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掸了掸衣袖,唇角弯起冰冷讥诮的笑意:“孔夫子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恰不好,本副座二者皆占了,最是记仇,又怎么会不记得梅大少爷。”

梅苏闻言,一双美目里倒是闪过讶色,他微微挑眉:“秋副座在这永宁宫里,也敢这般恣意妄为,不怕隔墙有耳?”

秋叶白端起茶水,淡漠地道:“本副座只是奉劝梅大公子,这两种人您还是敬而远之地好。”

他既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又何必做戏。

梅苏闻言,略一顿,随后微微一笑,执起茶壶,走到她身边,半倾下身子,为她斟水,同时在她耳边温然一笑:“多谢秋提督的奉劝,只是梅苏一向忠于自己心意而行事,商场如战场,想要什么东西,就只能去争夺,遇上小人在所难免,只是这世间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秋副座既已身居高位,自然比梅苏明白。”

秋叶白看着梅苏递给她的杯子,她眸光微闪,随后伸手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能看见梅大公子这般小意温柔,倒也荣幸。”

不是百里初命人将梅家封锁了,这位梅大公子只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罢。

梅苏一向看似谦谦君子,风骨清雅出尘,只是那天生的商国霸主的骄傲和霸气,却是镌刻进他骨子里去的。

梅苏听着她讥诮的话语,他微微抿了下微冷的唇角,只是目光无意掠过她白皙优美的侧脸线条,清浅的眸子里闪过近乎着迷又冰冷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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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云殿

后殿避风亭

“你是说秋叶白主动要求全面清查叶山?”百里凌风手里握着拨炭炉的火棍一顿。

“没错。”李牧伸手在炭炉上烤了烤,这鬼天气还真是够冷的,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喜欢在这种地方坐着赏雪。

“舒瑾虽然罪该万死,但是他做事还是很牢靠的,叶山之上所有的首尾他都处理好了,殿下只管放心就是。”李牧温声道。

百里凌风看着狻猊铜炭炉里明明灭灭的火光,俊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沉色,手搁在有些隐隐作痛的膝头,沉思了许久,方才淡淡地道:“只怕这一次,京城防务大权还是保不住了。”

李牧闻言,一愣之后道:“殿下是多虑了。”

百里凌风靠向身后的虎皮椅,看向漫漫飞雪,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咱们的对手如果是别人,也许未必需要多虑,但是秋叶白。”

他眸光幽冷儿锐利:“此人城府非寻常,要和提防百里初、梅苏一样提防这个人。”

李牧一愣,想起关于秋叶白的那些传闻全都是关于他如何钻营和讨好太后老佛爷才爬山今日的位置,今日朝上虽见此人气度不凡,但是也一副城府浅薄的样子,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同意了搜山,但是又听说朝后那一幕,更让人想起他以色相侍人的传闻。

他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既然自家主子吩咐了,他还是点点头:“是,属下一定让刑部汪大人人谨慎行事。”

百里凌风知道李牧并没有将他的话真正听到心中,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漠地点点头,伸手烤起了火:“想起来,南方边境从来没有这么冷的时候,每年冬日都是在南方过的,如今竟有些不那么适应这京城的天气。”

李牧点点头,脸上也露出来怀念的神色来:“是啊,属下记得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殿下瘦瘦的,似火柴棍似地一个毛孩子,不想后来竟然能统领龙卫震慑边疆蛮夷。”

他方才说完,就想起自己说话实在有些冒犯了,他有些不安地看向百里凌风,却见他靠在柔软的虎皮里,淡淡地一笑:“还是靠着李叔你们的扶持,只是今后的路只怕愈发艰险。”

李牧见百里凌风还是一副淡然模样,并没有皇子架子,心中瞬间一松,看向百里凌风,沉声道:“微臣等必定逝死追随殿下!”

