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都没听说的怪东西,即使世间真有灵丹妙药也未必轻易等到,俞晓玖深深低头:“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那变态杀了呢……”

贺千斩脸色一沉,蹙眉愠怒:“一副皮囊罢了,莫在我面前寻死觅活。”语毕,他抽出一条软鞭,拴在她的脚踝上,而后将马车内的“利器”统统丢出车外,甚至连桌椅板凳都不放过,顷刻间,马车里只剩下一张床。

“我警告你,撞木板死不了,只是多受一份罪。”贺千斩口吻霸道。

“我是病人!你怎么可以把我捆起来!”俞晓玖抓起枕头扔向他,她如今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可贺千斩竟然用这种强硬的方式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贺千斩并未闪躲,迎面挨了一下撞击,神色有所缓和:“我说最后一次,能治。”

“我不想听!你最好一刀捅死我——”俞晓玖的情绪已完全失控,只有感同身受的人才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简直生不如死。

贺千斩最怕她萌生寻短见的念头,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眸子再次燃起怒火,一步上前,捏起她的下颌,正色质问:“你再敢讲一次试试?!”

俞晓玖顿感下巴酸痛,猛打着他的手背,气急败坏怒吼:“你是男人当然无所谓,可我是女人啊,我承认自己不够坚强,就是没勇气活下去了!不用你管,你是我的谁啊?!——”

“你!……”贺千斩气得青筋暴怒,举起铁拳,恨不得一拳打回她的理智!

俞晓玖哭得泣不成声,她扳正贺千斩的脸颊:“看着我贺千斩,当初你可以杀了我,却稀里糊涂拜我为师,连我都认为不可思议的事竟然就这么发生了,说明什么?……不要否认贺千斩,证明你喜欢那张漂亮的脸!现在什么都没了,你还敢说当初见我时,如果也是这幅丑模样!你会手下留情吗?!”

贺千斩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垂下手臂,笃定道:“会。何况这假设分明是无理取闹。”

“我就是喜欢无理取闹,我本来就是这样!”俞晓玖对他推推搡搡:“不需要什么冰魄雪莲,也别再哄骗我,出去、出去啊——”

贺千斩攥住她一双手腕,不知如何使她恢复平静,他压了压情绪,坦言道:“当初不杀你,确实不明何故,如今保护你,心境如初。”

俞晓玖啜着泣,注视他真诚的目光,那是一双有别于以往的眼睛,感情注入其中,居然这么简简单单地,平复了她躁动的情绪……

她吸了吸鼻子,从大哭转为呜咽:“那你夸我漂亮,必须是真心诚意的那种……”

贺千斩微怔,方才还哭哭啼啼,怎说变了就变,女子的情绪都这般起伏不定?

他不自然地抿抿唇,依她身旁坐下,目视前方,话在嘴边绕了绕:“你只要记住一点,不管你会嫁给谁,贺千斩对你不离不弃。”

“……”俞晓玖木然地眨眨眼,她捂住伤口,戳了戳贺千斩肩膀,旁敲侧击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嗯?”贺千斩怔了怔。

“装傻?”

贺千斩知晓她在问何事:当初小九问过自己喜不喜欢她,但这般明显了,何必再重复。

俞晓玖依旧眼巴巴地等答案,如果是爱情在作祟,她或许会感到好受点。

贺千斩选择避而不答,取来一块新的白布,包扎在她的伤口上,在系扣上扎个难看的蝴蝶结。

“你必须信任我,疤可以除。”

“嗯,相信你……”俞晓玖被他的目光所吸引,对,贺千斩从不承诺没把握的事,她真不该存有丝毫怀疑。

“来来来,好菜上桌喽——”顾风撩帘而入,惊见桌椅板凳不翼而飞:“唉?贺千斩,你为何捆上小九?”

