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左再点头,只觉得月嫔的话提醒了他。

佳话!佳话!他现在缺的就是佳话呀。对温凝之,他不仅要升他的爵位,还要树立成朝廷官员的典范,让百姓知道,这才是大赵国的真正样子,忘记那些贪官带来的晦气和对他这个皇上的不信任。

“长志,宣人拟旨……”他雷厉风行。

而远在临山王府,那对实质上的假夫妻却又要下棋说话,“下一步,什么时候动手?”萧十一却问琉璃。说着就想笑,“你这一手玩得漂亮,有宫里的人配合,温凝之走上神坛,想下来是不成了。若摔下来,那不得直接来个嘴啃泥啊。哈哈。”

琉璃胸有成竹,“先让他们开心一下,高兴和得意之下,才可能失去警惕,并且应对的时候失措。等入了冬,遗诏的事就该拿到明面儿上了。”

“真狠!”

“我这也是为你!”琉璃白了萧十一一眼,没发现两人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打情骂俏。

她有玉玺、有空白圣旨,萧十一有仿造力几可乱真的书法圣手,有早就专出的十王之子以及萧左登位不正的谣言,这几项组合起来,就是对萧左的绝大打击啊。

不过,伪造遗诏容易,借舆论之势也不难,可怎么让谣言变成被发现的事实,而且还不会被防止扩散,就是技术性的难题了。

好在,他们宫里有人。而为了配合,他们远在西北大漠也有人。

不急不急,先等等吧。

第十五章 行不行的问题

从秋到冬,历时三个月,看似平静的日子却暗流涌动。

对于萧左而言,日子仍然不好过。虽然夏日之时影响巨大的贪腐事件,因为田夏雷厉风行的手段和不长眼的盗贼火烧宁安侯府,爆出温凝之这个“大清官”而有扭转的趋势,但公信力毁坏很容易,若要重新建立起来就要花费数倍的时间。

总之,百姓对萧左统治下的大赵启承朝还是有些侧目的,也失去了信任。

这还不算,不知打哪又吹出一股风,百姓们传得有鼻子有眼,据说当年先皇曾留下一道遗诏,上头说传位于当时的十王萧煜。当今皇上瞒天过海,篡夺了皇位。只是遗诏在哪儿,却没人说得清了。

萧左闻听这样的小道消息,当即暴跳如雷。可是,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听起来玄虚,却生命力旺盛,止不住也禁不了。就像清朝雍正即位,几百年后还有人说他是谋夺了自己十四弟的龙椅。简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任你是天下之主,也丁点办法没有。

可对于琉璃和萧十一而言,这些事像与他们这两个富贵大闲人完全没有关系似的。从表面上看,萧十一整天拿着张图纸,在原宁安侯府的废墟上,盯着大批各色匠人敲敲打打,修修补补的,事事亲力亲为,连亲女婿也不过如此了。而琉璃呢,因为温凝之一家大小住进了临山王府,也装模作样的主持起中馈来。尽管事实上,全是青黛和忆秋两个对内务非常精通的好手在实际操作的。

不过因为上次的泄密事件,临山王府外松内紧,既然还没找到防卫漏洞,就只好在保密上再下功夫。正好因为主院摆了所谓的“求子阵”,外人不得进入,加上萧十一派了不少暗卫围着主院,琉璃倒还是安心的。

“你成亲日子也不短了。算起来有好几个月,怎么肚子没个动静?”温倚云问琉璃。

因为临山王府占地颇大,温凝之一家人住进了王府空着的西路,丝毫不显拥挤。温芷云才生了第二胎。正在坐月子,所以尽管父亲家里遭了灾,她却只能派人来帮忙,本人是没有出现的。可王七郎赋闲在家,温倚云同样闲得难受,于是以探望父亲为借口,两口子三天两头往琉璃这儿跑,害得琉璃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

本来,王七郎是以连襟的身份死缠萧十一的。可萧十一脸上笑眯眯。却不知私下里做了什么事,害得王七郎似乎有些怕他,倒让他躲了清静。

琉璃有些气不过,死十一不总是强调他们是夫妻么?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凭什么她一个人倒霉啊?只是想到萧十一表面上做监工,实际上太多秘事要料理,也只有忍了。

