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正有毛病,管那么多干什么?琉璃和水石乔生了罅隙,不正如他愿吗?可是,就是不想她被误会了。好像这样的姑娘,也如那朵火中莲,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染纤尘。

“难道你要藏在我屋里?床下,还是柜子中?”琉璃问得一本正经,却也有些好笑。

“你不怕?”萧羽奇怪。

“怕什么?”琉璃也奇怪,“我与你是谈公事,就算之前没有告诉他,可我做事,不是非要向人报备不可的。我是独立的,知道吗?”

心底无私天地宽,大约是这个意思吧?萧羽想着,向后撤了一步。

再看琉璃,果然大方开门,神情坦荡。

萧羽自嘲的笑笑,因为觉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至于独立什么的,第一回听姑娘家这样说。

“石头,什么事?”琉璃就站在门边。

萧羽觉得自己得表示下存在感,于是闪身于琉璃背后,对水石乔挥了挥手。他看到水石乔的身子一僵,神色略变,但很快掩饰过去,心中很有些恶劣的快意。虽然,他忽视了自己在深夜中是如何判断人家水大帮主脸色发白的。

“郡王殿下也在?”水石乔脚步很稳,声音很稳,可却极快的走近了。

“谈点事情。”萧羽故意说得暧昧不明。

可下面琉璃的话。却几乎让萧羽下盘踉跄,差点就吐出一口老血,“已经谈完了。郡王殿下,不送。”

这是轰人的意思吧?太没礼貌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看着琉璃那双清澈的眼睛,那真实又无伪的神情,就知道她的心意也是纯粹的,于是他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在他城府深,皮也厚,尴尬和妒忌掩饰得超好。甚至是很有风度的点头道。“跟本王不必客气。你且等几天。必有消息的。”说完,对着水石乔点了点头,大步离开,头也没有回。

水石乔和琉璃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站着。目送萧羽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他今天穿着的虽然不是夜行衣,却也是玄色窄袖劲装,衬着他瘦高的身材,就像黑色的闪电似的,蓦然出现又蓦然离开,与黑暗那般相融。

不知为什么,琉璃情不自禁的松口气。或者,和萧羽对上,她多少有些紧张。那个男人太危险了。在他的面前,略不小心就可能被吞掉,死成渣的时候可能还没意识到。

“谈了什么?”见琉璃转身回屋,水石乔跟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深夜之中。孤男寡女,这些行为于理不合。妹妹已经长大成人,亲生兄长也不能如此,何况他还不是。不过他和琉璃从小相识,又亲密相处三年,两人之间自然随意,很多所谓礼节都不曾注意过。

外头,青黛和青柠对视一眼,同时坐在走廊的横栏上。

“你真是,帮主突然出现而已,你把茶具都摔了。”青柠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小姐真和临山郡王做了什么。”

青黛低头,并不反驳。她一向稳重,也觉得刚才自己失态了。可她是极其敏感的,难道说她感觉不到帮主和郡王殿下之间涌动的暗潮?说到底,就小姐没有在意。

小姐不是傻,也不是不守礼,她是真的不在意。

屋内,琉璃告诉水石乔,萧羽不是突然闯入,而是之前约好了。来见她,是商量怎么善后桃花潭事件。萧羽隐瞒了萧真,可琉璃却把事实都告诉了水石乔。当时水石乔非常愤怒,差点直接闯宫,扒了崔淑妃的皮。

听了琉璃转述萧羽的话,又听到琉璃为漕帮争取到海运的特权,水石乔心里忧喜交加。虽然他和萧真套近乎,萧真也答应帮忙,但漕帮在朝廷开办的海运上插一脚的事,只能是明面儿上的,动作绝不能大。相应的,得利也就少。漕帮这么做的目的只在于渗透,方便将来起事之时,勾纵连横。而琉璃讹了萧羽的承诺,对漕帮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只是,萧羽绝不是好相与的,却和琉璃这么好说话,若说萧羽对琉璃没有绮思,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这件事,本该我为你出头。”伸手摸摸琉璃的头发,看她凹陷的眼窝和变尖的下巴,水石乔心中,突然涌上很无力的温柔意,“还有,以后和萧十一谈判的事,交给我好吗?”

