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片片,落在眉间,唇上,会儿,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这片梅林,一定要记着,它是为你而绽放的。

“韩有天,她回去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耶律式轻点了点头,浓密的睫毛上,覆上一层冰霜,却丝毫掩盖不住潭底的黑遂。

“准备一下,我们去南朝”。

“去南朝?王,你的身子…”。韩有天急于阻止,满面焦虑。

耶律式摆摆手,“本王的身子,自己清楚,回到了南朝,本王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那样,便也安心了”。

温絮掩面而泣,他,牵挂的她,就算临死,也要确保她过的好。

这样的男子,一旦爱上,便是不顾一切了。

等到全部栽种好,几人的身上,早被白雪覆盖住,耶律式走近一株,在它下方将土挖开,把袖中的匕首拿出,埋了进去。

“韩有天,如果有一天,会儿真的来到这里,替我把这把匕首交还给她,本王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

男子喉间一紧,点了点头,“好”。

呆了许久,耶律式才起身,上了一旁的马车,“回去吧,三日后去南朝”。

“是”。

温絮跟在身后,回眸,满目尽是红,她要在这里,等着王回来。

哪怕,等来的是,一片冰凉…。

第5卷第22章 番外之耶律式下

当马车驶向南方之时,温絮久久的跟在身后,一脚踩住裙摆,人也摔了下去。

却不敢多做挣扎,人也未爬起,只是仰起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车尾。

王,你一定要回来,女子伸出一手,垂落在雪间,滚烫的泪水落在寒冰之上,只一下,便被融化干净。

到了南朝,早便有人安排好了一切,耶律式上了酒楼,一手推开窗子,正对着南朝的城楼。

“咳咳…”,许是走的累了,男子一手撑住窗沿,咳了起来。

“王,是不是又犯了?”韩有天紧张的一手把上他的脉,却被耶律式避开了。

“没事,只是有些累”。

将他扶到床榻处,韩有天退开身子,“您早点歇息吧,她的事,马上就会有消息的”。

耶律式无力的点头,“你出去吧”。

“是”。

男子再度起身,倚窗而立,唇角的血渍,禁受不住,喷射而出。怕是,等不了多久了。

派出去的人,没有一点消息,看来,他将她护的很好。

长安街上,一辆豪华的马车刻意掩住光芒,两人坐在里面,一侧,韩有天微掀开一边的轿帘。

一边的软轿不期而遇,女子亦是探出半个脑袋,一张倾世之容,只显露出半边嘴角。

耶律式只瞅了一眼,便瞬间认出。

韩有天一愣,却是放下了轿帘。

女子媚眼流转,擦身而过,连那阵熟悉的味道,亦被风儿给殆尽了。

“跟上,”耶律式靠回身子,闭上了眼。

马车不着痕迹的调转,跟在那轿子之后。直到,在一处靠停。

韩有天一手掀开,眼一抬,明王府。

百里会下轿,身侧跟着几名公公,其中一人,手上还捧着明黄的圣旨。

耶律式静静的望着女子,敛了那份纯真,妖媚依旧,却是平添了几分陌生的阴狠。

他的会儿,已经学会利用人了,已经学会,借助他人的力量,使自己活得更好。

一侧的丫鬟上前,搀扶,女子拾阶而上,沉重的裙摆拖沓在后,在地上划出一道柔软,脚一提,便入了府。

“王,”韩有天松开手,“看来,她过的不错”。

耶律式止住喉间的咳声,苦涩摇头,“不,她过的并不好,这里好累”。

男子一手抚在自己的心间,“不然,她也不会来找明王爷,”侧目瞅向一侧的韩有天,“本王是不是做错了?”

韩有天不发一语,嘴唇蠕动,还是摇起了头。

男子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本王将她又推上了风口浪尖,原本以为,只要保得住她的命,便是好的。可是如今看来…。要是,她哪天知道了,会不会怨我,会不会,怪我?”

