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颜朝下面神情愤慨的顾大人摇摇头。纵使这处罚轻了些,也不能解救流民于困境,却很轻易通过了,没有遭到太后党的反对,至少,他们成功了一小步。

顶着风雪,他双手埋在狐裘下紧紧握着。不过一盏茶工夫,地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白雪,衬着青砖的颜色,斑驳参差。远处的宫墙被雪花乱舞成茫茫一片,清冷而寂寥地将热闹隔离在外,一隔就是两百年。

听福公公说,在民间,每年第一场雪,孩子们都会从温暖的家里跑出来玩雪。昭颜不明白,屋子里那么暖和,雪地里那么寒冷,为什么他们要从温暖的地方跑到冰天雪地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白皑皑的阶梯顶上,晃着她火黄的身影,四周有穿着几个淡粉的宫娥。看样子,在玩雪,昭颜皱紧了眉疾步冲上去朝她们喝道:“胡闹!”

夕莲侧头瞥了他一眼,振振有词说:“我在教我的孩子堆雪人。”

昭颜二话不说拉她走,夕莲使劲甩开他的手,阴冷笑道:“你拉我呀,这地上可滑了!摔没了孩子正好!”

韦娘气喘吁吁跑了出来,给夕莲换了一个银熏笼,对司马昭颜说:“皇上,娘娘也在屋里憋久了,奴婢在这看着,不让她碰雪,没事的。”

司马昭颜沉着脸往宫里进去了,福公公例行公事问了一圈人,回来朝他禀告:“皇后娘娘依然不死心,还在找麝香。上午,拿了首饰做赏金,大家都避讳着呢,没人敢接。”

昭颜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心中凝结的血块越来越大,她何时才能打消念头?孩子都快四个月了,她怎么就不心疼?手心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浑身禁不住直冒冷汗。福公公紧张盯着他张开的手掌,几个月前那个细微的伤口,已经成了乌黑一片,一次次结痂、又一次次溃烂,他不忍再看,垂目询问:“上药吧?”

司马昭颜默许了,闭上眼,再睁开眼,凝视许久。他发觉这伤口就像他们之间难舍难弃的缘,明明早该结束,他却死死抓住不放手,甚至不惜用钻心的疼痛为代价。最终他会留下它吗?还是随之一起毁灭?

福公公一面替司马昭颜上药,一面问:“皇上,林太后的口信,很是蹊跷。家人远在西蜀,况且,为避免两国纷争,先皇用丧事掩过去了,西蜀也知道她早已不在人世。已死之人,怎么还敢传口信回家?”

在乌镜台十八年,思乡心切吧?司马昭颜想了想,不如给她去封信,将西蜀国的近况告之与她,也不碍事。

伤秋篇 60、冷淡

雪越下越大,有的落在她睫毛上,结成闪亮的冰晶。司马昭颜方才进去之后,她便再也没动一下。韦娘叫侍婢拿了把伞,替她撑着。雪花无声,只有宫女们铲雪时发出一下下“喀嚓”的动响。

夕莲半眯着眼,看渐渐堆起来的雪人憨态可掬,不知为何,那傻傻的笑脸,让她浑身发冷。她猛地举起银熏笼狠狠砸了过去,将刚砌好的雪人头击得粉碎。几名宫女顿时跪了下去,噤若寒蝉。

韦娘望着夕莲阴狠的目光,心凉了一大截。她从乌镜台回来,就没笑过了。她的眼眸,深藏着怨气,恶狠狠地抛向所有跟司马昭颜有关的事物。韦娘心痛拉起夕莲的手,那双纤纤素手苍白、颤抖,她的表情,已经无法回到从前。

“夕莲,进去吧,雪太大了。”韦娘和煦的话语在她耳旁轻轻拂过,夕莲听话点点头,平和说道,“韦娘,我想睡会。叫他们别把阶梯上的雪铲了。”

韦娘回头望了眼,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可是,明天早上也是要扫尽的,不然皇上怎么上朝?”