琉璃怔了怔,明白了水石乔的意思,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

如果石头和萧十一谈,事情绝不会这么顺利就谈成。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那点项多算清秀的美色有多么强大的作用,而是男女之间,确实比较好说话。

男人,特别是强势的男人之间,特别容易谈崩,因为雄性本能就会令他们针锋相对,一定要争个上下高低。可是谈判是冷交锋,太需要理智的把握了。

只是,她不想伤害石头的自尊,既然已经知道石头喜欢他,就明白他不愿意她深夜与男人相会,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但尽管答应了,却自问不可能完全做到。所以,她做了肢体上的表示,却不吭声。

水石乔却松了口气,再看向琉璃,眼里就带了深深的情意,“琉璃,这件事我前前后后的想过,实在太险了。你待在东京都,就像在走索……我提心吊胆的,连口气也喘不舒服。”

走索,就是走钢丝。而水石乔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当初为什么同意琉璃的整个计划,包括嫁人这种事?他从前没拧过琉璃,又自欺欺人的以为,可能到不了这一步。皇家子弟,必不会满意琉璃的身份,婚约定了,自然也可以解。但通过和萧真的接触,他终于彻底的明白了一件事:琉璃就像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只要是有眼光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也知道现在时机不对,他更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有多婆妈,可事情真的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我会嫁的。”沉默了片刻,琉璃说,轻过了身去。

身为霍家人,选择了目标,不管多苦多难,也会只进不退。是她的错,在石头表现出对她的喜欢后,她不应该回应的。哪怕她没有明说,可她的态度却很成问题。所以石头,别怪她残忍。若不断了他的念想,将来又能如何?复仇的脚步已经开始,现在再纠结于情感,又有什么意义?开弓没有回头箭,石夫人还在,会为石头说一门好亲。

琉璃忍着眼里的湿意,藏在烛火照不到的昏暗地方,“我会嫁给萧九郎,成为晋王妃。”她咬着牙齿强调。

两世的命都是姐姐的,为了报仇而还回去都不冤,何况只是嫁人呢?若她反悔,或者她退宿,她会看不起自己。

水石乔沉默,半晌却露出笑容,“我们不提这个。”不知是逃避问题,还是另有打算,反正他的声音和神情都爽朗起来,“买宅子的事,我已经和卖主谈好了,只等着出了正月就正式交接。过几天,不如我先带你去看看?”

“那,过了初五就去?”琉璃很有兴趣的道,也主动忽略掉之前那沉重的话题,但仍然忍不住点了一句,“叫上九郎一起吧?”

水石乔点头,心就像被扎了下似的,也不疼,就是不舒服。

“这么晚来,有事吗?”琉璃转过话题。

水石乔怔住。

他确实是有事的,可见到萧十一在琉璃屋里的刹那,就把之前要做的事忘个干净。

初五的时候 ,水石乔带着琉璃,又叫上了萧真,去南城门那边看宅子。

大赵国的东京都,除了日常维护治安的都府衙门,还有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队和左右神武军。这六支队伍,合称北衙六军。其中羽林为皇帝心腹精锐,龙武军择善射精骑者,设飞骑七营,而神武军却是边军轮换时选拔的精锐,数量最少。皇帝萧左,是用不同系统的兵源相互擎制,避免了将领同出一门下,防止个人专权,并借以此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当然,还有神策军,其兵势最重。

水石乔“看中”宅子的主人,就是神武军右将军,名为郭有年的。他年方三十有五,是当年西北边军的中上层将领,后轮换到神武军。因为兵部考核历年皆优,被升为从三品的两名将军之一。在他上头,从二品的上将军一名,正三品的大将军一名。虽然领兵不多,却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掌着宫禁宿卫。

第二十五章 有欺骗性的坏人

郭有年一直在西北军中,三十出头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娶妻。后来被调进东京都,因为升官快,人长得又好,引起来淮南侯尤肖的注意。准南侯府是武将世家,虽顾忌着龙位上那位,不敢强强联姻,但嫁个庶女给个半上不下的武官,倒还是不错的。于是四年前,郭有年娶妻尤氏。

尤氏别看是庶女,却从小被淮南侯娇惯,性子很是强势。再加上年纪比郭有年足足小了十二岁,老夫少妻的,婚后也备受宠爱,说一不二的。

琉璃和水石乔要买的宅子,本是郭有年进京后置办的,占地虽不大,但因从前是某江南富商的别院,建筑和而已都非常精美。但尤氏嫌它偏远,都接近了南城门,不在皇宫附近的权贵区。这让她自认为像脱离了贵族圈子,从入住之初就诸多不满,闹着离开。成亲不到一年,干脆去住陪嫁的宅子,地点倒是贴近娘家。