于良禽择木而栖,八殿下的隐忍和谋智才是这江山最合适之主,才会为黎民百姓带来福祉。

百里凌风抚了抚自己发疼的膝头,微微一笑,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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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秋叶白出了永宁宫的宫门,正想往明光殿的方向而去,却不想她才走到半道之上便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等在了那里。

“双白?”秋叶白看向那站在拐弯处的白衣人,挑眉招呼了一声。

双白自然是也看见了她,便立刻妙目含笑地迎了上来:“见过秋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秋大人,双白是奉了殿下的口谕前来知会您一声,今儿和明儿殿下都不见客,您且先顾着正经事要紧。”双白道。

她闻言,瞬间怔然,这是天下红雨了?

那只妖竟然不见她?

“他在搞什么鬼呃殿下可是身体抱恙?”秋叶白想起今日百里初那眸里春情荡漾的模样,略有些担忧又很是狐疑。

双白叹了一声:“属下不知。”

秋叶白见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摆摆手:“算了,他既不愿意见我,那我便忙去了。”

那厮做事总有他的道理,就是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了,又有什么人要倒霉。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双白看着她的背影,又摇摇头,叹了一声,转身回了明光殿。

说实话,他也真是不知殿下把自己关在内殿里,还发出一种细细碎碎的呻吟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不让人进去,他们也没辙。

第三日

日头初升,朝上已经早早就站满了人,一干朝臣们神色都仿佛极为平静地按着平日的老规矩上朝,行礼,只是谁都能感受到空气里诡谲甚至焦躁的气息,似一碗满满的水,看似平静,但只一点,一晃,便会溢出来。

今日皇帝陛下依旧身体抱恙,所以老规矩仍旧摄国殿下坐于龙座之上,虽然按理只有天子方可就龙座,摄国殿下也没有资格坐于其上,否则就是谋逆,但是朝臣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依旧对着龙座跪拜下去,三呼千岁。

而太后老佛爷也依旧在龙座边上的垂珠璎珞帘后静静地坐着,还是精神似乎并不太好,半靠在凤椅之上,冷眼看着朝臣们在拜完了百里初之后,再来拜她。

一切上朝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了之后,大戏也该开始了。

百里初神色似也有些倦怠的慵懒,他幽幽凉凉狄目光掠过众臣,停在秋叶白身上:“秋爱卿,不知你搜山三日可有什么结果了?”

秋叶白还没说话,一边李牧便跨了出来:“回禀殿下,秋叶白将我们派去的人在下山之后全部都囚禁了起来,简直是岂有此理,微臣等怀疑他想要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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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 内幕

李牧此言一出,众朝臣皆哗然。

百里初却只挑了眉,似乎颇感兴趣地问道:“秋提督,李将军所言可是属实?”

秋叶白面色平静地道:“回殿下,属实也不属实。”

属实也不属实是什么意思?

众人一脸茫然。

秋叶白淡淡地道:“将所有参与查案之人在下山之后扣押是实情,但是微臣目的并非灭口,刑部、大理寺、控鹤监哪一路人马是微臣和司礼监能悄无声息灭口的?”

众朝臣闻言顿时也觉得李牧之话听起来也过于荒诞了。

李牧冷笑一声:“那你说为何要在叶城山搜查完毕之后将所有参与搜查的人全部软禁,莫不是想要威胁串供?”

此时刑部尚书也出列冷声到:“秋大人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秋叶白抬手向百里初行礼道:“回殿下,微臣之所以将所有参与搜索的人全部软禁正是为了要保持最终的调查结果公正和客观,而不会因为某些人试图干涉和篡改最终的调查结果。”

百里初尚没说话,华美珠帘后的太后便抢先道:“秋提督果然是深谋远虑,怎么,有人试图干涉和篡改此案调查结果么?”

