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我累了。”沉默半晌,琉璃忽然很颓丧,“不管什么事,不管你怎么做,我们慢慢来,慢慢看吧。你别逼我表态,因为谁也无法预测未来,谁也不知道你的办法成不成。”

“一定能成!”水石乔再度拉住琉璃的手,“我知道不容易,可只要我有坚定的心,就能让每个人有美好的结局。琉璃,我只是需要时间,你等等我。只当这是对我们感情的考验。别这么早就放弃我,选了萧真。”

“当初,是‘我们’选了萧真。”

“至少你孝期还长,不用马上嫁给他。”水石乔突然很暴躁。态度鸵鸟得很,“我们的计划得提前,我要让这天,早一点变样!”那么。他就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为此,他不惜和萧十一加深合作。哪怕是与虎谋皮,哪怕明知道萧十一对琉璃没安好心。

琉璃何尝不想早日为霍红莲报仇?事实上,他们的进度已经早超过她的预期。由于萧十一的介入,变数在增加,速度也在加快。前些日子,她因为石头的婚事乱了心,差点害了青柠和黎豆豆,无论如何。往后她不能再这么脆弱。

这么想着。她走到床边。从枕头上拿出一件东西来,走到水石乔面前,递给他。

“还你。”她说。

水石乔垂目。心里突然不好受,摆出抗拒的姿态。“不,我不收!”

那是一柄匕首,他上京之前,亲手送给她的。他曾说:觉得孤单了,就拿着它,那意味着我在你身边。现在她要还回来,他不敢收,不能收。

“还你!”琉璃执拗。

但见水石乔脸白得毫无血色,目光中满是失去她的惊恐,心不禁一软,叹息道,“我感觉孤单了,你却不能站在我身边,哪怕是假装的,也有顾忌。所以你拿着它,当有一天你可以光明正大的陪着我时,我会再收下。”

水石乔内心挣扎,生怕收回就再送不出。可他低头,看见琉璃清澈坚定的眼神,不禁伸出了手。

琉璃,他的琉璃,最不喜欢暧昧不清,行事也最是直截了当。所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那么勇往直前,于是从不屑伪装。她那么骄傲,于是也不会与人分享。但她应了,只要他能恢复自由身,她就会等他。

鱼皮套子、硬木刀柄,鞘上没有华丽的装饰,却有着被打磨得光滑的纹路。一见,就知道这匕首常常被放在掌心摩挲。就算现在,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幽香,一点点体温。

“相信我,我会让你再收下。”忍痛收起感伤,把匕首珍重地放入怀中,水石乔又道,“对霜华,你不必有多余的想法,只当成普通姐妹就是。”

琉璃却蹙了眉,因为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很可怕的可能,“我们的事,不止是你我之间的感情,还有咱们筹谋的事,秋霜华知道多少?”

她对秋霜华不了解,想必石头也不了解。他与他“妻子”的缘分,只是小时候的几年,后来他偷跑到西北给姐姐当马僮,而秋霜华被拐,再相见,就是在床塌前、喜堂上和丧礼中了。

而她自从见到新嫂子的面儿起,就一直沉溺于情伤,却忘记秋霜华既然是石霜华,是石夫人的前养女,是她所顶替的人,就该知道她是冒牌货。若秋霜华不是自己人却掌握了秘密,那就是个大隐患!秋霜华若起了歪心,她失去的将远不仅仅是爱情!

这想法,让她冒出了冷汗。

“咱们并非亲兄妹,霜华自然是明白的。”水石乔神情倒还平静,“我不知道我娘和她说了多少,但试探过,她所知不多。你该相信我娘,事关重大,就算是面对心爱的女儿,她也不会多嘴的。”

听水石乔这么说,琉璃略放松了些,却还是生出了警惕心。因为这相当于她有把柄落在了秋霜华手上,“新嫂子”若有心刺探,或者有别的想法……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突然之间,她的危机出现了!

第七十章 得寸进尺

过了两天,温度突然降了下来,有了秋高气爽的感觉。

琉璃病愈,恰巧萧真销假要回东津府了,琉璃就亲自送他出城。连日来,虽说算不得衣不解带的照顾,但萧真日日来往于水府和晋王府之间,御医请了好几个,各色名贵药材和补品流水价送过来,是个人就会感动,何况是最受不得人家对她真心好的琉璃?