“你不也没怀身子?只比我晚成亲一个月而已。”琉璃有点烦躁,语气上就不太好。

温倚云半点不在乎似的,“晚一天也是晚呀。再说,我家可没摆求子阵。临山王费那么大事,你这儿还没有开花结果。是有些说不过去么。是不是你夫君……那个不行啊?之前这十来年,他身边没断过女人,可也没个一儿半女生出来。大家还以为他是为了尊重未来的妻子,才不肯生呢。现在你这明媒正娶的,是他的正妃啊,却也……自家姐妹。有什么不好说的,你都可以告诉我。我认识个游方的尼姑,有那种秘方的。”她压低了声音说,还一脸神秘和幸灾乐祸的样子。她成亲之前就练厚了脸皮,按她自己的说法:那是想开了。成亲后。她的脸皮就更加的厚了,简直到了百无禁忌的地步。

“你是不是特别盼望我过得不幸?”琉璃恼了,冷声道,“只因为我的夫君长得俊、又有钱,他那身材……当年他脱成半光,在定军河沿上走了一圈,好多女人去看,你不也偷偷躲在一边鉴赏过吗?所以,你很妒忌,所以就得找点不痛快好让我难过吗?”

“我没有那意思,不过是想帮你嘛。”温倚云被揭穿心思,笑得讪讪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记得,之前你还打听我有什么了不得的房中术,诱得我夫君恨不能死在我身上,怎么这会儿变了口风?”

“你真有吗?”温倚云眼睛一亮。

“我没有,我也不想和你讨论这些没脸没皮的问题。”琉璃脸上的恼意,根本不加以任何掩饰,“你没事的话就快走吧,我还得看账本呢。以后也别总来找我。若是探望义父,直接到西院去就行。再说了,大姨娘那么疼你,你成亲时为了给你准备陪嫁,恨不能把整个侯府都掏空了,你念着情分,不是应该经常找她去说说话儿吗?我忙得很,可不比你在威远侯中都吃用公中,自己当个甩手大掌柜。”

其实,关于萧十一行不行的问题,她应该不予理会才是。只是不知为什么,但凡有人污蔑萧十一,哪怕是在这种隐晦的事情上,她都受不了,想要维护他。对啊,他们是没有圆房,但她又不是一无所知的人,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路吧?有几次他缠她时差点走火,他那热情有力的模样可不是假的。

想到这儿,她忽然有些脸红,鄙视自己真的被温倚云牵着鼻子走,居然想这些!

“别啊别啊,我找二姐姐怎么会没事,从来都是有事的。”好在温倚云被送客,心中琢磨着要怎么死赖,没注意她的异样,“你说我吃用在威远侯府的公中,说实在的,我还不愿意如此呢,像你似的当家做主,上面没有人压着过日子多好!只是你是知道的,我家王七没有官职在身,也没有什么生意,就算零用月例也是按月发的,更不用说闲钱了。我这不是来求二姐姐帮一把嘛。”

“真是爱说笑,我一个内宅女子,能帮你什么?”琉璃皱眉,就知道温倚云这些日子跑得勤,其实没憋着好事。

“你要分出去单过,威远侯府自然会给庶子房产和一些财产铺子什么的,能让你们能独立生活,你正经应该和当家人去商量,来找我做什么?”琉璃接着道,“若想攀我夫君,他已经把临山郡的矿山经营权交上去了,如今花用都是多年积蓄,我们就是坐吃山空的。他又没做生意,能帮你什么?你要找人帮,我看你也找错人了,不如去找大姐或者大姨娘商量。”说着就站起来。温倚云不走,她走可以吧。反正会客都是在专门的客院,没什么可隐瞒的,温倚云爱待多久待多久吧,不过管她一顿饭。

但她仍然低估了温倚云的难缠,温倚云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别走啊二姐姐,我话还没说完,自家姐妹,你何必瞒我。我家王七说了,自从你前面的男……呸,打嘴打嘴!我是说前晋王殿下自从贬为庶民,还发配到西南蛮荒地,他在东津府的肥差就给了袁新。袁新是谁?袁丹青的嫡亲叔叔!袁丹青虽然声名不显,不过是普通贵族子弟,可是与你家临山王走得最近。你也别总瞒我,如今你有银子给父亲修侯府,你们府上就不可能只靠积蓄过日子的。每年海运那么大的生意,你们王府背地出资,据说至少有十艘大船的买卖。临山王与袁家关系那么好,多少带着我们一把不成吗?”