郭有年本来不想卖宅子的,可是房子一空就是几年,尤氏完全没有回迁的意思。再说,他身上负有宫禁的差事,慢慢也觉得当差时来回路途太远,加上宅子的维护也需要一笔钱,终于动了心思。

正在这时,水石乔透露出要在东京都置产,漕帮人头广,很有些民间的野路子,立即有人介绍了郭有年。

水石乔看似粗豪,但他能把一盘散沙的漕帮带到今时今日之地位,连朝廷都忌惮,却又不会太过有威胁性,自然是能人,说话行事有他独特的魅力,很快就与郭有年打成一片。

但凡卖过房子的人都知道,若对这房子有感情,就宁愿少卖点钱,也要找个懂得欣赏和爱护的人家。不知为什么,这宅子对郭有年似乎有非常特别的意义。为此才这么多年卖不出,简直千般不愿,万般不舍,是极挑剔的卖主。可他与水石乔一见如,很快就达成了协议,甚至称兄道弟起来。水石乔还说,会在宅子里留个单独又幽静的小院,随时等郭兄带着嫂夫人和孩子来故地重游,住上几天,把郭有年感动坏了。

本来。水石乔提出自家妹子要看看宅子。郭有年并不需要陪同。可他一来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未来晋王妃。又知道水帮主是极宠爱这位妹妹的,水大小姐倒是做得水帮主大半的主,因而出于好奇和礼节,特地从军武衙门请了假。亲自接待。

这是琉璃第一次见到郭有年,斯文的长相,但不像温凝之那样儒雅,而是带着股武将的英气。他五官长得不错,可惜法令文过深,唇角有些向下垂,眼睛细长,显得有些阴狠之色。偏偏,他笑容满面的时候。气质就变回憨厚可亲了。

所以说,有欺骗性的坏人才要人命。长得就让人提防戒备了,那也没多少可怕了。

虽说走马观花,但大体上的情况,琉璃转了一圈。就有了直观的了解。这宅子保养得相当好,似乎去年才翻修过,不仅屋子,连花园也打理得整齐。基本上,换了自己喜欢的家具就能住了。再考虑到并不太高的价钱,可以说是很划算的房产交易。

“不知水大小姐可还喜欢?”郭有年彬彬有礼的问。

照理,琉璃比年轻将近二十岁,严格来说算是两辈人了。可琉璃的身份在那儿,郭有年要想再高升,自然要攀附权贵。水石乔暂且不说,晋王殿下却一直负着手,慢慢跟在后面,显然对未来的妻子也回护得很,他因而对琉璃特别的客气。

“很喜欢啊,希望出了正月就能搬进来。”琉璃笑着说,又拉了一下水石乔的衣袖。

郭有年只当是妹妹跟哥哥撒娇,只觉得这兄妹的感情真好,对琉璃愈发温和起来,“宅子只三进,虽不够大,好在你们只有兄妹两个正经主人,花园和待客的地方也还宽敞。其他院子倒罢了,主屋的家具若是要换,我倒认得几个很好的木材商和匠人。喜欢什么东京都流行的花样只管说,尽算是我送给你们的乔迁之礼了。”

“那怎么成?这宅子,郭兄已经为我打了几折,哪好再叫你破费?再者,琉璃去年五月进京的时候,身边用惯的家具正经都带了来。只不过没有运进宁安侯府,在我们漕帮的分舵搁罢着呢,这下正好用上。”水石乔笑容满面,看着爽朗没心机,让人很容易放松戒备,“舍妹最是怕房子空旷,也不知从哪听来的胡话,硬说宅大人少,压不住气势,反而会倒霉呢。我打算让漕帮里成家立业的管事们也住进前头和后面的院子,一来显得人丁兴旺,二来嘛,多些人保护琉璃也好。”这话听似打哈哈,却是提前打好铺垫,也能传出去得自然些。有他在,任谁也别打琉璃的主意,这宅子说不上铜墙铁壁,却也不能进退自如。宫里的,宫外的人都小心些。

“倒真是有这样的讲头儿。”郭有年道,“我们军武人,比旁人更崇信鬼神,宅子里的人气旺盛,确实对主家的运势有好处的。”