去年这个时候,东京都的人还看琉璃的笑话,觉得晋王殿下会嫌弃她这江湖女儿。萧真确实是嫌弃来着,但很快就变成了喜欢。如今,人人都说漕帮大小姐是个好命的,不仅能嫁得贵婿,还得了未来相公的心。有婆婆撑腰固然好,但拢得住男人,才是女人能修炼成的最高境界。

“这时候乍暖还寒,你要当心身子。”站在城门外,琉璃递给萧真一个三层的红漆描金点心盒子。里头,有十几样精致小点,当然不是琉璃做的,但却是她的心意。

对萧真,她不知道要怎么报答。纵然觉得石头成亲,她势必不会对九郎毁婚,却因为不能付与一颗真心,总有些歉疚。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总显得无法亲近,隔着一层什么似的。

“给我路上吃的?谢谢琉璃。”萧真很高兴,接过后递给身边的贴身侍卫,又笑道,“我是习武之人,不容易生病。倒是你,平日要仔细着些。看看,瘦得下巴都尖了。”

琉璃也努力的回以笑容,还故做轻松的道,“立秋前后,民间有贴秋膘的说法。我回头让府里多弄点肉食,等你下回休沐。指定能胖回来。”

海船在这个时代,全凭季风作为动力,所以进秋后,港口就特别忙碌,海运事宜也特别繁重,因为大批的船开始等着审批,然后装满了货物。等待冬天的季风来临。这意味着,萧真又开始晨昏颠倒的生活,有可能一两个月才得几日假期。

萧真很想抱抱琉璃,亲手掂一下份量。可是,很多事可以伪装,唯有感觉不能,身体永远比思想和心灵忠实。平时接近,萧真感觉得到琉璃的肢体抗拒,尽管她很努力化解。有时候甚至主动亲近他,但终究是不能完全瞒住人的。所以,萧真伸伸手,却又缩了回去。

他以为成亲后就会好的,于是只认真点头道,“说到就要做到哦。”想了想。还是决定多句嘴,“琉璃,这回水兄回来。你们兄妹似乎……疏远很多。从前你们多亲近哪,我曾特别羡慕你们的感情。在我所见里,骨肉之亲像你们这样,才不枉投胎一场。你自己可能不觉得,你在水兄面前永远是笑着的,看得我心情也会跟着好。可最近……你们两人连话都很少说。”

琉璃心头一凛,知道是自己太放纵内心情绪,露了点马脚,连忙低下头,不让萧真看到脸上的神情。低声道,“从前我娘在的时候总说一句话:做弓弓弯,做箭箭直。不喜欢我们兄妹间经常没大没小的嬉闹。如今哥哥新婚,我怕太不守规矩,影响他和嫂子之间的感情。再者若被嫂子发现我是个被宠爱的小姑,会觉得新妇难为吧?不如……远着些,冷着点。反正,他是我哥哥这一点,是永远也不会变的。”嫂子,兄妹,新妇,永远不会变这些词,说出来就是刺着心,可又不得不这样讲。

萧真忍不住摸了摸琉璃的头发,“你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我倒觉得无所谓的。你嫂子那个人,看起来知书达理又温柔和雅,定然能与你相处得很好,不用担心。”看得出,他对秋霜华的印象极好。

琉璃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胡乱应了,目送萧真一队人马远去。

回到水府,因为萧真的话,她心里乱得很,就遣了丫头,自己一个人在府里溜达。像所有习武之人的家一样,在距水石乔的院子聚名堂不远处,有一个小校场,是专门以偏院另辟出来的,厢房全拆了,地方尽够宽大,用于练武之用。只两间正房,用来摆放器械和设备。

不知不觉中,琉璃走到了小校场。愕然之下,眼见四周无人,她就想出点汗,发泄一下内心的郁闷。只是,当她正在常年不锁的器械房内挑刀剑,忽然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自从伪装成柔弱的大小姐,她就很少在别人面前显示武功,平时也就偶尔在自己院子里松松筋骨,还得是在四大贴身丫头看门闭户的情况下。就算水府中到处都是漕帮的人,但事关机密,知道细节和内情的人也就是凌红蝶和唐春两口子,所以她仍然需要掩饰自身。

来者很快,琉璃没办法,只好掩身在数排架子后的角落里,摒住了呼吸,降低存在感。没想到的是,进来的正是凌红蝶和唐春二人。

凌红蝶脸上有煞气,唐春却很无辜,不断低声解释,“你讲讲理啊,帮主要怎么样,我哪有资格置喙。虽说我受重用,到底是手下人。”

