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苏在她那种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竟下意识地眸光微闪,就像避开她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但是毕竟他在商场上征伐多年,又与朝廷百官打了多少的年的交道,早已老辣非常,只片刻之间就稳住了形色。

他一双清浅的眸子定定地睨着秋叶白,片刻之后,冷嗤了一声:“舒瑾早已不是梅家之人,你何必为自己的卑鄙无耻找借口!”

秋叶白抬起头看着他,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道:“梅苏,本副座不是在找借口,只是告诉你两个事实。”

“第一,谁都知道私铸兵器一案确实是百里凌风为幕后主使,我并没‘构陷’于他,只是让‘证据’更完美一点,免得有人嚼舌根。”

“第二,我的人惨死在你家二弟手里,你二弟是条咬人的疯狗,你梅家没有道理不知道是为什么,本副座要你点赔偿再合适不过了。”

“第三,私铸兵器一案,总归是你梅家的人参与了整个过程,不管那人是不是你梅家的叛徒,都是你身为家主监管不力,所以梅家会受到质疑和惩罚,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若非你们梅家和杜家的关系,换成其他商家的主子说不得早已被下狱了。”

说罢,秋叶白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的雪,微笑:“梅大公子,以为然否?”

她一番话,条理分明到咄咄逼人,竟让梅苏瞬间哑然,而她说话之时,不卑不亢,唇角含笑的模样,更让他莫名地着迷。

梅苏清浅的眸子渐渐笼上一层迷离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波澜。

海东青除了神俊非凡之外,最让人喜欢的便是它锐利的爪子,一抓紧了猎物,便几乎没有什么猎物能逃开。

而面前这只漂亮凶狠的海东青的利爪这一次更是狠狠地给他抓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只是痛楚之余,却更让人想要捕获她。

毕竟,要猎鹰,自然是要承担被鹰啄眼睛的风险。

“秋提督,真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梅苏眯起眸子,忽然伸手捏住秋叶白的下巴,略微粗粝的指尖掠过她柔软的嘴唇。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温柔得让秋叶白忍不住颦眉,只觉古怪非常。

她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捏住他的手腕以一个轻巧的姿势向下一折,梅苏见她出手,下意思地就要避开,但是手腕却一下子就被她捏在手里,他瞬间只觉得一股子剧烈的酸痛就势蔓延上来胳膊,逼得他差点就要单膝跪下。

他微微颦起精致的修眉,脸色微微发白,却硬生生地挺直了膝盖站着。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梅大公子,如果你不想在这里的雪地不小心‘摔’得老佛爷都认不出你,最好不要对本副座动手动脚。”

他眼底的那种光芒虽然若隐若现,但是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行走江湖多年,她这会子离他那么近,还看不出来他的心思,看不出来,他那种分明是男人对女人流露出占有欲的目光,那她就是白活了这些年,也白当了绿竹楼的掌柜了!

梅苏微微苍白着脸,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忽倾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秋叶白,你我终归都效力于太后老佛爷,而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装成一个男人,秋家四女!”

长久没有听见的那个词,让她秋叶白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她讥诮地道:“干卿何事。”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轻咳声:“秋提督。”

在墙边仿佛‘亲密’相对的两人顿了顿,便立刻分开来。

秋叶白看向不远处,正正见着一顶华美的轿辇正停在不远处,前后簇拥着白衣黑云冠的鹤卫,方才出声的双白正一脸抑郁地模样看着她。

仿佛在说,大爷,不,姐姐,您这偷人,也得偷得有点技术含量,在这大宫道上就卿卿我我算怎么一回事?

秋叶白暗自叹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自己方才和梅苏那姿势有多暧昧,她捏着梅苏的手,外人看去只觉得亲密异常,当然这‘外人’指的是那些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梅苏看着来人,清浅的眸底闪过一丝阴沉,他拢了拢自己的鹤氅,行礼:“草民参见摄国殿下。”

秋叶白也依样行礼:“参见摄国殿下。”

心中多少有点不安,步辇上那位今儿出门前才消了那小脾气,这会子不会又发作起来罢?

