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鹤卫们呆愣了片刻,随后在自家奉主带着杀气的阴郁目光中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

“殿下,沧澜今日吃了太多血肉,身上腥臭不堪。”一白看着自家殿下身下形容狰狞的巨兽,微微颦眉道。

自家殿下最是爱干净,却不知为何唯一略能忍受的却是寻常人最不能忍受的血腥腐败之气。

那驼着百里初的巨大猛兽赫然就是今日场上发狂咬死了不少人最后被秋叶白制服的斑斓猛虎,只是如今它静静地站着,身上凌烈血腥的百兽之王气息仍在,只是虎眼里却没了那些疯狂与暴虐。

百里初靠在唤作沧澜的猛虎粗壮的脖颈之上,勾起唇角:“今日沧澜助本宫上演了一出那么精彩的好戏,本宫赏它尚且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它,何况沧澜比人可干净多了。”

沧澜虎似乎听得懂人话一般,硕大的虎头转过来睨着一白,张嘴露出还沾着人肉的利齿,一脸狰狞地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一白纵然胆量非凡,武艺高绝,但是在兽王面前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沉声道:“是。”

他又恭敬地禀报:“殿下,风行司那头的人来报江西行省那头的人都处理干净了,两千七百六十八口,一个不留,宁郡王已经擒下,等候您的发落。”

百里初让人端了果点过来,漫不经心地道:“让云姬去处理宁郡王,春日宴有人给本宫那么大的惊喜,让本宫在地道里泡了两日温泉,又得了小白,本宫自然要好好回报幕后那人。”

一白闻言,心中微寒,竟让云姬对宁郡王出手么!

百里初看着他,忽然伸手挑起了一白的下巴,温然含笑:“一白,怎么,可是觉得我对我那小弟残忍了?”

一白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诡眸,毫不迟疑地摇头:“主子行事,必有道理。”

迟疑了片刻,一白还是决定道:“殿下,今日属下送衣给秋四少,见到他身边的丫头与他关系非同寻常。”

百里初闻言,眯起他诡美的眸子,随后从鹤卫捧着的盘子拈了一颗红色的梅子含进唇间,声音低柔莫测:“啧,小白那么干净,要一直干干净净的才好入口。”

毕竟,所有美味的食物,都要味道纯粹才好。

一白看着沧澜驼着自家殿下在场内慢慢地跑了起来,心中随后便有了主意,低声吩咐身边的鹤卫:“明日里吩咐底下过两个面生的到秋家四少身边去好生伺候,务必。”

他顿了顿,低声道:“如若必要时可行非常手段,务必保证四少的贞洁。”

这么多年知道了殿下真实身份还活着的外人就这么一个,身为殿下最忠心的侍从官,他怎么都要让殿下称心如意才是。

秋叶白替宁春上了药,正准备入睡,忽然鼻尖发痒,忍不住连打了七八个喷嚏,她抬头看看窗外明月,莫名其妙地感觉背脊有点发凉。

——老子是四少贞操很重要的分界线——

华美的珠帘叮叮当当地晃荡着,贵重的青檀香气缭绕在房内,木鱼声轻响,却敲不来人心心宁气静。

女子苍老而略显尖刻的声音响起:“太后,您真的放心让那秋家四少爷进司礼监,咱们对这四少爷是个什么秉性都拿捏不准,原本襄国公主还说他是个知道进退的,今晚就听见他把七小姐的嬷嬷给打了,还安的是冒犯朝廷命官的罪名,这也太!”