“那就留一晚,我喜欢看雪。”她淡淡说着,看似漫不经心,韦娘蓦然发现她此刻的神态像极了卢太后。难道一切真是注定的吗?她们母女怎么走了同一条路…

内殿被几个熏炉烘得温暖如春,盆栽绿意盎然,叶子在阳光下油亮。只是好不容易才长出的几个花骨朵被狠狠地掐掉了,静静斜在泥土里。那花苞的颜色妖媚,在这个季节看来尤为珍贵,她却等不及要毁了它。

司马昭颜在盆栽旁边立了许久,才转身去看她。床褥上铺了层精美的羊绒织锦,夕莲朝里侧躺着,泛着柔光的绸缎熨帖在她玲珑身段上,厚实的锦衾滑到了半腰。这些天来,她始终是背对他的。

昭颜坐在床边轻轻替她拉上被子,目光触及到手边一大片乌黑的发。他迟疑了会,小心翼翼抓起一把在手中,俯身亲吻。从大婚那日开始,他能做的也只是趁她熟睡了偷偷亲吻她的发而已。

福公公在帘幔外轻声传道:“皇上,乐师来了。”

司马昭颜嘴角歪歪笑了笑,掸了掸袍服,一些细细的羊绒微妙地从衣襟凌空飘旋至宽袖,或者到袍尾,不肯离去。他刚抬了脚,却低头瞥见夕莲的金丝履已经被雪水湿透了,不禁有几分担心,回头去掀开被角查看她的双脚。

夕莲感到足底一阵凉意,忽地就睁开了眼,侧头望着司马昭颜,一种由衷的厌恶从她心里涌上来,布满双眸。没一会,她又转过头去继续睡,每每看见他,她就愈加坚定要放弃这个孩子的信念,若生出来才发现和他一样是个痴子,那大褚国可就真成了天下的笑柄。

昭颜心底一窒,垂目替她掖了掖锦被,轻声走出去。

德阳宫里灯火通明,美味佳肴铺陈开来竟是缤纷满目。夕莲恹恹喝了口汤,眉尖紧蹙:“不想吃。”

韦娘忧心不已,替她夹了另一道菜,“多少吃点儿,养好身子才行。”

夕莲撇开头冷清道:“这些我都不爱吃。”

昭颜转头对福公公说:“换。”

福公公退出去传了人进来,将所有的菜都撤下,没一会又换上了全新的菜式。这一阵总是这么折腾,御膳房也学聪明了,备上百余道御膳菜式,以应付那位刁钻皇后的脾气。余下的菜也不浪费,皇上都会赏给当差的宫女内侍们,能吃到一筷子都没动的御膳,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如今在德阳宫当差可是羡煞旁人的美差。

夕莲淡淡扫了眼新呈上的菜肴,正想开口听得韦娘在旁柔若无声说了句:“不要太过分。”

她也就作罢,极不情愿接过侍婢递上的银盘,懒懒说:“一会我要出去赏雪,你们把外头的灯点上,多点些。”

宫女们纷纷应了,司马昭颜想起什么,附在福公公耳旁低语一阵。

伤秋篇 61、赏雪

晚膳后,福公公领着一名内侍进来,夕莲好奇探头看他托着方形的木盘上,立着一双精巧的厚底靴。福公公笑容可掬道:“皇后娘娘,请换上鹿皮靴,保暖而且不易沾湿。”

夕莲拿起来仔细瞧了瞧,皮质细腻光滑,鞋头尖尖的向上翘,像游牧民族女子穿的鞋。最有意思的是靴筒后方挂了只小铜铃,一动就响。见她有几分爱不释手,司马昭颜宽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讨她欢心好似并不太难。

夕莲顺从地穿上鹿皮靴,双足被裹得刚刚好,里衬还有些茸毛,柔和温软。她表情也随之柔和下来,站起来跺几下脚,铜铃在裙摆里叮铃铃作响,她心里滑过一丝温暖,随即又冷下来。这样大的雪,这样寒冷的冬夜,不知予淳哥哥怎么样了?

