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白曾经暗中交代过他,这天下没有人没有仇人或者不被人厌恶的,何况是何珅这样一地为官十几年的人,还垄断了泉州私运的人,必定结下了不少仇怨,只要找到他‘合适’的仇家,就是突破口。

“大人说了,泉州这么大,渔民不少,绝对会有知道怎么造船出海的,但是这里的人对外地人防心很重,所以咱们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取得的信任!”大鼠又喝了一口茶,悠悠地道。

他这几日混在市井之间查访出来的成果不错!

泉州原本就是渔村起家,以宗姓结村,每村都有宗姓祠堂,村人对外非常团结,海禁之后,皆私下里走私一点货回来维持村子的生计,每个村子都做同一个行当,自然因为争抢客人和货品都有些矛盾。

老牛是牛家村的村长,他们村子早年在泉州占据了最好的沙滩,也是海边最大的村子,村子里原本穷苦的日子因为有了走私,所以渐渐好过了不少,但是也因此与附近第二大的冯家村因为货品和私港的问题起了冲突,厉害的时候甚至发生过上百人的械斗。

一直都是牛家村占据了上风,直到十几年前冯家村村长的女婿何珅当上的了这个泉州府尹,他们便被迫让出了最好的港口。

如此还不算完,何珅借着自己的府尹官帽,利用手中权势和官兵大力‘缉私’,不允许各村各户走私,一旦被发现,船只捣毁,抓到的人轻则下狱,重则就要掉脑袋。

牛家村里的人因此出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是民始终斗不过官,何况对方还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又搬出了朝廷法令,严加管制周围的村民。

但惟独对冯家村的人一点不管,或者说直接支持冯家村,等于让冯家村的人垄断所有的泉州走私渠道。

在何珅的高压之下,牛家村的村民和其他村子的村民一样屈服了,日子难过的时候,便偷偷摸摸地从唯一得到‘允许’的冯家村的村民手里高价淘换一些走私的物件,再倒卖给一些不满意冯家村高傲态度的小商人,赚取一些微薄的差价。

但是就算如此,一旦被何珅的人发现,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种情形,就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或者叫狗官逼民反。”大鼠哼嗤了一,随后想起自己也是个‘狗官’,又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

众人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正是说话之间,大鼠一转眼,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些喧嚣之声,他眼底光芒一闪,搁下茶杯,丢下几个钱后立刻起身:“走了。”

其余几人都立刻起身跟着大鼠离开那小茶摊子,向不远处的一片热闹喧嚣之处挤去。

越是到外围宽敞的道之上,人便越多。

“别挤,别挤,听说是上京来的大官耶!”

“大官是怎样,有比我们多长两只手哦?”

“那轿子里的不是何府尹吗,哪个骑马的那个是大官?”

“是那个走在府尹轿子旁边的那个啦,好俏的小哥耶!”

“是好俏哦,比我家的俏查某还俏耶!”

人群议论纷纷,泉州自从百多年来禁海之后,最大光顾的官儿就是巡抚,而且五年来一趟,这一品大员,还是京官儿,都是稀罕货色,自然人人都想看看只在说书里出现的一品大员是个什么样子。

何珅扫了眼拥挤过来议论纷纷的人群,他用帕子擦了擦汗,有些尴尬地干笑:“大人,不好意思,乡下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

“无事,乡亲们都很热情。”秋叶白淡淡地步一笑,随后目光掠过附近的人民众,随后停在了几道熟悉的人影身上。

大鼠看向她,微微眨了三下右眼。

秋叶白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随后又移开了目光,看向前方。

只是她心中却松了一口气,似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所谓鸡鸣狗盗皆有所能,他们这些被人看不起的鸡鸣狗盗,实际上天生就长了一双尖利眼和三寸不烂之舌,市井之徒到哪里都是最能混进当地人之间的人,天生就知道该去哪里探听市井消息的来源。

看风部,不,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司礼监,没有让她失望。

秋叶白唇角微微地弯起一丝浅浅的笑容,顺手拨了下自己垂落的发丝。

五月的阳光下,风吹起年轻人束在头顶的乌发,那张隽秀非凡的白皙脸庞在日光下呈现出一种剔透的感觉,几乎能看见血管,线条秀丽的脸部线条还有修挑的马上身姿被阳光勾勒出漂亮的金边,仿佛整个人都散发暖暖的金光一般。

看得人

心痒难耐。

何珅仰头看着身边骑在乌骓神骏背上的年轻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真是比俏查某还俏咧!