秋叶白抬手道:“是,微臣在下山之后便发现有可疑人士出入调查组居所,而且还携带武器,不知是否有谋刺调查组官员的嫌疑,羽林卫发现对方形迹可疑之后追击,对方皆仓惶而逃,是以微臣与三部参与调查的官员皆商议在上朝呈证之前,全部都不出羽林卫大营一步!”、

众人闻言脸上神色皆是不一。

李牧冷笑一声:“荒唐。”

吏部尚书杜如晦冷则冷眼睨着李牧:“羽林卫是陛下亲卫,代表的是陛下,本官倒是觉得这样很公正,李大人既觉得荒唐,莫不是连陛下的人都信不过?”

羽林卫是皇帝亲卫,是二十余年前参与政变的主力,也是最终在杜太后垂帘听政之后,皇帝唯一能得以不被清洗的势力。

如今连杜家人都这般‘不计前嫌’地为羽林卫站台,那么其他人再多说,似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了。

李牧眸光一闪,怒道:“我何曾说过不信陛下,姓杜的,你休得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朝上又吵闹做一片,百里初不耐烦地直接一抬手就把台上的玉笔搁‘砰’地一声摔在地上:“闭嘴!”

众人瞬间闭嘴,朝内一片鸦雀无声。

寻常帝王讲究忌讳是不允许金銮殿见血的,要杀要打必定拖下去堵了嘴,但是这位殿下平日里虽然也挺喜欢看众人在朝上吵闹做一片的热闹,‘她’若是真的心情不佳之时,是一点不介意看让人血溅金銮殿的戏码,偏喜欢在金銮殿内行刑,被活活打死在殿上的罪臣并不在少数。

“秋提督,你说。”百里初有点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看向秋叶白。

这一回,太后老佛爷难得也和百里初步调一致,也雍雅地道:“秋提督,你不必担心有人从中作梗,且细细说来就是。”

不管殿内怎么吵,别人怎么攻击她,秋叶白的神色都是一片淡然,此刻她只平静地一笑:“此事说也简单,只要召见诸位调查组的大人上来一问便可见分晓。”

她说完之后,又看了眼百里初,见他半瞌着眸子,心中不免愈发地狐疑,这位殿下是怎么了,怎么看着总是倦怠得很又不耐烦上朝的模样?

莫不是真的病了么?

她忽然想起他身上还有余毒未清,心中难免担忧起来。

众人并没有注意到秋叶白心不在焉,一干朝臣们心中虽然各怀鬼胎,只是她的提议确实是避无可避的,于是随着百里初慵懒地一声“传”,一干早已恭候在殿外的调查组官员们皆上朝来,向殿上首的太后和百里初行礼之后便起身等候询问。

刑部派出去的人是刑部员外郎岑大人,大理寺派出去的则是大理寺卿卢大人,也是杜国公的门生,而控鹤监派出去的则是一白。

李牧等八皇子一派的人见岑大人出来,皆有些紧张,但是见对方神色如常,只是有些倦怠罢了,便又放心了些,随后看向面无表情的一白,只是他阴柔俊美的脸上那种控鹤监之人特有的阴沉神色,让他们都打了个寒战,不舒服地别开脸,去看卢大人,却见他也神色无异,又心中狐疑起来。

而杜家一党的人也同样盯着三人,心中惴惴不安,卢大人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自己人,示意他们安心。

“众位爱卿辛苦了,你们在山中可曾搜集到什么证据,且如实说来就是。”百里初似觉得姿势不舒服,索性慵懒地直接踢了绣鞋,把长腿翘到龙椅之上。

底下大臣们不曾看见,看见了也不敢说什么,有资格教训的太后,虽然在边上看得清清楚楚,却也只在心中暗自骂了声言行无状,放荡。

首先便是卢大人上前行礼,高声道:“回老佛爷、殿下,叶山之上确实有奇门遁甲,破除不易,属下等人在叶山仔细搜查了三日,搜出一库劣质兵器和一库上好明光刀、盾甲,那些劣质兵器和京畿四大营的劣质兵器同出一辙,可见叶山确实就是那一批劣质兵器锻造殿,而所有好兵器之上都有兵部锻造司的印记,正是被换掉的那一批!”

