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看到不远处,分骑队的士兵围成一个圈,兴奋的吹着响亮的口哨声,又发现猎物了。

骏马踏进圈内,只不过是三个女人,一个匍匐在地,一个疯疯癫癫,还有一个病怏怏的躺在地上。

不可否认,半躺着的女子有着绝美的容颜。小脸虽染上了细微的纤尘,但不着铅华的脸素面朝天,一样的美艳绝伦。

耶律式命人将她们带了回去。自称是袭暗侧妃的女子被关押到了教场,丫鬟也送入了教场。只留下了她,百里会。

她说自己叫会。

耶律式让韩有天替她解了毒,但是女子锐气十足,这似乎不该是女子有的。

他让人将她安排在温絮的身边,只为挫她的锐气。因为这个女人他耶律式看上了。

温絮也是汉人,一如江南女子,娇柔妩媚。但耶律式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侧妃最容不得比她漂亮的女子。

“王,那个会儿是汉人吗?”温絮抚上耶律式精壮的胸膛,不着一缕的身躯紧靠上前。

“嗯”。耶律式轻哼出声,睁开了眼,一手游走在温絮细滑的裸背上,脑中却不合时宜的浮出了另外一张脸。

“王,您会一直独宠絮儿一人吗?”温絮撑起上半身,发丝散下,在耶律式的颈间轻蹭。

一只手抚上温絮的腰间,轻轻一带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温絮配合的紧搂住耶律式的腰间,嘴角轻缓,生出无限妖娆,声音透满蛊惑:“王…”。

心里却万般悲凉,她的王已经心不在焉了,以前就算她再怎么任性,耶律式的眼里也只有她,可如今,这般宠爱,分明已经在慢慢消逝了。

教场中,两个辽兵将失魂落魄的小莲押到了耶律式身前。

小莲禁不住的身子浑身发抖,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原本以为将李如和百里会悄无声息的带离,便可以马上回府了,没想到竟遇上了辽兵。

“抬起头。”耶律式站在最前方,目光像刀锋般尖锐的睨视着匍匐在地的女子。

女子吓得肩膀剧烈的抖动,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抬头,一旁的辽兵见状,对准她的腰间狠狠踹了一脚“死了?没听见我们王问你话呢?”女子一个不防备,摔跌在地,惊慌失措的抬起了小脸。

“你们是什么人?”耶律式缓言而出,语气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震慑感。

“我,我只是一个丫鬟,你就放过我吧…”小莲害怕的抽泣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恼了眼前这个危险的男子。

“如果你告诉我实话,我就放你走,但是你若敢欺骗本王一字,我定让你死无全尸。在我们大辽,折磨俘虏的办法可是数不胜数,尤其,是女人。”耶律式半蹲下身子,视线与小蓝齐平,微笑的嘴角邪性十足,双眸张扬有力,深入小莲的眼底。

“好,我说,那个同样被你们关押的女子是我们南朝西郡王的侧妃,不过已经废了。据说已经疯了…..不过,不知道怎么又好了,我只是一名随行的丫鬟,不关我的事啊、”小莲尽量清晰的阐述出口,双眼轻扫地面,不敢看他一眼。

“哦,完了?”耶律式轻抬起女子的下巴,迫的两人视线重逢“还有呢?你不想出去了是吗?”

“不,我说,我说,还有一名女子,是,是西郡王的小妾,我奉了我家主子的命将她们两人一起带离西郡府,她中了毒,先前就被关在了府中的后院内。由于那间后院是王府的禁地,所以无人知晓,直到机缘巧合下,才将她们一起送出府的。”

小莲顿了顿生怕有什么遗漏,“我家主子怕事有突然,才派了我一起,直到将她们安顿好方可回去。”

“她的真名是什么?还有,你知不知道,她的毒一日不解危害有多大?”耶律式冷冷出声,又是女人间的斗争,他想像不出百里会当时的心情,心也跟着隐隐抽痛。

“她是会妃,真名百里会,由于容貌出众,入府短短几月便深受王爷宠爱,对待下人倒是极其好的,只是,我也是奉了命的。我家主子就没想要给她解毒,主子说,这毒久而不解不会死人,只会令四肢坏死,瘫痪而已。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您放了我吧…..”小莲说完便急促的磕起了头,在这样的炼狱里,不死也会疯的。

耶律式收回身站了起来,他不知道在百里会眼里遇上他是对还是错。

怪不得满身尖锐,原来…...