鲛珠纱后面坐着的人,片刻之后才抬手挑起了自己面前的纱幔,一身暗红如雪的华美锦袍衬得那半张露出的精致的脸异常的白,他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轻勾起唇角:“本宫听说安乐为了救秋提督,甘愿以身挡老佛爷的怒火,甚至殉葬,差点促成一段项羽虞姬的佳缘,如今看来似要和秋提督缔结良缘的人并非安乐,怎么,如今这妹夫和妻兄便在这儿先行交流起来?”

秋叶白一听百里初这把含笑的声音,竟一点火气都没有,便心中暗觉不妙。

她可不觉得百里初是这么大度之人。

而梅苏也不知怎么了,竟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温然道:“摄国殿下说得是,舍妹和秋提督是有一段前缘,他救了舍妹一命,所以舍妹倾心相许,小儿女情长,当初下江南之前,草民便有意与秋大人谈婚事的细节了,只是秋提督从江南回来之后,一路甚忙,也没甚机会详谈,今儿难得遇上,自然也该商量一番这换贴和六礼之事。”

秋叶白听着梅苏说的话,瞬间微微瞪大了眼,这位梅大公子,梅大少爷,睁眼说瞎话的能耐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她几乎都要相信自己和梅相子倾心相许了!

不过他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像百里初挑衅的意思。

“你。”秋叶白愣了半晌,才要说话,却被百里初打断了,他讥诮地勾起唇角:“梅苏,你过来。”

梅苏闻言,不免一怔,他是知道摄国殿下似也觊觎着秋叶白,所以他原是打算帮着秋叶白断了摄国的‘无耻妄想’,心中已经有准备摄国会对他冷嘲热潮,却不想对方却忽然叫他过去。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款步向百里初的方向而去。

他走到了百里初的步辇边,才站定了抬头,却见百里初的帘子慢慢地被挑高,露出百里初那张诡艳得不可方物的面容,步辇幔帐之下半明半亮,在他面容上烙下幽影,愈发显出一种神秘夺人的魅色来。

即使梅苏和杜家一系所有人一样对明光殿那位手握生杀大权,恣意妄为,身为女儿身却摄政夺权多年的‘公主’殿下,没有一丝好感。

即使梅苏并不是第一次看见百里初,而且早见惯各色美人,但都忍不住微微一窒。

“梅大公子,你觉得本宫美么?”百里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幽幽凉凉地问。

梅苏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自然而然地道:“摄国殿下风华绝代,岂是一个‘美’字能形容的。”

百里初闻言吗,看着梅苏,忽然勾起唇角:“那么本宫和你那妹妹,谁更美?”

梅苏迟疑,他不知道百里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警惕地颔首道:“我家妹妹不过是养在江南的菟丝花,怎么能与殿下这开在金堂之上的金枝玉叶相媲美?”

百里初闻言,点点头:“嗯,既然如此,着人下去,把梅家大小姐押入天牢。”

梅苏瞬间瞪大了眸子:“为什么!”

百里初拢了拢衣袖,靠在软榻上,看向宫道边的秋叶白片刻,方才干脆地道:“因为她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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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谁的欲望

因为她太丑,所以要坐牢——!

不说梅苏瞬间呆滞,就连秋叶白都被摄国‘公主’殿下这般‘振聋发聩’的声音震撼了!

这是何等的理直气壮!

秋叶白记得梅相子那时在漫天花影之下一跃入水之后,在水中盛放如水中花的姿容,令自己惊艳到了,所以夜四少那一刻习惯性地怜香惜玉,下意识道:“梅大小姐算是在下平生仅见的美人,还不至于丑得要坐牢。”

但是话才出口,她就感觉控鹤监里那群白衣‘美人’阴森森的目光齐齐斜了过来,双白的脸色简直跟吃了屎一样臭,妙目却全是哀怨。

秋大人你这是找死的节奏,还是拖着咱们跟你一起倒霉的节奏!

秋叶白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顿时有点后悔口快。

果不其然,红纱幔帐之后阴寒之气愈盛,摄国殿下美艳而阴沉的面容愈发地恐怖,他勾起潋滟的唇角,凉薄地一笑:“哦,原来梅大小姐是秋提督平生仅见的美人,那么本宫呢?”

