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骂得狠,琉璃被这番话砸得懵了。可萧羽是男人,怎么会理解女人在面对被迫失身时的绝望?而他那样看不起她,令她备觉羞辱。

她想言辞犀利的反驳,却不知怎么的,一张嘴就变成“哇”的一下大哭出来。

这样的哭法,她只在姐姐面前有过。那是不讲理,是撒赖,是哑口无言时的自我保护。也是……最完全的软弱。

萧羽没料到一向清冷、倔强、锐利如刀的琉璃会这样,不禁也是怔住。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挽了挽袖子,毅然走到浴桶边。

“你干吗?”哽咽中,琉璃不忘保护自己。

萧羽笑得咬牙切齿,“你不是说找个男人侍候你吗?本王保证,本王是百分之百男人。不是说了,如果侍候得好,还有赏钱对吗?别看本王是大赵首富,今天教你个乖,越有钱的人越抠门,一文钱也不会放过的。漕帮这么富,你打算赏本王多少?”

“对不起对不起!”今晚,琉璃第二度向萧羽道歉,迅速,而且……没节操。

刚才两人一番拉扯,萧羽的衣袍全敞开了。他的肩膀上,有一块伤痕,新的伤痕,令琉璃立即想起那次在东津府,他救了她的命,奋不顾身的挡剑,结果被生生钉在地上。

于是瞬间,她心里划过歉疚之意,服软的话出口得很快。再说,她隐约觉得,可能大概也许是误会他了。虽然被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自尊心很受伤,但她却明白,谋划三年,一直顺利,确实令她失去了警惕心。然后就是药物的影响,令她大脑不清楚,以至今晚昏招频频。

她错了,就承认好了。

萧羽的手伸在半空。凶狠的盯着琉璃,半晌猝然转身,“对不起本王什么?”

琉璃的双颊绯红,长发凌乱,眼中还有水意,红唇微张,身着打湿的雪白中衣,泡在黑漆漆的药汤里,强烈的色彩对比,居然别样的魅惑动人。两人的纠缠令她有些狼狈。可正是那惶恐、绝望、屈辱的泪水却配着倔强的神情。令他的心都漏掉一拍。努力压抑的欲望隐陷发疼。

于是,他只好转过身不看她。

她以为,男人是说停就能停的吗?刚才那样一番真真假假的,他却真的动了情。或者,是情欲。但不管是什么。都打乱了他今晚的计划。

“请郡王殿下原谅小女子口无遮拦,折辱了殿下的骄傲。”琉璃诚恳地说,“可我是……我是中了毒,脑子糊涂了,并非故意。”似乎,这药浴是针对那下流药的,泡了会儿,她感觉好些了。为此,她更觉得萧羽提前知道什么。所以才有准备。

可是,他为什么要逗弄她呢?还是……做给什么人看的?

“本王是你随意戏耍的吗?原谅?哼,诚意呢?”萧羽冷哼,努力静下心来。

琉璃想了想。

合作什么的,就要搭上漕帮。从大局上来看。她只是弱女子,能力有限。而现在萧十一的底细,她还没全摸透,不能拿石头冒险。那么,也只有咬咬牙,用她自己的那张底牌了。

“我可以送给殿下一个秘方。”琉璃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上的热度一点一滴的消退,虽然很慢,但确实在好转,“可以令殿下秘密打造的武器锋利无比,钢口坚强,是现今世间所有武器中的顶尖,谁也比不了。”

在冷兵器时代,锻造出好的兵器,往往在战场上能起决定性的作用。除了箭矢外,古代战争就是肉搏对战,哪怕是骑兵也一样。就算有机诡百变的兵法较量,却仍然有需要一刀一枪去真正打的时候。在生死对拼之时,如果己方刀剑被对方一砍就断,或者很快就卷了刃,战斗力的缩减就是可怕、甚至致命的。所以,顶级铸造师和铁器的制造方法历代都是保密的。在大赵国,军器监和武备监是被皇上最信任的人掌控,随意进入这两处地方都是死罪。