梅苏看着秋叶白窈窕的背影,眸子里闪过近乎迷离的光来。

更远处挂着监军飞龙黄旗的马车里的帘子静静地撂了下去,掩去里面冰凉黑暗的另外一个空间。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往泉州城西门城郊而去。

看着大队人马已经远行,围观的京城大官的百姓们都地散去了。

小油菜看着远处的人影,眼中依然都是钦佩的光芒:“大人真是厉害,什么都能想得到呢,我以后也要像大人一样厉害。”

大鼠一扯小油菜的后衣领:“得了,快走吧,咱们时间不多了,你要真想像大人一样,就先把眼前的事儿做好!”

出而来泉州城,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渐渐地靠近了一处海边,秋叶白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海气儿,便看向一边的何珅:“府尹大人,这是到了您的私港,还是到了军港?”

何珅一抬手,示意众人停止前行,他慢吞吞地落了轿,看向秋叶白笑道:“这是军港,当年甲子海战等驱逐海盗和东洋倭寇的大战便是在这里了,只是要进军港正门需要绕远路,大人不若就从这里上去看看,虽然不是正门进港,但是这是军港后山,您可以俯瞰全景!”

秋叶白点点头:“多谢何大人考虑周祥。”

何珅看着她漂亮的明眸,正想谄媚地毛遂自荐陪着她上山,却不想他才张口,便见她下了马向不远处的那架监军专用的马车走了过去。

“下来罢,我想你会需要看看这个帝港是什么样子的,染军师。”秋叶白径自掀起了马车的车帘,淡淡地道。

百里初原是闭着眼的,闻言,他缓缓地睁开眸子,透过面具看向她,眸光幽凉:“大人有梅司运相陪不是足矣么?”

秋叶白听着他这话里,味道有点儿酸不溜丢的,便挑了挑眉:“说的也是,那么染军师就不必去了。”

说着,她作势放下帘子就要走,但手腕却被百里初一把握住,他声音幽凉低柔:“大人,你最好扶着在下一点,马车坐久了,腿脚不好。”

秋叶白见他优雅地扶着扶手准备下车的时候,她忽然一勾唇角,趁着他半弓着身子的时候,手上运足了内力,一手从他膝弯下穿过,一手穿过他腋下将百里初直接打横抱起,从车上抱了下来。

“既然军师腿脚不好,那么本座不介意代劳。”

毫无准备的百里初瞬间楞住了,等着他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将他直接抱下了马车。

不光是他愣住了,就连众人都呆住了,看着这么一幕‘体贴温馨’的一出戏,都直了眼。

双白看着这真真切切的‘公主抱’,默默地用手肘戳戳边上的一白:“殿下那天的那盘子菜呢?”

一白想了想:“吃了,一点没剩。”

双白和一白并着一干隐身的鹤卫们默默地感叹,驸马真是越来越彪悍了!

被‘公主’殿下压在身下欺负的场景仿佛是前生之前的事儿了!

至于自家主子

果然,越来越有‘公主’范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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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军魂之墓 二更

“仔细点,莫要摔了。”秋叶白放下他,轻哼一声,转身向山坡上而去。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闪,随后亦立刻举步跟了上去。

梅苏和何珅二人则神色各异。

梅苏微微颦眉,看着百里初的背影,眼底闪过异样和阴霾,这个男人到底和叶白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到方才她竟然这么伸手将一个男子从车上抱下来,他心中便有些莫名的不悦。

至于何珅的表情更是诡异,混合着古怪的惊喜之色,看得一边的宁秋心中疑心大起。

这个形容猥琐的府尹大人到底在欢喜什么!

而引得众人心中波澜起的人则全心放在了即将看见的场景之上,完全没有留意到众人神色古怪与她有关。

秋叶白少时便跟着老仙翻山越岭,何况这山坡并不高,她很快就爬上了山顶,将山中景色全部纳入眼底。

但爬上山坡顶上之后,她方才发现原来自己以为的这一处土坡,竟然真的是一处很高的山顶,只是她从山的另外一面海拔本来就很高的缓坡爬上来,所以才觉得此处低矮,实际上爬上来之后,才发现脚下虽不说是万仞绝壁,却也是极深和宽阔的山谷。

远处一片一望无垠,波涛粼粼的大海,而近处就是军港

好罢,如果一大片破船烂码头的地方也算是军港的话!

秋叶白低头看着那一大片破破烂烂的船,忍不住抚了抚眉心。

她的佛主!