“等三日温居,还要请郭大人来呢。”琉璃插嘴道。

郭有年没口子的答应,耳边就听萧真问起花园的布局,连忙上前,恭谨又不卑不亢的详细解说。琉璃和水石乔极快的交换了个眼色,同时唇角上翘,露出只有两个人才明白的笑容。

这事,多亏石头上京了。不然若让她谋划,未必这么快能入局。

转天,萧真约琉璃去看女子马球赛。这种活动,只有皇宫里有,大赵风气再开放,也不能容忍贵族少女们在普通人面前汗流浃背。琉璃自然应下,却推托了让她也上阵的邀请。

到了皇宫内苑的马场,她被安排坐在崔淑妃的下首。因为男女是分席的,萧真送她过来之后,就到对面看台去坐。她被安排的位置很尊贵,平时只有公主才能坐的。外人不知情,还以为琉璃自捕获了晋王殿下的心后,连崔淑妃也哄住了,不禁觉得民间女子就是厉害,手腕高得很。可是见到琉璃的坐姿端庄,虽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冷冰冰的,但身姿优雅,就连最挑剔的贵妇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草莽之女的仪态非常好,完全没有江湖气。甚至,连烟火气都没有。

只有琉璃自己知道,崔淑妃不是看中她,而是要近距离观察她。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她和那女人还没距离如此之近。今天她倒没怎么戒备,若崔淑妃老实还好。若还想做手脚。她立即就发作起来。虽说和萧十一商量好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恶气,她再也不受了。

石头盯了温凝之好多天,他回府就陷入昏迷,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这说明。在她被迷晕后,温凝之使出苦肉计之前,他已经向宫里传出了消息,说明她中招了。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没有出现,崔淑妃一定诸多猜测,非常不安。

哈,她还怕崔淑妃没有动作,那样萧十一在外头抓那些假冒的飞贼只怕还不容易。

想着。目光就掠过对面看台:萧十一没有出现。从贵女们的议论来看,女孩子们花拳绣腿的打球,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往常这种场合他是必出席的,可今次却没露面。所以。她刚才假作无意的问萧真:最近怎么不见临山郡王?

萧真是说萧十一生病了,好多天都闭门不见客。因为是正月里,吃药是忌讳,他也没请大夫去看诊,只硬扛着,所以时间拖得长了些。其他人怕过了病气,就算探望,也是隔着八扇屏说几句话而已。

琉璃心知,萧十一是调查那些飞贼的来历并找人刑求逼供去了。她只希望他能麻利点,眼看就要到元宵节,水石乔已经接了圣旨,那天要进宫面圣,而且是在早朝期间,特例上殿。

想到这儿,琉璃就垂下眼睛,端起茶来喝。因为她知道崔淑妃一直观察她,她当然不能露出半点可供那女人猜测和推断的神情来。

东京都地处大赵国偏东北的方向,冬天其实挺冷的,年年有大雪,但此处的草场却碧油油一片,很是可爱。大约,在皇宫内苑的马场下有地热资源。看台处,地势略高,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所有人席地而座,面前是卷几,很有魏晋古意。而座位的三面和顶上,是挡风的羊毛毡子,人于其中,完全不冷。

嘘……

球赛分四节,第一节结束,队员们下场休息时,琉璃听到有人发出声响。回头看,却是萧娅。她原是坐在公主席上,此时对着琉璃乱丢眼色,又指了指身后的花园。琉璃明知道她要问什么,有心不理,却终究不成的。心中暗叹口气,对身边侍候的宫女说要去更衣,就起身向马场外走去。进宫后,跟着的丫头都留在某处,内苑中自有宫女太监集中侍候。

“公主何事?”被拉到一处假山后,琉璃问。

“咦,你不知道我要问什么吗?难道说,你忘了?”萧娅眨眨眼睛,江南的秀丽长相,目光却灵动活泼,很是可爱。

第二十六章 点到即止

琉璃有点为难和尴尬,“我哥……我哥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公主厚爱,他诚惶诚恐,只是实在高攀不上。”

萧娅怔了怔,随后就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好男人,惦记的人就多,稍少点缘分,就被人抢走了。还有啊,但凡有男人说高攀你,就是不喜欢你的意思。”

琉璃心说:在我前世,那叫发好人卡。嘴里却道,“公主你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喜欢?只是,我哥没那个福气,先认识了别人。”

萧娅沉默片刻,想想又不死心,就问道,“是真的很喜欢吗?有多喜欢?有没有可能变心呢?对方……是谁啊,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一连串问题,琉璃简直无法回答。