琉璃相信,萧十一能开采得出顶级铁矿,能在朝廷官员的眼皮子底下运出矿石,能找得到秘密地方建立武器和军备监,但却没有超前的冶炼技术。这样,当有一天他和朝廷对上的时候也顶多是平手。甚至因为技术垄断,他的军队在军械上还要处于下风。因而,这张秘方的重要性,不用她说,萧十一也会明白。这样肥美的饵,不信他不吞。

果然,萧十一的身子僵了僵,之后转过头来。不过,在看到琉璃后又很快又背过身,大步离开。隔着那道屏风的缝隙,琉璃看到他坐在窗下的椅子上,正对着浴房。不过她能看到外面的他,他却看不到里面。

“你有什么条件?”萧羽问,声音有些阴沉。

琉璃禁不住唇角上翘,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打从她中了招,被有心人丢到桃花潭之后,第一次心情那么轻松。

“殿下信我?”

他不怀疑她,而且知道她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就送上那么大的礼,必有其他要求的。

“如果你连这样重要的事都信口开河,往后再求着我睡你,我都没兴趣了。你又不是美人儿,如果再不聪明,还有什么吸引男人的地方?”萧羽的语气极度恶劣,也不知是因为被迫谈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脾气正暴躁。

“也对。”琉璃这时候已经彻底清醒,当然不会随便招惹他。至于他的言语攻击,她只当是小狗被踩了尾巴后的吠叫,“就算为了脱身,我也得想想之后要承受的殿下怒火。既然承受不起,自然是不敢随便乱讲话的。”

“你能发现我的铁矿,自然是有能人帮你。”至于琉璃美不美,动没动他的心,只有天知道!反正刚才不聪明,简直是个混赖又强硬的姑娘,这时候又聪明起来,懂得谈条件,交换筹码,总算没有被那下流药伤了脑子。

琉璃没回这句话,因为漕帮那个很懂冶金的人,还是她教的。前世,她是个任性胡闹且不懂事的熊孩子,但却不是职业太妹,好歹是有学历的。身在大富之家,意思意思也要混张文凭才行。她家是开航运公司的,只因为她不肯接手家族企业,姐姐只好放弃自己的事业,转而接下她的担子。可能是出于内心中隐藏的内疚,她选了姐姐之前的专业,冶金。她成绩不好,只想着混日子,但那点积累了千百年的知识,应付古人却绰绰有余了。

前一世,姐姐就为她付出一切。后一世,姐姐又给了她一切。两世的非亲生姐妹,姐姐两世的疼爱加上她两世的愧疚,令她憎恨上天的不公,定要给姐姐一个交待!

“我要殿下给我证据。”琉璃缓缓说出条件,“帮我让崔淑妃跌个大跟头!”

为了复仇大计,她本来一直隐忍,可崔淑妃如果不修理一下,会越蹦达越来劲儿。她从来也不是只守不攻的性子,就像她的棋风,不管后方如何,就是一味向前冲杀,不死不休,有进无退。再者,这样也是为了今后着想,跺掉某些爪子,她活动的空间才大。

“我有证据?”萧羽反问道,声音有些戏谑。

“我中计,殿下却将计就计,很说明问题了。”琉璃顿了顿又道,“成交吗?”

“你要的东西真是刁钻哪。但是,你给的条件我也没办法拒绝。所以,成交。”萧羽没有犹豫,“我之所以能提前预知崔淑妃的算计,倒不是我在宫里的手伸得很长,而是因为她向桃花潭的手伸得太长。她选择今天把你扔在这儿,除了知道我过年的几天都在这里渡过之外,又如何上我醉倒?如何让我也吃下那药?我若不中计,把你扒光了扔在这儿也不顶用。所以,不买通个把小卒子是不行的。”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郡王殿下的身边,真应该清理一下了。”琉璃想起上回她在威远侯府的落水事件,温宏宣利用的,也是萧十一身边的人。

“总有跳梁小丑才有趣,身边太干净,会有人不放心的。”萧羽淡淡地道,“水至清,则无鱼听过吗?只不过,崔淑妃看错了桃花潭,她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温柔乡、英雄冢、销金窟还是醉生梦死之地?”