她原本觉得那日看见的民渔港就已经够破旧的了,但是这里与其说是军港,不如说是军船的坟墓,就这么一眼看过去林林总总至少两百多艘破船,堆积如山,破败不堪如一片巨大的坟墓。

如果她没有记错,有些巨大的倒塌在码头上军船根本就是一百多年前的形制,都已经腐朽若此,无人清理,唯一让人觉得这里是军港的地方大概就是在码头的后山上,就是她所在的这座山峰之下有许多的炮台,而且看起来全部都是相当新的火炮。

那些旧的军船坟墓堆满了码头,倒是更像掩体。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常听说泉州附近海盗猖獗,但是泉州似乎很少向朝廷发求援信的原因了。”百里初幽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秋叶白看着这一大片海港,叹息了一声:“因为根本没有必要,泉州城的海防看起来做的还不错,只是海军呵呵。”

什么海军,那就根本是个笑话,没有一艘好船的海军还能称之为海军么?

“史册记载真武大帝曾经领着元宸皇后乘坐帝国海军天下号,并着海军大小二十多护航战船航游于帝国漫长海岸长达三个月,最远甚至远至暹罗,四夷臣服,如今看来,真是昨夜星辰昨夜风。”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那些史书上的曾经辉煌一时的帝国海军,竟然就葬身在这里,埋葬了过去的荣耀,军魂不再!

“杜家!”百里初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他的声音极轻,只是那些阴寒森冷仿佛来自地底最深处的尸寒之气,让人毛骨悚然。

“不光是杜家,这也是你们百里皇族轻信、昏庸和荒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秋叶白想起了自己的‘宿命’,忽然轻嗤了起来。

什么‘妲己妖姬’祸国殃民,什么‘魔鬼和灾厄’会自海上而来。

信仰和邪教,不过是由人心操控,正与邪不过是一线之间罢了。

两人默然无语,冰凉的海风迎面吹拂而来,他们静静并肩而立看着这波光之中安静地海军坟墓。

片刻之后,百里初忽然问:“大人的后手可是准备好了?”

秋叶白闻言,似讥讽他,又似自嘲地轻笑:“所以我说染军师是我腹中之虫,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却猜测不透他的心中在谋划着什么。

这种感觉不得不说,让她偶尔会感到异常的挫败。

“小白。”百里初想要说什么。

她却懒懒地摆摆手,径自打断了他:“咱们还是说正事儿罢,大鼠他们已经去做第二手准备了,不管是何珅还是梅苏,到目前为止我都不信任他们,若是租借船只和船工顺利,我们自然不必再冒险大费周章,若是不顺利,咱们也总不会失了先机。”

若是能不用到牛家村的人,她还是希望不要用到的,毕竟牛家村的人艰难过日子,她现在没有时间腾出手来处理何珅,那么一旦他们运粮离开,遭殃的还是村民。

百里初沉吟:“若是需要,本宫可以直接以述职为由让闽江巡抚直接提调何珅离开泉州去曾江府述职。”

“不必了,何珅能在这泉州横行多年,而且一直不调职,闽江巡抚都换了四任,便可以知道何珅早已买通闽江巡抚,若是忽有异样反而打草惊蛇。”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有些讥诮地看了他一眼,换了个称呼:“何况,殿下不是说了要培养我能独当一面么?”

说罢,她转身向山坡下走去。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抿了抿精致的唇角跟着她一起下了山坡。

两人之间分别继续回到车驾之上和翻身上马,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众人心中则是心思各异,继续向何珅的私港出发。

接下来的路上何珅对秋叶白莫名其妙地又热情了许多,一路都让马车车夫驾车和秋叶白齐行,他就撩着帘子,给她细细地讲泉州的风土人情,及他自己的私港多么漂亮和能耐,每日吞吐多少私船和货物。

秋叶白则是由着他讲,直到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大半个泉州城的财富都属于他的之后,她亦有点怪异地瞥了眼何珅。

他之前还是小心又谨慎,死不承认泉州有走私港,听说梅苏都被他威胁了一遍,今儿怎么倒过来大吹特吹,将他自己吹成了走私之王,连周边的海盗都要买他的账,他已经富可敌国?

何珅全无所觉一般,继续赖在秋叶白身边,眉飞色舞地讲述他得意的私港。

宁秋和宁春、小七几个看着何珅都颦眉,这老小子总黏着四少是想作甚?看着真真儿不顺眼!

又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何珅的私港便到了。

不需要任何指示牌,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提示,众人都知道何珅的私港到了!