深吸了几口气才说,“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我哥很认真,应该不会变心。他说……他说……只喜欢那姑娘一个。”说完,心中甜蜜又酸楚,忍不住红了眼眶。

萧娅连忙拉她,“你别难过啊,又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的,我说了嘛,不强求。”

就是我的错啊!我不能承诺他,却占了他的心,就是我的错啊。琉璃心中大喊,抬头撞见萧娅真诚的目光,更觉得自己罪孽满身。不过她告诉自己,只此一次!她再纠结痛苦这么最后一次。既然早晚是伤害别人,结果无法改变,她若再这样,岂不是惺惺作态?如果内疚有用的话,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恩怨情仇了。而若她注定对不起石头,顶多……这辈子还完姐姐,下辈子再还石头!

“对不起,帮不到公主。”她深吸了口气。

萧娅还是挺沮丧的,却强迫自己露出笑颜,拍了拍胸脯道,“算啦,只当我交了你这个朋友好了。听说你出了正月就搬家,到时候请我去玩吧?”又挤了挤眼睛。笑道,“万一你哥看到我,被我的绝代风华和花容月貌所吸引,就此当了负心人,一辈子跟我一起承受世人的唾骂也说不定。”

琉璃知道萧娅有点不甘心,却在听到她说这话时感到非常好笑,心情一松。萧氏皇族,总是奇葩倍出啊。比如萧十一,比如萧蛮,再比如萧娅。

“公主知道我要搬出宁安侯府的事?”琉璃有点好奇。

萧娅大大咧咧的一挥手。“倒不是有人风传你的事。你不了解东京都的人。他们啊。越是注意什么,越是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假得很。”她露出鄙视的笑意,“是我九哥嘛。你看他好像很沉稳的样子,其实话很多,找不到人说,就天天伤害我的耳朵。告诉你哦,我连你新家花园里有几种花都知道。”

“那太好了。”琉璃本来也是爽朗的性子,只是为复仇,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此时见了对脾气的人,也活泼了起来,“我最不喜欢带着客人四处传。公主殿下既然都知道了,等温居那天,自己就可以逛了。”

萧娅用力点头,拉着琉璃的手,一起回到马场边去。在路上。萧娅非要琉璃以后就叫她娅娅。在她看来,反正再有一年多,琉璃就成了她的九嫂,早一点换称呼也没什么不好。

回到座位上时,崔淑妃叫人赏了她一盅杏仁茶和一盘梅花状的小点心。琉璃规矩谢过,优雅的吃了起来,半点都不带犹豫的。一样的当,不会上二回,崔淑妃要有胆子,也不会处心积虑的要在外面把她放倒。既然料定,她又何必紧张惊吓,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果然,崔淑妃没想到琉璃这样坦然,不禁心下更是没底。温凝之在行事那天传过消息,琉璃是中了招的,也被送去了桃花潭。她派去监视十一郎的人也报告说,一切进展顺利,水琉璃和十一郎抱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还不了解十一郎那贪花好色又无法无天的性子吗?若是来了趣意,动了心念,凭她是谁,就是宫妃也敢给睡了,更不用说当时他酒醉加用了药。还有,飞贼那边配合得也恰到好处。

三方!三方都没出问题,为什么水琉璃竟似没事?

外头的消息倒是说,十一郎病了,躺倒了好几天。难道,那天她的人从桃花潭离开后,就有人救了水琉璃?所以,这死丫头不但没有事,反而出手废了十一郎?要知道男人兴致来的时候,某些部位是非常强悍,却也是非常脆弱的,有各种各样的损坏办法。若真是如此,十一郎也太倒霉了!但他没了子孙根,就不可能传宗接代,皇上就再不会再为临山一支发愁了。

崔淑妃的两眼注意着马场上的比赛,面露得体的笑容,还轻轻鼓掌,以示对比赛精彩程度的赞赏,但心思却飞出好远,发散到皇宫之外。

此时,萧羽正安坐在临山郡王府的秘密地牢里,很变态的欣赏着手下第一刑求高手姚九的手段。看着那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一团,听着惨呼着:我招!我招!他虽然并没觉得趣味无穷,却也心冷如铁。可正磐石般稳当,突然感觉耳朵根子一热,腰下还有些发紧。