见耶律式久久不语,小莲害怕的继续磕着头,丝毫不敢抬高半分,毕竟这个男子,此刻正主宰着她的生死。

耶律式转过头对上小莲:“你叫什么名字?”

小莲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呆楞着半晌才知道回话:“我叫小莲…”

“小莲?出淤泥而不染?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莲’字吗?”耶律式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是一种温煦的,带有暖意的笑,虽然很淡,但是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安全感。

“对,就是那个莲。”他的笑给了小莲一丝希望,就想溺水的人毫不容易抓起了一根稻草,虽然很轻,但就是一种希望。

“哦,小莲。”耶律式在口中不断重复着,身子慢慢移向帐外。

帐口出,两个看守的士兵紧紧贴在一旁,耶律式黑眸轻扫:“这个女人就赏给你们了,不可亵玩?让她尝尝我们大辽男子可是不会远观的。”

小莲半跪的身子完全软了下去,虽然耶律式是背对着她,但她知道此刻男子的脸上绝对不会有刚才那种暖暖的笑,是啊,自己真是傻,像他这样的男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笑?

耶律式回过头看着瘫软在地的小莲,脸上犹带着笑意,只是那笑如寒冰般刺透人心,没有一点温度,冰峰锐利的泯灭了女子仅有的希望。

“你们还等什么?”耶律式冷冷出口,身形一转已到了帐外。

“是”两名士兵放下手中的兵器朝女子逼近。

小莲没有躲开,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躲也躲不掉的。

耶律式回到王府便看到正在打扫着院内的积雪,双手不停的揉搓着,小脸也冻的通红。

这样的一双手是应该被放在手中好好呵护的,而不是在冰雪天里拿着扫帚干着粗重的活。

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其实百里会老远就看见了耶律式,只是装作没看见的调转身子继续扫着。她对辽国,没有好感。

耶律式并没有上前,只是在一旁远远的看着,琉璃瓦的屋檐下,挂着数不清洁透的冰凌,外表纯净无暇,实则尾峰尖利,就如她。

温絮看着窗外的二人,无力的坐了下来,这样的事不需直觉只消一眼就看透了。

男子伟岸的身躯久久凝望着百里会,而身后,女子痛楚的眸光又粘连在他身上。

或许,这样的女子真的不能留在王的身边,温絮暗暗下了决心。

如果得不到她,把她强留在自己身边是否会幸福?

耶律式不知道,但是他想那么做,从将百里会自教场带出那日就想那么做了。

那样的一幕触目惊心,女子胸前染满了血,绝望而无助的跪倒在地,所以他给了她无上的权利,如果别的保证不了,至少可以让她活命,如此而已。

不是耶律式给不了,而是百里会不会接受。

百里会的态度有了软化,见到耶律式也没有了先前的排斥,因为她知道,一个男子舍得给她至高的权利去保护她,那么他就不会伤害自己。

有时,百里会也会安静的被他拥着,耶律式不管她是自愿的还是强装的,只要拥入怀中,那样的拥抱就是温暖的。

静静的靠在他肩上,两人默契的看向窗外,“你们这里也有梅花呢?”

耶律式好笑的浅笑出声:“对,梅花其实适合生长在北方。”

百里会小脸微红的轻皱了皱鼻子,模样娇俏万分。对哦,自己怎么这么傻的问题也问的出来,“耶律式,很好笑吗?瞧你笑的身子都在动啦。”

直呼其名,也只有她吧。

“谁笑身子不会动,你在找茬吧。”

“我就不会。”百里会转过半边脸,秀眉一洒,一抹俏丽的笑跃然开启“看到了吧…”

耶律式看着她那样的笑,没有伪装,没有强忍,最自然的释放,笑得淡然,笑得开怀。微俯下身子,薄唇染上她颊间的红晕,深深的不肯退去。

百里会斜了斜眼睛,却不敢乱动,耶律式浓密的眼睫毛扑闪在百里会的脸上,久久没有睁开。

这样的吻,浅浅的,却是耶律式最怀念的,都说酒是醉人,没有想到,不带一丝杂质、质朴纯然的笑才是最沁人心脾的。

第二天,院中便栽满了梅花,清一色的红,蔓布天涯,许多名贵的花草都除了,只为了栽一抹女子的笑,那样的笑,就是满园的花色也替代不了。

栽种时,梅花花瓣落了一地,挥挥洒洒铺满了院子,像一副色彩画,分的主次开来。

百里会蹲在一旁,缓慢的捡着地上的花瓣,心中呢喃:“娘,你又来看我了,是么?