听到这儿,琉璃情不自禁的瞪大眼睛,努力想通过屏风的镂空处,看着外面那个男人。他的心机得有多深,布局得有多早,才挣得今天的局面?怪不得他并不在意漕帮的力量,说不定现在动手,他都有相抗的实力了!她和漕帮的相助,只是让他由劣势变优势,赢面更大而已。

其实很简单,这种“娱乐场所”接待的不是权贵高官就是巨商大贾,在这些人身上,总藏着事关国家大事和经济大计的秘密。而男人有一个通病,在某些很享受时候嘴比较贱,更容易被套出真正的东西来。

桃花潭根本不是勾栏院,而是类似于情报机关的地方。他也不是日日眠花宿柳,而是以此为掩护,谋划着大赵江山。这种手段,很多谋朝篡位者都用过,却还屡试不爽。

大赵国从上到下,人人皆信他是逍遥郡王,风流浪子。天啊,这得是多好的伪装和隐藏。

温凝之是大影帝?错,萧十一才是!温凝之骗的是女人,萧十一蒙蔽的是天下!

第十七章 吸引力

理一理思绪,也就明白了。

崔淑妃谋的就是她最终和萧十一滚成一团,成就了奸情。那时,就连皇上那里都说不过去,未来的晋王妃就绝不再可能再是她。为此,初一入宫请安时,崔淑妃虚晃一枪,等她放松警惕后,又突然从内部袭击,借温凝之的手给她致命一击。

且不说温凝之得到了什么好处,以他谨慎的、或者说胆小如鼠且没有担当的性子而言,他这么做必定会有能顺利脱身,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方法。

设计了她之后,崔淑妃又买通桃花潭的人,灌醉萧十一并下药。那女人还真是看得起萧十一的定力,干脆来个双管齐下的大保险。男人本来就比女人冲动,比较不能克制,这样强力的催情手段,就算萧十一和萧九关系很好,从根本上不愿意占了萧九的未婚妻,但是在紧要关头,周围别说女人,甚至都没有男人能帮他解决,那只能是八个字: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在这种时候,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兄友弟恭,什么理智与情感,全都会臣服于。

岂不知桃花潭根本不是风月场所,而是秘密的情报机关,里头的人哪里是可能随意买通的?这就是崔淑妃失败的根本和愚蠢的地方。于是,萧十一就知道了崔淑妃给他挖的坑。但他假装没有防备,将计就计,到底看看崔淑妃耍什么花招。

不过,萧十一就算不知道陷阱的二号受害者是她,以他的聪明才智也是推测得出来的。而他明明知道,却不闪不避,还一头撞进来,铁定是要以此拿住崔淑妃的把柄。若当时他就拆穿这阴谋,崔淑妃也不是傻子,立即就会缩手的。所以她才以冶金的秘法换证据,因为没有够分量的价钱,萧十一是不会配合的。

以此来推测。刚才萧十一抱着她在床上滚来滚去,也应该是给监视者看的。好在崔淑妃派来的监视者不会观看全场,看到两人入局,就得立即回去禀报,不然崔淑妃就没时间安排萧九过来捉奸。这么晚了,城门已关,送信的人必有秘法。而萧十一若中招,那药量一定是可以持续很长时间的才行。

说起来,从实质上来看,萧十一没有轻薄她。所有暧昧亲密的动作。都是点到即止。考虑到萧十一从来不是个正人君子。那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她,是不是看中她的能力和实力?

无论如何,她心里都感激他能放过她,只是不会让他看出来。

“你定力很不错。”萧羽突然笑道。

琉璃一哽。瞬间就面红如血,根本说不出话来,幸好隔着屏风,里外不相见。

当时的凶险只有她自己知道,若萧十一再深度撩拨她一下,她真的很难克制,反扑也说不定。她是很喜欢石头,可她得承认,萧十一很有“那方面”的吸引力。

再说。定力不错的人是他吧?她心中拒绝、挣扎,可却抵抗不了药物刺激的生物本能,对着他哼哼叽叽、又磨又蹭,就算萧十一没喝醉,到底身体里储存了不少酒精。普通男人大约受不住的。而且她呼出的气息也带了药力,两人呼吸相闻时,他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当时,她明明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某些变化……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个色狼,尽管平时非要表现出那个样子来。