众人顿时都齐齐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原本盘旋在华美步辇之上的阴冷黑暗气息仿佛凝成实质的黑雾一般从步辇上浸润流淌到每个人身边,让人只觉得窒息。

秋叶白立刻面不改色地道:“殿下自然是在下三世三生,天上地下之中仅见过的绝代美人!”

这马屁拍得,还算顺溜,控鹤监的众人默默地想着。

步辇内的人似也还算受用,片刻之后,方才把玩着自己手指上华丽的翡翠扳指,慢条斯理地道:“三生三世,天上地下,本宫看秋提督这张嘴真是会哄人,难怪如此多痴男怨女,为得秋提督青睐,宁愿殉葬。”

酸,实在酸!

这回不光秋叶白和鹤卫们闻着味了,就是梅苏也嗅见了不对。

这位摄国殿下一向出了名的暴戾,好淫,这回是真的看上秋叶白了么?

他想抬头看向步辇之内那反手之人的表情,但是下一刻,就对上一双诡谲冰冷如黑暗中掠食猛兽的可怕瞳子,那瞳子几乎不是人所能有,没有一丝人的情绪,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人毛骨悚。

他身体下意识地颤了颤,垂下眸子避开那双恐怖的瞳子,但是很快他就暗自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怎么可能有活人的眼睛,瞳子会扩散到几乎占据整个眼眶。

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想再看个清楚,却见那鲛珠纱已经遮盖了百里初的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那种恐怖和疑惑却深深地烙印在梅苏的心底。

“殿下,您不觉得你的这个‘罪名’实在是让草民之妹难以承担,今日舍妹因丑获罪,明日是否朝廷诸臣也会因言获罪?”梅苏冷冷地看着那步辇之上的人道。

“出言无状,诋毁君上者,自然当因言获罪。”百里初讥诮地道。

梅苏瞬间噎了噎,正待还要说什么,却见百里初忽然伸手挑起梅苏的下巴,淡漠地道:“不过本宫看梅大公子既然如此怜惜令妹,真是让本宫甚为感动,本宫给你一个选择,三日之后,要么你在本宫的明光殿里恭候招寝,要么便换成你妹妹在明光殿里恭候下狱。”

梅苏这一回看清楚了百里初的眼睛,方才看见的一切确实是他的幻觉,殿下的眼睛除了瞳孔虽然只是比一般人更大一点罢了,但是却黑冷,幽暗得令人窒息。

“殿下,你。”

“怎么,不愿意,本宫不是那么残酷的人,给你再多一个选择。”百里初睨着他唇边弯起一丝诡魅的笑,同时凉薄目光掠过他落在了不远处的秋叶白身上。

“天下人皆知本宫一向甚爱美人,只是明光殿的鹤卫们什么美人都有,只缺了梅大公子和秋提督这样特殊的美人,你来选,要么你在明光殿伺候本宫,要么就让秋提督伺候本宫,如何?”

什么?

梅苏错愕地睁大了眸子,这是什么选择!

他眸光一沉:“殿下,在下只是区区草民,无权替秋大人抉择。”

“没关系,今天本宫就把这个机会交给你,要么你现在上了本宫的步辇,要么你亲自去请秋提督过来。”百里初似笑非笑地道。

梅苏瞬间呼吸一窒,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面前这个人分明是在逼迫他亲自将那只漂亮的‘海东青’送给‘她’糟蹋!

