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这头里蛰伏的‘活佛’准备兴风作浪,平云殿那里一样并不平静。

“八殿下,老佛爷有懿旨,您最近身子不便,为国负伤,着实让她老人家心疼,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您就好好地在神殿里养伤,老佛爷让咱家领着内监卫为您守着这平云殿,必保管一个蝇子儿都飞不进来。”

一身红衣绣麒麟纹飞鱼服的中年大内监让人将秋叶白带走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面无表情的百里凌风阴冷地笑道,尖利的嗓音顿了顿,幽幽拖长:“省得,叨扰了您养伤。”

平宁在边上听得冷汗一阵一阵儿冒,忍不住上前赔笑道:“郑督公,殿下过几日还要举办封王的仪式怎么能不让人出入?”

郑钧细细的眼里闪过如蛇一般的光芒,讥诮地道:“八殿下身子不适,还举办什么封王仪式,自然是殿下身子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议论这事儿罢了。”

平宁一震,不敢置信地道:“但是这是陛下的旨意。”

郑钧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陛下卧病在床,摄国殿下此刻不在宫里,老佛爷的旨意就是陛下的旨意!”

说罢,他又看着平宁,扯了扯嘴角:“小平子,你跟着八殿下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才有了今儿的造化,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别把自己个的福气都作没了,有空多去劝着主子爷修身养性儿,以后可还有你的好呢。”

郑钧说完,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领着内监卫离开。

平宁心知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了,借着警告他在警告八殿下,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暗自叹息了一声,还是恭敬地道:“是。”

等着内监卫的人都离开,平宁有些不敢想象自家殿下的表情。

飞入网里的鸟儿摆了一道,然后飞了不说,连着原本隐在幕后的身份都被对方揭破,甚至连原本因为负伤战功而被封王的荣耀都取消,简直。

秋叶白那个丧门星,最好在司礼监的诏狱里生不如死才好!

但是平宁在心中恶狠狠地诅咒完毕之后,还是要硬着头皮去看自家主子,却见自家主子神色虽然异常的阴郁,与平日里那种骄阳一般的感觉截然不同,但是自家主子却似在发呆?

“八殿下?”平宁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全部都低下头,哪里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脸,平宁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是他的报复。”百里凌风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轻嗤了一声。

平宁不知道自家殿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是个什么意思,只能上前扶着自家主子坐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嗯?”

似阳光刺眼,百里凌风微微眯起了眼,讥诮地道:“秋叶白在报复我,看不出来么,从接到我让三十六水路的人留给她的信开始,他就已经在谋划对我的报复,不,或者说从我让莫嫌对他出手的时候,甚至更早让他卷入淮南一案开始,他心中就没打算让我独善其身。”

这是一场阳谋,那个人今日的来和走,更像是一种宣告,宣告他的不好招惹,想要打藏剑阁主意的人,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平宁听着自家主子换了称谓,心中轻松了一口气,自家主子平日里在军中几乎从不以皇子和一殿之主自居,与将士们同食同寝,今日这般挫败的情形之下,殿下能用这般自称,可见是殿下此刻怒火不若他们想象中如此炽烈。

“殿下,秋叶白此人太过可恶,司礼监也有咱么的人,要不要。”平宁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刀子的手势,阴狠地道。

百里凌风却摇摇头,朗目之中闪过阴翳的神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恢复了平日里的神采熠熠:“不,谋定而后动,本殿这一次棋差一招,输了就是输了,此人敢这般肆无忌惮,想要他性命的人一定不止你我,何况,说不定日后尚有用的上他的时候。”

这一回,是他轻敌,小看了此人,但是既然如今局势已僵,依照此人的谋智与作风,若是不死,未来必成大器。

“但是殿下,若是此人投靠了老佛爷。”平宁略担忧。

百里凌风在躺椅上靠着,意味深长地道:“想从藏剑阁主身上得到东西,必定会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这代价是本殿下失了封王的机会,我很想看看老佛爷又会失去什么。”

那个秋叶白的江湖人,绝对不是老佛爷能够驾驭的人,没有道理他一个人吃苦头,而老佛爷却能优哉游哉罢。

毕竟,最直接地褫夺了他王位,害他苦心经营多年才有机会离宫立王府的人还是他敬爱的祖母。

平宁这下听出道道来了,八殿下这是打算借秋叶白的手给老佛爷添堵,但是

“若是那秋叶白死了呢?”平宁还是觉得老佛爷毕竟浸淫宫廷多年,能走到今日,杜家虽然功不可没,但是她亦绝非简单人物,不知手上多少血亲的性命,所谓最毒妇人心,女子狠辣起来的阴私手段,与男子明枪明刀的往来全不是一回事。