将手中的花瓣放入腰间的香囊,一片一片,毫不含糊的捡着。红亮的色彩染红了指尖的芬芳,慢慢收入掌中。

耶律式悄然行前,在她身边停留:“会儿…”

女子微抬起脸,扬了扬手中的香囊,脸上的笑开的连阳光都隐退了,双眼微眯,齿间留香:“看。”

“什么?”耶律式伸出手却被百里会收了回去。

“我把冬天放在了口袋里。”收紧香囊的颈口处,缓慢而细腻的抚平了颈处的褶皱放入耶律式的手中,“给你…”

耶律式收紧手中的袋子,表情像吃到了糖般的小孩,满足而不自信的重复着:“给我的…”

百里会重重的点了点头,“要收好哦,将来的某一天,你要记得,在这梅花林中,有一个女子给了你一个冬天。我希望这个冬天是温暖的。”

心中一阵酸楚,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回去,她只想留给他记忆而已,如此而已。

百里会见他不动,只得拿起香囊挂在他腰间“收好啦。”

这是她唯一给的了他的。

然而,她终是汉人,禁不得我大辽对待俘虏的方式,再一次的,因为她的不肯妥协而入了教场。

耶律式放任她,只想借教场来驯化她,永世留在自己的身边。

然而,派去盯住她的人却说,她杀了一个辽兵,并将其衣物藏匿起来。看来,她真是去意已决。

同时,南朝的探子回报,西郡王将于两军交战那日完婚。

若是把她强留在自己身边,可她已如此决绝。

若是放她回去,势必千疮百孔。

她的回答如此坚决,心亦如此决绝。

耶律式对着熟睡的人想了一夜,放手吧,什么时候自己是一个如此心软的人了。但是,只有这一次,耶律式暗暗发誓。

送她回去的那一瞬,心也掏空了吧,快到达目的地时,他让她骑上了另一匹马,他不想她的处境因为他而难堪。

耶律式想像的出她当时的痛,只是她对自己仍然是拒绝。

罢了,逆转的马冲破尘嚣,百里会,但愿我们还能再见。

一定会的…

第2卷第5章 甘为女奴

“咳…..咳…。”百里会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暖和的军营中,帐内燃着一个火盆,火光灼灼的燃烧着。案几上静静的躺着文房四宝,飘出淡淡的墨香。一旁的檀木架上,挂着一柄修长的佩剑,剑尾处金色流苏安然垂下,粉饰太平。

一旁的丫鬟忙上前扶起她。

“会妃,您终于醒了。”李楠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李将军,有劳了。”百里会虚软的坐到桌子旁。神态自若,只是多了一种无言的忧伤。

“会妃,明日王爷便可抵达军中,您可要保重好身子。”

明日,看来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了。袭暗,一想到这个名字,百里会嘴角便泛开一抹笑,只是开得却是一朵苦莲。

或许是自己太自信了,他并没有和她承诺过今生不再娶,也不曾对她表白过他对自己的心。自己凭什么那么笃定,就认准了呢?自己也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何曾特殊过?

“李将军,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会妃您请吩咐。”李楠突然惶恐起来,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子,眼神却清冷的让人心疼。

“昨天我的身份我想也只有前排将士知晓,我希望李将军可以帮我封锁消息,不要传入王爷耳中。另外,帮我准备一身丫鬟的行装,从今日起,军营中没有百里会,她从来没有来过,只有新进的一个普通丫鬟,可以吗?”