俞晓玖基本恢复正常,举手报告:“我刚才抽疯来着,一哭二闹三上吊。”

顾风倒抽一口气,将菜盘放在地板上:“照镜子了?”

“嗯,差点吓死我,难为你们对着这张脸看了十几天……”俞晓玖沉闷地点点头。

顾风如释重负地吐口气,小九比他想象得镇定百倍啊,真担心她会想不开。不过桌椅都没了,看来也吵闹了一通。

“吃饭吃饭,今晚有荤菜哦……”顾风托起那盘鲜香美味的清蒸黄鳝,朝她的方向吹了吹香气,筷子递到她手中。

俞晓玖舔了舔嘴唇,夹起肉菜大快朵颐,品尝多半盘之后,才满足地翘起大拇指:“嗯嗯,真好吃,你可真厉害吖,竟然能抓到滑溜溜的黄鳝,好崇拜你啊顾风!……”

“……”顾风勉强扯了扯嘴角,心里更不是滋味,他下意识看向贺千斩,贺千斩则凝望窗外,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

俞晓玖默默忏悔,为刚才的失控深感内疚,不该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既伤人又自私。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独立的个体,其实自从出生之后,生命便属于所有爱你的人,死固然容易得很,但痛苦只会留给活着的人,伤害关心你的人。

难怪贺千斩气得想抽她,是该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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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根不净

“我又不寻短见,快给我松绑吖……”

三天过去了,征途在继续,俞晓玖依旧摆脱不了铁链的束缚趁着贺千斩不在马车内,她开始求助顾某人。

“顾风,连你也不管我死活啦……”

“啊,你说到关键问题了,我这次听贺千斩的。”

“……”俞晓玖其实到不舒服,或许是自己敏感了吧,但总觉得他的态度没以前热情了。

“你回阴阳派吧,你师父和师兄弟肯定在惦记你呢。”她并没赌气,只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再者说谁不喜欢漂亮的事物?即便他后悔了,只能证明他投入的感情不够深。何况自己从没给过热烈的回应,绝不会责怪他。

顾风反应平静,正视她的脸孔,几日来他想了很多,诸多状况他看得很清楚,选择一味逃避,只是在忽略越发明朗的真相。

他沉思许久后才开口:“倘若贺千斩不在你身边,你绝对不会赶我走。”

俞晓玖愣怔,刚欲反驳,又抿了抿唇,也许顾风说得对,只是自己不想承认罢了,毕竟一时的感动不适合过日子。而且她已将后半生许给了顾风,变来变去很差劲。

“这样吧,如果我的脸能治好,咱们就成亲,如果不能……”

“不能也成亲。”顾风斩钉截铁地打断。

他坐到床边,握起俞晓玖的双手,深深吸气,正色道:“我承认,曾经被你的容貌所吸引。当然,你除了美貌也没有其他优点,但我如今的想法变了,倘若失去你,我不知活着还有何乐趣。虽然我没有贺千斩那般出色,可是我会竭尽所能给你创造最安逸的生活……”

他这几日少言寡语,并非嫌弃小九,而是自信心在一点点消失。

俞晓玖轻应声,这番话还是稍稍打动了她:“对不起,我不会再三心二意了……”

顾风得到满意答复,不由璨齿一笑,大大地舒了口气。他探头向她靠近,当唇与唇即将触碰时,俞晓玖则下意识向后闪躲,但她很快察觉到此举不妥,不由调侃道:“嘴唇还没消肿,你想吃腊肠吖?……”

顾风笑容微敛,又勉强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呵呵,告诉你的坏消息,今晚吃素。”

俞晓玖垮下肩膀,不情愿地点点头:“队伍走到哪了?”

“已经进山了,这十日都会赶山路,马车会颠簸点,而且越靠近寒齐国越冷。”

“哦,山里野味多。”她第一反应就是吃。

“……”顾风无奈一笑:“待伤口完全愈合,保准让你吃个痛快。”

“嗯嗯,多久?”