“你这都是从哪儿听说的胡话?”琉璃皱了皱眉,“简直无稽之谈!我夫君有银子,是因为祖上积德,临山郡无意中发现了矿产。除此之外,他哪里是个能做生意的人?吃喝玩乐倒是一把好手。”对不起小十一,这时候得贬低你一下。

温倚云撇撇嘴,“你还骗我,至于这么一毛不拔嘛。当初你从江南来,还不就是草头小百姓,若不是我父亲认你为义女,你能有这样的身份?且不说让你报恩,顺带着让我和王七跟着发点小财,你们吃肉,我们喝汤也行啊。你别藏着掖着偷吃肉了,这事可是大哥告诉我的,他那样的书呆子,如何会撒谎?”

又是温凝之!若这种猜测到了萧左的耳朵里,只怕萧十一又要受猜忌,他们行事起来也要加些阻力了。萧十一是有海运生意,但那是他自己从前开拓的海航,所以有操作,都在暗中进行,与现在东津府那边完全没有关系。

琉璃突然有一种感觉,温凝之在给萧十一制造麻烦,以拼命平衡双方的力量对比。大约他明白,只拼财力形成的实力,他绝斗不过萧十一的,所以干脆扯后腿。也就是说,他虽然在萧十一面前服软,以换取家中部分人的安宁,其实,他是不甘如此的。

不行,得提醒萧十一注意!

“随你怎么说吧,我没办法就是没办法。”琉璃不想和温倚云再纠缠下去,甩脱了她的手就往门外走。

温倚云像块牛皮糖一样追上来。

第十六章 毁容

琉璃正恼火得恨不能暴揍这个无耻的女人一顿,半空中却蓦然掠过一片阴影,速度非常之快。不过琉璃身手灵活,反应更快,顺势一低头,看清来者是一只小小的猎鹰。而她一见之下就明白,那小鹰不是冲她来的。

于是她快走两步,还没忘记顺手拉过站在门边等候她的忆秋和唯唯,之后假装害怕的躲在廊柱后,还配合的惊叫两声。只见那小鹰直扑向温倚云,对着她头脸就是一通乱抓。

温倚云大声尖叫,慌乱之中也不知躲向哪里,就那么抱头鼠窜。而客院中侍候的丫鬟婆子很多,很快也给惊动了起来。

“快快!快把那扁毛畜牲抓起来,别让它伤了王七夫人!”琉璃认出那只小鹰是属于谁的了,装出很紧张的样子吩咐,“怎么回事?快啊。抓不到,就用网子抄!”

鹰形矫健,人又不会飞,怎么阻止得了?找网子?紧急之间到哪儿去找!

琉璃中气十足的大叫着,温倚云尖声哭叫着,再加上丫鬟婆子们喊叫着抓鸟,一时之间把客院闹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倒让琉璃憋闷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舒畅的感觉。而且这么嚷嚷两句,肺活量得到锻炼,胸中的浊气也一扫而空。

一边,鹦鹉小闲也不知打哪飞了来,站在屋檐上大叫,“讨厌鬼!讨厌鬼!啄死那个讨厌鬼!”还搭配着模样老翁笑的呵呵声,说不出的搞笑。

折腾了有一会儿,琉璃听到温倚云叫得声音都岔了,跟着温倚云的两个丫鬟忙乱中还撞在一起,摔了个地滚葫芦,哎哟着起不来,惨到令人不忍目睹,就觉得差不多了。恰巧这时,她斜过目光。见客院门边有两道人影一闪,立即做个暂停的手指。

纷乱嘈杂的客院内,若非特别注意,很难分辨有两声短促的哨音响起。随后。那小鹰便放弃了攻击温倚云,像来时一样突然的飞走了,越过屋脊,转眼消失不见。鹦鹉小闲,摇摇摆摆的跟了去,与小鹰的雄姿相比,简直笨拙得像一只胖鸭子,令人忍俊不禁。

可琉璃不敢乐,快步走到缩在墙角,还抱着头的温倚云身边。急着问,“倚云,你怎么样了?快拿开手,给我看看!”