凌红蝶板着脸,“直谏两个字听过吗?他做得不对,你身为手下人,为什么不能劝阻?这才是正直,这才是忠心。他娶亲,自是身不由己,我懂。可为什么还把新夫人带过来?你就不劝劝他?”说的正是水石乔。

“红蝶……”唐春为难,伸手拉凌红蝶的胳膊,却被啪的打掉。

“小姐不是帮主的妹妹,伪装成这个身份,是有大事要做。这事,旁人不知,你我还不知道吗?”凌红蝶那样刚强的人,声音却有些哽咽,是因为心疼琉璃,真情流露。

琉璃听在耳里,看在眼中,感动得眼眶湿润,努力提醒自己要坚强。

受了情伤而已,她何必像个怨妇般自怜自艾?该怎样,就怎样,谁知道未来的事?她还有那么一大票手下,若连这一关也过不了。她对得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追随她的人吗?

只听凌红蝶又道,“小姐与晋王殿下订亲,确实是舍了自己。但帮主舍不下,后来二人之间的情形如何,你长了眼睛,看不到吗?若非帮主情深,小姐也不会犹豫摇摆。生出这些闲事闲非来。”

“帮主也很苦的。”唐春微恼,说了句公道话,“小姐苦,可苦得过帮主吗?到底,她不用背着背叛的包袱!”

“没人怪过帮主!小姐也是!”凌红蝶控制不住的高声,但因为兵器房是开着门的,她的目光一直放在门外,不怕有人接近,不怕被人偷听。却不知道。惟一偷听的人在里头。

“我就是看不过去,他干吗把那个女人弄到东京都来!可惜他是帮主,在帮规之下,我不能违抗他,也不能揍他一顿!”

唐春见老婆真的动了气,叹道。“这……其实也不能怪帮主。我们上路时,帮主没打算带新夫人上京,新夫人也没表示出这个意思。不过走到半路。我们发现后面有人坠着,带了人去查,才发现是新夫人偷偷跟着。”

凌红蝶愕然,没想到是这么回事。躲在里面的琉璃,也非常惊讶。

只听唐春又叹了声,“新夫人说,帮主前脚走,她后脚就梦到了老夫人。老夫人什么也没说,却是很不放心的样子,一直掉眼泪。似乎是觉得自己弥留之际糊涂,耽误了帮主的真心姻缘。所以,她就跟了来。觉得老夫人是托付她,要她看到帮主真的成家立业才放心。她说,小姐不是帮主的妹妹,但她是。虽是夫妻之名,也要跟着,非要看帮主尘埃落定,才再考虑自己再嫁之事。只有他们兄妹二人都过得好了,老夫人在泉下才能闭上眼。”

“这话太狠了!”凌红蝶摇头道。

唐春不解,可琉璃明白。

抬出石老夫人,就是戳中石头的软肋,刺中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又提起泉下之事,那不是说若石头不带她来,石老夫人会死不瞑目?

这认知,让琉璃的心再度警铃大作。因为能用这样的心机,说明秋霜华不爱石老夫人。真正的亲人,哪舍得以老人家的灵魂做伐子?石头未必不明白,可子欲养而亲不在,那也种痛苦迷蒙了他的心智。而他对她却是另一种说辞,另一种解释,把携妻进京的事揽在自己身上,是怕她与秋霜华相处不好,为秋霜华答应改嫁之事增加变数。

石头是个有英雄气质的男人,但出身草莽,没有经过宫斗挣扎,所接触的女人,大多是直来直去的类型,这注定他对心机女的手段应付笨拙。难道他不明白一个词叫得寸进尺吗?

琉璃本想离石头远点,让他们之间的乱局自然破解。可现在,她突然不放心了。

接下来,唐春又杂七杂八的说了很多话,全是为水石乔解释的。因为水石乔是真的苦,真的被逼入困局,所以凌红蝶慢慢消了气。直到他们离开,也始终没发现有第三者在场。

而琉璃等他们走得人影不在,悄悄回到自己的生生居。

她决定,不再当鸵鸟,要主动接触秋霜华。首先,她只是情怯,却并没亏欠谁。其次,她感觉到了秋霜华不简单,她得知道敌人是谁?要做什么?第三,她誓要为姐姐报仇,那是谁也无法阻挡的。

神挡弑神,佛挡杀佛!