众人闻言,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原来真是在叶山之中锻造的假兵器,那么此案最终的定论必定不是梅家所为,就是八皇子所为了。

李牧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可是记得舒瑾传回来的消息是他已经将所有的兵器和人都转移了,难不成就这么被发现了?

不光他,八皇子一派的亲信神色都有些不安起来,他只能冷笑一声,声先夺人地道:“掩藏私铸点,铸造大批假兵器,这天底下能有这般能耐的人不是梅家,还有谁,就是不知道他们私藏兵部那些换下来的好兵器打算做甚?”

能做甚,不管作甚,都是谋逆罢?

一干朝臣们心中暗道。

但是岑大人神色却有些不对劲,看向李牧暗自使眼色,只可惜李牧并没有反应过来。

而卢大人闻言之后,便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是啊,那些好兵器之上都有边军龙卫的印记,也不知道铸造之人,私藏那些兵器作甚!”

龙卫印记?

谁人不知道龙卫正是八皇子百里凌风带出来的一支铁血亲卫,这一批好兵器之上如果有龙卫印记意味着好兵器是给龙卫送去的。

众朝臣们瞬间哗然,李牧和汪大人等八皇子一派的人皆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大呼:“这不可能!”

太后的唇角却微微扬起,似精神头也恢复了不少,看向秋叶白:“秋提督果然明睿,这般兹事体大,确实要将调查官员全部隔离,以防有人串供。”

随后,李牧等人立刻看向岑大人,岑大人神色有点无奈,但还是立刻道:“回老佛爷,殿下,微臣觉得此事必有蹊跷,龙卫远在边关,何必要在京城私铸武器,如此遥远的距离要运送大量的兵器成本几何,二来此处是梅家地盘,就算是给龙卫的兵器,那么梅家也必定知情,说不得就是梅家将好兵器卖给了龙卫,毕竟只有梅家才有这样完善的水路运队,而且还免于查验!”

此言一出,李牧和汪大人为首的一派人马心中皆已知道不好,岑大人在刑部名声在外,素来是个谨慎又敏锐的人,不管到底是不是舒瑾没有藏好人被发现了,他这么说就只说明了一件事——对方必定是证据确凿!

何况岑大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已经都是明示要先承认,将此事定性在承认曾经参与购买兵器,而不是私铸兵器之后再做打算。

难怪秋叶白要将所有查案之人全部分隔圈禁在羽林卫,断绝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原来是要封锁这个消息,并且不让八皇子和他们有时间想出对策!

李牧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秋叶白却只看着他淡淡地一笑。

“李牧,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分明是百里凌风私铸兵器,贪赃枉法,意图谋逆,如今还要拖人下水么?”老佛爷蓦然一拍桌子,厉声道,同时示意杜家其他人附和。

杜家等人见情势大好,岂有不同痛打落水狗之理,自然纷纷罗织各种罪名弹劾百里凌风和八皇子一派,只恨不能当场就将谋逆的罪名定下。

而此时八皇子一派之人被打了措手不及,自然只能惶惶而辩,朝堂之上又吵开锅。

直到百里初不耐地看了眼一边的甄公公,甄公公立刻厉声道:“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方才纷纷收声,不敢再闹腾,而李牧则是‘噗通’一声跪下,痛心疾首地大呼:“殿下明鉴,八殿下不可能为谋逆之人,他为了朝廷在边关可是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八皇子一派的人纷纷跪下呈情。

百里初看了眼秋叶白,正打算问她的意见,却见她正盯着自己,不过那表情却并非为了朝事,而似正看着他,他心情变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于是他转看向一白:“你是控鹤监奉主,你怎么看?”