“崔淑妃这样做,就不怕弄巧成拙?”琉璃转换话题,“她是把别人都当成白痴吗?奸计拆穿 时,她为儿子找的助力会与她反目成仇,不但不会帮九郎登位,还会拖后腿。”

“知道是她的手笔又如何呢?”萧十一歪在椅子上,以手支头,嘲讽的笑,“到底,只要成了好事,我们就亏欠了九郎。我,占了兄弟的妻子。你,背夫偷情。不管是你还是我,就算不帮他,至少也不会害他,崔淑妃又损失什么?再者,她敢这样做,就是确定我匀找不出她的破绽。想必这时候温侯还在使苦肉计,他年年初三来明山,今天的举动到哪儿也说得通。而你,不管因为是漕帮之女,还是因为能嫁给九郎,得罪的人都太多了。说不清是谁陷害,就查不到底细。”

琉璃低头细思,确然如此。

如果她是一心要嫁九郎的普通姑娘,却又与十一有了肌肤之亲,不管是不是九郎的亲娘设的计,也不管是不是恨崔淑妃咬牙切齿,都会没脸再见九郎了。心软些的,就会想要补偿。那时,于崔淑妃又有什么害处?将来九郎登位,她是正儿八经的太后,别人还能把她如何?

“她自以为是操纵人心的高手,打算着错有错着。”萧羽又道,“出了事,我迫于漕帮的压力,一定会娶你的。何况,她觉得我是色中饿鬼,且一直就觊觎你,又还没有娶妻纳妾。你失身于我,说不定是正合心意。过个一年两载的,咱们的日子美满合意了,对始作俑都哪里还有恨?你呢,嫁给我难道很亏?”

这问题,没办法回答。

若从外在的条件来看,嫁给临山郡王绝对不亏。但从感情的角度,那就亏死了。有哪个姑娘不想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再说石头比他差哪啊?不过听萧十一说“娶你”两个字,琉璃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那么猛得一缩。

“回答!”琉璃的沉默,再度伤了萧羽的自尊。大半个东京都的贵女哭着喊着要嫁他,很多大家闺秀在他面前很豪放来着,怎么到这死丫头这里,她居然犹豫!

琉璃咳了咳,不敢这时候惹怒萧十一,毕竟她身上的药效还没有彻底拔除。他若现在闯进来,非要……那啥那啥,估计她不一定抵挡得住。而萧十一之所以可怕,是他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心机又敏锐得要命。

“是是,郡王殿下又有钱,又靓仔好吗?”琉璃妥协,但任谁都听得出她的敷衍。

萧羽心中有气,突然就想起去冬的初雪日,琉璃和水石乔之间那种亲昵而温柔的样子。情意都不用说,就自然流淌着。而那一幕浮现出来,令他感觉有一根又长又尖的刺,又一次把他钉在那雪地上,想走也不行。就那样看着,像个绝对的局外人。

那孤单迷茫的感觉,比他小时候站在临山王的王宫中还强烈。王宫很大,人很多,他却是被抛弃的一个。

他沉默,琉璃也不说话。场面一时沉寂。但却绝对不平静。空气都似紧绷着。琉璃在水中都不敢动,因为水花的声响莫名就变得很大,直到她意识到一个新问题。

“郡王殿下,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她算计了下时间说。“看戏的要上场了。”

“你要怎么换?我进去把你捞出来?”萧羽哼了声。

琉璃连忙拒绝,“不不不……我是说,殿下能不能换个房间?”她在这里泡澡拔毒,他去其他地方迎接九郎,那就两全齐美了。

“我九弟经常来桃花潭,知道这里是我的专用房间,要我换到何处?”

