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琉璃甩过脸去,断然否认。

“你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呢。”萧十一非常愉悦,“见到男人,脸红是应当的,如果完全没反应……那男人就该吓跑了。”

“说正事!”琉璃敲敲屋顶的瓦。

“不是陪我看月亮吗?”萧十一重又躺回去,仰望深蓝苍穹,深深吸气,“难不成你要毁约吗?唔。我从前也很少看星看月,倒真是心旷神怡哪。”

琉璃怔了怔,抿着唇不说话。半晌,觉得自己这样子倒像赌气。干脆放开了团着的膝,双手后撑,努力放松自己。

切,不就是看月亮,谁怕谁!

姿态影响心情,很快的,琉璃真的心平气和起来。

这时候,萧十一才再度开口道,“你和秋霜华之间,叫做‘暗中’撕破了脸。大家表面和气。彼此心照不宣。所以往后敌不动、我不动,反正水石乔如今清醒了,不用担心他因孝道和恩义而发昏。你暂且小心行事,她不出手,你别刺她。等我。等我揭了她的底再说。”

“殿下这是担心我?”琉璃难得轻讽道,也有些好奇他忽然这样做。

萧十一却不正面回答,只道,“也好,直接针锋相对,正合了你的路子。你这丫头,就是要跟人刀刀见红的锐利性子。若对方隐藏着。也得揪出来面对面,你才快意。若论玩阴的,你的道行还差着些。”

“她若动呢?”琉璃反问。

萧十一哈哈一笑,“你岂是坐以待毙的人?到时候闹他个天翻地覆,管他准没准备好。临了,自然会有人跳出来坐收渔利。大不了就是你复仇失败。像没了家的小狗儿那样逃跑。”

“你不如直接说丧家之犬。”敢骂她是小狗?

“放心,十一哥会收留你的。”

他的语气,仿佛此时就伸手抚摸着琉璃的毛……不,头发,令琉璃有种气急败坏的恼火。

“我不怕等。从前姐姐教过我打猎,我知道怎么忍耐着不动。”琉璃傲气,“只怕十一大人你揪不出那女人的狐狸尾巴!”

“秋霜华是个分外谨慎的人,这回上你的当,是因为轻敌,还太急了些。或者,是她太妒忌了,妒忌你拥有的一切。但她再不会犯相同的错误,最近应该会风平浪静一阵。不过,是人就会犯错的,不管她把过去抹得多平整,总有痕迹留下来。你不信我?”

“信。”

“那就好。”萧十一躺着不动,翘起二郎腿,晃啊晃的,“我家小琉璃是做大事的。”

“不用郡王提醒,不出一个月,自然有你想要的消息传来。”盟友啊,互相帮衬。

秋霜华?顶多只是插曲,是意外,虽然很有威胁,但听拉拉咕叫,还不种庄稼了?她不会放弃大局的布置,没有什么能阻挡她复仇的脚步!

后来,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气氛居然有些平静温馨。这令琉璃奇怪,她和萧十一还可以这样相处吗?到后来,琉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那么睡着了。醒来时可好,能直接看日出。不过萧十一已经走了,他原来身上穿的那件深紫绣金色水纹的大袍子,就盖在琉璃身上。

早上,水石乔取来了昨日法会上的供果,从自我封闭的小院子出来,到水府正院来,与“妹妹”和“妻子”一同用早饭。

琉璃和秋霜华相见,两人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琉璃暗暗比较,觉得还是自己的演技更好些,因为她没有更亲切温和,保持恒定才是最困难的嘛。可回头再想,论脸皮,她比起秋霜华确实要甘拜下风。到底,秋霜华才是吃了暗亏的那一个,要装成没事人,还真挺难的。

“嫂子的脚,似乎还是不大好。”琉璃不是说话夹枪带棒的人,更不习惯女人之间指桑骂槐的斗嘴,但看到秋霜华时不时面露隐忍的痛苦之色,站立行走也不稳当,还是忍不住问。

“就是有点红肿,无碍的。”秋霜华微笑摇头,脸色苍白如纸。

琉璃有点奇怪,不知道她是有什么先进化妆术,还是真的凭自我心理暗示,就能弄出如此可怜的样子来。似乎,秋霜华的上肢动作,比如吃点心喝茶,也有点不协调,不知是什么缘故。

不过,琉璃实在不关心,也不耐烦应酬那些虚情假意的话了,干脆就闭口不语,也不去过深的探究。若秋霜华要耍花样,总得跳出来,她只静观其变就行了。萧十一说得对,挑明了也好。她现在和秋霜华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大家拖时间,就看最后的对决。

反倒是水石乔,放下饭后茶,肃着脸道,“霜华,你那个丫头诗儿呢?”

