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的矮柜中,藏着一把尖锐的匕首,拔出刀鞘,寒光乍现。

女子毫不犹豫的坐上床榻,将耶律式搀扶了起来。两人相对而立,男子身上无力,瘫软在温絮身上。

用力将他拉起,让他靠在一旁的床柱之上,将锦被提起,盖在男子身上。

拉起男子的一手,掌心中央,一抹疤痕,贯穿整个手掌。

温絮拿起手中的匕首,心一横,划了下去。

血,喷溅而出,女子拉起他的另一手,划了下去。

血,红色的,开在耶律式白色的中衣之上,只一下,便隐进内里,快速的燃烧。

温絮割开自己的手掌,左手贴在男子掌心,小时候,虽不会武功,却学过内力。那时候爹说,是用来强健身体的。却不知,发挥了这样的作用。

一股内力涌进男子体内,女子的血液汇入耶律式身体内,而他的血,却是滴滴落在床榻之上,锦被之上。

式,原谅我的自私,想让你以这样的方式记得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想要你一份牵挂。哪怕是,偶尔的想起,我也心满意足了。

血,快速的涌入,女子的脸,也慢慢苍白。

身下,血染红了耶律式大半边身子,无奈,男子却始终紧闭着双眼,动也不动一下。

“式,你一定要醒来,一定…”,温絮虚弱的蠕动着双唇,原先红润的双颊,早就苍白透明,那一抹朱唇,更是黯然无色。

掌心处,好烫,两人的血液相溶,鲜红的液体,顺着结合之处,一滴,一滴,落下。

“式,我改变主意了,不要你死,我不要你陪,你快点…活过来,哪怕你爱别人也没有关系,我不想死后,没有一人能记得我,所以,你要活下来,记住我….,絮儿不是好人,絮儿就是自私的…”,女子无力的摇了摇头,不要现在倒下。

“如果,真有来世,你也要认出我。如果,真有来世,絮儿能不能要求你,下辈子爱我?”温絮眸一闭,清亮的泪便滑落了下来。

“如果,真有来世,你一定要认出我…”。

真的,好累啊,眼好重,式,我想睡了…。

原谅絮儿以前的任性,那一年的独宠,已经让絮儿这辈子,再无遗憾了。

头,越来越无力,女子忽的有些害怕了,另一手抚上男子依旧沉睡的面容,身子猛的向前栽去,枕在他的肩上。

掌心,仍是紧紧贴合,直到,流尽女子最后一滴血,最后一滴泪。

红颜逝,却丝毫不见男子醒来。

耶律式仅留下最后一口气,手上一松,两人的手分开,无力喘息。

梦中,百里会那笑颜,也碎了,抓不得一点,今生,便是绝了…。

床榻上的血渍,顺着床沿,如瀑而下,滴答,滴答,便将这活生生的人,给带了去。

一缕缕红色,妖冶的形成道道血帘,逗留在柔软的毛毯之上,空气中,尽是满满的血腥味。

温絮双手垂在身侧,指尖,犹挂着猩红的血珠。

见女子久久不出来,韩有天不安的在门外轻唤,“絮妃?絮妃?”

没有回应,一片死寂。

男子心一冷,猛的推门走了进去。

便,震惊在当场了。

温絮整个身子瘫软在男子身上,床榻上,两人身上的白色,已全被染红。

韩有天忙的上前,却是,身都凉了…。

他早说过,这样的方法不行。

情,真的能让人如此么?

耶律式为了百里会,送了性命。而温絮,又为了耶律式,而白白流尽最后一滴血。

是什么,竟让人如此不管不顾,明知飞蛾扑火,也要一试。

韩有天望向床榻之上的二人,一时百感交集。失神的坐在一旁。

犹记得,大辽的北院王,昔日是何等意气风发,征战沙场,纵横一世。

“王,您这样,也得找个女人收收心了”。若干年前,韩有天对一道而行的男子说道。

“女人?除了在本王身下承欢,还能有什么用?”男子狂妄的笑出声,“韩有天,你小子想女人了吧?”