因为这私港的宏伟和壮观让所有都瞠目结舌。

一转过一处山坡,眼前豁然开朗,人声鼎沸,来来往往扛着货物的码头工人、客商、牛车、马车四处穿行。

这里附近甚至还有好几家小客栈和小酒馆。

而不远处的开阔的海滩边,足足有十个码头,停靠了将近几十艘船只,有大商船、小商船、要有些船只船身上安置着炮管,看起来像是护卫船。

秋叶白眼尖地甚至看见了一艘异国海盗船,因为海盗船上吊着一具骷髅。

她在路上研究过一些泉州这边海盗情况,各色人等都有,远的甚至有和艾维斯一样的西洋海盗船,近的就是本土落草为寇的渔民,这些海盗们都有各自的风物习惯,其中有些就喜欢将敌人的尸体吊在船尾,任由腐烂,震慑敌人,或者祭祀风神。

“如何,下官没有欺骗督军大人罢?”何珅看着秋叶白震撼的神色,得意洋洋地抚摸着自己嘴上的两撇小胡子。

秋叶白点点头,看向何珅露出个有些莫测的笑容:“是,何大人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

残旧的渔港、破烂的海军之墓和这里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难怪半个泉州的财富归他所有,因为他确实够心黑手辣,搜刮起来不手软。

“大人客气,您要喜欢,下官亲自带您去看看?”何珅刻意凑近秋叶白笑眯眯地道。

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淡淡地道:“大局为重,也许大人可以带下官去看看运粮船,还有我们的运粮船出海的时候需要船工和护卫船只。”

何珅似不曾察觉秋叶白避开他的动作,谄媚地笑道:“自然、自然,这边请。”

说着,他便引领着秋叶白一路进港去参观船只和见船长、船夫及一干护卫船的相关之人。

这些人对何珅的吩咐皆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在何珅交代给他们任务之后,皆齐齐来向秋叶白和梅苏见礼。

“但凭府尹大人和督公大人的吩咐,我等一定顺利将粮食运到粤东!”一干人等皆齐齐对着秋叶白和梅苏等人拱手行礼。

秋叶白看着船只的装备,微笑:“很好。”

何珅笑眯眯地看向她:“监军大人可还满意看见的?”

秋叶白点点头,到目前为止看不出什么猫腻,如果何珅和梅苏都没有问题,能配合着将粮食运出海,自然是最好。

她看着周围走过的不管是船工还是各地客商、甚至海外客商都向何珅点头行礼,便挑眉道:“大人真是很得人人心。”

何珅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笑眯眯地道:“大人不若跟下官去下官在这里的书房取一件令牌,有了下官的令牌,大人在海上号令他们,他们绝对不敢不从。”

秋叶白闻言,不疑有它地道:“请何大人带路。”

何珅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而诡异的光芒,领着秋叶白到了一处小楼门口,对着秋叶白有些为难地道:“这个地方颇为机密,只能秋大人你一个人跟下官入内。”

秋叶白看了他片刻,淡淡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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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惩罚与救赎 上(一更)

“大人!”“四少!”

不管是小七、宁春、一白等人还是梅苏等都瞬间出声,想要唤住秋叶白,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不管彼此是何等立场,秋叶白作为主官独自犯险,实为不智。

无人留意到一直站在秋叶白身后的百里初,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众人之后,听见秋叶白要独自进入何珅的小楼之后,他也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随后却又将目光投向了他处,不知在想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们,目光清冽地一笑:“不必担忧,本座相信何大人是个聪明人,何况都是自己人。”

“正是,诸位这般紧张,难不成担心老夫会谋刺督公?”何珅摸着自己唇上的小胡子,阴阳怪气地睨着众人。

“何大人,您这儿建起来不容易,我家四少也是金贵人,若是在您这儿少了根寒毛,您这以下犯上,对上官不利的罪名定是最轻的一条,重的就是谋逆大罪了,所以还请您谨言慎行。”宁秋忽然上前一步,看着他,笑容艳丽,只是笑意里锋芒森然。

何珅看着她明艳的面容,却一点不为所动,只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小娘子不必担心,本官自然省得。”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入。

秋叶白安抚性地拍了拍宁秋的手,又看了眼有些担忧的众人:“我很快会回来。”

说罢,她也转身跟着何珅进了小楼,她进门之后,那楼门便‘吱呀’一声合上了。

宁春看着这情形,冷哼一声:“平日里,染军师就知道对四少指手画脚的,如今四少以身犯险,却也不见他挡一挡。”

不少人这才反应过来,没错,四少家的那位冤家刚才很沉默!