“不行不行!我毁容了!怎么办?我毁容了!”温倚云被这起突然袭击事件吓破了胆,浑身抖着。死死抱着头,不肯放开。

“若伤了,更得赶快让我瞧瞧,好去请大夫。不然耽误久了,留了痕就糟了!”琉璃一边说,一边拉温倚云的胳膊,不着痕迹的按了她的麻穴。

温倚云顿感酸麻。手就被拉了下来。不过,她的脸上已经哭得花了,来时脸上的浓妆被泪水冲刷得形成了一道道的印迹,狼狈又可笑。

琉璃端详着她的脸,还是有点小紧张的。虽然讨厌温倚云,但她也不过是个自私愚昧的女人罢了。琉璃并不想毁了她往后的生活。虽说温倚云是长得不美,可若真毁容,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的。琉璃是因为知道放鹰的人尽管性子顽劣,却行事有分寸,并不会真伤人。所以才放任不管。但知道是一回事,平静下来又后怕,怕动物智商不高,下爪没轻没重的,误伤也麻烦。

还好,温倚云的头发乱成鸡窝样,还被抓掉了好几缕,金银首饰掉了一地,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破了好几处,但脸上却真的没有外伤,就脖子上有条红色的抓痕,若及时用药,就不会有大问题。不禁,她也松口气。

“没事,没伤着。放心吧,也没有毁容。我这就叫人带你和你的丫鬟去重新梳洗下,再换身衣服。”琉璃拍了拍胸口道,“回家立即找个大夫,抓几副压惊的药就没事了。忆秋……”她叫垂头站在她身后,假装惊吓,实际上忍笑的丫头,“把咱们那盒上好的珍珠拿来给王七夫人带回去,据说那个磨成了粉,冲了喝,很能安神。”

在她这出了事,她若不赔偿,以温倚云现在变得这么贪财又不顾脸面的性子,定然还会没完没了的,冒着生命危险缠她。那样,倒辜负了放鹰之人的好意。

温倚云听琉璃这么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见真的没有血迹,除了头皮外,别处也不太疼,顿时“哇”的一声哭起来。

“来人!”在温倚云唧唧歪歪之前,琉璃又吩咐,“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野鸟?伤着人可怎么办!去,满府的树啊花啊,还有假山什么的,统统都给我查一遍!见到就打死,还有那只鹦鹉!让它们这么自如来去的可怎么得了!”

“小姐,这鸟……”忆秋吞吞吐吐的接口。

“怎么了?说!”

“这鸟最近时常乱飞入府,只是王妃没碰到过。咱们王爷早下令围捕,怕惊吓到王妃。可它精得很,根本逮不到。奴婢听府里的老花匠说,说不定冬天到了,它自会找暖和的地方去。”

“抓不到就继续抓,也告诉府里的人,包括西院的,出来进去都小心些。看王七夫人的衣服都破成这样,真抓到皮肤上还怎么得了!咱们王爷说过,疯狗症可不是狗儿身上才带的,被野生的动物和禽鸟抓伤的话,也可能染上。”疯狗症,就是狂犬病,古代没有疫苗,那就是不治之症。

温倚云听到这个,脸吓得更白,基本没有血色了。当下再不和琉璃多嘴多舌,乖乖被琉璃指派的稳重婆子带下去。好生的梳洗,揣着一盒子上好珍珠、哭哭啼啼地回家去了。

琉璃这才真的松了口气,可以预见在下雪之前,温倚云不敢来烦她的。至少,不会这么频繁的来折磨她。

“姐姐,奖励我什么?”回到主院,萧蛮和摇光就从门后蹿出来。萧蛮本来是叫她十一嫂的,可听“干弟弟”摇光叫她姐姐,听着耳热,也这么跟着胡乱叫起来。

“还奖励?不让你赔我一盒子珍珠就好了!”琉璃点了点萧蛮的额头,旁边的摇光很有眼色,立即后撤一步。让琉璃的反手落空。这小子,就是腹黑,萧蛮那点子明面儿的顽劣,和摇光比起来都不够看的。