一白原本就是走个过场,忽然见自家主子问自己,再一看边上站着的秋叶白,便明白主子这是不想给秋大人带来麻烦,于是‘祸水东引’了。

他心中暗自叹息,红颜祸水,不,蓝颜祸水,但还是面无表情地道:“属下以为,卢大人和岑大人说得都有道理。”

此话一出,一干朝臣们都面面相觑,这一白奉主代表的可是明光殿,上面那位是个什么意思?

“敢问一白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杜尚书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一白看都没看他,淡漠地道:“微臣以为八殿下和梅家都有参与此事,南方遥远,边军兵器不足,缺损厉害,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从京城运输兵器到边关,所需船队车队不被查获更是不易,所以必定有人提供方便,所以微臣认为,一个负责卖,一个负责买。”

好,各大五十大板!

都有罪!

朝野哗然。

秋叶白垂下眸子,微微一笑。

·,,,

“殿下,您要见的人到了。”平宁恭敬地道,示意身后跟着的戴着黑色兜帽的人影进来。

“嗯。”百里凌风在亭子里坐着,膝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虎皮毯子,戳了戳炉子的炭火,让暖意起来之后,才淡地点头:“请进来吧。”

“八殿下,许久不见。”窈窕高挑的人影款步而入,揭开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秀逸非常的面容。

“秋提督,不想背信弃义之人也还有胆子来见本殿。”百里凌风抬头看着她,讥诮地弯起唇角。

他顿了顿,目光冰凉锐利地看着她,复又道:“或者说早在看见你和百家初暧昧不清的时候,就该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不该信你合作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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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内幕 下

秋叶白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在他面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天晚将欲雪,能饮一杯无?殿下还真是好兴致,寒冬飞雪竟还这般有兴致。”

百里凌风看着她,将手上就的火棍子一扔,冷淡地道:“平宁,送客!”

平宁一怔,随后立刻点点头上前道:“秋提督,请。”

秋叶白却并没有动,而是悠悠地又品了一口茶:“殿下可是怪最后朝争定论的结果是梅家虽然倒霉,但是你也一样被剥夺了京畿防卫的军权,同时我也没有做到让你得以脱离软禁,返回边疆?”

百里凌风眯起眸子,幽幽冷冷地看着她:“看来秋大人的记性其实是很好的。”

秋叶白却忽然抬起眼,清洌冰冷的目光直接对上他的眸子:“正是因为记性好,所以到现在我都记得一切事情,背信弃义,八殿下,你真的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说这一句话么?”

说罢,她忽然一抬手,手里的热茶直接劈头盖脸地朝着百里凌风的头脸浇了下去。

百里凌风和在殿下内的平宁都不曾想她说动手就动手,百里凌风一下子就被浇了满头满肩的热茶,虽然是冬日,但是秋叶白手里的茶却是炉上的滚水才冲不久的,虽然不至于将人烫得皮开肉绽,但是却还是让百里凌风被烫得浑身一颤。

平宁倒抽了一口气,反应过来之后,神色大变,捋起袖子就往上冲,举起拳头就要揍秋叶白。

但是秋叶白仿佛全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一般,冷眼看着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却厉声呵道:“平宁,退下!”

平宁额头上青筋毕露,不管不顾地又冲上前了一步,但百里凌风再次厉声呵斥道:“平宁!?”

平宁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忍不住转过脸看向百里凌风,红着眼眶道:“殿下,那个混蛋竟然敢这般侮辱你!”