“好了,秦嬷嬷。”木鱼声停了,中年女子微微喑哑幽冷的声音响起,打断她的话语:“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个秋家这个四少爷了,珍澜不是个蠢物,若是那四少爷是个聪明伶俐的,你以为他一个庶子能在珍澜手里活到今日,只是不知为何摄国竟然似对他有两分上心,毕竟地道里发生了什么,咱们也并不知晓,你以为那千户是好当的么,如今司礼监那头不阴不阳的,气势颓糜,先将秋叶白放进去,若是个能用的自然是好,若是不能用,收拾起来也简单。”

那秦嬷嬷看着主子背影挺直,说完话后动也不动地继续敲起木鱼,也不敢多话,恭敬地道了声:“是。”

第三十八章 算计

自那日从校场回来之后,宁春伤了,秋叶白便索性称病受伤不出,也不肯要别人来伺候。

太医院派来的太医更连她的脉搏都没触碰到,便被她打发走了,只是宫里派来询问的公公还是从太医那里得到了一份秋千总摔落地道,腿上旧疾未愈的脉案,皇帝便也了免她参加后来的春日宴的各项活动和出席各项宴席。

而各方人马来邀约的人瞅着皇帝陛下都如此了,自然也不好强行要求秋叶白去和他们应酬。

于是在众人都热热闹闹的时候,秋叶白的院子则异常的清静,但好吃好喝却一点儿都没少。

她还是比较满意,作为初殿下食物供给者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除了偶尔有一些贵家女子不小心走过她院子门前落了几条帕子或者掉了金钗耳环之类的‘意外’也算不得应酬。

宁春慢慢地从房内转出来的时候,正见着秋叶白从门上转回来手上又多了两只金钗,忍不住嗤道:“四少,您就快可以开首饰铺子了。”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秋叶白起身径自起身去开门,只是在看到门外的女子时,不免一怔:“是你?”

门外的女子一身荷叶绿的束腰孺裙,藕荷色的上衣,眉目温婉,略显圆润的脸颊上带着一抹浅浅绯红,一身纤柔书卷气,让人看了极为舒服,手上还提着一只食盒。

“三姐姐?”秋叶白挑眉微笑:“想不到三姐姐也参加了春日宴,夫人果然很体恤咱们这些庶出子女。”

秋善京垂下眸子,有些尴尬地轻声道:“二哥哥最近心情不是太好,所以母亲便让他在家修养,多出来的帖子,母亲便赏了我我能进来么。”

秋叶白看着秋善见有些紧张的模样,眸光微微闪,点点头,便让她进了门。

“三姐姐有什么事么?”

秋善京搁下了食盒,看着她,迟疑着道:“我知道四弟最近这些日子经历波折,也出人头地了,只是怕你这里忙,也不敢来,昨日里才听说宁春伤了,私下想着四弟这里许是没有什么贴心的人照顾,虽然也知四弟如今断不会缺什么,但总还是来看看方才安心。”

她看着秋善京的模样,心中微嗤,这位三姐姐也不知是真的鲁钝呢,还是聪敏。

这般说话,几乎就是等于告诉自己,她来探看,是因为面子上还是骨肉手足,而不是有什么太多情份。

秋叶白淡淡点头:“多谢三姐姐关心,承蒙圣上福泽庇佑,叶白这几日是好些了。”

秋善京看着她一愣,随后仿佛有些复杂地道:“四弟不日就要飞黄腾达,六妹妹倒是个很有福气的,想来她这几日病着,但是听了你的好消息,想来也会好得快些。”

秋叶白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垂下眸子,似笑非笑地道:“善宁病了,难道不合三姐姐的心意么,至少不会让你担心她会给你惹是非了不是?”

秋善京没有想到秋叶白这般直白,竟然没有绕圈子,不免一惊,随后便苦笑坐下,低声道:“四弟弟,姐姐的苦处,你总是知道的,我和妹妹到底不同,再如何你们都有姨娘真心疼爱着。”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女子,秋善京看着美艳明媚不及秋善宁,贵气从容不如秋善媛,一身温婉纤弱书卷气在这秋家的高门大户里,不管是行事气度都显得小家子气了。

但是,正是这样的懦弱和小家子气,却让秋善京在杜珍澜的眼皮子底下过得安静而平和,让人忽略她的存在却也没有找她麻烦。

这样的秋善京,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她的能耐太大。

秋叶白看着秋善京,含笑道:“三姐姐放心,善宁是我的妹妹,但是你也是我的姐姐,待我的心思却比善宁还要仔细,我又怎么会不为姐姐考虑呢,定不会让善宁为难你?”