而若是他亲自去向秋叶白说了这种话,那么按照‘海东青’的性子,即使知道此事乃是他逼不得已,只怕从此要将她纳入笼中,只会更困难,此事一定会永远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

正如凶禽猛兽,只会与堪称对手的人相斗,却还是有机会被驯服,但是若被它们鄙夷了,只怕它们宁死也不会愿意收敛翅膀,收起爪子栖息在他的架子上或者笼子里。

那一瞬间,梅苏垂下的眸子里闪过阴沉的杀意。

空气里一片冰凉,鸦雀无声得令人窒息,天空上似乌云又开始蔓延,有冰凉的雪花渐渐飞落下来。

百里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懒懒敲着扶手,冰凉的节奏,似催促人性命的鼓点,在这样冰寒的天气里,梅苏浑身僵硬地站着,鼻尖却一点点地浸润出汗珠来。

“殿下政务繁忙,刚刚从皇帝陛下的寝宫出来,梅大公子如果再无法决定的话,就请上步辇罢。”双白妙目含笑,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地冰冷。

梅苏一握拳,却没有转身,也没有答话,最终他有些艰难地双膝一曲,跪在地上:“草民对殿下如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但是草民姿容鄙薄。”

“来人,请梅大公子上步辇。”百里初忽然淡淡地打断他。

梅苏一惊,看向那些冲着自己走过来的鹤卫,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秋叶白:“秋。”

秋叶白一直默不作声地站着,见梅苏转头看向自己,她垂下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的光,真是任性又奸诈的家伙。

不过没法子,谁让她动心的人是他!

随后她便径直向百里初走了过去:“殿下,微臣也已经许久没有得见镜湖之美,若得幸与殿下同行,实为荣幸。”

梅苏在秋叶白走过自己身边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摆。

秋叶白看了他眼底的痛色一眼,两人四目相对,秋叶白微微颦眉:“放手。”

梅苏清浅的眸子一片冷凝,却并没有松手。

她直接一伸手,指尖凝了气,淡漠地直接一挥,内气为剑,直接划断了自己衣袍的一角。

随后,她径自越过梅苏,迎着双白欣慰的眼神,扶着他的手臂上了步辇,撩开厚厚的华美幔帐,走进那一片幽暗和冰凉的空间里。

栖在软枕之间的红衣魔美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上来,随后伸手一把将她拉下来,顺手撩下幔帐。

“起驾!”双白扬声道。

华美的布辇在一干鹤卫们的簇拥下动了起来,浩浩荡荡地前行,消失在宫道的远方。

只余下一道宣旨太监冰冷的声音:“梅苏冲撞摄国殿下鸾驾,身虽负过,却不知自省有负皇恩,失礼人前,且在宁巷跪上三个时辰,静思己过。”

秋叶白听着外头小太监那把尖利的声音,她忍不住摇头轻笑:“刻薄寡恩。”

“怎么,心疼那位江南烟雨一般的美公子了?”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有些没奈何地微微向后靠了靠,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方才觉得他拦在腰上的修臂没有紧到让自己没法呼吸:“殿下这醋吃得没道理!”

感觉怀中的人儿这般‘主动’,百里初的心情似才好了些,他抓了她的柔荑来把玩,似笑非笑地道:“本宫若是不讲道理,你以为梅苏今儿还有命出宫门?”

她也懒得挣扎,反正这幔帐垂下来,外头也看不见,便道:“殿下不过是想让他痛苦罢了,看着手上的偶人痛苦又无力的模样,认清楚自己的无能。”

对于梅苏这般看似谦逊温柔,实际上心比天高的人而言,方才那样的‘抉择’无异于是一种巨大的折辱,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如果不是方才她忽然察觉他眼底那种占有欲几乎和百里初早前看她的时候如出一辙,她也许未必明白百里初忽然来这么一出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就算殿下不如此,我也不会接受其他人的。”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不说她和梅苏之间原本就隔着仇,只她既心中已有人,除非百里初背弃于她,否则她不会接受任何人。

百里初闻言,眸光幽幽莫测:“小白虽然不接受,总有人会用法子让你不得不从。”

这就是竞争的规则。

他了解梅苏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因为他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和他相似的影子。

那就是——。

他能用了手段,让小白接纳他,那个男人未必不能,虽然他相信小白的坚贞,但是他更相信男人的卑劣。

“不若在小白你心里放一根针,让野心者永远都没有希望。”百里初轻笑,扣着她的细腰,逼着她半躺,伸出舌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舔。

指尖掠过她的腰间玉带,轻轻一扯,便将她的腰带扯了下来,手也随之探入衣袍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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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上 (二更)

说罢,指尖掠过她的腰间玉道,轻轻一扯,便将她的腰带扯了下来,手也随之探入衣袍之间。

她梭然睁大了眼,只是嘴唇被他封着,只好一边承吻,一边伸手拦住他的手:“呜。”

百里初稍微松了点对她的禁锢,秋叶白立刻捏住自己的衣襟,脸颊泛红,喘息着小声道:“阿初,你疯了,这是步辇之上,昨儿折腾了一晚上了,还不够么!”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今儿上了他的步辇之事,只怕明日便要传遍内廷,若是再来个步辇之欢,她直接挂冠而去罢!