不过。她烦恼了多日的事,一直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倒真没想过两个小的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替她做到了。少年人,不能小看哪。

“珍珠我十一哥有的是,姐姐自管问他要就是。”萧蛮拍拍小胸脯,“那个温倚云真是讨厌死了,不光三天两头在咱们府里蹭吃蹭,还贼眉鼠眼的,看到什么都两眼放光,亏她还是大户口人家出身。怎么那么瘆人呢。”

你那是不知道宁安侯府有多穷!琉璃腹诽道。为了虚无的名声,温凝之这般挨苦,心里却欲壑难平,这是多么扭曲的人生啊。

“姐姐不是很烦那个死女人,现在她被吓跑。岂不是好?”摇光在旁边帮腔。

琉璃嫁到临山王府,陪嫁中是有鹦鹉小闲这号人,不鸟物的。原本是青黛照顾这只傲骄又爱漂亮的小东西,但摇光和狗儿来了后,就立即接手。萧蛮看着眼热,缠着萧十一给他也弄一只。萧十一答应得挺好,却给了一只猎鹰。还说什么反正都是飞的,有一只那么聒噪了,再来一只比较沉默的才够搭配。

萧蛮当时给气哭了,不过萧十一手中尽是能人,找了一个特别会驯鸟兽的,送来教萧蛮和摇光。一来二去的。这两小子很快就化生气为兴奋,因为鹰可以训练为战士,而不像小闲,就是个华丽的废物点心。

这鹰名字就叫小英,已经训练了好几个月。虽然年纪还幼,却即通人性又颇有灵性,神骏无比,用一只特殊的哨子,变幻着不同的声调指挥它,简直是指哪打哪,好用得很。从另一方面看,这也说明萧十一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很认真的给萧蛮选宠物,真的是很爱这个孩子。

而因为她嫁过府的时间久了,萧十一对她又处处好,摇光是个敏感的孩子,暗中都看在眼里,也就记在了心上,现在对萧十一的态度也没那么之前抵触了。难得的是,他和萧蛮很合得来,上次琉璃还听他们拍着自个儿的胸脯说什么……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举动的好笑中带着令人不禁会心一笑的温馨。

萧十一也很满意这两个小子的相处情况,因为有了摇光,萧蛮终于不再缠他,也很少让他头疼了。萧蛮和摇光现在除了睡觉之外,整日玩乐、吃饭和上学都在一起,后面还总跟着狗儿这个小尾巴。最近因为温凝之一家过来借住,又跟上了另一条尾巴:温映宣。

温映宣脑子坏了,平时都是几个丫鬟小厮贴身侍候。那些下人怕伤了他,只会希望他老老实实的不闯祸,哪里会跟他玩?想来,温二很寂寞的,因此见了小他几岁,但会变着法淘气的小少年三人组,就喜欢得不行。

萧蛮、摇光和狗儿都是心善的孩子,被教育得又好,不会欺侮弱小,倒是肯带着温二。于是这四个人整天疯玩,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把东京都都跑遍了,王府中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就连作为禁地的主院内外,他们都能玩出花样来。

第十九章 和亲公主

“我知道你们是为姐姐好。”琉璃微笑道,“不过……”

“好吧好吧,下次不这样了。”萧蛮撅着嘴说。

哪想到琉璃瞪了他一眼道,“我是说,这件事你们做得很好。不过,下次要记得提前和姐姐商量,不然我没个准备,刚才装惊吓真的好假。”

萧蛮和摇光闻言 ,立即就叽叽呱呱笑起来。

琉璃见狗儿和温二不在,就问他们,“你们那两条小尾巴呢?”