说话间,她忽然倾身靠近秋善京,仿若感慨一般,伸出手温柔地抚摩过秋善京的发鬓,仔细地将那些细碎的发丝抚到耳朵后。

秋善京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有这样的举动,面前俊秀隽美的年轻人倾身过来的时候,指尖修长抚摸在她发鬓上,带着微微的凉意,她几乎可以看见对方纤长的睫羽,眉目温柔。

莫名其妙地,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脸颊莫名地微微泛起热来。

但是下一刻,她却看见秋叶白冰凉讥诮的眼神,她忽然心头一紧,尚且来不及退开,就忽然被人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后脑上,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额头“砰”地一声撞在石头桌子上,一下子痛得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啊!”

她错愕又愤怒地转过脸,却正正对上一双冰冷而带着戾气的冰冷丹凤眸。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身青凤绣金云锦华服的贵气女子,女子身边带着不少同样面目阴冷的嬷嬷。

秋善京愕然之后,立刻狼狈而恭敬地跪好,也不敢去摸自己头上的伤口,只唤了声:“母亲。”

杜珍澜冷冷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女,眉目温柔,小意而仓惶的模样,余光再瞥见一边默然看着秋善京的秋叶白,陡然觉得秋善京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异常的刺目,令人憎恶。

她嗤笑:“你倒是闲得很。”

一边伺候的马嬷嬷是杜珍澜的心腹,虽然不知自家夫人为何突然对一向不打眼的三小姐竟然厌恶到如此地步,竟然亲自出手教训了。

但她立刻对着秋善京厉声道:“三姑娘就要嫁人了,不知道在房里避讳着点,倒是四处晃荡,若是让人觉得秋家和夫人管教不严,房里出了这么个朝秦暮楚的东西,日后只怕不光其余小姐们的婚事受影响,就是少爷们的名声都受累。”

这几乎就是欲加之罪了!

但是秋家谁人不知道大夫人教训人,从来不需要无懈可击的理由。

秋善京咬着唇,掩去眼底的一闪而逝的狠色,只低低地哭泣起来,也不答话。

杜珍澜看着她懦懦的样子,愈发觉得心烦,她看了眼默然不做声的秋叶白,让人将拿来的食盒放下,冷声道:“善京,我带回去管教,至于你养伤便养伤,招蜂引蝶,成何体统!”

随后,她转身拂袖就向门外走去,其他嬷嬷立刻跟了上去,只剩下最后两个嬷嬷就去架秋善京。

秋叶白等着秋善京从自己身边过去的时候,她伸手扶了秋善京一把,顺带轻声笑道:“三姐姐那么会算计人心,可曾算计到我虽然希望善宁安静些,却也希望别人同样安分守己,也不喜欢被人当了刀子使。”

她真当她是傻子么?

秋善宁会那么巧地听到她和秋善京的对话?世间的大部分巧合,都不过是人的有心而合。

秋善京看着她的目光,瞬间带了愕然的光,随后变得同样的冰冷和阴沉,但也不过一瞬,她便立刻垂下了眼,只一副默然黯淡的模样被硬生生地架了出去。

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宁春有点不赞同地道:“四少,你又用色惑人。”

自家这位主子是个风月高手,明明就是女儿身,却比谁都善于蛊惑美人心。

秋叶白坐在竹榻上,支着下巴,露出个风流倜傥的笑来:“春儿,你说哪日里,你家少爷去绿竹阁挂牌,天棋他们会不会从此生意一落千丈?”