百里凌风端起金黄色的桂花茶,一点也不介意那茶已经冷掉,低头轻品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道:“那就死罢,没有才能又狂妄的废物,这世上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搅合得半个皇宫鸡犬不宁的某人,此刻正信步闲庭地被人簇拥着向西六宫走去,神色平静,仿佛一点都不知道整个皇城内院暗流汹涌。

内监卫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人也曾经是司礼监有点儿身份的同僚,并没有对秋叶白用上枷锁脚镣,只是手握长刀警惕地将她围在中间,所以远远看去,倒是一群内监卫们拱卫着她一般。

秋叶白也很合作,很卖昔日同僚的面子,也没有任何试图挣扎的举动,乖巧地前行。

只是若有顶尖的高手注意一下,便会发现秋叶白神色虽然从容,嘴唇却一直微微翕动,

这是正在使用江湖上传音入密的功夫的一种表现。

而她身边一名模样普通的内监卫太监和所有其他内监卫的一样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只是嘴唇亦偶尔翕动。

“四少,您太冒险了。”

宝宝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这身飞鱼服虽然好看,英气勃发,但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这么穿着,实在说不上舒服。

秋叶白淡淡地道:“你觉得我很想冒险么,我们内部出了叛徒,而所谓的秘密被第二个人知道,就不再是秘密,既然百里凌风能知道我就是藏剑阁主,那么咱们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她原本的计划是先进京,再寻找合适的机会利用京城这些对皇位有觊觎的人翻盘为自己正名,也就是她原本是打算和百里凌风或者他身后的人合作的,看风部的人如今能堪所用,是为过明路的棋,但前提是她手里的某一支力量在暗,以防备百里凌风这些人翻脸不认人。

毕竟皇族之中为了权力,至亲也可杀,何况她一介草民。

这是最稳妥的计划,她隐藏在对方的羽翼下,不必自己直接面对风暴。

但是如今百里凌风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藏剑阁主的身份的就成为她的忌惮,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秋家也因此成为她必须纳入计划考虑的一部分,毕竟母亲还在家里。

而百里凌风身上和某变态的’公主殿下‘一样,也具备了百里皇族某种得寸进尺、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的特点,让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给她下了那份‘邀约’,或者说是胁迫书。

这一份胁迫书,立刻将原本只是猜测莫嫌身后之人身份是某位实权皇子的事情证实了,并且让她更快地锁定了目标。

所以她在离开淮南回京的船上一边让人去查百里凌风的背影,一边就思索权衡最终定下这个极为冒险的计划。

比起被百里凌风当枪使,使完了之后,就飞鸟尽良弓藏,她干脆大大方方地站进风暴中心,让大家都看见她这把光鲜亮丽的大口径‘火枪’,谁看了都喜欢,都想要,她才好奇货可居。

“但是四少,您何必非激怒百里凌风?”宝宝有些不解,他负责给司礼监那头‘秘报钦差要犯和八殿下密会’的时候还得担心司礼监的人赶不过来,八皇子一怒之下就和真的对四少不利,虽然他相信秋叶白的武艺,但是平云殿毕竟是八皇子的地盘。

秋叶白唇角微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意:“其一、百里凌风送我‘大礼’坏我计划,我自然要回敬一番。”

不过在这之前,她给那个破坏她原本稳妥计划的八皇子殿下一个大‘纪念品’,刚好,一进京城,她就听说了这位殿下要册封王了,说不得就坐实他那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王’的名号。

所以,她才专门选择了他封王前几天来‘登门拜访’,如果在那个时候,百里凌风的表现能让她满意,也许她还会改主意,可惜,百里凌风果然和她原本猜测的一样,目前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秋叶白顿了顿,继续道:“其二,何况若是不让他看到一些你家四少的真实价值,未来,若是要和对方再合作,他才会拿出诚意来,权力的赌局之中,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但是四少,您所期待形成的那种的局面是最理想的状态,这期间,变数太多,若是一招不慎,岂非置自己于极危险之地?”宝宝有点头疼,四少今日的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冒险,全靠猜度人性和推演局势,几无依仗。

“查找叛徒需要时间,但是百里凌风不会给我留时间,太后也不会给我留时间,我们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一方人马的叛徒,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防不胜防,就不要防。”秋叶白秋水明眸里闪过一丝凉薄冷色。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是在赌,也许皮肉之苦少不得,但是依仗。”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抹红影,狡黠微微勾起唇角:“也许全不是没有呢。”

虽然那人说过不会插手,但是至少,那个人还需要她的血的时候,是不会让她死的。

她平白给他当药人,脖子上、手腕上可是挨了好几刀,虽然都是皮肉伤,让百里初那家伙付出点代价也不算太过分。

但是宝宝很明显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有些迟疑:“四少是说国师?”