“听说主院里的花树生了虫害,因为不方便让外人进来,丫鬟姐姐们又害怕,我们就来帮忙捉虫,还能喂小鹰,就是小闲不肯吃。”摇光解释道,“刚才我俩出去,他们俩只怕还趴在花树丛里劳作呢。”

琉璃看了看萧蛮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皮袋子,似乎感觉里面有东西在蠕动,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挥挥手道,“快去快去,离我远一点。”

萧蛮抓下皮袋子,对琉璃比划,吓她。在琉璃变了脸色后,拉着摇光跑了。

日子就这样如水的过去,就仿佛风暴前的平静,带着股异样的安详感。然后,在深秋的某天,萧十一中午就进了门。

宁安侯府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在做最后的整理,预计入冬之前可以搬进去了。但是尽管如此,萧十一仍然借着这个缘故早出晚归,忙着他暗中计划的事。

“出了事?”琉璃问,有些意外。

“水石乔来了信。”萧十一随便坐在塌上,斜倚着靠枕,还把小几上的茶喝了,这才从袖袋中取出信来。

忽然,琉璃有怪异的感觉。

最近,萧十一在她面前越来越随意自然。其实想想,她在他面前也是一样。就像刚才,那盏茶她喝了一半,他却端起来就喝,完全不介意是女人喝过的残茶,也没有换茶的自觉。这仿佛体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似乎除了那层男女间的窗户纸,恩爱夫妻之间该有的心心相印感,自然而然的在两人之间流淌。

从前,九郎在她面前也自然,可她却感觉老夫老妻间的乏味。为什么同样的事,萧十一做起来,对她就有不同的意义?难道说,她是真的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吗?

“小琉璃?”见她发愣,萧十一唤了她一声。

“信上说什么?”琉璃回神,顺手接过信,却没看,只问道。

“咱们把阿鲁台放回鞑靼,果然他被各方势力争夺,有的想杀他,有的想保护,有的想利用,总之他的日子不好过,生不如死呀。也正因为有他这种该死却不死的,鞑靼内部现在乱成一窝粥样。新霍家军借此时机西扩,拿了一些土地回来,虽然也没多少,却足够我皇叔手下的那帮子谗臣们歌功颂德了。”

“萧左也很自我膨胀不是吗?”这样才好。膨胀得越厉害,死得越快。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萧十一的修长手指无意识的点着身边的小几,“关键是,新霍家军西扩时,发现西北深处,有一个名为失必儿的小国。”

琉璃一怔,从没听过这个小国,也不知道这与她的复仇有什么关系。

“失必儿此国很是富庶,不过军力却不强,有如一块上好的肉,摆在狼群面前。好在它周围的各政权都想吃下它,却又都顾忌着别人,暂时能保平安。他们的国主倒是个有见识的,知道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必须依附大国才能生存,因些想与大赵结盟。”

“这对萧左是好事!”琉璃想了想,“他定会同意,而且会大肆宣扬。”

可事实上,霍家军既然是霍家的,失必儿又远在西北之北,依附的其实是霍家而已。只要在政治上操作得当,萧左只能名义上为主君,但做主的绝不是他。琉璃相信,萧十一和石头也不会放着这大好处给别人做嫁衣裳的。

琉璃既然明白,萧十一自然不会给她多解释,而是继续说下去。他们两人现在在这些“正事”上,很有点心意相通的感觉了。比之当年,琉璃和水石乔也没这样默契过。

“失必儿自请为属国,请大赵驻军。为表诚意,派了他们的公主前来大赵和亲。听说,那公主名为伊莉米拉,年方十六,号称失必儿第一美人。”

琉璃点头,又微微皱了下眉,但很快又松开了。

政治联姻是常事,也是古代邦交的必经之途,她理解。她只是不喜欢……萧十一夸别的女人美丽。但,她很快把这不快从脑海中摒除。事关重大,她不会小肚鸡肠的。

“霍家军会派人送公主来大赵和亲吗?”琉璃问。

“只怕这时候都快到大赵境内了。”萧十一托着腮,露出点好奇的神色。可这模样在琉璃眼里,就成了向往的意思,心里没来由的郁闷。

“西北离京里路途遥远,信在路上又耽误了,所以,我们只比朝廷知道此事早一点。我听说霍家军一路护送公主,遭遇了不少暗杀了阻截,很是辛苦。不过进了大赵走水路,依水石乔的能干,应该会快速平安很多。”