秋霜华一听,脸色就变了,姿态优美却又极迅速地跪在地上道,“帮主请恕罪。”额角,竟然有冷汗冒出。

“我问的是那个丫头。”水石乔皱眉。

琉璃垂着眼,不去看秋霜华,但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昨夜到后来,她似乎听萧十一详细描述过当时幽兰舍中的情形。诗儿勇当先锋,替主子出头,非要揭她的“真面目”,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天秋后算账,这场瓜落儿是吃定了。

“奴婢的无状,是主人的错处。”秋霜华无论如何要保诗儿的,倒不是因为身边就这样一个知心人,而是怕背叛了诗儿,诗儿就泄她的底,“是我平时管教不严,要罚也请帮主先罚我。”

“你这是干什么?倒像是要挟我?”水石乔皱眉,“我知道诗儿是‘你’的人,跟你从外头苦回来的,但到底如今入了我水家门,我都处罚不得了吗?”

这句说得好!琉璃暗中赞叹。说什么你的我的,是很重的指责。而提起她们的从前,秋霜华更怕诗儿落到别人手里吧。

“霜华岂敢?”秋霜华说着,就落下泪来,梨花事雨,我见犹怜,“只是一不想帮主为个丫头气坏了身子,二也是……与诗儿情分不同。虽则她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却也舍不得就此打死,或者发卖。求帮主,把她交与奴婢处置,霜华保证必不容情,她往后也再不会犯这样的错。妹妹,你帮我求求帮主。”

得,把球踢到她脚下了。琉璃暗中翻了翻白眼。

她咳了声,“出了什么事,哥哥气成这样?”逼着她装,那就装呗。

水石乔拍了下桌子,怒而不言。

秋霜华就哭道,“是我那丫鬟出言不恭,冒犯了妹妹。虽是无心之言,却也罪无可恕。只是看在她对我忠心一片,求妹妹给她个改过的机会。”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琉璃眨眨眼睛。

秋霜华踌躇,似乎很难启齿。正干着,就听外面一阵喧哗,诗儿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走几步,又扑倒在地上。她身上只穿白色中衣,披头散发,摔倒的时候伴着惨叫,再看那白衣,上面大片小片都是红色,显然身上有伤破裂,而且伤得不轻。

守门的丫鬟就上来请罪,说诗儿硬闯进来,她们拦不住。可那看向诗儿的眼神,有些同情。

“又怎么了?”水石乔烦躁。

可怜的石头,女人在内宅的戏码,让他一个男人被迫观赏,也太难为他了。琉璃想。

再抬头,就见诗儿匍匐于地,竟然还爬了几下,哭得满脸血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水石乔是抢男霸女的恶徒,搞得人家破人亡呢。

“帮主,大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别怪我们小姐啊。”诗儿爬进了,哭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身子起不来,头却磕在尘埃里。

第八十一章 水琉璃,你狠!

“哦,你倒说说,罪在哪里?”琉璃的脸,突然就冷下来。整个人,因此而生出一股肃杀之气,没有多高贵,没有多美丽,却如最纯粹的水晶,似乎能折射出人心中最肮脏下作的东西,令人不敢轻易做怪。

这时候,她得救石头。在内宅,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显得不伦不类。尽管,她很厌恶这些小肚肌肠的玩意儿,却还得她出马。

“你之前犯了什么错,我是不知道。但见你现在,就算打死你也不多。”琉璃冷声,目光清冷,把诗儿牢牢盯在当地,不敢动弹,“话还没问几句,你先摆出这副凄惨样子来,是要搏同情,还是要陷帮主于不义之地?”

