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国师,那里你不能去,那是刑房!”董嬷嬷领着一大群宫人,试图拦住闯入的白色人影。

但是她们却又不敢伸手触碰他,凡夫俗子见到活佛都要退避三丈之外,绝不可亵渎活佛,否则便是亵渎不敬神灵佛主之罪。

何况此刻元泽一向漂亮宁和的面孔上都是一片近乎凌厉的冷然,浑身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泠然之气,更是让人不敢接近。

“让开,本尊要去救人。”元泽冷冷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董嬷嬷等人。

他一醒来就接到月奴通知他,太后提审,秋叶白被郑钧带走了的消息,他顿时大惊,太后老佛爷是什么性子的人,郑钧又有什么手段,他比谁都清楚。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阿初没有把小白施主救出来,他明明都已经默默沉睡,但是他虽然不知道到底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让小白施主出事。

董嬷嬷想要说什么,却听得太后淡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让国师去罢,既然是活佛的旨意,咱们自然要遵从。”

“老佛爷?”董嬷嬷一愣,她看了眼一脸沉静莫测的太后,随后还是只能点点头,让元泽过去。

但是元泽过去的一瞬间,太后忽然漫不经心地吩咐董嬷嬷道:“若是国师将人带出来,你就去告诉秋叶白,哀家给他的懿旨都作废。”

元泽的脚步,银灰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太后:“老佛爷,你给了小白施主什么懿旨?”

太后看着他,神色冰凉而傲慢地道:“这与国师并无干系。”

元泽微微眯起银灰色的眸子,眸子里一点子黑色瞳孔隐约有扩大的诡异的趋势,但是他迅速地一闭眼,再睁开之后,还是寻常的银灰色眼眸,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刑房而去。

董嬷嬷无法,只能赶紧示意跟在元泽身边的花奴、月奴几个赶紧跟上去。

元泽赶到的时候,梅苏已经静静地在刑房门口负手而立,但是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着里面的鞭子和闷哼声,他的神色有些游离天外。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梅苏方才转过脸来看着元泽,见到元泽之后,两人对视了片刻,隐约似有风雨雷动于彼此视线交错之间。

“国师大人,淮南一别,数月不见,您还是这般超凡脱俗,清雅出尘,怎么,这是来救人么?”梅苏对着元泽,微微一笑,一点都不掩饰眼眸里的挑衅。

元泽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你是谁?”

一干跟着元泽的人,和梅苏的人都齐齐一愣。

梅苏脸色一僵:“国师。”

元泽没有理会他的表情,就要往刑房里头闯,但是立刻被内监卫拦住了。

“国师,没有太后老佛爷的懿旨,谁都不能进去。”

内监卫只听郑钧或者太后的调遣,元泽脸色沉了沉,忽然轻声道:“让开。”

他声音虽然很轻,但那一瞬间的凌厉皓然的威压与气势,让一干人几乎忍不住就要双手合十跪伏在他脚下,请求宽恕

月奴和花奴几个,甚至包括见过元泽的人都没有见过元泽的这一面,他素来都是沉静温和地潜心佛法,人情世故上甚至是懵然的。

而就在双方僵持的那一霎,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郑钧一边解手套一边左右看看对峙的双方,似笑非笑地道:“郑钧见过国师,不想国师也来了,这是和梅大少爷一块谈经论道么?”

“小白施主呢?”元泽素来是不会和人打花腔的,只单刀直入地质问郑钧。

郑钧状若恭敬地道:“您说的是秋叶白么,人在这,怎么国师要带人走么?”