宁春沉吟了一下:“天棋公子他们有没有生意,奴婢是不晓得,但是奴婢敢保证不管您开价多少,第一个去嫖您的必定是天棋公子,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秋叶白:“本公子还是做欺压他的那个老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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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夫人的告白

春日宴后面的时日里,秋叶白真的就直接足不出户地静养,门口再掉金簪子、玉镯子也没有再去捡,就这么一晃便到了春日宴结束,也算是平安归府。

唯一算得上麻烦的就是临离开的半夜控鹤监的那位奉主一白大人送来了两个清秀的童仆,道是伺候她的人。

看着一白那张阴郁面容上毫无表情。她也明白他就是过来知会一声,而不是来征求意见的,便也索性痛快地收下。

等回到秋府的时候,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因为秋叶白如今已经是四品,印章官服和绶带全部都颁了下来,虽然没有重新开府,但是原先那小小的荒僻的院子自然是不能住了。

杜珍澜也算是大张旗鼓地让人给她重新收拾了住处,换到临湖的凝翠斋,也另外加派了人手伺候。

秋叶白看着房内精致清雅的摆设和窗外绿竹凝翠,烟波渺渺,不免有些怔然。

宁春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想起在外头自由自在的时日,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轻声道:“宁秋她们前日才来信,道是烟波江那里一切都好。”

烟波江正是藏剑阁所在之处。

她抬起头温然一笑:“嗯,总会回去的,今日大夫人同意我去看看姨娘。”

宁春立刻点头,她身上到底有伤,不得不让秋叶白领着旺财和发达去了五姨娘的院子。

旺财和发财就是原本一白送来的人,原名叫做寒光和云起,名字和人一样大气又好听,加上两人虽然看起来年少,但一身内敛之气却让人侧目。

秋叶白听到两人名字之后,沉吟了许久,只道:“既然你们换了主子,那就要按照规矩给改名。”

于是她把两人的名字给改成了旺财和发达,她很满意这两个充满了福气与美好的人生憧憬的名字,也表达了她对他们由衷的喜欢和重视。

两个少年郎一听,脸就绿了,如果他们没有记错,这位四少爷在春日宴足不出户,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给山上庵寺里养的两条狼犬喂食,那两条狼犬名字就是旺财和发达。

他们原是想要拒绝,但是在听了秋叶白给他们备选的诸如大饼、狗剩、招娣、黑妹、猪肚、牛鞭之类充满了美好寄望的名字之后,他们非常坚定地认为四少最初选择的名字体现了他们人生最高的奥义。

于是从此世上再没有让人畏惧的控鹤监的鹤卫云起和寒光,多了两个蔫蔫的清秀小仆——旺财和发达。

进了五姨娘的院子,秋叶白让旺财和发达在门外等着,自行进了门。

虽然奉主一白大人命令是秋叶白走到哪里,他们就必须跟到哪里,但是自从某次秋叶白如厕时,强行把两人给拖进了茅厕,还要亲自帮他们把尿,令两人仓皇逃出茅厕之后,从此旺财和发达都乖巧安分了许多。

如今秋叶白不让他们进的地方,他们便都乖乖当门神。

她是相当满意这两个门神的,至少凭借他们的功夫不用担心有人暗中窥伺和窃听。

“叶儿!”风绣云早已经得到了通传,她已经有好些时间没有看见秋叶白了,如今见着她,立刻站了起来,眼眶又是一红,立刻殷勤地将自己桌上的食盒打开,将她亲手做的菜点全部摆出来。

秋叶白握住她的手做下,神色一暖,柔声道:“姨娘坐下罢。”

两人便一齐用了膳,风绣云总是对她去司礼监任职的事儿,心怀恐惧,让秋叶白安抚了许久才勉强安心了些。

“母亲,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秋家,不再受这些掣肘?”秋叶白看着风绣云轻声道。

风绣云一愣,垂下眸子,显得内心极为挣扎:“我又能去哪里呢,嫁给你父亲,到底是我自己选的,当年你父亲救过你外祖,这些年他对我虽然不敢太亲近,但是对善宁却从来没亏待。”