韩有天嘴角一勾,“王,属下只是在想,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收住您的心”。

“收住本王的心?”男子猛的挥开手中的马鞭,“本王也是拭目以待”。

…。

如今…。

韩有天,仰起头,将那一滴泪逼了回去,罢了,生前不能相守,就成全了温絮,死后,让他们同穴而眠吧…。

(番外完)

第5卷第23章 今生来世大结局

百里会哭的累了,整个身子靠在墓碑之上,双手,还在不断的捶打着。

风,大了。掀起女子的裙角,她却全然不知。

身后,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脚踩在了那枯木枝上,百里会心下一惊,停下了抽泣。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女子身后停下。

百里会紧张极了,想回头,却又怕不是自己想等的人。

身后,始终没有动静,百里会终是忍不住,满目期盼回过了头。

绝望,蔓向四肢,女子抬眸望向身前的人,轻唤,“韩有天”。

“你终于来了,”男子走向她身侧,蹲下身子,掬起一把黄土。

“我只想问一句,耶律式他,是不是得了孤挺?”百里会只想证实,心中那个疑问。

韩有天没有想到她竟是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果然,一下便知道了。

“对,是孤挺”。

百里会一口气支撑不下去,回眸望向那冰冷的石碑,一手不由的抚上,久久摩挲。

“耶律式,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会同你共同度过么?不相信,我么?”女子哭出声,头,像是裂开般,好疼。

韩有天轻叹口气,自袖中拿出那把匕首,递到女子身前,“这,是王留给你的”。

百里会只望了一眼,突然愤恨的一把夺了过来,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我为什么要收,要给,让耶律式自己来给”。

似是失了神智,女子放下的手又再度擂上了坚硬的石碑,印上一个个,血手印,触目惊心。像是那绚烂而开的红梅,点点落在那耶律式的名字间。

韩有天一手抚上自己的额间,“你还是回南朝吧,王的初衷,便是让你回到那里,受到他的保护,你又何苦再回来呢”。

百里会忽的便被点醒,南朝,自己还回得去么?

又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自己来到这里,女子回眸,望向男子的墓碑。是你啊…,耶律式。

生无所望,女子却是凄然一笑,我负了耶律式,也同样负了袭暗。

心下一狠,朝着那石碑,撞了上去。

韩有天愣是没有想到,急呼出声,“不要…”。

“会儿…”。

一道声音,远远的飘来,百里会坚持着最后一份力量,硬是没有倒下去。

这声音,好熟悉。闭上的眼,只看到一丝模糊的人影,整个身子向后栽去,却是落入了一具温暖至极的怀抱。迎面而来,那草原的香味。

人,飘了起来,又好像是被抱了起来,女子终是昏了过去。

身子渐渐转凉,忽的一下,又热了起来,像是一把火在烧,灼的人难受极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

屋内,女子额上被细心的包扎着,睡得,极不安稳。

她太累了,一切,纠缠的如此之深,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只想过,那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生活。为什么,就会那么难呢。

百里会心一悸,猛的睁开眼,半坐而起。

额前散乱的发,遮住了她的眼,头一下,便抵在了男子的肩上。

这一幕,又让她想起了水姬死的那晚,也是如此,只是那时,在身侧的是耶律式。

百里会嘤嘤的哭出声,双眼早是红肿不堪,疼的,连额上的伤也忘了。

她怕,刚才那阵熟悉的味道,也只是幻觉罢了,如今,人醒了,梦也碎了。

女子垂下的眸,微微睁开。

却见男子腰间的裘皮腰带之上,竟挂着一个别致的香囊。

一阵梅花的甘香从里面隐隐散出,是那么的真实。

没有丝毫犹豫,女子猛的退开身子,入入眼的,不是耶律式,还会是谁?