琉璃没话了,干脆闭嘴。事实上是她笨了,他连解药的药汤都准备好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她吃了。那么,他自然就有解决的办法,她这时候不如老实点,操心也轮不上她。

于是,诡异又暧昧的沉默场面再度出现。也同样是不轻松的。时间似乎都没有了意义,只慢慢的消逝。直到外头突然传来声响,很轻微,而且很短暂,但是琉璃是会武的,自然耳聪目明,萧十一要加个更字。

“来得这么快?”萧羽皱眉,显然这情况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站起身来,有点不耐烦似地对屏风后的琉璃压低了声音道,“别发出响动,不然奸情就坐实了。那样不管你乐不乐意,都必须嫁我不可。”说着就坐到塌上去,因为角度关系,琉璃就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三度静默,但这次不是半点声响也没有的。琉璃听到自斟自饮的声音,也不知萧十一打哪弄来的酒。又过了会儿,酒壶落桌,声音很沉,接着萧羽断喝一声,“谁?”

显然,外头的是陌生人,而且在窥探。如果是萧九的话,不可能是这种行为。他和萧十一关系很亲近,大约会直接敲门进屋的。

外头的人顿了顿,片刻后推门而入。

“是你?”萧羽很意外,声音又突然变冷,冻得空气都像在掉冰碴似的,“大驾光临,何事?”来人,显然是他认识,却非常不喜欢的。

琉璃判断着,大气儿也不敢出。

“临山郡王有礼了。琉璃在附近失踪,所以我来问问,您知不知道她在哪里?”是石头!

这么晚了,城门关了,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要想做到这一步,他得费多大的力气!果然她消失了,他会不顾一切的找她。

想到这儿,琉璃紧绷的心中突然涌进热流,害她整颗心都塌了,人也几近崩溃。在持久的绝境中,她一直喜欢和依靠的人突然出现了,无异于从地狱回到天堂,那喜悦满溢在胸中。

第十八章 早知道就吃了

她张嘴想叫,却又突然想到自己这样子容易被误会,只好强行把声音憋在喉咙里,脑子急速转着,想着要怎么尽快和石头见面。而正当她犹豫的当儿,却听萧羽轻声笑道,“水帮主问对人了,本王还真知道。”

什么什么什么?琉璃脑海中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还没反应过来,萧羽再度开口,“她在后面浴房沐浴。”这话说得,极容易令人产生歧义。

但凡来人看到凌乱的床,还有扔了一地的衣裳,再加上衣衫敞开,形容不整的萧十一,最后又补上这句话,都立即会联想到某些很香艳的事!

果然,水石乔目光一掠,见到地上衣服正是琉璃常穿的,登时红了眼珠子。

“受死!”只两个字。紧接着,就是兵刃相交的锐响。

于水石乔而言,他心爱的姑娘,他爱如珍宝的姑娘,被别的男人占了。而他了解琉璃,知道那占有必定是强占。想到她受到的屈辱,他胸中那巨如浩海的心疼,瞬间化为爆表杀意,只有眼前男人的鲜血才可以洗涮。所以他抽刀就砍,招招死手,完全不留余地。管他什么临山郡王,管他什么律法权贵,谁伤了琉璃,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对方偿还!

而萧羽,打从说出那种恶劣的话来,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所以也早有准备,快速提剑相迎。说起来,他倒有几分佩服水石乔的果决和狠劲。不是什么男人都能为心上人拼命的,所有好听的话都是说着容易,但勇气在用的时候才知道难得。

“石头!”琉璃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即从水中站起,焦急的叫了一声。她一只脚已经迈出浴桶,但低头,却看见自己的衣服被药汤打湿了,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这个样子给石头看没关系,但萧十一会长针眼的!不得已。她又缩回去。

她不知道,她不出声还好。这一声叫,倒提醒了水石乔:萧羽所言不假!琉璃在这儿,琉璃在清洗,因为琉璃被萧羽强占了!

他目眦欲裂,爆喝一声,攻势更猛,近乎不要命的打法。

萧羽武功很高,没人知道到底有多高,因为他很少出手。更没有博命出击过。上回给琉璃挡剑。还是因为仓促间施展不开。只能以身护人。但正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挡。水石乔气得发疯,又不惜同归于尽。居然和萧羽打了个平手。短短的数息,两人过了不知多少招,刀剑带出的凌厉之气,眨眼间就把屋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琉璃在浴房里听得大急,冲口而出道,“石头住手!是临山郡王救了我!”