“平宁,你是打算连我这个主子的话也不听了么?”百里凌风最后有些不耐,直接一拍椅子的把手,打断了平宁为他抱不平的话。

平宁看着百里凌风,最终还是一咬牙,不甘不愿地收了拳头,恶狠狠地瞪了眼秋叶白,转身就往亭子外退了几步,却并没有离开。

百里凌风一头狼狈,取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上的水渍,被烫到的地方传来的疼感,让他微微颦眉,目光森然地看向秋叶白,:“秋叶白,你倒是真大胆,如此冒犯皇族,以下犯上是死罪。”

“没错,我以为殿下早已经习惯我如此大胆了,否则当初我怎么敢给殿下留下那一把伞,传信给殿下寻求合作。”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淡漠地道。

她对三番两次要取她性命数次的太后和杜家没有任何好感,何况他们还和真言宫的势力纠缠不清,自然也根本就没有打算当他们手里一把安分守己的刀,更没有想过要真的帮太后和杜家继续守护他们的权势,所以当初太后命她想法子夺了百里凌风京畿防卫之权的任务之时,她就已经开始谋算后续之事。

百里凌风前些时日被她撕破了伪杜家自持者的面目,被迫露出自己夺嫡的真面目站到杜家的对面,而在三皇子和五皇子在的时候,百里凌风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得称帝,所以她相信百里凌风会是一个比较可靠的合作伙伴,她助他脱困,他助她完成任务,并且得到京畿南北两大营的军务大权。

在秋府的时候,她就已经谋算好了后续之事,以伞为媒,亲自将消息传递出去,毕竟百里凌风是个谨慎的人,她的身份也太敏感,这种互通消息,坑瀣一气的事儿,自然还是自己去做保险些。

“本殿已经按照咱们商定之约行事,甚至为此引了杜小将军去南大营,让他出事,而让你有机会能插手东西大营的防务,舒瑾是擅自妄为,并非我授意!”百里凌风看着她,颦眉冷道。

“本殿早已在决定和你合作的时候就舍弃了叶城,毕竟大部分兵器都已经让甄大管事利用梅家的渠道全部运到了南方,本宫派舒瑾去叶城,不过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只是走一趟过场,让杜家的人以为本殿心中牵挂叶城,朝内一切,本殿也都打点妥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区区舒瑾就毁了你我的布局!”

秋叶白闻言,却没有立刻说什么,只忽然挑眉:“你说舒瑾身份特殊是什么意思,他也是老佛爷的人?”

关于舒瑾此人的身份,她查了许久都不曾查出什么来,一切都显示他不过是一个因为才智过人而得到上位者赏识的边军士兵而已,她虽然厌恶舒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人身上的气度绝对不可能是寻常人家出身。

百里凌风摇摇头,迟疑了片刻,还是淡淡地道:“不,舒瑾是梅家的人,他是梅家的二少爷,梅苏同父异母的弟弟。”

秋叶白瞬间微微睁大的眸子,有点不敢置信地道:“舒瑾是梅苏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百里凌风点点头,继续道:“舒瑾与梅苏在梅家之时有过节,舒谨作为庶出之子便被赶出了家门,所以便辗转流落到边军服役,后效劳于本殿。”

“本殿见他才华出众,尤其是头脑灵活,便提拔于他,当然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自从舒瑾跟着本殿下回京之后,梅苏便一直命人跟随监视于他,所以他不管做什么,一定会反馈到梅苏那里,梅苏是老佛爷的人,老佛爷自然会知道本殿为了保守叶城这个秘密,派出了亲信。”

百里凌风顿了顿,忽然抬头冷眼看向秋叶白:“本殿没有告诉舒瑾你我合作全部的实情,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这出戏更逼真罢了,倒是有一件事,舒瑾违背了我发命令,一心置你于死地,莫非你们之前有极大的过节么!”

秋叶白闻言,垂下眸子,伸手继续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漠地道:“就算他和我有过节又如何,你是不是想说因为他和我有过节,所以我底下的人以那样惨烈非人的方式死去,亦是我自作自受?”