说着,他一抬手,里面的内监卫就将秋叶白给抬了出来。

元泽和梅苏齐齐看去,只见两名内监卫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伏着一个纤细修长的人影,仿佛睡过去了一般,但是她苍白如金纸的脸色,还有背上被冷汗湿的衣服上隐约渗出的鲜血,都让她看起来异常的孱弱。

“叶白。”

“小白施主。”

元泽和梅苏都下意识地齐齐上前一步,但是担架上的人儿动了动,忽然勉力抬手抓住了元泽抚在担架上的手,虚弱地道:“阿泽你怎么来了。”

她不想连累他。

元泽长长的睫羽毛微微地颤了起来,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贫僧是来带小白施主回去的,小白施主可是应承了要给贫僧做饭的。”

他从来看见小白施主都是如清风明月,五月朝阳一般的耀眼明媚,何曾见他这般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之上。

秋叶白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也实在不想说话,一说话就扯着背上疼。

元泽想也不想地直接命令那两名内监卫:“立刻准备马车抬回神殿。”

郑钧朝着两名内监卫点点头,他们便立刻跟着元泽离开。

神殿的几名大小侍女面面相觑,但是她们都知道自家国师寻常从不坚持什么事情,但他一旦决定要做的事儿,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拦住他。

梅苏这一次没有阻止元泽要做的事,只是目光莫测地在元泽和秋叶白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他忽然低头对着秋叶白道:“叶白,后会有期,我相信,我们会很快见面的,我不着急。”

秋叶白闭着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梅苏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潇洒离开了。

元泽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垂下脸,轻声安慰秋叶白:“好了,咱们回去吧。”

秋叶白点点头,微弱地一笑:“嗯。”

元泽一路将秋叶白带回神殿,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顺利地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内殿。

看着秋叶白的背上的伤,他有些无从下手,随后看向月奴:“去把御医请来。”

月奴立刻点头,秋叶白却忽然出声:“等等一下,阿泽,你去帮我把宝宝带来,他会帮我看伤,不不用御医。”

元泽一愣:“但是。”

秋叶白强忍着疼,抬起头:“阿泽,你过来,我告诉你帮我知会宝宝的方法。”

月奴看着秋叶白的样子,忍不住道:“但是您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先让御医来看伤罢。”

“好。”元泽却打断了月奴的话,几步凑到了秋叶白身边。

秋叶白说完之后,元泽立刻安排月奴出去执行,而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秋叶白:“贫僧。”

“你留下,帮我把衣服解开。”秋叶白闭着眼轻声道。

------题外话------

==逗逼很少在男女主身上写特别纯粹的爱情,初殿对小白,阿九对茉莉的感情,并不纯粹是爱情,如果用蚀骨之欲来表达,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明白。

特别是初殿下——

爱和欲永远是人类灵魂情感里头的相伴而生的,食欲、爱欲、贪婪、怨恨。

初殿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或者说初殿下是人的心贪婪和塑造出来人形狩猎者,如果九爷还算人吧,初殿呢,被剥离得太多,所以他只有食欲和狩猎,不知道怎么形容,小白不是白痴,也许她对自己情感有点懵懂,但是不是玛丽苏爱闹小脾气的人,她只是对危险很敏感而已。

就酱紫。

第十一章 谁言寸草心 六

元泽一愣,看着她背上的衣衫浸润出红色来,迟疑了片刻之后,便坐到了秋叶白身边,但是抬手抬了两次,竟然一瞬间不知从何下手。

但是看着秋叶白闭着的眼,脸色似越来越苍白,他定了定神,还是把手搁在秋叶白的腰带上,试图帮她解开腰带。

但是不知是他动作太大,还是秋叶白背上的伤面积太大,他这么一扯,秋叶白便被他彻底忍不住低低地轻吟了一声。

他手上一僵,轻声道:“小白施主,贫僧素以为自己算是个细致的,但是这回贫僧还是去找风奴她们。”

说罢,他便想起身,却被秋叶白扯住了手腕,她闭着眼,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声音微弱却异常的坚定:“我说了,不要其他人,你去拿一把剪刀来。”

元泽他并不知道秋叶白要简单做什么,但他还是立刻转身出去令人拿了一把剪刀过来。

她似感觉到身边有人,再次动了动嘴唇:“把我背上的衣服剪开罢。”