韩有天抬眸,望向男子,“王…”。

耶律式嘴角轻轻勾起,望向轿外,“本王糊涂了,不让她知道不就没事了么”。

韩有天难过的转身,见女子已经走了出来。

遣推了身侧的随从,连一个丫鬟都不留。

百里会提起裙摆,小巧的绣鞋踩在阳光的青石板上,女子走的并不急,一路低着头,像是在数着步子。

耶律式坐到靠窗的位子,眸光紧紧盯着女子,百里会只觉心一颤,下意识的回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远远的,只有一辆马车停在一处。

女子上前几步,在车前停住脚步。

车夫一手执鞭,见她过来,倒是不慌不忙。

沉重的轿帘外,是一道轻软的流苏,随着那细小的风,在两边微微露出一道口子。

外面的人望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是能看的清楚。

百里会疑惑的瞅了一眼,这辆马车,应该在长安街上就见过的。

“姑娘,要租车吗?”车夫挡在身前,亦挡住了女子满含探究的双目。

“不,不用了”。百里会娇羞一笑,真是失礼。

女子半低下身子,乘着车夫不备,偷偷瞅向里面,真黑,什么都没有。

不经意的撇撇嘴角,百里会转身,朝着另一方而去。

如此之近的距离,近的,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一览无遗。

女子伸出一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下一刻,直接摇了摇头,便走了。

耶律式浅笑出声,示意韩有天回去。

百里会脚步不再犹豫,直接去了将军府。

身后,轿帘掀开,男子微微的笑着。

此后,明王爷被赦,时间一推,便是到了百里会册后那日。

原本,那日韩有天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行囊,一纸皇榜,将男子的脚步阻了下来。

普天同庆,南朝易后,一日间,女子登上了权利的顶峰。

那日,整个皇城,竟是连黑夜都闪亮。

高高的城楼之上,袭暗一手伸出,百里会浅笑,将手放入男子手中。

托付一生,女子凤冠霞帔,金色的凤凰在暗夜中翱翔,朱唇不点而红,只是微微勾起。

耶律式站在二楼的窗前,远远的,将女子的身影尽收眼底。

万人之上,二人相视而笑,女子的天,已经有人撑起。

“韩有天,回去…”,耶律式转身,将竹帘在身后拉下。

“王,您都不去见一见她吗?”

男子虚弱的摇了摇头,一手撑在桌沿,“希望,我的这副身子,还能撑到回去”。

韩有天无奈的靠在一侧,见耶律式忽的软下身子,整个人跌倒在地。

“王…”,男子惊呼,忙上前搀扶,“王,我们今晚便回去”。

耶律式吃力的坐到一侧,摇了摇头,“你去准备一下,明日走”。

男子拗不过,将丫鬟送来的药汁让他服下,便走了出去。

夜,已落下帷幕。

耶律式终是不舍,拉开帘子,人都散了,那一眼,却是最后的记忆了。

遥远的北方,温絮日日思盼,连容颜都憔悴了几分。

马车之上,男子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驶向草原。

同时,高空之上,一只雄劲的苍鹰自北方而来,驶向那南朝的皇宫内。

温絮披着一件裘毛披风,站在冷冽的寒风之中,双眸,紧紧望着那无垠的空旷。

身子冷的出奇,一双小手放到唇边,轻轻呵着气,是不是的揉搓几下。

眼前,氤氲成淡淡的薄雾,视线中,闯入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女子不敢确定,忙的揉了揉眼睛,是真的。