百里凌风看了眼她倒的茶,身体不动声色地向外挪了挪,随后幽幽道:“本殿并不是这个意思。”

“朝堂商场虽然都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但合作还是需要诚意的,百里凌风,既然你我坐在这里,你再摆出这幅模样,不觉得虚伪过了头么?”秋叶白注意到他的动作,讥诮地道。

“你使计炸伤了杜家小将军,目的可不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不过是你想毁了杜家年轻一辈最后能指望的才俊,舒瑾他再疯狂,再厌恶于我,如果不是你‘作戏’做过了头,他敢妄自动用叶城的驻军,又或者你根本不是‘做戏?’”

而是想要一石二鸟,既不愿意交出好不容得到手的京畿防务大权,又想利用她得以从如今的困境之中脱困,如果舒瑾能了结了她是最好,如果不能,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百里凌风抬起锐眸对上秋叶白的清洌冰凉的眸子,好一会,他方才淡淡地叹了一声:“不管你怎么认为,但是叶城驻军之事,实非我授意,他们终归是跟着我征战多年的老部下,若是我不信他们,又怎么会将他们私下调入叶城。”

秋叶白垂眸看着杯子里的冒着烟雾的茶水,仿佛能通过那袅袅烟雾看见那一双消失的稚嫩而忠诚的笑颜。

“如今舒瑾已死,你要怎么说也不过是随你,不管如果最终的结果就是我的人惨死,替你效忠多年,不计生死的叶城驻军从此彻底在人间消失,也许曾将军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早已放弃了他们。”

她顿了顿,自嘲地弯起唇角:“当然,这也是我太信任你我合作诚意的愚蠢,才给了舒瑾机会。”

当初她发现如果不是京城有百里凌风的飞鸽传书过来,她也不会对叶城局势放松了警惕。

当初和百里凌风谋定的所谓做戏做全套,以便不露破绽,不引起太后的怀疑,然后将梅家拖入水,担了大部分的罪责,百里凌风只担一个察下不利的轻罪,同时交出京畿东西大营的防务大权,换取太后松懈防备,再助她得到东西大营的大权,他也可脱身离开京城,皆大欢喜。

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笑之极。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我从来没有舍弃过叶城驻军,舒瑾是一个意外!”百里凌风盯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

秋叶白冷冷地和他对视着。

百里凌风再次轻叹了一声道:“但不管如何,他们因我而亡,我会做好他们家中之人的抚恤,也要。”

他顿了顿,再次有些艰涩地道:“也要多谢你没有将叶城驻军之事揭露开来。”

秋叶白轻嗤:“你是想感谢我将叶城驻军替你清理掉罢?”

百里凌风沉默着,神色略过一丝难忍的痛色,却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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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 二更

“你若是这般厌憎于我,又何必要帮我掩藏这个秘密,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众,我今日就不是坐在这平云殿里了。”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目光冰凉。

秋叶白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讥讽的笑意:“那是因为一来,你该庆幸你有一群很好的部下,当年我随着师傅周游南疆,亲见龙卫军律严明,对待南疆各族并无欺压之行,甚至在天灾之年以军饷接济贫困的南疆民众;二来,虽然你没有将我在江湖的身份之事公之于众,是为了一己私心,但是终归你还是守住了这个秘密。”

“所以,这是投桃报李么?”百里凌风看向她,神色有些复杂。

秋叶白起了身,冷冷淡淡地道:“不是投桃报李,只是让你明白,我秋叶白的便宜绝不是谁都能占的,百里凌风,我不管绿竹楼里什么人和你’互通有无’,但如果日后再发生什么一些诸如我身份莫名泄露出去,导致绿竹楼的人出了什么事,那么也许那只消失的叶城驻军会再次出现也不一定,太后老佛爷一定很高兴为你准备一个谋逆之罪的帽子。”

“你。”百里凌风闻言,瞬间一怔,看向秋叶白,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难不成叶城驻军还有人活着,而秋叶白已经知道他安插在绿竹楼的内应是谁了!

秋叶白看着他挑眉一笑:“很奇怪么,你能安插人,我也许会暂时不知道那人是谁,却忘了绿竹楼始终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里面什么人是我的人,更是你所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