宫门一开,纷乱的雪花争先恐后往温暖的殿里飘了去,触地化水、不久便干涸,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雪下得这样大,你总是不听话。”韦娘搀着夕莲,脚步一深一浅踩在雪里,“喀喀”地响。

风肆虐,夕莲头上的金凤步摇被吹得直晃,垂珠在头上乱敲,她不耐烦伸手将髻上的发饰都扯了下来,随手一扔。后面的侍婢赶忙俯身捡起,小心翼翼端在手上。夕莲转身看了一眼,她们手都冻得通红,遂说了声:“这么冷捡了做什么,扔了吧。”

几名侍婢面面相觑,福公公连忙唤内侍上前接了下来,送回寝宫去。

司马昭颜也披着狐裘,陪她在华灯照耀下赏雪。四周都是光,雪好像要在灯光中融化。顺着白玉阶梯望下去,雪落了厚厚一层,像一个平滑的坡,没有台阶的痕迹了。

远处的景象丝毫看不清,夕莲却直勾勾盯着前方,忽然从韦娘手上取了伞,说:“你们都回去吧。”

韦娘惊慌看着她神情不明的侧脸,“你要做什么?”

夕莲回头朝司马昭颜嫣然一笑,眉毛轻挑,“皇上在这陪我就行。”

昭颜远远望着她的笑容,万分珍惜,于是对福公公点点头,自行往前去了。

内侍和宫女纷纷退到屋檐下候着,韦娘的眼皮跳得厉害,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越是担忧,目光片刻不离前方的两个身影,身子渐渐往前倾了去,不知不觉已经完全站在风雪中。

夕莲打着伞,昭颜握住她裸在寒风中的手,接过伞柄,轻声说:“我来。”

夕莲飞快将手收回,丝毫不想在他手心停留半刻。

“腊月了?”

“嗯。”

“雪下得真好。”

“是。”

“昨天我教她们堆了个雪娃娃。”

“嗯。”

“可是我不满意,难看。予淳哥哥堆的雪人才好看,他还会将梅子碾成汁,蘸在雪人脸上一边一朵飞霞,像害羞的小姑娘。”她眼里闪烁着一波秋水,笑容暧昧,“他的画画得可好了,他最爱画梅花,他说:梅花香自苦寒来…”

司马昭颜陪她笑了笑,手掌的绷带下传来一阵剧痛,直直痛到心里。

夕莲的笑容转瞬即逝,幽幽垂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她总是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能让他神智不清,于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脚踏了下去。

雪花簌簌,那些依稀的往事在她眼前一幕幕飞快闪过。耳旁是呜咽的风,逐渐演变成海风呼啸,她不能看予淳受苦,也再不愿怀着司马昭颜的孩子活着。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刻,韦娘面容惨白昏倒在雪地里,她闭眼之前,看见一袭闪耀的明黄也跟着扑了下去。

福公公惊呼了声:“护驾——”

众人踉跄走下去,侍卫闻声而来,只见双目紧闭的夕莲,稳稳躺在昭颜身上,雪坡上拖曳出一道深深长长的痕迹,台阶依稀露出了棱角。

他紧紧箍住她,嘶声喝道:“传太医!”

伤秋篇 62、条件

夕莲不可置信睁开眼,见深蓝的夜幕中雪花纷纷扬扬,居然安然无恙?她想起方才摔下来的一刹那,司马昭颜扑上来抱住了她…

夕莲感觉到他臂弯的力量,才知道自己躺在了他身上,于是死命挣扎,愤然叫道:“放开我!”

昭颜沙哑的声音在她耳后铿锵道:“休想!”

德阳宫门前乱成一团糟,叫太医的慌忙跑去传太医,眼疾手快的先扫雪,为避免打滑,福公公又命人找了条地毯从阶梯一直铺到宫门口。

昭颜不让别人插手,亲自抱起夕莲往台阶上迈去。这一段长长的距离,他分外紧张。

夕莲在他怀里很安静,落定时,她明明听见他吃痛的一声闷哼。他向来不是怕疼的人,听声音后背一定伤得不轻,却执拗要抱她上去。

福公公举着伞一路跟随,雪花还是在伞下乱舞纷飞。夕莲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雪景渐渐变得像三月的柳絮、四月的槐花,落英缤纷、悠柔缠绵。

她撇过头,带了几分鼻音说:“放我下来。”

昭颜低头看她,却看不见她的脸,他一阵心疼,问:“哭了?哪…哪里疼?”

“我没事,我不要你抱着!”

昭颜置若罔闻,夕莲想直接跳下来,却又怕他用力时更会牵扯了伤势,眼看就要进了宫门,她也便作罢,静静倚在他怀里。

昭颜将她安置好,放下帐幔,托起她的右手搁在床沿,方宣了太医进来。

“有惊无险,今后可要万分小心,这一胎再经不起折腾了…”

夕莲躺在床上,能隐约听见太医在外面对皇上低语,她趁机掀开帘子轻声唤近处的福公公,福公公赶到床边询问:“娘娘有何吩咐?”