元泽怔然,迟疑了片刻,还是拿起了剪刀,没有错,按照秋叶白现在的状况,拿剪刀剪开衣衫才是最不容易牵扯到伤口的做法。

他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拿着剪刀一点点地从衣摆处开始往上剪。

空气里一片安静,只有剪刀细微的‘咔擦’之声响起,好一会,最外面的一层衣服终于被剪开,元泽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将外面的衣服剥开。

中衣雪白,加之上血迹更多,愈发地显得刺眼,他唇角微微紧绷,看着那些血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中莫名的一股子烦躁的气息不断地流窜起来。

出家人讲的就是个心平气和,这些不该有的怒气让元泽有些不知所措,他轻念了一句佛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伸出剪刀慢慢地剪开那件染了不少血迹的中衣,但是不管他再怎么小心,那些血迹渗出来多多少少都有干涸了的地方,和衣服黏连在了一起,会扯到秋叶白的伤口。

秋叶白趴在床榻之上,有些昏昏沉沉的,背后的痛感全部化成一把火似地在皮肤上烧灼,让她一身一身地到底出冷汗,偶尔有一丝丝被牵扯的锐痛,让她会下意识地捏紧身下的床单。

但是,片刻之后,忽然感觉到那些伤口上似有些凉意,有凉凉的风从自己的背上略过,她微微睁开眸子,眼角的余光看见元泽正抬起头来,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小白施主,你好些了么?”

秋叶白这才发现,原来他方才在帮她吹伤口,看着元泽担忧温润的银灰色眼眸,她心中莫名地一暖,轻声回道:“嗯。”

元泽似发现自己的动作,能让秋叶白舒服一些,便欢喜地点点头,低头在她的背上又温柔而笨拙地轻吹了起来:“贫僧平日里看见身边的人碰着伤着了,有时候帮上药的人便会这么吹,不想竟真有些效果。”

元泽说话的气息轻轻地掠过她的背脊和伤口上,在痛楚之中泛出一点点的酥麻,让她莫名地略略紧绷了背脊,看着元泽因为担心自己乱动而扣住自己的手腕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她神色有些复杂。

“国师,人带到了。”月奴刚刚进门就看见了元泽几乎是半伏在秋叶白身上的情景,不禁瞬间一惊。

“国师?!”

国师这是做什么,就算是开窍了,也不该对一个受伤的人动手罢。

元泽发现有人进来,他根本没有注意月奴的脸色古怪,只直起身子来,看向月奴身后跟着的人:“宝宝施主,快请。”

宝宝此时已经易容成了寻常一名小太监的模样,自然也是看见元泽方才的动作,他眼底微微一冷,但是随后恢复了正常,见元泽唤他,便点点头,提着手上的藤箱走了过去。

“国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罢,您和其他人都请出去。”

元泽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秋叶白,随后看见她点点头,便有些不情愿地叮嘱宝宝:“宝宝施主,请仔细些,贫僧先在外头等着。”

宝宝一边打开药箱,一边点点头:“你放心就是。”

元泽看了看秋叶白,还是领着月奴走了出去。

月奴见自家主子脸色不是太好,便轻声道:“国师,很担心秋大人?”

元泽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嗯。”

月奴看元泽的样子,便再次轻声安慰:“国师放心,秋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她顿了顿,想起方才的样子,虽然走近了才看清楚国师是在帮秋大人安抚伤口,但是那种亲昵的姿态由不得她不多想。

“国师,您从来不曾照顾过什么人,但方才奴婢看您对秋大人如此细致,秋大人在国师心里一定很重要罢?”月奴试探着道。

重要么?

元泽一愣,但是沉默了片刻,他还是点点头:“嗯,小白施主应当是重要的,她让贫僧见识到了不曾见识过的世间人情。”

月奴迟疑了片刻,忽然来了一句:“国师觉得在您心中小白施主重要些,还是吃食重要些?”

元泽一愣,想了想:“吃食重要,小白施主自然也重要。”

月奴看着元泽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也不再多问,心中轻叹一声,国师,这是动了凡心么?