秋叶白沉默,是的,她那自打回来前就被外放的父亲,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或者看过自己,但是几乎没有亏待过作为庶女的秋善宁,却养得她全无进退分寸,庶女的命格,嫡女的性子。

“娘知道是娘亲对不住你,善宁又不懂事,只是她终归是你的妹妹我也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她能顺利嫁人,不给你招惹麻烦,别的我也不敢求了。”风绣云垂下眼,忍不住又流起了泪。

从秋山春日宴回来的时候,秋善宁一脸苍白病容,站都站不住,养了好些日子,提起秋叶白是又恨又怕,眼底的恨色让风绣云都心惊,但是秋叶白一副从容模样,而两姐妹唯一一样的就是没有提起在秋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叶白看着她的模样,心中轻叹,母亲对父亲总归是有情的,当年母亲和父亲也算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世事无常,变成这般模样。

秋善宁的婚事一日没嫁出去,大约是风绣云如今最大的心病,只待这心病解了才好谋划下一步。

秋叶白心中拿定了主意,便从风绣云那里离开了,去杜珍澜那里复命。

华美的房间里,杜珍澜一袭翠云金绣撒花裙,翡翠头面精致华美,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绛唇微抿似时时含笑,一点都不似生育了两个十几岁孩子的模样,见着秋叶白来了,便懒懒地含笑让秋叶白从榻上扶起自己。

“四哥儿如今前途光明,只是司礼监那里没有太合适住的地儿,本宫特请了太后恩赐,允你交班后归家居住,那凝翠阁,你可喜欢?”

一边秦大姑姑的目光在杜珍澜搁在秋叶白手背上的柔荑上停了停,随后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

秋叶白看着杜珍澜似笑非笑的样子,便也温然道:“多谢大夫人操劳,叶白很喜欢。”

说是恩赐自己交班归家居住,其实不过是担心自己这颗棋子跑远了,让她捞不住罢了,只是杜珍澜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一颗能被她捞住的棋子。

看着面前年轻人不卑不亢的模样,让杜珍澜某地闪过一丝异光,搁在秋叶白手臂上的柔荑慢慢地轻划,淡淡地笑了笑:“四哥儿是个聪明人,明日走马上任,想来进了司礼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总该是不需要我来提点。”

秋叶白含笑:“是。”

是不需要人提点,还是希望自己来求她?

若是求了她,她打算向自己索取什么?若是自己情报没有错,自己那便宜爹年纪大了,已经满足不了这位春闺寂寞的襄国公主,她早已经有了的入幕之宾。

自己虽然做了些引诱的情态出来,却没有做出真的勾引之事,却不想这位大夫人竟然真对自己的庶子都意动了!

看着秋叶白不为所动的样子,杜珍澜的眼底光芒就冷了不少,随意地打发了秋叶白离开,恹恹地看着那道清隽的背影远去,讥诮地低声嗤道:“本宫,等着你明晚来求我的时候。”

春日宴那日,她看见秋善京那做作的样子,便下了决心,自己想要得到的人,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便是庶子又如何?伦常她早已不放在眼底。

司礼监,到底是她杜家的天下。

要秋叶白屈服,也不过是随手可成之事!

第四十章 拜见祖师爷

杜珍澜望着月光冷冷清清地落在地面上,忽又想起秋叶白平日里看着温然,除了那日因为底下几个婢女折了个老婆子的手,行事上几乎就是个滴水不漏的,不正正像这月光,看似温柔缱绻却清冷得很。

可就是那样温柔清冷的少年郎,在场上竟硬生生地一招压了那残暴的猛虎。

她远远地看见他骑在猛虎之上,抬手向着主宾台致敬的时候,那一瞬间忽觉那人是对着自己在笑,原本只是脑子里有一分意动的如今在那人面前,她莫名就再不愿自称母亲。

杜珍澜望着天空,只觉得心底有点子焦躁,她忽然眯起眼道:“姑姑,去一趟绿竹阁,听说天书公子回来了,本宫许久没有练字了,召他进府。”