“皇上受伤了,叫太医也给看看。”夕莲匆匆说完这句话,放下帘子躺好。福公公吓了一跳,皇上又受伤了?怎么得了!听见他急急忙忙出去了,夕莲松了口气,心却一阵乱跳,做贼似的,她却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没声音了,她偷偷拨开帐幔一角,往外瞄了去,已经没人了。

夕莲往里侧挪了挪位置,躺在属于自己的地盘,手不由自主抚上了小腹。现在她能真切感受到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它影响了她的美感,让她变得能吃能睡,韦娘也再不会禁止她吃宵夜了。她忽然心存愧疚,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想要你,我不是针对你的…你知道你是怎样降临的?我不敢要一个天生就满怀仇恨的孩子。”

可她费尽心力也赶不走它,面对这样顽强的生命,她狠不下心了,难道真要生下来吗?

帐幔被挑开,朦胧的灯光忽然清亮起来。夕莲又背过身去,不愿看他。司马昭颜忿然扳过她的身子,盯着她一字一句说:“只要孩子顺利出生,什么条件朕都答应,一切都依你!”

他的声音沉厚有力,夕莲对上他深幽的双眸,不再是从前那样涣散无光,反而让人无端端感到冷厉。

昭颜下定决心,就算要他做牛做马也没所谓,无论从情感还是从政治上,他都极度需要这个孩子!夕莲的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放了予淳。”

昭颜心底一窒,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死死捏着她的双肩。

“放他回来,我会听话。”夕莲感到肩上一阵强压的疼痛,紧闭了眼。

昭颜松了手,呆呆答道:“好…接他、回来,但…不能复职!”

夕莲长长舒了口气,能回来就好,不受苦就好,官职又有何所谓?总算为他做了点事。她似乎看见予淳在对自己笑,那样的温柔,让她面容上多了几丝愉悦。

司马昭颜默默睡下,望着她的后背,伸手替她拉了拉锦衾。他想钻进她的被窝,拥着她,抚摸她肚中的孩子,这一切,就在梦中实现好了。

伤秋篇 63、梳发

衬着一缕笛音,御书房越发显得清简淡雅。紫玉笛在司马昭颜手中,仿佛有了生机,虽然不成曲调,但也懂得呜咽了。偶尔会有一两声啼转像鸟鸣,引得窗外三两只鸟儿也跟着附和。

书桌上端端正正摆放着顾大人的折子,昭颜当然知道,他说的在理。漓江改道一旦中止,便难以再继续,太后不会同意再从国库支取一半的库银来完成这项工程,明年开春一定会想方设法推托。可是寒冬腊月,工人们有的冻死、有的落水淹死,司马昭颜心有不忍。

昨日与右相大人夜谈后,福公公忍不住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日日居住的这座皇宫,也是牺牲了多少血肉之躯才建造完成。

昭颜苦笑着答:“难怪…宫里阴森。”

笛音停止了,昭颜侧头问:“朕,是否…无用之人?”

福公公和蔼答道:“皇上心怀仁慈,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他一字一句慢慢说着:“大权旁落,外戚横行,是否社稷之幸?圈地肆虐、官场腐败,是否百姓之福?父皇…叫我善待天下,又该如何善待?”

福公公连忙劝慰道:“皇上纵有惊世之才却不能外显,未尝不是潜心修炼的好时机,若是早年就锋芒毕露,恐怕…”

“怕是、已成了…冤魂。”司马昭颜又托起笛子,认真吹了首新学的曲子,断断续续,本是欢快的旋律却被吹成七零八落。

怕夕莲受凉,司马昭颜命人重新做了一副夹层帐帏,外层是明光锦,迤在地上;里层复帐用白缣,不再是刺目的明黄色,帐顶悬着一朵灿烂的金色莲花。但他们之间仍然横着一道红绡,无法逾越。

夕莲察觉到他醒了,直接说了句:“腊八祭典我不去。”

昭颜转头看着她的背影,问:“为何?”

他们是大褚国的皇上和皇后,他们是夫妻,理应一同祭天神、祭先祖。一国之母不参加祭典,他要如何向众臣交代?

