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斩依旧不语,走到她身后,扯裂她的领口,随后微探头检查她背部的伤势……根本没怎么样,只是有一点搓红而已,真是娇气。

“无碍吧?”他不确定道。

“受伤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呐……”俞晓玖忽然想起一句经典台词。

贺千斩指尖一顿,在她晕红的搓痕处……画了一个圈。

一缕凉意,伴着柔和的旋转落在她的肌肤上,俞晓玖相信他在表达某种含义,因为每当他情绪不稳定时,就会在自己身上画圈圈。

“圆圈代表什么意思?”

贺千斩一怔,笑而不答。

“你们你们!在做何事?!”

顾风刚巧走过,惊见小九衣领微敞。

俞晓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她正好要找顾风,实话告诉他,她不能接受顾风的追求。因为顾风很单纯,最好不要受到莫名其妙的伤害。

贺千斩提起锦盒,径直向皇宫走去,恐吓皇太后,此任务太简单。

“小心点,万一出现状况,安全第一。”俞晓玖急切叮嘱。

展洛鹰驻足一瞬,应了声,翻墙而去。

“顾风,咱两谈谈。”俞晓玖缓缓坐下。

“嗯?你为何这般严肃?”

俞晓玖抿了口茶,刚要开口,顾风忽然发出一声闷哼,因为手指被门板上的倒刺割破。

俞晓玖注视溢出的鲜血,差点忘了替顾风测阳寿的事。

“去何处?”顾风吸吮着受伤的手指。

“跟我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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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偏拗六

自从穿越后,俞晓玖初次步入前世的修行大殿。

殿中装潢简约,墙壁上只挂了几幅得道高僧的画像,古朴典雅,香炉青烟氤氲弥漫。

她凭记忆,在暗格中取出一个古铜色的盒子,盒子表面雕刻梵文。小九出生时便拥有了这个盒子,具体从何处而来,无人知晓。

俞晓玖不禁打了个冷颤,她只能按照记忆的指引实施测试,但究竟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数,毕竟要默念一串完全不理解其含义的经文之后,三滴血才会融合,而后测出阳寿与劫数。

她谨慎地开启铜盒,盒中构造极为繁杂,一条条弯曲盘旋的沟槽之内,酷似报刊杂志上常见的迷宫游戏图,而看似密密麻麻的纠缠曲线,其中必然有一条线可以顺利延伸到另一边。

铜盒四周边缘雕刻一排排娟秀的金字。

刻度子年月日——以子丑寅卯标注时间。

刻度劫数之难——自尽;他杀;自然;意外;病死。(其中包括分支细节)

刻度投胎体——十二生肖以及人、鬼、仙。

当然,其中也有些特殊的标记,俞晓玖必然看不懂,只能先测试看看。

“借你一年阳寿,你如果不愿意,绝对不勉强。”俞晓玖郑重道。

顾风抓了抓发根:“用来作甚?”

“卜你是不是我要寻找的那个人。”俞晓玖不知该怎么解释,何况她的理由挺荒谬,害人家少活一年就是为了确定顾风是不是阎王的转世肉身。

顾风抽了口气,心里毛毛的:“倘若不是呢?”

“那我只能继续找,到目前为止,确实还没出现一位令我一见倾心的男人。”俞晓玖很想忘掉那个神乎其神的爱情故事,却又不由自主地寻觅着。

顾风沉默半响,艰难地伸出手指:“你别想糊弄我,我可是懂点道术的……”

俞晓玖应了声,取出盒中配备的三根器具,类似空心针管,分别吸取三滴鲜血,而后,小心翼翼地滴在三个小凹洞里。

血滴已填平了微小的坑洞,只待俞晓玖念经启动……

“你别看,坐那边去。”俞晓玖相当紧张,还没念先冒冷汗。

顾风见她神色肃然,乖乖坐到一边等候。

俞晓玖沉了沉气,盘膝而坐,合起双眸,双手合十立于身前。

就当她按记忆指引默默背诵开来时……只见第一滴血,逐渐渗入金属表层,变成一个隐隐发出光晕的红色圆形亮片,亮片缓缓移动,在看似杂乱无章却井然有序的织网隧道间滑行。

俞晓玖没有睁眼,所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化,她断断续续地念经,一刻钟之后,终于将繁复大段的经文默念完毕。

她依旧不急于睁眼,心中忐忑不安,静坐片刻,敛息屏神,才悠悠抬起眼皮。

俞晓玖俯瞰刻度盘,愣住……又瞬间呆滞。

顾风显然等得不耐烦,见她保持俯视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由凑走上前察看。

“别过来。”俞晓玖倏然发出命令。

顾风脚步一顿:“怎了小九?”