秋叶白不可置否,只是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她心中不知为何,并不想拖元泽下水,他还是合适怪挂地在他的佛堂里念经,不再沾染这些尘世阴谋诡计。

宝宝沉默了下去,他心中对于元泽一直有一个疑惑,那个和尚实在太像另外一个人,骨骼身形,甚至手指的长度,但是这是他作为易容高手,第一次很难下判断,因为易容者,全身都可以改变,只除了一双眼睛。

既然没有确定的事情,他并不想拿来让秋叶白心烦。

西六宫之中,永宁宫的宫殿虽然不是最精致的,确是最雍宁沉静的,四处红柱上雕刻着仙鹤祝寿字纹样,除了钦天监神殿之外,也就是此处种植的菩提树最多,院子里还养了两对儿丹顶鹤。

来往的宫人们多半都是上了点儿年纪的,毕竟太后老佛爷是用惯了旧人的,也不喜欢年轻宫人们行事轻浮。

入秋之后,医正大人说太后不合适再居住在水汽太重的清凉水榭,于是便按着老例搬来了永宁宫。

“太后老佛爷,人已经带到了,如今押在外头。”郑钧恭敬地跪下对着太后行礼。

太后午睡刚醒,正坐在一面精致的西洋水银镜子边,让董嬷嬷为自己梳头,仿佛没有看见郑钧行礼一般,只看向一边才为自己把完了平安脉正在收拾药箱的医正,淡淡道:“老罗,你且看看哀家头上这是用点翠的凤凰簪好些,还是用这只赤金东珠的簪子好些?”

董嬷嬷立刻比出手上的两只发簪递给罗医正,罗医正抬起他一张端方的脸,看了看董嬷嬷手上的簪子,想了片刻,却都没有取,而是转身在梳妆盒里拿了一只翡翠绿雪含芳簪走到太后身后,为她簪在发髻之上,微笑:“微臣觉得老佛爷姿容不需要那些太过华丽的东西点缀,反倒是夺了您的光彩,不若就这翡翠发簪,珍贵却出尘,又少了匠气。”

太后从镜子里冷淡地看着罗医正片刻,并没有说话,空气却仿佛陡然冷了下去。

但是罗医正仿佛没有察觉太后老佛爷的不悦一般,只也不卑不亢地看着镜子微笑。

片刻之后,太后却忽然仿佛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也就是你最会恭维哀家,这般半截入土的人,还光彩珍贵,没有匠气。”

罗医正笑了笑,却没有多辩解,目光温和,仿佛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老佛爷在微臣眼中永不老去。”

太后摇摇头嗤笑出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翡翠钗。

董嬷嬷看着罗医正这般举动,心中暗自叹息,太后老佛爷平生最厌恶底下人妄做主张,也就是罗医正才能这般让太后重拿轻放。

太后梳洗完毕,似才发现身后还跪着的郑钧,优雅地一抬手:“小郑子,怎么还跪着,你也是哀家面前的老人了,何必在哀家面前这般拘着,如今好歹也是朝廷中的二品大员。”

郑钧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在太后面前永远都是太后的奴才,奴才跪主子,是理所当然的。”

说罢,他又伏首拜了拜,随后才起身:“老佛爷,秋家四子已经在束手就擒,您看。”

太后淡淡地道:“且关进永宁宫的暴室去罢,诏狱人多嘴杂,你去诏狱调几个行刑的好手过来,不拘泥什么手段,让那小子把东西吐出来就是了。”

永宁宫以前是太后初封皇后时居住的宫殿,偏殿附近的暴室说是关押犯了罪过的宫人,其实就是一个微形的诏狱,几十年亡魂也不知多少,所有刑具一应俱全。

郑钧跟着太后多年,自然是知道的,他迟疑了片刻,方才道:“老佛爷,奴才看那秋叶白也是个骨头硬的,若是直接上大刑,只怕逼急了他,狗急跳墙,反倒是不美,不若用先面壁?”