天书身上那股子冷冷清清的气息,与秋叶白最是相近,只可惜他为人太冷了些。

秦大姑姑望了杜珍澜一眼,面无表情地躬身道:“是。”

一边伺候的几个嬷嬷默默地垂下眸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是,世事总难尽如人意,杜珍澜并没有想到原本以为隔日就能见到的人,就能如愿的事儿,足足隔了一个月才见上,许多算盘生生打了水漂。

——老子是春闺寂寞的大夫人的黄瓜的分界线——

司礼监

三个大字扣在黑瓦红墙的建筑门楣之上,与其他府衙多用黑漆或者金漆勾勒字体不同,司礼监三个字用的血漆描绘而成,与腥红的大柱和红墙一起透出一股子阴沉的气息,让人远远看去便觉得呼吸不顺,仿佛能闻见浓浓的血腥气。

秋叶白抬头静静地看着门楣上那三个腥红张狂的大字。

从前朝到今朝,司礼监屹立了两百多年,死在里头的人的血确实足够将司礼监的墙柱刷上无数遍,听说原本门外还有吊死人的刑场。

司掌刑狱,巡查缉捕、侦缉百官、刺听潜伏、暗杀栽赃。

总总皆是司礼监分内之职,为天下人所不耻,却也为百官所畏惧,皆道其为鹰犬。

虽然如今的司礼监职权早已被大大削弱,原本遍布天下的司礼监行走衙门如今也都只在几个大的州府才有,势力龟缩于京城,再也比不得当年,如今在太后手里掌控着,却还是掌管着诏狱和一部分侦缉刑事之职能。

总归,还是个让人不喜和忌惮的地儿,说白了就是个特务机关,不过却还是有些实权的。

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当特务的份儿,她忍不住心中暗叹。

“前面就衙门正堂,平日里掌印督公偶尔来此办事,但多半时候都还是在神武后堂。”领着自己的小太监笑嘻嘻地一路介绍着,她也淡淡地点头,目光一路掠过司礼监的内府建筑,虽然看得出很多地方细处颇为精致,但是细细看去,雕梁画栋之处斑驳剥落,都已经有了衰败之气。

有些地方竟然还有龙纹刻饰,这种绝对是逾制的存在让她不免心中愕然,暗自嘀咕,这司礼监除了阴沉衰败之外,当年的辉煌想来真是让人侧目。

一路上秋叶白行过之处,都有品阶不同的厂卫们纷纷侧目,各色目光明暗不同,或疑惑忌,却同样多含着讥诮甚至幸灾乐祸之情。

她只当着没有看见,心中轻嗤,不管什么时代,空降分子,总是不容易得人心,想来一会子还有大的下马威。

那小太监领着秋叶白一路进了神武后堂。

她打量了下神武后堂,红漆大柱,西洋琉璃净窗,八张清一色的紫檀包金雕花太师椅分列堂上,周围挂件雕刻都是有些年月了,却依稀可见当年的华贵精美。

秋叶白听着小太监道这神武后堂的东西全部都是两百多年都没有动过的,依旧是按着初代督公大人在的时候摆设的时候,她不免暗自嘀咕,当年的司礼监掌印督公,想来是个性好奢侈的主!

小太监没在神武后堂见到该在主子们,一打听,督公大人在香堂进香,他有些同情地瞥了眼秋叶白。

没有走神武堂的拜见仪式,就是完全没有得到大人们的认同,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

但他没敢多说,只领着秋叶白转到旁边的香堂去了。

香堂门口已经站了几个穿着宫内一二等大太监服饰的大太监并着几个穿着厂卫服的千总装扮的武官,只是模样都闲散,全不像等着与新同僚相互拜见的模样。

他们见到秋叶白,也只是目光在她的面容上停了一停,毕竟秋叶白容貌清秀隽美,头戴黑色银纹乌云冠,一身暗宝蓝伏虎补子武卫锦衣,哪里看得出是秋叶白是女扮男装的妙人,只觉得少年俊美异常,但多看了几眼后,他们就恍若未见一般继续地闲谈。