只是这动心的对象

“嘶轻点!”秋叶白忍不住低低地叫了起来。

宝宝收回检查她伤口的手,讥诮地道:“听说四少受鞭的时候,一声不吭,怎么地到了这里就怂了,若是知道怕疼,又何苦去逞这强,给个老太婆做出气筒。”

这般伤势,可见郑钧下手是一点都没有留情面,如不是秋叶白还有内力护体,这会大概早就在床上人事不知,陷入危险的昏迷之中了,能不能救得回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秋叶白闭着眼调理内息,微微蹭了下自己的鼻尖上的冷汗,轻声道:“这是必须要过的关,就算不是这一趟,也有下一趟,顺太后的气是一回事,但是郑钧那一关也是必定要过的。”

这才是她为什么甘愿要冒险被郑钧鞭笞的所在。

“郑钧那老狗,杀了也就是了!”宝宝一边从医药箱子里拿出来各种一会要用的药物和别的东西,一边不以为然地道。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司礼监这种地方,不是说杀了督公就能万事大吉的。”

这种机构都有他们一套特殊的传承体系,何况司礼监为太监把持,这些人和寻常人全部一样,他们并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既是下人,又是‘人上人’,大到能间接地能影响许多朝政大事的走向,小到主宰寻常嫔妃的命运。

他们是最卑微的,又是重权在握的,心理非常人好揣测。

如果不能让他们的头领真的接纳她,就算郑钧死了,她当上司礼监的督公,若是不能让其他人都信服于她,她这个督公不会当得久,而且还会招来祸端。

所以,今日她宁愿冒险硬抗下郑钧的鞭子。

宝宝沉默着,他轻叹了一声:“四少,你总是这般心思缜密,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宝宝自然会一路跟随你到底。”

他顿了顿,看着秋叶白背上的伤,迟疑道:“你这伤,皮上显露的伤痕并不多,但是皮下已经是血包肉,如果一直这么闷着被抽烂了的皮下血肉,只怕你一年都好不了,而且不时间发作起来,又痒有疼。”

“那要怎么做?”秋叶白只觉得自己越发地有点虚弱,轻声道。

宝宝沉默了一会,才道:“划破你背上的皮肉,至少要让里面的血出来。”

还有那些被抽烂了的皮肉,不过这句话太惊悚,宝宝没有说出来,但是握住药瓶的手骨泛出青白来,心中将郑钧狠狠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就做罢,比起日后会很不得安生,我宁愿利落干净一点,刮骨疗毒,你一向知道的。”秋叶白轻声道。

宝宝露出一丝无奈地苦笑:“是,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四少,若是一会子要动起刀子来,我手上的药物没法子让你彻底无痛觉,要么得有人按着你,要么就得把你绑起来,或者说明白点就是吊起来,免得你乱动,但是,很明显在,这里没有合适吊起人的地方。”

秋叶白顿了顿,吩咐:“去把元泽叫来罢,他可以帮忙。”

宝宝一愣,眼底闪过异样的神色,他淡淡地道:“怎么,四少方才已经对他坦白了你是女儿身的身份,所以现在就已经可以信任那个人到这个地步么?”

他忽然想起之前元泽伏在秋叶白身上的样子,心情就忍不住一阵低落。

秋叶白顿了顿,方才睁开眼,看着宝宝,挑眉:“你以为刚才他发现了我是女儿身?”

“难道不是,我看着他剪开了你背上的衣衫。”宝宝将一把把细细的刀子在一边桌子上排开。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他若是真的发现了,你以为他还能这么镇定么?”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是信任元泽的,所以在这种逼不得已的情形下,他若是知道了什么,她也相信他会保守自己的秘密。

但是呆子,就是呆子。

宝宝迟疑了片刻,用帕子帮她擦了擦眉心的冷汗,颦眉道:“若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四少你让他过来帮忙,是打算将此事告诉他么?”