第七十章 装13遭雷劈

“妹妹可好些了?”这天晚上,琉璃还没找上秋霜华,“新嫂子”就来看她了。

因为石夫人的事,水石乔把漕帮帮务放下了几个月,如今回京,虽是守孝期间,但仍然有大把事务等着他做最后的定夺。因此,他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每天天不亮就出门,闭府之后才赶着回来。在琉璃看来,他这样纵然是因为忙,却也有表态的意思在内。

他是在用行动对她说:虽然和秋霜华住一个院子,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两人之间绝无亲密相处的可能。毕竟回府太晚,一定是会睡书房的。

还有,他是在道歉,有些自我禁足的意思。虽然,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琉璃见石头如此,本来想主动接触秋霜华的,却突然改了主意。甭管“新嫂子”安的到底是什么心,若见不到石头才会着急,继而会露出马脚。于是,她以静制动。令她意外的是,秋霜华相当沉得住气,日子照常安静平凡的过,没做出任何举动,也极少插手府里的事。幸好她和秋霜华都借着守孝的名义深居简出,不然外人看到,还以为新妇无法当家,倒让小姑子管着一大家子人呢。

如此琉璃觉得,要么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要么,秋霜华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又不是真的大家闺秀,哪里那么娇弱?早就好了,不过最近犯懒,不爱动弹。”琉璃微笑道,礼貌而文雅,但也疏远冷淡。

既然秋霜华知道她和石头有情,这时候她表现得太大方。反而不合常理。她本不屑于伪装心意,对着聪明人更要注意四个字:过犹不及。

秋霜华不是得体有礼、善解人意吗?若猜得不错,就是为了挤兑得她暗生妒火,继而显得小气巴拉。那好啊,她就直接端得稳稳的架子,绝不让自己成为受气包似的存在。她只要不哀怨,秋霜华也没办法“受委屈”。

“我给妹妹做的药膳。可还合口味?”秋霜华仍然温柔娴雅,轻轻拍了拍琉璃的手,“还不到深秋呢,手就这样冰,定要好好补一补。”

琉璃点了点头,含义模糊。可以理解为吃了秋霜华送的药膳,也可以理解为她确实需要补身体。但入口的东西,她怎么会乱用?更不会为了显得有风度而陷自己于危机之中。万一有慢性毒药怎么办?她不会信任陌生人。

“还有啊,眼看天就要冷了。府里人的秋冬衣服应该着手置办了。”秋霜华一脸商量的样子道,“我听说,往年妹妹嫌麻烦,都是交给凌管事处理。今年事多,不知我能不能帮忙?”

“好啊,红蝶姐姐最近还跟我念叨忙不过来。嫂子肯帮忙,最好不过。”琉璃很痛快,“待会儿。我让红蝶姐姐去找嫂子交接。”

她不觉得秋霜华要抢内宅的管理权,石头不爱她,还跟她提改嫁的事,上头又没有能撑腰的婆婆,得多傻的女人在这个时候抢权?秋霜华是想当管家啊,还是想让石头讨厌她?不过就是想在府里站稳脚跟,有机会在石头跟前露露面罢了。对这种事情,琉璃是无所谓的。水府的内宅,实际上是漕帮的建制,很难轻易渗透。若秋霜华真的有什么动作。倒是她求之不得的。

人在荆棘丛,不动即不伤。对方不动,她怎么找破绽?

“能做点事也好。”秋霜华点了点头。平静中带着点寄人篱下的客气感,“不过,娘才过世不久,秋冬的衣服必要素净才行。可惜我对东京都不熟悉,不如哪天妹妹时间凑巧,咱们一起去选些料子可好?”

琉璃的垂头,掩饰闪烁的目光……目的是这个吗?跟她出去,让东京都的人知道水石乔的新妻在,而且花容月貌,美丽动人?还有,她故意说起“嫂子”二字,秋霜华却直接叫了石夫人为娘。虽说石夫人是养母,叫声娘也不过分,但也有自认帮主夫人名份的意思。这女人,正是琉璃讨厌的那种。外表看似柔弱,事实上针锋相对,无论做事还是口风,寸步不让的。

但嘴里却说,“会有用惯的商家送衣料上门,让咱们挑呢。”

秋霜华微笑,“可是如今水府在居丧之期,叫人上门,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况妹妹身子不爽利,该多走动走动,活活血也是好的。”

大赵风气,居丧只是不能随意访客,却不是不出门。而守孝期间连酒肉都不能想的,叫人入府做衣服?会被人说奢侈,确实不美。

于是琉璃就点头应下,跟秋霜华约好明天早饭后就出门。见琉璃有些冷淡,秋霜华也不好赖着多坐,只在告辞时面带为难地问,“咱们出门,要告诉石乔一声吗?”