“这对咱们计划的事,有什么影响吗?”特意来说,必然是有关联的。不然,就只是个意外的助力而已。

“小琉璃,我从前说过,所谓计划,就是要根据新出现的事件,不断调整的。”他忽然笑得像个优雅又狡猾的狐狸,“我觉得,你要捧的那个人,位置还不够高,要上了神坛,到头来却摔了个嘴啃臭泥,那才叫好玩呢。”

看他的模样,琉璃忍不住抿嘴乐,“你有什么馊主意?”

“明明你那小脑袋瓜已经有主意了,还来问我,就像我有多么坏心肠似的。其实比起肚子里的坏水,我家小琉璃那才叫厉害呢。”萧十一眨眨眼,“这事要谋划得好,我皇叔的视线就会被牢牢吸引住。你在前面害人,我在后面就可以想办法让遗诏的事公开了。”

果然是连环计!琉璃心想。萧十一实在太过分了,一石到少二鸟,有的时候是群鸟。

“过来,给我讲讲你想到了什么?”萧十一见琉璃侧头沉思,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有些小小得意的笑容,心又痒痒起来。

或者,他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琉璃再往他身边走一步。他们之间,经过这几个月的慢慢磨合,也就差这么一小步了。

不久后的入冬那天,东京都热闹非凡。

倒不是民间有什么庆祝活动,而是失必儿的公主伊莉米拉在霍家军的护送下进京。在此前一个月,朝廷已经得到消息,最近在内政和遗诏漩涡中苦苦挣扎的萧左龙心大悦,觉得自己必然是真龙天子。不然为什么每当困在难局中出不来的时候,总会有意外的喜事,转移他的压力呢?他相信,再假以时日,大赵国必定会回到启承十年之前的盛景。

不,比那还要好。如今海运越来越兴隆,临山郡的矿山经营权也收回了,相当于每年国库里多出三倍的岁收呢。国富了,就可以强兵,可以扫荡天下,成就他一世英名。

他觉得自己政绩卓越,能超越千古名君,毕竟自大赵建国以来,还没有哪位皇帝能够开疆扩土,并能收下一两个小国为臣属国。为此,早在接到消息后第二天,他就命礼部开始进行迎接公主的准备,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让公主瞻仰到大国风华,从此乐不思蜀。

硕果仅存的成年皇子跃跃欲试,不管是谁能娶了失必儿的公主,就相当于多了外交上的绝大助力,在争夺太子位时会占有很大优势的。他们却并不知道,萧左自己想着已经很久没有扩充后宫,此时不正是好机会吗?

“皇上他想得倒是挺美的。”金云宫中,崔婆妃一边漫不经心地染着指甲,一边对自己贴身的宫女道,“但我听说,人家失必儿的国主虽然派了亲生女儿和亲,却是允了伊莉米拉公主自主择婿,他还能强纳人家为妃不成?”

“娘娘,那咱们怎么办?”宫女忧心忡忡的问。在后宫,固宠是多么重要啊。淑妃娘娘好不容易才争回了帝恩,如今没儿子在身边,必须小心翼翼才行呀。

“不怎么办!”崔淑妃冷笑道,“皇上与本宫,二十几年的情分。本宫相信情分只会淡,却不会消失。既然如此,本宫还着什么急?本宫在这宫里安静了这么许久,难道是真的后悔做过什么吗?不过是为了我的儿子才忍耐!男人,永远也没有儿子可靠。”

“可是九殿下他远在西南……”

“所以,皇上盯着那公主才好呢。冷着本宫,本宫才好做事。”崔淑妃从靠枕下拿出一封信来,“本宫身为后宫之主,伊莉米拉公主来了,必然是本宫负责招待安排。她身份贵重,又是女子,礼部插手不了的。那时,本宫会把公主安排在皇宫里住,皇上必然也是乐意的。那时你就趁着乱,想办法出宫一趟,把这信交给我娘家。下面的事,慢慢来。”

第二十章 择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