太后闻言,冷冷地看了郑钧一眼,见他依旧是一脸谨慎的样子,方才道:“既然如此,也就依你,但是最迟三日后,哀家要见到东西。”

郑钧恭恭敬敬地道:“是。”

随后便,他起身退下。

要紧的人已经抓到了,而且又查出了谁在背后做鬼,太后心情自然是不错,便对着罗医正微笑:“一会陪哀家去御花园走一走。”

她顿了顿,复又道:“是了,给梅苏那孩子递个话,人已经抓住了,让他好好地修养,千万别让伤势复发。”

罗医正亦微笑点头:“是。”

郑钧走出了永宁宫门,看向被束缚着双手,脖子上驾着刀,安静地站在宫门附近的秋叶白,冷淡地道:“去,暴室面壁。”

面壁?

“这是老佛爷赐给草民的惩罚?”秋叶白忍不住微惊讶地挑起眉。

面壁思过,也是一种刑罚?

郑钧看着她,一双细长眼里迅速地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随后讥诮地道:“秋叶白,你不要小看了这面壁,试试滋味罢。”

说罢,他一摆手,几名大内监卫们便将秋叶白押往偏殿附近的暴室。

宝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是他如今易容的内监卫地位寻常,是不能跟过去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叶白被带走。

等到了暴室之后,秋叶白终于明白什么叫‘面壁’和为什么‘面壁’也是一种刑罚了。

比起暴室里四处遍布的涮洗、抽肠之类的刑罚,这个刑罚看起来颇为斯文。

就是将人关进一间黑暗的石室之内,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坚硬冰冷的地面和四面墙壁之外,没有桌椅板凳,没有床,甚至没有一扇窗,墙壁处只有一个放恭桶的地方,一进去,关上石门之后,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要以为这是一种轻松的刑罚,在里面的人不知日月天地,不知今夕是何夕,切断了一切和外界的交流,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时间略长久,足以将一个人逼疯或者变成傻子。

秋叶白看着满室黑暗,便知道这在前生也是刑讯逼供的一种手法。

她知道,若是越慌张,便心中压力越大,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相当温和一种刑罚了,至少对于一个习武者而言是如此。

她摸索着靠着墙边坐下,开始打坐。

第四章 密室诡诡 上

秋叶白瞬间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

一具会活动的尸体?

是那具尸体不见了,又或者是她自己的幻觉?

她虽然敬畏自然,却绝不相信乱神怪力。

秋叶白闭上眼,不让太阴冷的黑暗侵袭自己的感官,随后伸手拔出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慢慢地摸着墙壁再次向那个角落摸索而去。

一根发簪在寻常人手里和顶尖儿的高手手中的杀伤力截然不同,她相信只要对方是个活物件,杀不了她,她就就算不能要那东西的命,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命。

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慢慢地摸了过去

但是直到摸到墙角,触手所及之处除却一片冰凉潮湿的、带着霉味的墙壁之外,什么都没有!

秋叶白手上一顿,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继续向下一个角落慢慢地摸索了过去,天圆地方乃造屋筑基的基本规则,只要确定其他三个角落都没有东西即可。

但是,第二个屋角也没有东西,第三个屋角也没有东西,第四个屋角空无一物!

秋叶白站在第四个屋角,沉默了一会,回忆起自己被推进房间之时,借助着一点微光看到的房屋内的情形,因为是囚室,需要营造心理压迫感,所以房子并不大,这四个屋角都没有人,她在摸索的过程之中,她非常确定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也许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仿佛自嘲地轻叹一声:“真是的,不过才关进来半日,就产生幻觉了么?”

秋叶白的方向感并不算太好,所以此刻,她只能摸着墙壁,慢慢地往自己原来坐下来的地方走过去,毕竟那一处算是稻草铺得最厚的地方。

但是秋叶白才走了几步,就猛然停住了脚步,因为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面前一股子凉意逼面而来。

感觉不到任何呼吸气息的流动、没有任何人身体的温度,浓密的黑暗中,她看不见面前的任何东西,但是一种天生的直觉,告诉她面前有东西!