“他从不管内宅的事。”想借机相见?自己想办法,别从我这儿讨主意!

秋霜华就蹙了眉,搭配着她绝色的脸,适宜的表情,简直如西子捧心般美丽。可惜,面前是不懂欣赏的水琉璃,而不是她觊觎的水石乔。或者,想改嫁的别的什么东京都青年才俊。

“妹妹,有句话本不当讲,却不想妹妹误会了我。”秋霜华快迈到门外的步子顿了顿,欲言又止后,忽然咬了咬一口贝齿道,“我知道你和石乔的事,所以,妹妹大可不必如此提防于我。我……我只求安生立命,不会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真是委屈姐姐了。”琉璃目光闪闪,“姐姐也放心,我和石头,定为姐姐再觅良缘。”

看着秋霜华脸上极不明显的片刻怔然,琉璃起身一礼,无比“真诚”。

切,当谁不知道吗?这时候石头正进她的院子。演戏谁不会,只是她平时不屑。她可是有武功的人,早听到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哈,想在石头面前装贤惠,反让她说出些刺心的话来。那真是老猫鼻子前挂咸鱼:休想啊休想。

秋霜华贤惠,她就大方,多么和谐的场面!

话说回来,秋霜华选择今天、选择这时候来找她,是推断出石头来找她吗?那说明,她确实有手段,不动声色的就掌握了石头的动向。石头身边的人。不知道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大约对这位美丽温柔的冲喜新娘很有好感。看来,她得提醒红蝶姐姐注意动向。

想着,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长。结果听到那脚步急停,忽然转到侧面跨院去了,慌张张的像逃命似的。

琉璃几乎控制不住唇角的上翘,因为石头明显是要避开秋霜华。看,多好的见面机会,让秋霜华的“深明大义”撞飞了。所以说。莫装b,装b遭雷劈。

不知秋霜华有没有后悔,反正是若无其事的走了。

她前脚离开,后脚石头就到,见了琉璃还有些尴尬,只把一袋子菱实放到桌上道。“往年你最爱吃这个,去年你独自在京,这东西又讲究个新鲜劲儿。我没办法捎给你。现今虽然有点过季,但我费了很大劲儿,也算找到了晚菱,你尝尝可还好?”

菱实,就是菱角,每年六七月间能得。东西虽贱,却是平民百姓们所爱,尤其是漕帮中的人。这时候,可不有点晚了吗?但石头惦记她,哪怕这些天的心都在痛。这时候也有些甜。

“你这样,天天早出晚归的多辛苦。”琉璃当场就剥了菱角吃,以行动接受水石乔对她的贴心和讨好。“不如辟院另居?”本来想让他直接住在漕帮,可母丧之期,连官员都要丁忧在家,石头直接忙漕帮的事,于理不合。相反,独居守孝,倒更能成全孝名。

水石乔本就因为琉璃没有抗拒他而感到高兴,此时听琉璃这么说,以为她是吃醋,不愿意他和秋霜华在一起,更是开心得不得了,当即点头答应。

琉璃却想:石头搬出了聚名堂,秋霜华会有什么举动呢?

第二天早饭后,琉璃依约带秋霜华出门了。

她们选了低调的马车,在各色布店选料子也不招摇。但到底,秋霜华的目的达到了。因为她对布匹很懂行,为人又美丽和气,不摆架子,倒是有不少店家知道了水帮主、水将军的新夫人。琉璃冷眼旁观,并不阻止。

想必,不久后秋霜华的大名就传开了吧?东京都是大赵国都、心脏,政治和经济中心,同时也是八卦中心。

不过秋霜华很懂得适可而止,中午时分就罢手,不再进行个人公关秀。而当她们正打算坐车回家时,有一辆极华丽的马车从街那边驶来,不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还迎上她们。

已是秋高气爽日,那马车却还是夏季式样,有顶、无壁,华盖般,四周垂下珠帘。令人咋舌的是,珠帘串的不是普通琉璃珠,而是真正的珍珠,在中午的阳光照射下,散发着迷人光晕。

车上一男一女。

女的是半老徐娘,身上还残留着当日艳冠群芳的影子,从头到脚珠光宝气,似乎为配得上这马车而装扮。男的倒是随意得很,从宽衣大袖的精致袍子到散着的头发,再到他那一脸无所谓的任性表情。

不过,豪阔到这个地步,俊美到这种程度,嚣张浮夸到这般水平,不是临山郡王是谁?