阳寿未知,劫数未知,转世体……也是未知。

俞晓玖神色木讷,怎么可能都是未知,应该是哪句经文念错了吧?就像安装电脑程序那样,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错?

她向身后招招手:“计算失误,再给我三滴血。”

“哇,你想弄死我直接说呗,给你放一盆。”顾风不以为然地走上前,他偷瞄了一眼铜盒构造,但铜盒内部还是一块实心的大铜块,他完全看不到其精髓所在。

俞晓玖无心玩笑,在心中默背了好几遍,才决定全神贯注地再次操作。

又是一刻钟过去。

俞晓玖提心吊胆地察看真相,竟然与第一次测试结果完全相同……她,呆若木鸡。

难道是自己不具备测天命的仙气?

她朝顾风勾勾手指,攀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听罢,顾风耷下眼皮,走出修行大殿,去厨房抓来一只活鸡,挤出几滴鸡血供她继续瞎折腾。

当她替公鸡算完命,公鸡立刻两腿一蹬,挂了。证明——无情的借走了阳寿。注明:总寿命不到一年的生物,当场秒杀。

公鸡命运:阳寿——三十五日;死于——卦阵;转世——女子。

俞晓玖在胸前胡乱摆个十字架手势:“某鸡,你已轮回为畜八世,下辈子投胎变美女,多勾搭几个帅哥,阿门……”

顾风朝她翻白眼:“你这侩子手,谋杀了一只明日才宰杀的大公鸡啊,究竟从中得到了何种快.感了你?……”

俞晓玖故意岔开话题,公鸡的命运一目了然,说明她可以驾驭占卜术,她心里自然没底了……顾风究竟属于什么体质?居然算不出个所以然。

难道真是阎王的转世肉身?

“哦对了,你方才要与我谈何事?”顾风喝了口凉茶,看她疑神疑鬼地闹腾半晌,可最终也未告知他结果。

“那个,没什么,我忽然想吃饺子……”俞晓玖含糊其辞道。

“那我叫护国府的厨子去做。”

“不,我想吃你包的。”

顾风扬唇一笑:“好吧,回房等我。”

俞晓玖注视他欢蹦乱跳的身影,顺了顺胸口,她寻找的“老情人”,莫非是顾风?

天呐,小阎王不会这么……“天真”吧?

※※

同一时间,偌大的后宫之中。

一道矫健的黑影,飞檐走壁,闪动如梭,轻易避开皇家巡逻队的警惕视线。

三更半夜,御花园内虽静谧清幽,但皇太后寝宫四周依旧戒备森严。

贺千斩将黑布蒙住口鼻,三拳两脚将十几名侍卫打晕在地,速度之快令侍卫们来不及反应。他跃上屋檐,宛若鸿毛落地。

皇太后是上了岁数的老人,睡眠本就不好,轻微的瓦片动静令她即刻清醒。

她蓦地坐起身,惊见寝宫太监已昏厥于地。

“何人胆敢造次?!”

贺千斩提起锦盒,扬手一抛,稳稳落在皇太后枕边。

皇太后先是一愣,待看清是何物件时,挥去惊悸心态,喜出望外地扬起唇:“为何不按规定在指定地交易呀?”

贺千斩不予回应,从怀里掏出一叠信,证明锦盒中空无一物。

皇太后笑容顿僵,晃了晃锦盒,随后扬起犀利的视线,横眉冷对怒道:“放肆!莫非还欲威胁哀家不成?!”

“喊,大声喊。”贺千斩显然不屑一顾。

岁月摧残了女人的容颜,却强化了她们脆弱的心,将原本温柔似水的女人历练为八面玲珑、遇事不惊的狠角色,尤其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闱之地,真善与死亡无差。

皇太后面无惧色,嗤之以鼻道:“求财,求官,开出条件来!”