她慢慢地提起胳膊,陡然发力,握着手中的发簪猛然向前面一把扎去。

“咻!”空气里响起破空之声。

但是除了划破空气之外,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

秋叶白一招不中,不由一愣,她的速度已经是相当快了,但是却还是没有扎中任何东西。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放松下来,全身肌肉紧绷,迅速地向后退去,打算靠回角落。

她很确定这房间里有东西,虽然她并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明显自己两次出击都无法击中对方,要么是房间里有机关,要么是对方比她强悍,但是不管怎么样,要面对未知的攻击,背靠角落,都是基本的守护态,能防护自己的背后,只需要面对前方。

但是她才要退到角落,便感觉到一股子凉气似掠过了她的腿,她陡然一惊,收腿急退,抬手就用手上的发簪朝凉气所在处刺过去,但是依旧——落空!

而与此同时,她一模自己大腿,入手是一片温软光洁的肌肤,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她退得快,那么破的大概就不是裤子,而是自己的腿上的皮肤肌肉,血溅当场了。

“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而与此同时,因为她退得太快,便一下子偏离了原来即将靠过去的角落,她只得背部贴着墙壁,一手摸索着墙壁,一手拿着发簪向角落摸索过去。

眼前的空气里依旧是一片浓稠得让人窒息的阴冷而永恒黑暗,没后任何声息。

她才移动了几步,忽然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又再次出现,而这一次危险的感觉来自腰间。

秋叶白敏捷地扭转自己柔软纤细的腰肢,但是终究是视觉所限,腰间还是传来了一股子冷锐的凉意,她喘息着一把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腰肢,腰上的衣衫也同样破了一个大口子!

她心中又惊又怒,却不再出声,只是默不作声地一手摸着墙壁,一手握住发簪急速后退。

那东西在黑暗中的视觉明显比她要好太多,她就算再喊得大声,也只能帮对方确认目标。

直到手指传来墙角特有的曲折坚硬感,她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立刻将背靠了过去,但是就在她的背部即将靠上墙壁的刹那,她硬生生地止住了去势,但终是止不住背部传来几乎是浸入肌骨的寒意。

“嘶!”一声裂响,秋叶白闭眼,立刻旋身闪开,手心一拍手边墙壁,自己立刻旋身转开,疾速往另外一个方向闪去。

而这一次,那一抹森冷的寒意却没有放过她,直逼她心口而来。

秋叶白只能急速后退,但是她退得快,那阴冷的气息追来也快,胸口的衣衫撕裂,肌肤直接传来冰冷的锐凉的感觉让她只能直接身形一缩,一个踉跄才勉强避开那袭来的锋芒。

她紧紧地靠着墙角,心脏急速地跳动着,眼前的黑暗浓稠又阴郁,明明如此狭窄的地方,却让她觉得那些黑暗无线地蔓延着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在如此安静,如此的虚广空间里异常的清晰,自己仿佛踏入了另外一个全不在人间的空间。

她忽然想起自己摸到的哪一具尸体,在这一刻,她宁愿那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此刻,胸口、腰部和腿上的冰凉让她清楚明白地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威胁,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人,或者是别的什么物件!

但是不管是什么,她都清楚能逼的自己变成这般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的存在,绝对是致命的威胁。

对方如此敏捷,浓稠的黑暗似全然阻挡不了对方的视线,并且以她的修为甚至在对方的攻势逼近之前全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如此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太熟悉这个牢笼,那就是也许对方根本就是非人。

她忍不住为自己的推测,打了个寒颤,正打算放轻松忽然,却忽然觉得头顶之上一股子凉气,她瞳孔微缩,立刻转身腰肢一曲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对方的袭击。

但是那冷锋却更刁钻,直接贴着她的腰肢缠绕而上,在她几乎以为自己腰上免不得见血的时候,那冷风触及她的衣襟之后,却在她腰肢上露出的肌肤上停了停,随后陡然消散。

秋叶白忍不住瞬间脸色白了白,她居然感觉那东西在她皮肤上弹了弹,或者说抚摸了一下!

这不是挑衅就是试探!

黑暗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的物种,让她感觉自己简直就像误闯了黑暗地带之后,被黑暗中的掠食者当成了猎物一般。

她方才发现那些逼迫而来的冷锋根本就是戏耍,或者说是一种轻佻试探,一种对自己猎物的试探,一旦发现对方弱点之后,在逼迫对方神经紧绷崩溃之后,便会毫不留情地撕裂猎物!

她咬着唇,眼底寒光毕现,那种动作,满怀着恶意!