百里会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面对不了袭暗。也下不了决心离开,毕竟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足以走完天与地之间的隔阂了。

所谓望穿秋水,也不过如此吧。

“这…”李楠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会妃,您…”

“李将军,望你成全。”百里会微皱起眉,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狭长的美目中蓄起一汪透明的液体。

“末将一切听从会妃安排,”李楠顿了顿,看向一旁的丫鬟:“你明天调去厨房,还有,今天的事不可透露一字,否则军法处置。”

眼泪被生生的逼了回去,百里会差一点就笑出声,没想到外表老实的李将军威胁起一个小丫鬟还有模有样的,居然连军法都搬出来了。

果然,一句恐吓便将一旁的小丫鬟吓得不轻:“是,将军,是,会妃,不,不是会妃…”

看着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话也语无伦次起来,百里会浅笑出声:“好了,你下去吧。”

“是。”小丫鬟端起一旁的洗漱用品小跑着出了营帐。

“李将军,谢谢你。”百里会由衷的说道,简单的三个字,说不去更多感谢的话来。

“会妃,其实…”李楠望向百里会,发现她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只能无奈的向外退去:“末将告退。”

不多时,刚出去的小丫鬟手里捧着一叠佣人衣衫走了进来,百里会单手枕起头部,似在冥想,似在出神,双眼动也不动的盯着一处。

将衣物放到一旁的床榻上,丫鬟便悄然退了出去,独留下百里会一人。

将准备好的衣物换下,百里会将耶律式送她的弯刀放入了袖中,将换下的衣物藏了起来。

用手拢了拢长发,三千青丝垂于身后,随意的绑起一束。看着镜中的自己,下巴更加尖削了,这几个月,使得原本就瘦弱的百里会更加禁不起风吹般,袭暗,你还记得起我的模样吗?

日落西山,红透了半边天。北雁南飞,掠过一抹风痕。

百里会被安排在管事处,所谓管事,便是出外购买粮食肉蔬。虽然有军饷,但有时不免供不应求。就得坐上马车出外购求。邻近几里外便有大片的菜蔬,敦厚的农民自给自足丝毫不受战事所扰。

这个院子人不多,加上百里会也才十几个。四个与她年龄相仿的丫鬟,四个老妈子,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看上去活也不多,无事的时候便帮着厨房整理一些菜蔬。

晚上便与另外几个丫鬟挤在一个通铺上,并不舒敞。但百里会觉得很轻松,没有了勾心斗角,彼此之间真诚以待。

“柏会,你怕战争吗?”睡在离百里会最近的小蓝半侧着头,年轻的脸上带着些许忧郁,柏会是百里会为求方便,临时取得名字。乍听小蓝叫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怕,要是没有战争,你说我们现在都在做什么呢?”百里会盯着晃动的烛光,战争?不都是因为战争吗?就如她与柳絮,不就是一场根本没有交手的战争吗?

一个小小的把戏便将她轻松的从袭暗身边撤走,不费一兵一卒。

“对哦,在做什么呢?”小蓝煞有介事的歪着头,模样娇俏可爱。

“说不定你已经嫁人了哦。”一旁的小绿也加入进来。

两人都没有真名,这只是根据收入军营时两人所穿的衣服而取的。

“去,你才嫁人了。”小蓝作出凶恶状扑向身旁的小绿,两人顺时笑成了一团,百里会也禁不住笑出声,正值天真烂漫时啊。

“对了,明天王爷就要来了,”小蓝靠会床铺“又要战争了。”

“对啊,放心吧,王爷率领的银甲骑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了?”小绿轻轻拍了拍小蓝的肩头,战争,不仅是摧残人的肉体,留下的阴影足可吞心噬智。

“你说王爷还那么年轻,他在战场上杀人不会手软么?”再一次的,小蓝问出了一个足以让别人打爆她头的问题。

“手软?要手软王爷还成得了战神吗?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哎…”相比之下,小绿较小蓝要成熟得多,“有一次,一个辽国的刺客被活捉,你们知道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什么?”小蓝好奇的晃动着小脑袋,连百里会也凑了过去。

“那人被砍了四肢,成了人棍,最后被丢进一旁的沙坑,你们知道吗?沙子一遇血便凝结在一起,牵动着全身的筋脉,最后生生地将血液给抽干了。那人发出的一声声惨叫真是恐怖,最后连舌头也被割了,只听得唔唔声。”小绿说完不安的朝四周望了望,三人不由往被窝中缩了缩。

“不说了,柏会,我今天睡不着了。”小蓝紧紧的扯住百里会的被角,只露出一双眼在被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