“保全小九。”

皇太后愣住……小九所指护国娘娘,此人竟对其称呼得如此亲密,看来护国娘娘真如皇后所想那般,是个水性杨花的放.□子。

“护国娘娘派你来胁迫哀家?”

“废话少说。”贺千斩上前三步,皇太后感到一股震慑的气息,不由向床榻内挪了挪。

“证明她是处子,信函还你。”贺千斩简明扼要一说,语气透着强有力的威胁。

皇太后生平初次遭胁迫,难免怒火攻心,又不禁齿冷一笑。

“没得选择。”贺千斩一指扬起。

“哀家可以妥协,但护国娘娘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点,你居然为了一个瘸女以下犯上,可知此乃株连九族的大罪?哼!不知所谓!——”

贺千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已然不耐烦:“话真多。”

“你!太放肆了!”皇太后气得发抖。

“回见。”

语毕,他转身离去。仿佛在家门口遛弯一般。

皇室丑闻攥在他人手中,皇太后自然无法向侍卫求救,何况她并不知晓此人便是江湖第一杀手贺千斩。因为“整桩买卖”由心腹太监出面交易,而那位太监,早就去地府见阎王了。皇太后攥紧双拳,气得牙根直痒痒,护国娘娘真乃“神通广大”之人,竟然挖出她三十年前的秘密情史,不过,也怪她当时迷失心窍,一时糊涂始乱终弃。

……

贺千斩顺利完成任务,再次跃上屋檐,可是!……竟然与另一名黑衣人狭路相逢。

两人相觑一瞬,贺千斩猛然出剑——

黑衣人则抱头蹲身,大喊大叫“啊啊啊,我乃聂盈公主,唔唔……”她被封住嘴,两腿乱蹬。

聂盈私自出宫玩耍到天黑,为逃避惩罚,所以翻墙溜回,刚爬上围墙,怎就碰上密探了?

贺千斩并不打算杀人灭口,毕竟这女子未妨碍他办事。

他松了手,聂盈借住月光,注意到他眉间的伤疤以及迷人的冷酷双眼……她捂唇大惊:“贺帅帅,你夜闯后宫禁地,莫非……莫非是来找我幽会?……”

“……”贺千斩本想威胁她几句就算了,未想到这女子如此“天真可爱”。

他懒得浪费口舌,索性借坡下驴:“嗯,走了。”

聂盈很不矜持地搂住他的腰:“别吖,既然来了,去我寝宫聊聊呗……”她完全忽略一件事,贺千斩一袭夜行衣,私自潜入后宫,应该被乱刀砍死。

贺千斩掰开她的手指,刚欲离开,御花园内便传来一阵混乱的躁动声,通明的火把急速照亮了庭院。至于原因嘛,贺千斩方才打晕了十几名护卫,不乱起来才怪。

他只关注四处攒动的火把光点,聂盈却还未反应过味,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侍卫们在抓你!……还是在抓我?”

贺千斩缄默不语,拉住聂奢跃下屋檐,躲在背阴的大树后,聂盈也不管贺千斩来后宫作甚,只信奉一条准则,保护他嫁给他!

她见侍卫步步搜查,按住贺千斩手中的刀柄,忽然从树后方跳出。侍卫惊见盈儿公主显身,先是跪地行礼,再看她黑衣打扮,已猜出七八分。

“三更半夜,吵吵闹闹作甚?!”

“回公主,太后寝宫门前十余名侍卫受伤。必定有三、五名刺客擅入后宫。”

“刺客?……咳咳,是本公主干的,哪来的刺客?”聂盈从小习武,打伤几名男子不在话下。

侍卫长先是一怔,信以为真之后,反而感觉如释重负,只要并非刺客就好啊。话说聂盈胡闹惯了,连皇后都管不了她,他们这些奴才更不敢指责。

“原来如此,请公主早些回宫休憩,奴才退下。”

聂盈道貌岸然地应了声,但肝颤儿得厉害,母后明日定会大发雷霆将她关进小黑屋软禁。

“贺帅帅,安全了,出来吧……”聂盈打肿脸充胖子,得意一笑。

贺千斩抱拳致谢,此时不走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