秋叶白闭着眼,慢慢地道:“没发现便算了,就算他发现了,也比其他无关的闲杂人等发现要好些。”

宝宝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秋叶白说的没有错。

宝宝将需要元泽搭把手的事儿跟元泽说了以后,元泽没有追问不让月奴帮忙的原因,只脚步匆匆地跟着宝宝进来。

他看着秋叶白的背,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拭了不少,剩下的就是大片大片的淤青和发紫,甚至泛黑,那些痕迹在秋叶白细腻的肌肤上怎么看,怎么刺眼。

宝宝看着元泽垂下眸子,讥诮地挑眉:“怎么,国师很怕见血么,一会只怕比这还要血腥,您能受得了?”

元泽在小洲上那一场残酷的‘超度仪式’,周宇和秋叶白都没有告诉过宝宝,宝宝一直都只以为元泽是寻常的和尚罢了。

元泽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解释自己只是不喜欢看见秋叶白背上出现这些可怕的痕迹,他将之归为秋叶白是他的朋友之上。

他坐而来下来,问宝宝:“贫僧是要将小白施主抱着么?”

宝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面朝着下伏在你的腿上,因为要引血出脉,所以不能点穴,只能用药减轻四少的痛楚,你需要扶住四少不要让她在吓刀的时候移动。”

元泽看着宝宝在火上烤的刀子,银灰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轻叹一声,坚定地点头:“是!”

第十二章 魔障 (一)

元泽仔细地将秋叶白半扶起来,帮着她在自己腿上伏好,轻声安慰:“一会就好了,小白施主,你忍着点。”

秋叶白闭着眼,点点头。

痛的时候,她不太想说话,毕竟在人前硬忍是一回事儿,如今算是在自己人面前,她没有必要硬忍。

宝宝点点头,看着秋叶白的背,眼底闪过心疼,随后轻声道:“我开始了。”

见秋叶白紧绷着背脊,宝宝便取出一罐子药膏仔细小心地帮秋叶白擦上,随后拿出十多根银针从秋叶白背上的各大穴道扎了进去,随后拿出了一把锋利单薄如柳叶的刀子轻轻地顺着一道鼓胀的鞭痕划了下去,暗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秋叶白的皮肤滑落了下去。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之气,元泽看着那些暗红,不知为何手便轻轻地抖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眼底似也被什么扎了一下,竟忽然有点不敢再看,下意识地转了下头。

“仔细看着些,一会帮四少擦一擦汗,不要分心。”宝宝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块帕子,看着他抬起了眼,才继续地拿着刀子在秋叶白的皮肤上顺着另外一道紫黑色的刀痕再划下第二刀。

血腥味渐渐地浓郁了起来,元泽在眼眸渐渐地暗沉了下去,只觉得那种血腥的味道如有实质一般轻轻地撩拨着他敏感的鼻吸。

一阵阵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渐渐越来越甜美,甜美的让人难以忍耐,眼前仿佛出现许许多多的莫名的光点幻象。

他几乎是有些着迷地看着那些暗红浓稠的血色顺着银色的刀片划过之后,慢慢地流淌出来的血腥味仿佛幻化成浓烈而靡丽的妖花,那炽烈妖异的的颜色让元泽的银灰色眸子里的黑瞳孔紧缩,几乎如兽瞳一般竖起来。

扭曲的瞳孔,慢慢地又似放大,诡异地开始浸染周围干净的银会色。

他慢慢地半弓下身子,嘴唇微微开启,喉结不断地上下轻滚,唾液迅速地分泌,呼吸也越发地急促起来。

宝宝正专心致志地处理秋叶白的伤口,帮她引出脓血,忽然觉得眼前有阴影晃动,他梭然抬头,看着元泽半低着头,顿时莫名其妙地道:“你做什么?!”

元泽弯下的身子,猛然一僵,随后,他慢慢地直起身体,闭着眼,轻声道:“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宝宝看了看他似乎更加苍白的神色,有些无奈:“你在做什么,小心一点!”