如果这就是郑钧所谓的‘面壁’的话,她倒是还真是佩服司礼监诏谕的手段。

秋叶白闭了闭眼,她出了一身冷汗,索性伸手一把将自己额头前潮湿的头发拨到了脑后,靠着墙壁慢慢地坐下,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在这样全然看不见敌人,又狭窄的空间里让她的发挥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她已经许久没有被逼迫到这般狼狈的地步了,除了和百里初交手的那夜。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是尚未及深思,她刚呼出一口气。

“呼。”

手里出的黏腻冷汗,让她握住的发簪微微松开了一点,她正打算换一个手拿,但是下一刻,突如其来的一丝幽冷掠过脸颊的皮肤,突如其来的危险预感,让她来不及握住手中发簪,只能仓惶地后退。

而那锐凉一击不中之后,再次悄然消失,但是这一次秋叶白没有再闪避,而是在做出闪避的姿态之后,闭着眼猛然朝着凉意消失的方向,蓦然不管不顾地一侧肩头狠狠地撞了过去,仿佛一点不在乎那幽冷锐凉会刺伤她的肩头。

那森然‘寒意’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不管不顾地狠狠撞上来,而那‘寒意’顿了顿,。

秋叶白撞上那东西的瞬间,一咬牙,将自己肩头空门暴露出来,但同时抬手用足十成十的内力狠狠地直接一掌朝对方身上劈去。

毕竟人的肩骨是最抗打击的地方之一,若是冒着受轻伤的危险,能伤中对方,以小搏大若成了,在她看来还是很值得的。

但就她掌上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浸人骨髓的寒意之时,忽然一片冰凉触在了她的手腕上,冰凉而细腻——那是一只手!

就是自己第一次自己摸到的尸体的手!

那只手轻轻在她手腕上轻巧地抚拍了两下,她手上的力道瞬间就被对方卸了下去,只如同击中一团棉花。

秋叶白瞬间一僵,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这一回,她知道对方是个人了,但是对方能够轻而易举地卸下她的力道,而且彼此之间如此近的距离自己全身的命门几乎都在对方的笼罩之下。

果不然,另外一只冰凉的手就这么直接抚上她的腰肢,那种冰冷滑腻的非人气息的触感让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毫不犹豫地后脑就往对方脸部的位置狠狠撞去。

对方忽然轻笑一声,扣住她腰肢的手直接往她破碎的衣衫里一探,扣住她腰肢细腻的肌肤狠狠地往怀里他怀里一扣。脸微微一侧避开她的攻击,直接贴上她的耳边冷冷轻嗤。

“啧,小疯子,你真是越来越疯了,也不怕撞成白痴。”

这般低柔幽凉的熟悉嗓音让秋叶白再次僵住,片刻之后,她咬牙切齿地怒吼:“百里初,你他娘有病么!”

这个变态根本是在耍着她玩罢!

太过愤怒,让她全不记得如平常一般压低嗓音,清脆到尖利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泉水淌落的感觉,却让身后扣住她的男人心情很好。

男人心情好,答应的也很干脆:“对,本宫有病,你有药么?”

秋叶白瞬间噎了噎,声音忍不住又拔高:“没有,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嘘,你这般小泼妇似的喊,是打算把外头司礼监的人都喊进来看你我在这里欢好么,本宫是不介意呢。”黑暗之中男人轻笑一声,贴在她耳边的薄唇恶劣又暧昧地咬着她柔软的耳垂轻声呢喃。

她原本高亢的声音到了后半句话瞬间低落了下去,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只能强忍着怒气,咬牙扯他的手:“滚,老子才不是泼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遇上这个混蛋就跟个泼妇似的忍不住想挠死他!

但是这个混蛋干的都他娘的是什么事儿!

而且怀里的人儿越是生气,百里初却仿佛越是愉悦,他怎么可能让秋叶白把他推开,非但没有松开手,冰凉的手甚至直接就从她衣衫腰部的破口往上一探,直接扣住了那一片因为束缚被撕裂之后露出来的柔软。

“嗯,虽然本宫也觉得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女人味,粗鲁得跟个男人似的,这样挺好,但没法子,这些地方让本宫也很苦恼。”

秋叶白被他冰冷的魔爪这么不客气的一攥,只觉得胸口一股子寒意直逼心口,全身上下僵如木石。

真真儿是——冰冰冻,透心儿凉!

而对方甚至恶意地揉了揉,直揉得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浑身发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方才那一番全身紧绷的打斗她此刻只觉得自己的手几乎没有一点儿力气,只能扣在他修长结实的手臂上,徒劳地拉扯,浑身发抖:“放开放开。”

身后的男人竟咬着她耳朵,低柔地轻嗤:“不要。”秋叶白闭了闭眼,涨红了脸怒吼:“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