小七、宁秋、一白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染军师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一白和双白两个人瞬间脸色就变了,立刻转身就往外走。

“不会又去吃了罢?”宁秋小声嘀咕。

梅苏亦是一怔,随后微微颦眉,修目锐利地缓缓地扫过码头。

但是码头上人太多,却似没有任何异常,这么一个戴着面具兜帽,一身极为扎眼装扮的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还真是能耐。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随着何珅进了小楼,没有人动手,门便在身后直接关上了,她虽然知道是机关,但是回头看了眼。

何珅在前面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是下官江湖上的朋友设计的,很有趣罢?”

她回过头来,淡淡地道:“不错。”

何珅转过身一边慢悠悠地领着秋叶白往楼里走去,一边道:“大人身边可真是美人环绕,方才那位美貌小娘子如此紧张大人,大人可真是艳福不浅。”

“宁秋美貌心细,确实难得。”秋叶白随意地搭话。

她正想着这何珅不是也看上宁秋了罢。

却不想何珅却忽然冒出一句:“不知大人是觉得您身边的宁秋难得呢,还是那位染军师难得?”

秋叶白脚步一顿,看向何珅。

何珅也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摸着唇上的胡子笑道:“下官看宁秋姑娘虽然美貌异常,但那位染军师虽然一身长袍却遮不住他宽肩窄腰并着一双长腿,气质神秘惑人,更难得是他露出的嘴和下巴线条比我家那尊玉人还精致,真真是难得的人间极品呐。”

何珅对百里初看似赞美,实则猥亵的评价,让她眼底瞬间闪过森然寒意,她一点都不喜欢从别人嘴里听见自己的男人被冒犯和意淫!

许是楼里光线不太好,所以何珅没有看清见秋叶白的表情,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笑得一脸羡慕的样子:“嘿嘿,大人真真儿的好福气,身边皆是美人啊。”

“哦,是么。”她的声音轻而冷,似冰凉的风掠过刀锋,让何珅一个激灵,似终于察觉了她的不悦,何珅干笑两声:“大人不必介意,下官这人心直口快。”

随后,他转过身慢悠悠地往前走,也不再多话,领着秋叶白上了三楼,进了一处书房一样的房间。

秋叶白看着这书房布置的极其奢华,西洋透明琉璃为窗,千金一丈的鲛珠纱为垂帘和床帐,压帐的竟是一串串罕见的南洋黄金珠,墙壁上挂着镀金西洋琉璃盏里镶嵌着的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桌椅和小憩用的软榻皆用的是小叶紫檀,并镶嵌着玳瑁雕花。

珍珠羽孔雀翎,西洋地毯等等更平添奢美之感,但满眼都是金光灿灿,着实有点俗得似暴发户了。

她见了百里初那种属于皇族百年积淀而出的奢靡典雅,再看这些,便着实发现原来就算‘炫富’都是有高低之分的。

秋叶白正环顾房间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眸底寒意一闪,手腕一转,一个利落地折腕就将对方给擒翻在地。

“哎哟,哎哟,痛煞老夫也,放手,快放手!”何珅抱着个盒子,被她按在地上痛的脸色发青。

秋叶白看着他手上的那盒子,估摸着他的令牌,这才松了他的手,脸上却没有什么歉意,只轻描淡写地道:“抱歉,本座不太习惯有人近身,习惯性动作。”

何珅跌在地上痛的干瘦的脸皱成一团,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见秋叶白径自寻了窗边站着欣赏窗外风景,一点都没有扶起他的打算,他暗自恼恨,但看着她窈窕修挺的背影在天光下似一株亭亭玉树,又看得呆了呆,好一会才自己抖抖索索地爬起来。

他抱着盒子慢慢靠近秋叶白,忍着手腕骨折似地痛笑道“呵呵,大人风姿非凡,又身居高位,自然眼红嫉恨之人不少,大人想必遇上不少暗算,不让人轻易近身是对的,下官不怪大人。”

说着他将手里的盒子递给秋叶白:“大人,请。”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看着他那得意又谄媚的样子,随意伸手打开了那盒子。

阳光落在盒子里的霎那,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汪碧湖,那玉牌瞬间散发出剔透的光芒似乎湖上的涟漪金光。

“这是。”她忍不住挑眉,心中暗惊,绿成这般水头的翡翠,天下间怕也难寻第二块,这玉牌只四个字能形容——价值连城。

“这是下官的令牌,这泉州城,不,天极帝国也难寻第二块!”何珅得意洋洋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