他有些莫名其妙,还以为是最近久没碰女人的缘故。却不知是皇宫中有高位者想到了他的身体状况,有了些很具体的推断,已经把“可怜的”他归入了不能人道者一国去了。

“琉璃,过来。”皇宫内苑,不负责任的猜测者向琉璃招手,叫她。

这时,第二节比赛结束,到了中场休息时间。因为会略久些,好多人都站起来,或者去更衣,或者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聊天,活动活动坐僵的手脚。

琉璃依言走到崔淑妃身边,略施一礼,看起来即恭敬,又温顺,仪态万方。

“听说,出了正月,你就和你哥哥搬出宁安侯府了?”崔淑妃“和气”的问。

琉璃点头,心中暗骂萧九大嘴巴。

“我们九郎说了,这样倒方便。”崔淑继续道,脸上笑得太慈祥了。就像狼外婆,“一是他跟你哥哥好,出入你家倒比去宁安侯府自在些。二来过些日子他要回东津府,因为那边诸事齐备了,他恐怕要两边跑,出南城早啊晚的,可以到你那落落脚。”

“是,我哥给九郎备了单独的院子。”琉璃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娇羞,实际上是不乐意看崔淑妃艳光四射。却带些刻薄的脸。

所以说。男人的眼光有时候很有问题。崔淑妃虽美丽。却不端庄,有些刁相,真不明白皇帝放着那么多环肥燕瘦的女人没真爱,却宠了她近三十年。

“嗯。这样好。”崔淑妃点头,显得有些语重心长,“不过他到底是皇子,安全问题可是重中之中,明白吗?”

“明白。”琉璃仍然低着头,“在义父家里不方便,但我跟我哥住到别处后,我哥说会派漕帮的高手做府卫呢。什么刺客啊,飞贼啊。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说到这儿,抬了抬眼,似乎很是为自家兄长骄傲来着。

崔淑妃的心里却是一顿。总觉得琉璃话中有话。她派人行刺过琉璃一回,年前更叫人扮飞贼来着。可是任她再怎么观察,琉璃都似无意,眼神清澈明亮。索性,她直入话题。

“再过几个月,你来东京都就满一年了,本宫却没有赏赐给你。”她很“自然”的拉起琉璃的手,轻轻拍了拍,“倒不是不喜于你,实在是宫里规矩大得很。就算赏赐,也要有个名目。”

“琉璃明白。”其实,名目不过是借口,她想给自己未来的儿媳东西,还有谁说嘴不成?

“正好,你和你哥要搬新宅子,那时,我有几件好东西给你。”

“谢淑妃娘娘。”琉璃想跪下。

这倒不是因为感激,而是崔淑妃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她鸡皮疙瘩起一身,恶心得快要吐了。她宁愿跪,也别这样“亲热”了。进宫之前,她考虑过很多的情形,却偏偏没想到这种肢体接触要怎么办。

但崔淑妃的手向上一抬,阻止了她的动作。还顺势,把自己手腕上红绿宝石镶嵌的金腕轮褪了下来,温柔和蔼地道,“你看看,小姑娘家,打扮得这样素净做什么?我看着,这头上和颈上倒还有两件上台面的东西,手上却空得太过。这个,你拿着吧。”

“琉璃不敢受这样的赏赐。”

琉璃想借机抽手,崔淑妃却抓得紧,嘴里还说,“你皮肤白,颜色鲜艳的东西,戴着多好看。”边说,边把琉璃的袖子往上捋了捋,似乎要欣赏宝石配嫩肤。

于是,鲜红的守宫砂,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

崔淑妃不是知是失望还是失意,总之略怔了怔。她神情间半点不露,但因为还拉着琉璃的手,那快速的僵硬却令琉璃敏感的意识到了。

这买卖划算,不过是看看胳膊,拉拉手,就赚到这样名贵的一只手镯,她赚大发了。

到底是正月里,还是寒冬的天气,崔淑妃若没有原因的拉她袖子,只怕不妥,于是只好用这一招。而自从那件事后,崔淑妃也警惕紧张着,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敢乱来,更不敢私自招人入宫。想想,可真够为难的。

萧十一说,告御状,也有很多种方式。只扔出证据,却什么也不说,是求作主。若掰扯得太详细了,就是逼人表态了。

所以,点到即止!点到即止!

第二十七章 一流女婿人选

俗话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中秋节的时候是个阴天,元宵佳节果然从凌晨就开始飘星飘起雪来。雪势不大,却密密实实的。雪渣子被西北小风卷着,甩在人脸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