“虽然对于小白怀疑本宫的胃口不甚满意。”

百里初支着脸颊看着她,悠悠地道:“不过本宫只是见小白的衣服脏了,替小白换一件罢了。”

脏了?

秋叶白一愣,忽然想起方才梅苏抓着她衣袍的瞬间,她瞬间有点无语,是因为梅苏摸了她的官服,所以脏了么?

“我不是断了他扯着的那一角袍子了吗。”

百里初挑起她的衣襟,淡淡地道:“所以才更需要更换,不是么?”

秋叶白默然,这倒是,无故损坏官服,视为对朝廷的大不敬,尤其是飞鱼服,代表着皇家近卫,君恩浩荡。

于是,她便没有阻止百里初的动作。

当然,公主殿下亲自伺候,她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

所以虽然步辇之内安安静静,但是当双白奉上新制飞鱼服,秋提督换好了走出步辇的时候,面色绯红,步伐虚浮,如凌波微步之态,倒也算美妙。

只是她腿软差点栽下去的时候,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伸出来扶住了她的柔荑。

“提督大人,仔细些。”

秋叶白有些恼地瞪了一眼神清气爽,似刚刚享用美食完毕的‘公主’殿下,一甩袍子,‘蹬蹬’下了步辇。

老甄站在殿门前,摸着自己没毛的下巴,满意地微笑,开始暗自思付,照着自家小祖宗开窍的程度,不知道啥时候就能‘嫁’出去了,然后很快也会‘怀’上小小殿下才对。

宁巷之中

冰凉的雪花纷纷扬扬,携着凉风落下。

偶尔有路过的宫人,好奇地看一眼那远远跪着的人影。

梅苏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失魂落魄地握着自己手里华丽的飞鱼服一角,手背上青筋毕露,仿佛握着什么珍贵却又扎手的东西,一直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最后的那一刻回头。

他也相信以秋叶白的谋智,定有有脱身之法。

但是心中那些羞辱与痛楚,加上之前朝堂之上种种桩桩,堆积叠加,都让他几乎难以忍耐,只恨不能当时拔刀而起,力斩百里初于步辇之中!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即使一个荒淫无道的女人也能恣意将他这个‘草民’践踏于脚下!

他清清浅浅的眼眸里渐渐笼上森冷的黑云,唇角紧抿。

永宁宫

“如何,苏儿可安置好了?”太后闭了闭眼,有些倦怠地揉揉眉心。

初听梅苏被罚跪雪中足足三个时辰,她立刻着董嬷嬷去示意梅苏装晕,但是梅苏却只做未闻,面无表情地、直挺挺地跪了足足三个时辰。

他被抬回永宁宫中的时候,她看得心如刀绞,却无可奈奈何。

董嬷嬷立刻点头:“回老佛爷,医正大人已经替大公子处理了腿上的冻伤,大公子已经饮了去寒的药物歇下了,医正说了,这个月只要大公子在床上好好养着,不会有什么事儿。”

太后闻言,眉目之中闪过阴厉之色:“总有一日我会让百里初那个贱人用命来偿我们永宁宫受的屈辱,还有苏儿身上遭的罪!”

董嬷嬷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随后太后低头嗅闻了一下盒子里的香粉,倦怠疲惫的神色方才舒泰了些。

“是了,你是说秋叶白上了百里初的步辇?”