“至少二个月。”

“……”俞晓玖一扬手轰人:“做你的野菜粥去吧,我要睡觉。”语毕,她侧躺在枕边,虽然很不应该,但她不自觉地又想到贺千斩,话说贺千斩做人也没什么原则,只要耍耍赖提要求,他绝对不会控制自己的饮食问题。

说曹操曹操到,顾风与贺千斩擦肩而过,贺千斩顺手将三只野山鸡交给顾风,鸡肉不属于发物,但也要看做法及食用量。

顾风急忙跳出马车,神色不悦,没头没尾质问道:“我不会捕猎吗?你故意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

贺千斩不明所以,但懒得多问,一撩帘欲进马车,却被顾风快一步拦截,贺千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顾风不自然地撇开目光:“我家小九在睡觉。”

听罢,贺千斩一转身坐在车夫身旁,而后依在车栏旁闭目养神。

自从小九遭遇别国余孽偷袭之后,他不敢再懈怠,每经过一道关卡,他便提前一步沿路勘察,确定万无一失才能安心。

由于他的疏忽大意,导致仇家找到可趁之机,倘若小九并未吹响“千里传音”,他恐怕救助不及,为此事,他至今还在内疚。致命的错误,他只允许自己犯一次。

顾风抓了抓头发,他方才的言辞有点过了,没话找话道:“贺千斩,你教我武功吧……”

贺千斩眯着眼,微扬唇,不留情面地嘲讽一笑。

“喂喂!你这何态度,我可是虚心求教哎!”顾风在他身边挤了块空地,用手肘撞他:“教教我啊,我悟性可高了。”

贺千斩斜了他一眼,取过车架上的斧头,丢在他脚边。

“何时你一斧砍断树木,我再教你。”

“你耍我呢吧,为何要伐木?”

“练臂力。”贺千斩动了动唇。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有耐心。

顾风转了转眼珠,忽然灵机一动:“哈哈哈,砍树苗成么?”

贺千斩缓慢睁眼,向他射去一道冷光。

“……”顾风打个冷颤,扛着斧子,刺溜跳下车,走了三步,扭头:“我全是为了小九,否则我才不费那力气。”

贺千斩应了声,似乎很满意他给出的理由。

“贺千斩,是不是你回来了?进来一下。”俞晓玖轻声呼唤。

贺千斩与顾风面面相觑,顾风紧张地看着他,贺千斩并非多虑,起身进车。

俞晓玖坐在床边,指了指脚踝上的铁链,用眼神示意他解开。

贺千斩则指向痰盂,想方便,有器皿。想松绑,他自会判断。

“……”俞晓玖见他态度强硬,嘟起嘴,算了,还是聊点别的吧……“那什么,以后别当杀手了行不行,我只要求这一件事。”

贺千斩沉默不语,说起此事便聊到矛盾之所在。

“而且你有那么多家放高利贷的商行,利滚利都够吃上八辈子了,反正也不是正当行业,你再开多开几家青楼、赌场什么的,钱财滚滚而来。”俞晓玖认真道。真怕他哪天死于非命。

“日后再说。”贺千斩敷衍道。

俞晓玖打算继续劝,一道“可怕”的声音令她愕然而止。

“贺帅帅!本公主来找你啦,嘿嘿……”聂盈神采奕奕一笑。贺千斩前脚离开皇城,她后脚便擅自离宫,单枪匹马日夜兼程,迷路三四次,终于找到大军正确方位。

贺千斩拧起眉,这小女子究竟有多执著?

俞晓玖眨眨眼,聂盈的目光全集中在贺千斩身上,真有这么爱吗?

聂盈因兴奋过度险些忘了给护国娘娘行礼,她正对俞晓玖站立,刚欲行欠身,不由一声惊呼:“娘娘,你你你的脸?!……”

“哦,遭埋伏受了点伤。”俞晓玖有问必答:“嗯?皇上不得而知?”