诗儿吓到了,拼命摇头,可那句“奴婢不敢”,根本就说不出来。

“谁教的你用这撒泼的法子,简直其心可诛!”琉璃的冷笑有如冰锥,刺到人眼里、心里去,却只觉得痛,连血也冰封,“主人在说话,三言两语未过,你就私闯进来,哭闹不止。这是谁家的王法?知道的,是你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哥哥怎么你了!我哥哥是什么品性?有名的仁爱公平。漕帮帮众千千万,有哪个不知道?我哥哥什么身份,当世豪杰,岂能与你一个下女多分辨半个字。你上来喊打喊杀的,让别人有口难言,打量着要携罪要挟吧?”

“没有没有。”这时,诗儿用力摇头,终于说出话来了。

琉璃轻蔑地哼了声,“今天就教你知道,我哥哥厚道,我却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不然赶明儿犯了错的,你也哭闹,我也哭闹,主人家嫌烦或者为了避嫌就不计较了。整个水府要被祸害成什么样子?过二年,我出嫁走了,这烂摊子要扔给我嫂子吗?少不得,这个恶人我做定了!”

诗儿一听。吓得本来就苍白的脸就如活鬼一般。她迅速地瞄了秋霜华一眼求救,秋霜华装出无措的样子,却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让她忍耐。她们以为,别人看不到这小动作,却没逃过琉璃的眼睛。

果然啊,是主仆两个一起做戏。弄出先下手为强的自责样子,再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把戏。为了附带效果,顺便演演苦情戏。想必,秋霜华身上也弄出了一点伤。等摆出来,水石乔碍着情面也只好不了了之了。到底,是人就会同情弱者。

这倒罢了,她最恨的是,对方做了错事。却自己抢先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反把水石乔逼到死角里。他又不能和下人分辨这些琐事,这满府不知情的人,谁知道会怎么想?一次半次无所谓,时间久了,难免于名声有损害。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琉璃眼尖,心中想着,眼睛却看到秋霜华动了动,背上有不太显眼的血丝渗出。偏她穿着白衣当孝,真多流点血,看起来就是触目惊心。

怪不得!刚才吃早饭时。秋霜华的上肢动作不自然。待会发作起来,会有负荆请罪、大义灭亲的效果,不是成心让石头自责吗?

“来人。”琉璃轻喝,“掌嘴!”

不是要施苦肉计吗?对不起,等等吧。她要抢先。后面才轮到秋霜华主仆唱这一出。伤得可怜?发作起来是需要时间的,她就不给她们这点时间。其实整件事对她和秋霜华的关系没有影响,但这些苦头,她必须让姓秋的吃吃!

“大小姐,掌……掌多少?”没拦住诗儿闯进来的丫鬟上前,战战兢兢地问。

来水府时日不短了,没见过大小姐发脾气呢。大小姐看起来虽然不太好接近,也不怎么爱说笑,可对人向来温和,生生居的丫头们天天脸上带笑,足以证明了什么。可见,今天大小姐是真生气了!

琉璃看看这丫鬟,却指了指远处一个不声不响的粗壮婆子,“你来掌刑!至于多少……大呼小叫,吵闹喧哗,十下!目无尊卑,十下!居心不良,妄图脱罪、陷害主人,二十下!问你有什么罪,你不说。耍小聪明是吗?明明做错事,不思悔改,却想着用手段,最后平安无事是吗?很好!现在也不用你说了,本小姐没心情听。来,先打五十再说!”

那婆子是凌红蝶的心腹,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一等的信任人,听了琉璃的吩咐,并不像其他或者耀武扬威,或者狐假虎威的下人那样吆喝着领命,而是不声不响的上前,在诗儿和秋霜华还没有反应的时候,抢圆了一巴掌扇了出去。同时,嘴里清楚的叫道,“一!”

诗儿尖叫一声,向后便倒。她伤在后大腿 ,显然为了苦肉计,挨过秋霜华的板子了。只不过那板子是样子货,看着血多可怕,但伤得未必多重。可是,这巴掌却是实实在在的。当倒在地上时,又压了后部的伤口,疼得再弹跳回来。

立即,两个丫鬟上前,把她拉起,固定住。接着,那婆子的持续的巴掌已经到了。

二!三!四……十五……二十……

噼噼啪啪声,夹杂着惨叫声,凄厉的传来,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大气儿也不敢出。他们全是漕帮出身,未见得没见过更可怕的场面,但诗儿用心不堪,结果受到此种惩罚,每个人都心中都敲响了警钟。同时,对秋霜华主仆有了些看法,至少那仙女般的夫人不再那么无暇。贴身的大丫鬟这样,当主人的至少在管教方面十分欠缺。