“我不去。”她转过身来斜斜看着他说,“你说只要我乖乖将孩子生下来,其他一切都依我。”

昭颜点点头,淡淡答:“君无戏言。”

起床、洗漱、着衣。昭颜穿戴完毕正打算上朝,坐在菱花镜前的夕莲忽然转头喊道:“等等!过来!”

司马昭颜朝她走去,只见她明眸浅笑从韦娘手里拿过一小盒兰膏,眉毛轻挑道:“你帮我梳发。”

福公公目瞪口呆,看皇上盘腿在她身后坐下,拿起梳子,蘸了些兰膏,颤抖着从她发根梳到发尾,丝毫不马虎。皇后那一头秀发,得梳到何时啊?福公公急了,轻声提醒:“皇上,上朝了呢。”

夕莲侧头,冷冷说:“你们都下去。”

福公公无奈,和满目担忧的韦娘一同退出内殿。

昭颜心无旁骛,静静为她梳发。兰膏使发润泽、柔顺,能让她的青丝恢复光泽,何乐不为?况且他是如此喜欢她黑缎般的发。

夕莲面无表情看着镜中的司马昭颜,他怎么能平和若此?这样被差使,却如同在享受一般。她迟疑了会,双目低垂轻声问:“予淳呢?你下令了么?”

昭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梳,“嗯,几日…就、就回了。”

“好了,你去上朝吧。”她蓦的站起来,从他身边匆匆掠过,唤道,“韦娘,我的熏笼呢?”

昭颜也起身,朝外走去。夕莲叫唤了几声,韦娘神色仓惶进来应道:“方才听宫女们说,御膳房好像出了点事,福公公过去了呢。”

御膳房能出什么事?夕莲不禁看了司马昭颜一眼,他眉头紧锁,大步前去。夕莲忙不迭想要去凑热闹,拿起束带往腰上胡乱一系,嚷嚷:“韦娘,快,帮我梳髻。”

伤秋篇 64、偷食

寒天雪地,德阳宫的膳间外跪着两名宫娥,瑟瑟发抖。福公公站在屋檐下,口里训斥道:“还不说是哪个宫的?受刑也不怕?你们自己跟天借了胆子呢?还是你们主子?”

司马昭颜见雪已经在化了,恐怕她们再跪下去,膝盖便不能要了。既然她们身上没搜出毒物,况且御膳都无恙,便叫她们先起来。福公公愣了愣,从旁提醒道:“皇上,擅入御膳房,可是重罪。”

司马昭颜反问:“可问了她们…为、为何而来?”

“问了,她们不说。”

两名宫女紧紧靠在一起站着,低低垂着头。夕莲也挺着肚子过来了,好奇问:“这是怎么了?”

福公公应道:“不知两个小宫女偷偷跑御膳房做什么,恐怕是对娘娘的龙胎不利啊!御膳房所有食材老奴会命人撤换,娘娘放心。”

那两名宫女一听,顿时紧张万分,带着哭腔低声道:“福公公,不是的…奴婢绝不是要害皇后娘娘,奴婢死也不敢啊!”

夕莲探头打量她们,面色蜡黄,嘴唇冻得发紫,就像是受了多大的苦。

福公公喝道:“那你们来做什么?!”

其中一个胆大点的扑通跪下,哭着磕了几个头说:“其实我们是来这偷些吃的…奴婢也是被逼的!主子下命令,不敢不从…皇上,奴婢罪该万死,却真是逼不得已!”

另一个也跪着,趴在地面上不敢吱声。

夕莲抢先问:“偷吃的?哪宫的主子吃不饱?”

“奴婢们伺候的是辛昭仪!”

司马昭颜怔住了,辛欣?她又玩什么花样?夕莲瞪着眼说不出话了,上回她抓伤自己之后,就再没见过,难道竟沦落到怂恿侍婢来御膳房偷食物?

“她们俩先关起来!”

福公公又看了看天色,催道:“皇上先去上朝,奴才会安排处理此事。”

司马昭颜若有所思,擦过夕莲身旁时说了声:“快回去。”

韦娘搀着夕莲轻声道:“快回去歇着吧,雪融天最冷,这些事都不用操心。”

夕莲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心里总是不甘,遂又返了回去,对韦娘说:“我要去问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