温絮迈开脚步跑了过去,车子越近,直接驶进了院内。

女子心一凉,不安极了。

快步上前,却见几人将耶律式抬了出来,上了一旁的吊脚楼。

男子已经重度昏迷,没有一点意识。

什么时候,她的王是这般虚弱了。记忆中,男子是草原最雄劲的苍鹰,单手遮天,俯瞰芸芸,她的王,是霸道邪肆的,是不凡的王者。

女子不知该怎样提脚,只得如木偶般,一路跟在他们身后。

耶律式被抬到床榻之上,却是仍在不断的咳血。

韩有天无措的愣在一旁,遣退了他人。

“韩有天,你快救他,”温絮情急上前,拿出手中的锦帕,捂住他的唇角。

怎么,还是止不住,你不要再吐了,那血,都快流尽了。

“没用的,已经救不了了”。

女子难以接受,仍固执的,妄想以手中的帕子止住他的血,“不,不可能,怎么会怎样,谁来告诉我啊…”。

“絮妃…”,韩有天无奈的重复,“这孤挺,是无药可医的”。

“不,我不信,”女子执拗的摇头,“既然有这种病,就会有医治的方法”。

男子轻叹了口气,“只有那雪山之巅上的千年雪狐,但,世上却仅有一只,而且,已经救了她人”。

温絮楞楞的望着昏迷中的耶律式,“是百里会么?”

她见过,百里会也是这般吐血的。

韩有天不语,却是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砰’的一声,所有的幻想被悉数打碎,原来,他不顾一切的赶她走,竟是因为这。

那日,他说要将自己接进来,原来,自己在无形中,正好成了让她相信的筹码。

“呵呵…”,女子突兀的笑出声,一切,多么的讽刺啊。

“韩有天,”温絮忙将男子逸至颈间的血渍清理干净,“为什么,这种病会咳血不断”。

“主要便是血液,通俗的来讲,便是周身的血液已经坏死,所以,才会无药可医”。

女子不懂,木讷的点头。忽地眼前一亮,一张小脸布满希翼,“既然血坏了,那将王的血液换掉,可以吗?”

“这…”,韩有天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以。被孤挺侵染后的血液已经全部坏死,若是换血,没了那雪狐之血护体,两人都会死的。而且,换血一说也只是传说,无人试过。重要的便是,天山上,再没有第二只雪狐”。

温絮痛楚的闭上眼,“那王,真就要这么走了?”

男子望了二人一眼,点头,“对”。

两行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一声撕裂,女子伏在他胸前,头埋得深深的,“韩有天,今晚,能让我同他单独相处么?”

男子无言的退出屋子,将门带上。

月上凉梢,阴晴圆缺。

屋内,女子起身,前额相抵,轻轻摩娑着男子坚毅的下巴,“式,这样叫着你的名字,好难啊,今日,就让我逾一次矩,以妻的名义,唤一声你的名字。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因为,你的名字只有她能唤。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谁叫你昏迷着呢,你就得听我的”。

温絮以指轻绘着男子的唇形,“式,就连生病,你都是我们大辽最好看的男人”。

那清泪,无休无止而下,落入男子的前襟,顺着他性感至极的锁骨,

“如果絮儿走了,你会记我一辈子么?”

男子已是不能语,温絮俯身望着他,泪,一滴滴滴落,打在男子合起的眼上,顺着眼角,消失殆尽。

“不管怎样,絮儿都要一试,若是换不得你的命,那么我们就共死。若是可以,我只求你,记着我,一辈子”。温絮呐呐低语,“式,你知道么,小时候我也得过一种怪病,那时,我父亲猎来一只全身雪白的狐狸,取了血给我喝。今日,我才知道,那便是雪狐。世人都以为,雪山之上只有一只雪狐,却不知,另一只,早在十年前便被人取了血液。我不懂医术,但是,我只想试一试,搏一搏”。

女子起身,一张小脸,写满坚毅。

就以我的命,来换你的命。

在屋内点上一枝迷迭香,温絮在一侧的铜镜前,将三千青丝梳在脑后,取下头上的发饰,简单的一束。在镜中,望向男子,似是睡熟了,连呼吸都那么无力。

心下一阵绞痛。温絮最后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将那桃木梳放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