秋霜华长得美,从小就懂得在男人面前示弱带来的好处,就算错得离谱,只要摆出可怜的样子也能逃脱。可今天戏还没开锣,就让琉璃给搅了,只恨得牙痒痒。再看到诗儿被打得满脸鲜血,眼神散乱,这时候已经叫不出来,知道再这么下去,这丫头保不住,她的秘密也会保不住的。不得已之下,她奋力一扭身子,背上伤口开裂,血迹大面积扩散。她也嘤的一声。“晕死”了过去。

天可怜见,昨天咬半天牙才在背上抽出两道伤。本想意思意思,可现在若不出大血,势必过不了这道坎。水琉璃。你狠!

她这招挺高,因为琉璃发作得快,她拦不住也阻止不了,更插不了话。不然,就显得太护短,太不明事理。也只有伤遁,才能解了这困局。

“哎呀,夫人晕倒了。”忆秋惊叫一声。

今天,轮到她跟着琉璃侍候。这丫头看着稳重端庄,像和青黛是一个系列的人。其实是个腹黑的。她了解琉璃的意思,这一声叫得恰到好处。不然真闹得不可收拾,于琉璃也不好。

琉璃见机,连忙叫人看顾夫人。水石乔很配合,沉默了半天的他。也一连串的吩咐手下去请大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如潮水般拥着秋霜华,根本不理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诗儿。水石乔关心得很适当,围着“老婆”转。倒是秋霜华脸上都是冷汗,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

“看你做的好事,自作聪明,还连累了自己的主人。真真是奴大欺主!”琉璃对着半昏迷的诗儿哼道,“依着我,打了板子再发卖了你都不多。但我们漕帮有个宗旨,总会给人一次改过机会。你好歹已经受到教训,希望你好自为之,别净起不该有的心思!”

水琉璃。你狠!被众人抬出院子刹那的秋霜华听到这番话,险些气得真晕过去,心中又叫了同样的一句。水琉璃啊,你把我受伤的责任赖在诗儿身上,又把饶恕诗儿的好事揽到漕帮身上。好如意算盘!

可无论再怎么恨,秋霜华都不能有反应。晕“死”了嘛,只能乖乖被抬走。

再看琉璃,负手站在原地不动,又吩咐人把诗儿也拎出去。那从容的模样,就像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将军。水石乔回头望去,恍然以为重新看到了霍红莲。

琉璃发现水石乔的目光,即刻迎了上去,不着痕迹的眨眨眼。水石乔忽然想笑,胸中满是温柔之意。她是为了他啊,为了让他看清秋霜华的本质,为了把他内宅的琐事中摘出来,不惜自己做了恶人。

他们心意相通,不用说什么,彼此就能明白对方。琉璃知道他要发作诗儿,不过是敲山震虎,并不会真的把诗儿如何。并非是他心软,而是不想逼得太紧,令敌人做出什么决绝的事来。

到底,他们还没准备好,必须尽量多的争取时间。

但毕竟,是他辜负了琉璃,不管有多么充分的理由也一样。所以,他会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事,用尽一生就补偿她。

这么想着,望向琉璃的目光深了深,之后毅然转身离开。而琉璃,突然觉得早上吃的那些供果消化得过快,似乎有石夫人保佑,胃口也好了很多。于是干脆,她拉着忆秋回生生居,又着补了一顿才罢。

不知是没脸还是着恼,抑或真的伤得很重,秋氏主仆一个多月没再生事。至少,诗儿伤得是严重的。若搁在现代,至少是个轻微脑震荡,那婆子的臂力和腰力都很好哪。

她们老实,琉璃就轻省。调查底细和追踪接应人手的事,萧十一和石头会负责。眼看金秋九月都快过了,琉璃正悠闲,却在这天突然有人登门拜访她。

第八十二章 谣言四起

来者,是温氏姐妹。

琉璃因为居丧,最近一段时间很少露面和交际,其实她也是懒的应酬。但,该有的礼数她都尽到了。比如温芷云成亲添箱,比如三元八节和温凝之生辰,还时不时给傻了的温映宣送些补品什么的。她不在意银子,出手大方,温家人为此对她很是“亲切”。当然,温家与水府有信件来往,温凝之时不时隔空关心一下,虽然虚情假意的很,外人却感觉这干亲之间挺热乎的。