“咣”的一声,她大叫之时,萧羽和水石乔正打过来,把偌大个屏风劈倒了。同时。两人住手。水石乔的刀就架在萧羽的脖子上,刀锋割破了一点皮肤,有非常轻微的血丝渗出。而萧羽的长剑,已经顶在水石乔的心脏处,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衣服破了,但人没伤到。

若非琉璃叫得及时,这两个男人,当世的俊杰,果然会不明不白的同归于尽。

而此时,琉璃则暴露在两个男人面前,身子缩在水桶中,只剩一颗头在外面,面色急切。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琉璃,你怎么样?”到底,水石乔的心疼占了上风,顾不得自己的生死,分神问道。

“我中了毒,临山郡王找来药汤,正在帮我拔毒。”琉璃赶紧说,好在应急的能耐还算不错,言辞之间并不混乱,不然会造成更大的误会,“放下刀!他与我们是盟友!”

水石乔想也不想,因为和琉璃之间的信任是深刻在骨子里的。他也不管萧羽的长剑还对准他的心脏,随手把刀丢在地上,大步向浴房内走,但在距离五步之处又停下。

“你……真的没事?”眼眶红了,急的,心疼的。

琉璃突然就哭了,“没事,真的没事。”见到水石乔,不管之前多么坚强,还思揣着和萧十一讨价还价,此时却倍觉委屈,控制不住的想软弱,想让他疼爱。

“别掉金豆子,不然他又不分青红皂白找我拼命。”一边,萧羽收回长剑,凉凉的道,“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便罢了,我再出手就不会容情,因为我不允许有人拿刀对着我。记着,这是最后一次。若不然,琉璃你可别怪我。”他就是要插嘴,因为看不得那两人之间的含情脉脉,那刺目得很,令他的心也隐隐作痛。

“得罪了。”水石乔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当下就略施一礼道。之后返回到床塌边,抽出一条双人大被,再回到浴桶前,偏过头去。

琉璃与他心意相通,立即从药汤中站起。

水石乔也不回头,只双臂一拢,就用被子把琉璃从头到脚包裹起来,从浴涌中拎中,打横抱在怀中。

“多谢郡王殿下,改天水某必登门请罪,任郡王处置。”水石乔说得干脆,做得绝然,抱着琉璃就走。

“她的毒还没尽解。”萧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些奇异的模糊感。好像,突然就与琉璃隔了万水千山。

“我会想办法。”水石乔脚步不停,“再借用下郡王的马车。外头冷,琉璃怕受不住。”

“请便。”明明,刚才还和那丫头如此接近。

水石乔再不回话,径直来到院前的马车旁,把琉璃抱进去。被子已经浸湿,但车内有温软而华美的皮裘,炭炉的火也未灭,不会挨冻。

“我们去哪儿?”琉璃忍不住问。

“城外也有咱们漕帮的暗门,放心。”水石乔把车门关紧,跳到车夫的位置,扬鞭驾车就走。同时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他骑来的马就立即跟在后面。

明明这一天都不堪回首的,可不知为什么,琉璃却偷偷掀开车帘,回头望去。

桃花林、桃花潭,广屋美厦,奢靡华丽,平日里夜夜笙歌,人声鼎沸。就算有墓群所在的明山距此不足三十里,却也挡不住它致命的吸引力。可如今却是寒冬日、佳节时,美境凄清无比,偌大的地方,只有一处隐约有灯火闪现。

灯光之下,有个男人在最高处凭栏而望,随着马车的疾行,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极度的阴暗和孤冷的宅子成了他的背景,晴朗夜空下的满天星光笼罩在他的头顶,令他看起来那么寂寞。

人皆有家,就算她,也被姐姐捡了回去。似乎唯有他,是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人陪伴。

不知怎么,琉璃忽然有些心疼和怜惜的感觉。她第一次觉得,或者,他们是同一种人,所求也不过是身边不空寂而已。而当别人把那唯一的幸福都夺去,也只有拿出命来,拼杀个天翻地覆,永不回头!

“琉璃,不要掀车帘,会伤风。”水石乔赶着车,却留意到琉璃的举动。

琉璃哦了声,顺从的放下帘子,隔绝开与外界相联的一切。

马车,行得又快又稳。萧羽站在窗边,直到黑暗吞没了一切,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