聂盈注视她肢体上的包扎物,尤其是脸颊,嘴唇及半边脸都肿了:“我离开皇城有一段日子了,娘娘的脸无大碍吧?”她很想抑制幸灾乐祸的情绪,但眼角已经笑开了。护国娘娘就是依仗脸蛋俘获美男的!叫人给抽了一顿吧?报应啊报应。

俞晓玖垂下头,问一次难免刺伤一次:“多谢公主关心,应该没事……”

聂盈本想上前一步围观,却被贺千斩扯住手腕拽出车外。

※※

小树林里

贺千斩怒视聂盈,警告道:“莫再提及伤势。”

聂盈还不知晓其中的严重性,捂嘴偷乐,没诚意地“哦”了声,而后抛了抛媚眼:“贺帅帅,本公主千里寻夫,感动不?”

“回去。”贺千斩冷然。

聂盈蹦起脸,跳脚大怒:“本公主为你付出这般多,你莫非生了一颗铁石心肠?!你说你说,我哪点配不上你了?!还是你打算一辈子不娶妻生子?”

贺千斩旋身离去,正因为有了最爱,便不再有其次。

“你给我站住!”聂盈怒步追赶:“我知晓你心里有谁,但她心里有你吗?!她不过是依赖你、在利用你!旁的不敢说,至少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啊!”

贺千斩并未停止脚步,初次正面回答聂盈所提出的疑问:“很好,希望她依赖、利用我一辈子。至于你,无需在我身上耗费时间。”

聂盈气得跺脚,这算承认了!好,让你喜欢护国娘娘,我就诅咒她毁容破相!诅咒她变成这世间最丑陋的女子!

……

领队帅将自然不敢怠慢聂盈公主,但没有多余的马车供公主居住,聂盈倒显得不在意,声称与护国娘娘挤挤算了。帅将再得到护国娘娘的应允之后,便安排聂盈上车,而后信函一封送往皇城,不过提及此事稍有蹊跷,前一阵子派出的信使还未返回,莫非遭遇不测了?

原地休息时,聂盈听到士兵议论,护国娘娘脸颊挨了一刀,极可能破相,无不为之惋惜。

聂盈未料到诅咒成真,虽然同情护国娘娘的遭遇,但一点都不可怜她,其一是夺夫之恨;其二,父皇时常赞许护国娘娘才貌双全。此女无非是依仗姿容坐上一品之位,必然惹得母后不悦,后宫更无人看她顺眼。

如今母后已被打入冷宫,父皇竟然丝毫不念夫妻之情。那种缺乏人味的后宫,不回也罢。

俞晓玖给聂盈让出半张床,她对聂盈不存在特殊印象,更没想到她会千里迢迢追赶贺千斩而来,毅力及勇气可嘉。

“娘娘,你喜欢贺千斩么?”

“喜欢。”俞晓玖叠好被褥:“但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关系。公主还是尽快回皇城吧,拉练并非有趣之事。”

聂盈难得正常交谈,态度不错,但内容犀利:“娘娘莫生气,本公主确实不吐不快……你又不跟他好,又不放他走,未免太自私了点。”

俞晓玖指尖一顿,自嘲地笑起:“嗯,我是自私,由衷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但心里又有点舍不得他离开。都是女人,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聂盈听她坦白承认,心里反而舒坦了点,不过真替贺千斩抱不平,但她也说不出什么,摆明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俞晓玖黯然神伤,她如今是名副其实的——丑人多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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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出奇计

拉练军队已出行一月之久,越向北方移动,士兵们受的苦便越多,除了寒冷还有粮草问题,既然是受罚训练,就是不让士兵们吃饱穿暖,达到饥寒交迫的状态为佳。

这点令俞晓玖联想到二万五千里长征,起初她未尝到吃苦受罪的滋味,可如今遇上天寒地冻的天气,冷得上下牙直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