温芷云成亲两个月了,看起来红光满面,显然过得不错。她长相好,又有心机,尽管喜欢算计人,又自私凉薄了些,好在不太狠毒,没有害人之心,自然能笼络得住丈夫和公婆。

跟她来的温倚云就差得远了,本来相貌就差些,智商上还有硬伤,如今亲事高不成、低不就的,自卑和自大两种情绪在她身上混和,下巴总是骄傲的抬着,还带了些刻薄的神色来,令她看起来更加不讨喜。

“事情即杂且忙,又考虑到妹妹心情不好,才过了这么久来看望。”温芷云和琉璃并排坐在窗前短塌上,边说,边拍拍琉璃的手,真有些长姐的温柔样子。

琉璃自然不会把这亲切当真,但也不会很没有礼貌,只淡然而友好地笑道,“大姐顾虑得是,前阵子我确实还沉在哀伤之情中走不出来。如今好些了,恰巧大姐就来看我,还带了这么些东西。”

“本应该的,也是补中秋的节礼,不值什么。”温芷云上下打量琉璃,“我看,你最近还瘦了些,秋天要好好进补才行。听说,水大将军成亲了,不知你和嫂子相处得如何?”

琉璃知道温芷云只是顺嘴问问。毕竟她们之间向来没多少话题,不过闲聊几句,待会儿才好告辞。内宅女子,可不就是这些家长理短么?正想随意应付几句。旁边的温倚云却哼了一声道,“切,不过是冲喜的新娘,人品能贵重到哪里?只怕都不是大家闺秀吧?”

“倚云!”温芷云就轻喝了声,对自家亲妹很是不满。

水石乔成亲突然,毁了很多朝中权贵的打算,也碎了一地向往江湖的贵族少女心。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对水石乔很有些心思的温倚云。

本来,这桩亲事很低调,就算有心人要调查。也不会事无巨细,更不会弄得满城风雨。偏偏秋霜华心大,借着一丁点儿的小机会,在京城八卦圈那边露了一面。

要知道,八卦众追根究底的能力是相当强悍的。能揪出你祖宗八代的事来。于是,什么冲喜新娘啊,绝色佳人啊,水帮主守孝期间冷落新人啊,婆母临终亲指的儿媳啊,不拉不拉,所有细节都被当成谈姿。热闹的流传了一阵。

琉璃相信,其中有人推波助澜,所以秋霜华如果在外面没人接应才真正有鬼了。

“我说得有错吗?”温倚云不服气,“正经家的女儿,怎么肯当冲喜新娘?不过是石老夫人捡来的,谁知道是什么底细。什么出身?可惜水帮主一世英名……”

“你给我住嘴!”温芷云真生气了,“自家姐妹之间说说倒罢了,这话传到外面去,失礼倒在其次,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谁家肯要个长舌妇!”

她不过找个话题聊聊。还得选和水琉璃有关的,怎么就忘记自家这不省事的亲妹,曾经对水石乔很是迷恋过呢?看来最近她过得太舒服,连警惕心都失了。温芷云越想越气。

“大姐放心,我向来知道三妹心真口快。”琉璃连忙表态,“咱们之间的私房话,不会长了脚,跑到这间屋子之外去。”她心情忽然有几分好,难得的说笑了句。只因为,从温倚云的态度上,她看到了东京贵女圈子的态度。可别小看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后宅女子,有时候能影响男人们的决断。

秋霜华想扬名,想宣誓自己的存在,可她太依赖自己的美貌,太看中男人的反应,以为征服了男人就征服了一切,却不知道会得罪女人。但是,连孔老夫子都说女人和小人难养,她这是不听圣人言,吃亏在眼前。不过,温倚云这草包这回没说错,虽然萧十一那边还没消息,温倚云却只怕是一语成谶。

温芷去向来是个小心谨慎的,看琉璃这么说,又揣测她的态度,觉得无事,这才放心。她琢磨着应该尽快告辞,免得温倚云又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来。可不巧的是,还没想好借口,青黛就进来禀报说,帮主夫人来了。