第七十二章 吃定我了

“咦,这位美人是谁?眼生得很哪。”照例的,萧十一跳下马车后,重“色”轻“友”。

“我的新嫂子。”琉璃的目光快速从车上那美艳的半老徐娘身上划过,并没有特别关注。

招摇过市,举止轻浮,那是临山郡王的标签。但他是大富翁、大帅哥、还是个万年的黄金单身汉,以至这种粗鄙之极的品格在他这儿都不算什么,反而成了风流的标志。所以说,世上的事哪有绝对对错,在刷脸的时代,管他古代现代,长得好看就能得到宽容。若爹妈给力,长得巨好看,那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说呢。”萧十一露出“难怪如此”的表情,随便对秋霜华比划个手势,算是初次见面后的礼节,随后又对琉璃道,“不可能东京都有这般美人,是我不知道的啊。之前听说过水将军热孝中娶妻,却想不到艳福不浅啊。话说,什么叫新嫂子,难道你还有旧嫂子不成?”

他口无遮拦,一边的秋霜华轻蹙蛾眉,微微垂了头,露出不喜的神色来。但,脸上一闪而过的微红算怎么回事?再者,她那站立的姿态,凛然不可侵犯的圣女气质,真是完美无缺。

“郡王殿下有事?”也照例的,琉璃对萧十一不太客气。

“没事,就是远远看见,过来打个招呼。”仍然照例,萧十一绝不对琉璃着恼,笑道,“不过你这样问,我倒真想起些事来。最近我们临山郡送了些土特产上京,我想着让九郎给水府送一点过去,可是九郎忙得没有休沐日。正好跟你说一声,明天东西就到。”

“多谢郡王殿下。”琉璃并不推辞。只觉得街上行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虽然不想再站在这儿,心中也暗暗好笑。她相信,某人给秋霜华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又寒暄两句,两下就道了别。到底萧十一有爵位在,虽然大赵国的男人很讲究风度,琉璃仍然要等那华丽马车先离开。才好和秋霜华上了自己家的马车。

“那位郡王是谁?”车内诡异的沉默片刻,秋霜华问。态度毫不扭捏,显得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机心和算计的样子。

“他啊,就是有名的临山郡王萧羽啊。”琉璃语气轻松地答。

“妹妹和这位郡王很熟悉?”秋霜华又问,关心劲儿恰到好处,完全不给人八卦,或者另有目的的感觉。

琉璃不禁想:秋霜华被拐走这九年,都经历了什么?不是进了戏班子吧?

“还好。”琉璃也打起十二分的表演本事。点头道,脸上不带任何不该有的表情,“他和九郎向来交好,因此与我也见过很多次了。”

“九殿下不介意?”这话,说得有些过了。照秋霜华的行事分寸来说,本不该出口。但既然这么说了。自然别有用心。

琉璃的目光本来望向窗外,看着慢速向后倒去的街景,此时闻言。转头看向秋霜华,眼神对眼神,没有丝毫退缩或者心虚,还带了一丝笑,“这样说吧,秋姐姐。”直接就改了称呼,“临山郡王出了名的肆无忌惮、不守规矩礼法。他就是那死德行,是个女人都要调戏几句,全东京都的人都知道,秋姐姐要跟他计较。那真是不值当的。”

“就没人管管他?”

呀?这是打听消息的节奏?

“他是大赵首富,出身高贵,皇上纵容。又没父母妻妾拴着,偏生长得又好,自然行事畅意。”琉璃的目光又流连向窗外,“在东京都,人人都喜爱他哪。”

阿嚏!

这边马车聊着,那边马车中的萧十一却打了喷嚏。他手中拿着折扇,半挡在脸前,只露出一对斜挑的长眉和狭长漂亮的桃花眼,“谁在念叨本郡王?”

那中年美妇始终没说什么话,这时候却笑道,“郡王想着谁,那人自然就想着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