百里会惊愕的微启红唇,脸上的泪,依旧在滑落,些毫,已经定在了她浓密的睫毛之上。

男子唇角一勾,轻唤,“会儿”。

不是梦了,那一声,砸在心间,分明就有涟漪。

百里会还是不信,倾身上前,一口狠狠咬在男子的手臂之上。

天,暖了,衣物也穿的少了。这一下,却是力道十足,待到收回时,竟是渗出点点红印。

男子眉角一挑,一手放在她的脑后,将她拉向自己。

百里会使劲挣扎着退开,一双如水翦瞳,满含小心的询问,“疼么?”

男子瞅了臂上一眼,“疼”。

女子却是笑魇如花,这,都是真的。

见到百里会笑,他才懂了,她咬他的目的。

“为什么不咬你自己?”

女子双手勾住他的腰间,将头埋在他胸口处。

心跳,强劲有力,一下又一下,却是比任何丝竹之乐,更加动听。

“我不咬自己,因为我怕疼”。

男子笑着将她拥紧,如果可以,真想,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

“你…”,百里会起身,望向男子,“为什么要弄那个坟墓?”

耶律式一颤,心忽的便是一疼,“我的命,是絮儿流尽了血换来的,我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了。”

温絮,百里会敛下双眸,一旦遇上了情,都不管不顾了。

“今生,我是欠她了。”男子望向四周,“那一夜,我醒来之时,便见她全身是血,就那么趴在我身上,手都凉透了。割开的手掌,鲜血已经流尽,却是如此决绝的方式,救了我”。

百里会闭上眼,仿佛真见到了那一幕,女子含笑而走,却是凄楚悲怆。

“会儿,你怎么回来这里?”

女子一怔,缓缓启音,“因为,我的雪狐野性已经控制不住了,唯一的办法,只有上那雪山之巅,一辈子都不得下来”。

耶律式重将女子拥入怀,张了张嘴,想问,却憋在了心里。

百里会一笑,“你是不是想问,怎么就我一人?”

男子不语,一手放在她的脑袋上,将她伤口前的碎发拨开。

“因为,袭暗不能走”,简单的几字,却是最最真实的。

她,同他,已经说好了相忘,今生,都不要再牵挂。

她,也从来不后悔。

“耶律式,是不是我不来草原,所有的所有,你就打算瞒我一辈子?”百里会抬起脑袋,双眸紧盯向男子的深邃潭底。

耶律式点了点头,“如果你能幸福”。

女子苦涩一笑,红肿的眼只能半睁开,“耶律式,陪我去那雪山之巅吧”。

男子怔楞在原地,不安的重复,“会儿,你说让我陪你?”

百里会笑着闭眼,点了点头,“对…”,下一刻,女子的眸再度睁开,“可以么?”

耶律式只觉一阵温暖,灌入心田,“你到哪,我便跟到哪”。

要的,就只要这句话。

“可是,你也是北院王,”百里会惶恐的望向男子,贝齿轻咬。

耶律式淡然一笑,“我,早就在絮儿下葬那天便死了。世上,除了韩有天同你,无人知道。况且,大辽国的北院王,没了我,王还是会找人顶上的”。

女子侧头,“真的?”

“真的,”耶律式认真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换血可以治愈孤挺呢?”

男子换了个姿势,未免女子太累,便转到她身后,让她向后靠着自己的背部,“事后,韩有天帮我把了脉,絮儿的血液之中,竟也有着雪狐野性”。

百里会微诧,后又反应过来,“可是,她没有发过病啊”。

耶律式同意的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们一直不解的地方,直到后来,韩有天的师傅来到这里,才彻底弄了个清楚”。男子将身下的锦被拉高,将百里会的手塞了进去,“原来,天山之上的雪狐是一对,絮儿饮的血,便是那雌性体内的。剩下一只雄性雪狐,取来的血液便是你喝的。血液之间,异性却是相斥的。所以,你才会有那么奇怪的症状”。

百里会恍然大悟,下一刻,却是眉头紧锁,“如今,她的血液给了你,你不就是同我一样了么?”

耶律式在她颈间埋下头,“对,只是现在还未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