琉璃面露惊讶,努力压着差点挑起的眉:秋霜华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露脸的机会啊。

这女人闷在聚名堂一个多月,看似老实,并不明里暗里、上蹿下跳的寻找机会,但其实是在等。论起来,这才是聪明的做法,只是比较考验沉不沉得住了罢了。

事实证明,秋霜华很能忍耐。但稍纵即逝的可能性,她也会紧紧把握。

“嫂子怎么来了?”琉璃起身,迎向迈步进屋的秋霜华。

为了显得憔悴,她对自己真够狠的,据说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如今身姿更是纤弱,看起来好不可怜,更添楚楚之致。

女人和男人的审美历来不太相似,女人或许觉得健康为美,但男人中有一半喜欢丰腴,另一半就喜欢柔弱。只是秋霜华把自己弄成这样,是为了吸引谁?貌似这不是石头的审美标准啊。

而秋霜华的初亮相,倒真是令温氏姐妹惊艳了。不过温芷云淡定,温倚云却生出强烈的妒忌,随后是鄙夷之心来。若不是温芷云目光严厉的警告,她当场就能说出讽刺挖苦的话。

“本来只是出来散散步,最近总是气短呢。”秋霜华道,西子捧心,声音和姿态都美,“但听说妹妹来了客人,特别过来拜见一下。不然,人家会说咱们水府没规矩。”

那意思,琉璃没叫她是不对的?那意思。是摆水府女主人的款儿喽?也是,对外而言,水府的当家主母是她。琉璃若为此不高兴,倒是小气不识大体的。

“这是我的义姐义妹。因为不是外人,嫂子身子又弱,就没打招呼。”琉璃不温不火地道。

秋霜华就微笑道,“那是自家亲戚,更要见见。你去年独自在亲,还多亏了宁安侯府的照顾呢。”这意思,脸皮得多厚,自己往上贴。这意思,是故意要各应琉璃吗?

琉璃却仍然没恼,给双方做了介绍。料定秋霜华意识到女人也得巴结,这才上赶着来了。

接下来,琉璃就自动退让,看秋霜华与温氏姐妹寒暄起来。

不过,秋霜华很快发现温倚云不爱搭理她。就拉着温芷云说话。因为都嫁为人“妇”,两人倒是有共同话题。琉璃在一边听着,不得不佩服秋霜华,她居然能把新妇掌家的事聊得头头是道,似乎水府真的归她管似的。

但她是以研究的心态看秋霜华,温芷云却很不耐烦。从前,她憎恨的是琉璃。但琉璃久不见她。秋霜华又抢了她的“心上人”,她的矛头即刻换了方向。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反而对琉璃亲近起来。

“二姐,你可曾听到最近东京都的流言?”温倚云突然拉了琉璃的袖子,低声道,摆明不理无聊妇人的话题。找自家“小姐妹”说些更高大上的、不俗气的话题。

果然,她的声音虽然小,却引起了秋霜华的注意,不经意的偏过头来。而温芷云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指责什么。怕拦着不让说,这小祖宗又生出什么事来。到底那些流言,整个东京都都在传,上面却还没反应。何况开了头,下面不说,会得罪琉璃大财神。只等真的禁了言,那时就真的不能再提了。

“什么流言?”琉璃很“好奇”,“我有些日子没怎么出府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哥哥立誓要守全孝,连府里的仆人除了必要事,都不让上街,更不许传外头的事。实话跟你说,虽然孝字为重,可让我两耳不闻窗外,真的要闷死了。”

温倚云闻言,脸色变得神秘又得意,“是有关那一位的。”双手食指交叉,比划了个十字。

琉璃却装糊涂,一脸茫然。

温倚云急道,“哎哟,二姐可真是。之前郭有年和淮南侯尤家还牵连到呢,你怎么就半点没有注意?哦,对,那时石夫人已经……”赶紧捂了嘴,后悔自己失言。

琉璃垂下眼睛,再抬起时才惊道,“你说十王之乱?”手中茶盏似没拿稳,发出叮的一声。

温倚云点头,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这一次谣言四起,只怕传到宫里,皇上会震怒的。”

“难道郭有年还有余党?”琉璃问,也捂了自己的嘴。毕竟,谈论这种禁忌事是危险的。

那边,秋霜华也变了脸色。但,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琉璃,视线不住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