他给秋叶白用了曼陀罗,所以秋叶白有点神志不清,怎么连这个和尚都神志不清起来。

元泽只闭着眼没有答话,宝宝刚刚颦眉起来,想说他两句,下一刻,秋叶白忽然因为疼痛猛地一把扣住了元泽的手腕,指尖嵌入了元泽的皮肤里头,几乎硬生生地在他手上捏出两枚印子来。

而她这么一抽搐,肌肉收缩下,背上刀口细微的血管一下子就裂开了,细微的血滴一下子飞溅而起,其中有两三点血滴溅上元泽的面容。

宝宝一惊,赶紧拿着止血的棉花按压在伤口上,仔细处理了一下,然后才看着元泽:“你。”

他这么一抬眼,就看见极为诡异的一幕。

元泽忽然薄唇微微开启,他伸出嫣红的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嘴唇上飞溅到的血滴,精致的唇角一勾,朝着宝宝露出个诡谲的笑容:“嗯,我没事,继续罢。”

那种古怪美艳,又有点狰狞的笑容,看得宝宝毛骨悚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人,那种敏捷的舔弄嘴唇的动作,简直像是某妖异的生物在吐信子。

但是等到他再想细细地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在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依旧是纯粹而纯净得不染尘埃。

元泽抬着有些迷蒙的银灰色眸子看着他,轻声道:“没事,贫僧只是有点有点不太舒服,但是一定会照顾好小白施主,诵经为小白施主祈福。”

随后,他也不理会宝宝看着他的猜疑的神色,垂下眸子,看着秋叶白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边按着她的肩头,一边不断地喃喃自语:“般若波若密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宝宝看着他,只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却又不敢肯定,但是想想眼下的事情要紧,便也只能先专注帮秋叶白放血疗伤。

元泽幽幽荡荡的梵音带着神圣的气息在神殿内缭绕,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宁和的力量,平息了宝宝心中莫名的焦躁,更专心地为秋叶白处理伤口。

半昏迷的秋叶白仿佛亦被这轻柔温和的梵音安抚,慢慢舒缓了紧颦的眉心。

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宝宝将最后的一片沾了药物的棉片覆在了秋叶白的背上,方才算完事。

元泽的梵音也一直这么不停歇地念到了半夜,他甚至只维持着同一个姿态,动都不曾移动过,如老僧入定了一般。

宝宝甚至怀疑他睁着眼睛,似看着秋叶白,实际上神魂却早已不在肉身之中。

而宝宝看着一直趴在元泽腿上的秋叶白,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忽然递给了元泽一瓶药:“麻烦您将里面的药丸用水兑化。”

元泽并不疑有他,只拿了药丸去附近的花桌上取了水细细调制。

宝宝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方才下床之后,取了绷带替秋叶白裹伤,他站着的位置恰好也是背对着元泽,刚好将秋叶白挡在了身前,哪怕是元泽忽然转回头也不会看见秋叶白身上一丝春光。

宝宝慢条斯理地替秋叶白裹着伤口,唇角浮现出一丝狡黠冰冷的笑意。

虽然说四少不介意元泽知道她的身份,但是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

等到宝宝快将秋叶白包扎完,元泽才端着一碗药水过来递给宝宝。

宝宝伸手将秋叶白腰肢上的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方才满意地点点头,接过元泽递来的药物。

元泽的目光落在半伏在榻上的因为失血过多的虚弱陷入沉睡的秋叶白身上,从她雪白圆润的肩头、微微隆起的胸口到纤细的腰肢。

他莫名地便觉得那一抹曲线异常的柔和和孱弱,竟让他一时间不能移开目光,。

宝宝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不动声色地插进元泽和秋叶白之间,微笑:“国师,折腾了大半日在下腹中饥饿,您是不是要一起用餐?”

元泽一提到吃的,才想起,没错,今儿他竟然大半日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他移回自己的目光,有些犹豫:“小白施主。”

宝宝伸手取了薄被小心地覆在秋叶白的背上:“没关系,她用了曼陀罗,没有那么快醒来,说不得还会睡上三日。”

元泽想了想,亦点点头:“是,宝宝施主,你且跟着贫僧来罢。”

宝宝笑了笑,一边喂秋叶白喝药,一边道:“国师叫我宝宝即可,若是总叫施主,只怕旁人听出不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