了兜着走。

秋叶白垂下眸子,眼底闪过幽冷的光芒。

片刻之间,已经有羽林卫士过来低声对着那李校尉证实了陈侯世子的话。

李校尉心中暗自道了声晦气,随后看向那喊出‘刺客’二字的年轻人,见秋叶白低头沉思,便以为他胆小了,不免更不悦,只道是哪家纨绔子弟非要逞能,如今闹出事端来,才知道害怕。

他声音严厉起来:“这位不知哪家公子,可知天子近处寻衅滋事,不管何人,都要先受三十大板,看押起来!”

此话一出,那陈侯世子脸上顿时露出轻蔑又得意的神态:“哎,这位秋家四少爷前两日才伺候了摄国殿下,如今身子虚着呢,哪里能受得起三十大板。”

那吴三公子也幸灾乐祸地道:“正是,可惜得很,这么点胆量都没有还如此不守规矩,得意忘形,只怕是殿下都不喜了,否则早就随驾伺候去了。”

那些人七嘴八舌讥讽一番,李校尉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已经隐含了轻蔑,正打算挥手让人将秋叶白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