董嬷嬷点点头:“没错,听宫人们说摄国殿下原本是令大公子上步辇的,但是秋大人为了保护公子,自上了步辇替了大公子。”

太后闻言,蓦然睁开有些迷离的眼,神色狰狞地道:“那贱种肮脏污秽,怎么敢觊觎哀家的苏儿!”

董嬷嬷迟疑了一会:“您也不是不知道摄国殿下素爱美色,连国师都险些遭了毒手,大公子的姿容不说在我帝国,就说在咱们上京吧,也是独一份的。”

太后捏紧了手上的银色雕牡丹脂粉盒,脸上浮现出又悔又恨的神色来:“宸妃那贱人生的贱种,就跟她一样是个祸害,当初哀家怎么会一时心软,让那贱种活了下来!”

但随后,她又轻嗤了一声:“不过也算秋叶白识相替下了苏儿,也不枉哀家栽培他,还打算给他一门好亲事。”

自家的孩子便觉得宝贵,别人的孩子自然是可以随便作践的。

董嬷嬷默默地叹了一声,但是既然秋叶白想要平步青云,那么这一步还是做对了。

“老佛爷。”董嬷嬷迟疑了一会,还是轻声道:“老佛爷,老奴想着既然大公子卧病在床,那么安乐殿下和相子小姐的事儿,您可得拿主意了。”

太后闻言,瞬间又颦了下眉,不耐烦地道:“也不知道那秋叶白到底有什么能耐,竟能让安乐和相子都看上他了。”

连珍澜那个丫头都动了春心!

“红妆爱少年,平心而论,那秋大人年少聪明,心思缜密,确实是有几分能耐的,否则老佛爷也不会用他,何况秋大人生得确实也好,不怪公主殿下和相子小姐都看上他。”董嬷嬷仔细地给太后倒了一杯茶,然后上去一边替太后揉肩头一边道。

太后闻言,眯起凤眸:“就是因为秋家小儿是这样的人,才非良人佳配。”

男人太有野心,又能钻营,又不甚爱惜名声,还有一副好皮相,绝对不会将女人捧在心中的,在对方眼中只有权势。

这么多年,她眼中看过的悲欢离合太多,秋叶白这样的男子,她看得太多,太会钻营,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将这些人掌控在手。

董嬷嬷闻言,叹息了一声:“老佛爷,皇家公主、官宦富贵大家的小姐里头,又有几个能嫁给心上人,还会将对方捧在心中。”

太后闻言,一向精明的凤眸之中闪过悲哀之色,仿佛又老了几岁一般,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许久,方才轻笑:“是,这深深宫墙里,容得下算计、容得下卑鄙、容得下杀伐、容得下怨恨,但最容不下的,就是——真心,尤其是男人的真心。”

董嬷嬷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知道她又想起了先帝和如今的皇帝陛下,心中一酸,便立刻调开话题:“老佛爷您还没有说安乐殿下和相子小姐的事,要如何打发?”

太后回过了神,微微颦眉:“安乐是嫡出公主,该另有前程,原本秋叶白就没有资格尚安乐,只是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相子容貌冠绝京城,本是极好的筹码,哀家原本也另有打算,又怎么能让她胡来。”

董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太后老佛爷到底是老佛爷,方才那个伤感的太后,也不过是一时间有感而发罢了,说到底利益才是第一位。

不过在这宫中朝里,谁人不是如此?

就算秋叶白那样看似清高敏睿之人,不也屈服于摄国,上‘她’的绣床,不光是女子能出卖色相,男子也一样可以的。

“那您的意思是。”董嬷嬷轻声询问。

“传哀家的口谕去罢,秋家四子,德才兼备,克赞恭勤,宅心仁厚,尚安乐公主。”太后低头又轻嗅了一口手里的粉盒,脸上出现一种近乎飘然的享受神色。

“是!”

这个消息,没有多久就传遍了内廷。

太后懿旨初下,朝野之中顿起议论之声,这位秋家庶子,短短两年之内不但混得风声水起,爬到了从二品的位置,接手京城防务这般敏感事宜,更是入了老佛爷的眼,还准备迎娶皇后的嫡女,简直是羡煞旁人。

消息传到明光殿的时候,据说明光殿的那位直接把宫里的瓷器都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