那小太监笑嘻嘻地四处跟着他们作揖:“各位公公、大人,且让小颜子将人领进去见督公。”

“吵吵什么,督公正在给祖师爷上香祈福,若是惊扰了督公,一会子就进刑房去!”一名容长脸的中年红衣大太监用阴冷的目光扫过小颜子,吓得小颜子立刻闭嘴,只是迟疑地看了眼秋叶白:“那。”

那红衣太监冷笑,尖利着嗓音:“候着!”随后掀了帘子进了香房。

小颜子不敢再说话,朝秋叶白点点头就跟着进了帘子里,她淡淡一笑,也不多言语,站在香堂外等着。

她知道这不过是下马威的开始。

这一等就等到连午饭的时辰都过了,原本还在门外看热闹的厂卫们也都散了。

直到下午,才见小颜子从帘子里探出头来,神色紧张地朝她招招手,秋叶白这才微微活动了下自己僵硬的腿脚,向房内走去。

这已经是隔了足足两个时辰之后。

一进房内,秋叶白瞬间就觉得空气里一股子浓郁暗沉的檀香味道,亮光暗淡了下来,仿佛瞬间进入了另外一个晦暗阴沉逼厌的空间。

香烟燎绕之间,一道穿着暗金绣麒麟补子一品大员服饰的背影正将香插上鎏金香炉,之前红衣大太监在一边恭敬地伺候着。

秋叶白心知这位就是掌印大太监,司礼监督公郑钧了,她依照规矩单膝着地,不卑不亢地抱拳行了参见礼:“下官秋叶白参见督公大人!”

过了好一会,一道沙哑得仿佛石磨的声音才慢慢地响起:“既然来了,磕三个头,给祖师爷上一柱香。”

小颜子立刻递了三支香给她。

秋叶白接过来,也并不迟疑,对着上首牌位磕了头,随后起身去插香的时候,瞬间一愣,错愕地看着那香烟燎绕的牌位后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半人高的画像,用笔精细,人物描绘栩栩如生,上面的高挑男子一身紫色华美的绣龙官服,懒散地坐在华美的长榻上,蟠龙官帽之下,飞眉修目勾勒着重紫,一张艳美到极致,也阴郁到极致的面容带着一股深浓黑暗的气息毫不掩饰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下意识地低头。

但是最让她震惊的不是画上黑暗系的大美人,而是那画完全摒弃了传统国画的求意之风,全然西洋写实油画,底下还标着花式的字母缩写签名——XLM。

这代表了什么——?

秋叶白的异样明显是引起了郑钧等人的侧目,只是落在他们眼中,则另有了一番解释。

郑钧有些耷拉下来的眼睛里闪过异色,和那红衣大太监互看了一眼。

他盯着秋叶白看了一会,忽然就吩咐了下去:“既然是太后娘娘指的人,你就先去看风部罢。”

秋叶白回过神来,正巧瞥见小颜子怜悯的目光,她垂下眸子,恭敬地抬手:“是。”

没有任何拜见与参见的礼仪,没有任何上司的交代,秋叶白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外,那红衣大太监忽然道:“督公,您说这姓秋的,方才看见祖师爷的画像那副样子,难道他竟真的是杜太后心腹,所以才知道祖师爷就是。”

“不管他是不是,咱们司礼监虽然没了祖师爷时候的风光,却也容不得什么猫儿狗儿都进来撒野,若是不想死,外人终归是呆不久。”郑钧拢手入袖,神色莫测地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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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斗兽 1

出了香房,小颜子瞥着秋叶白也不说话,只闷头前行。

秋叶白察觉到对方异样的沉默,便先收了那还在香房画上盘绕的心思,打量了下小颜子,随后忽然唤住了他:“小颜子,我初来乍到,对司礼监看风部也不甚了解,可否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