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次是欧洲总部亲自派她出山——不用我再多说,你也知道,她是你最后一个经纪人了——”莫子修逼迫Mars正视自己的眼睛,“最后一个,不会再有别人,你只能接受——要么——”

冷藏?

解约?

Mars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向后倾身。“银河固然美丽,这宇宙还有很大空间。”

“如果连Moon都抛弃你,相信我——”莫子修用笔端在桌子上响亮的敲了几下,“不会有人敢要你。”

“她不过是个女人,是你们把她神话了。”

“你可以试试。”莫子修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不过,失败的话,可没有回头路。”

两个男人同时沉默,办公室气氛诡异消沉,而这时在公司对面的精品店,Moon正在火速购置套装。

从试衣间出来,售货小姐们结束了窃窃私语,一脸笑容迎了上去,“Moon小姐,您还满意么?”

她的名气依旧不输给任何女星,辅佐两代银河一哥,她也算是一代传奇。

“恩,袖子长了点。”

“这么早可能修衣的还没有来——”

“我来帮你缝进去吧,有针线么?”

一声男子的悦耳声音传来,Moon全身一抖,不用抬眼也知道这是谁。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的?

柳枫。

售货小姐一个晕倒了,一个跑回去拿相机绊在晕倒那人身上摔了个大跟头。

视线水平线只剩下二人。

在这清晨七点的精品店。

银河总部大厦对面。

柳枫的蜜月期间。

“你怎么——”

“我来看看老朋友。”柳枫温婉的微笑,宛若当年。他最简单的一个表情,也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牵动她的情绪。

三年,她以为可以沉淀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是浮在水面,任由他一眼看穿。

“居然这样也能碰上你。”Moon低下头,捂着自己过长的衣袖,脸不自觉还有些微热,听着男人的呼吸深深浅浅,他的声音依旧是令人沉醉。

“是啊,这样也能碰上。不愧是我的——”柳枫没有说下去,他在等待Moon抬头,而Moon没有抬头。

她知道他的眼神是一片汪洋,而她只能沉溺其中。

两人坐在办公室里,Moon举起一只袖子,那细密的针脚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男人能做到的。尤其不该是艺能天王柳枫。

可是就是他正在低头认真的缝另一只袖口。

莫子修和Mars推门进来的时候,柳枫正在咬断那线头,抬头看见装的若无其事的莫子修和一脸茫然的Mars。

Mars还是太嫩了。虽然场面很雷,莫子修还把黑烟都吞下肚子,哪里像Mars,七窍生烟。

他打量着一脸肃穆的Moon,又看了看那个正在劳作的天王巨星,脑海中不自觉又一次闪现三年前他们从他面前趾高气扬走过的画面。

Moon唇边的微笑又一次在眼前晃动,不知为何,却与此刻柳枫低头咬断线头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蜜月才三天,你也太爱岗敬业了。”莫子修坐在对面,帮Mars也拉开一把凳子,试图将拉着坐下来。

Moon看看Mars,自己一只手还被柳枫举着,于是用空的那只手在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日记本,在光滑的桌面上溜给他。

“我给你安排的下周日程,看看,不喜欢的给我打个叉。”Moon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别给我满篇打一个大叉,不受理。”

柳枫微笑着咬断了最后一个线头。“不受理,真是熟悉的字眼,你一点都没变。”

“Mars,这周空挡,可以去练练舞。”

“我有个熟悉的舞蹈老师,适合Mars这种的,要不要我——”柳枫又插嘴进来。

“Mars,喉糖。”Moon又伸手去包里翻了一阵,就这功夫,柳枫从自己口袋里套出一盒喉糖,“每日三块喉糖,老样子。”

Mars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屑的笑了,身子向后一滑,两只脚搭在桌子上,歪着头。

“一唱一和的,好,我们看戏,不介意我观容不整吧?”

Moon沉默不语,柳枫将喉糖一个顺力滑给Mars。Mars没有像接住日记本一般接住,眼睁睁的看着铁盒子直接滑出了桌面,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声响,一片空洞中回旋着尴尬。

“Mars,喉糖要常吃,听Moon的话没错,她有经验。”

“借您吉言。”Mars仰着脸,一副不屑的样子。全银河敢和身为地球老大的柳枫摆臭脸的,除了Mars,不做第二人选。

“子修,不多坐了,只是来看看老朋友。”柳枫站了起来,双手插兜,仿佛在做广告一般。他的每一个侧面都是那样美好,让人忍不住惊叹。

“我们在北海道买了一栋别墅,欢迎来做客。”

后面的话Moon和Mars都听不到了。

只剩下空空的屋子叫嚣的回音和淡薄的空间拥挤的压迫。

她听不到柳枫,一如他听不到海曼。

彼此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对望凝视,彼此眸子里,只剩下对面落寞的那个人。

重重叠叠。

柳枫离开的时候Moon还是把他一直送到了Vip停车场,发动机启动,叫嚣着他的离去。

这样的时刻依旧让她颤抖。仰面朝天,高耸的大楼顶端有一个小小的黑影。

直觉告诉她,楼顶平台上那个遥远的黑点是Mars。

楼顶平台上Mars抽着烟,居高临下的看着柳枫的私驾扬长而去,而那个小小的模糊的伫立的远影,很久才终于移动。

就是那么一瞬,Mars仿佛看到她在抬头看他。

那么遥远的距离,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见。可是那玄之又玄的直觉,告诉他,那是Moon。

手不自觉摸向外衣口袋里的那盒喉糖。

方才莫子修趁他呆掉的时候,把掉落在地上的那盒喉糖塞到他口袋里。Mars不知道莫子修这样做是为了给柳枫一个面子,还是为了给他一个面子。

他没有多余的心情来考虑这个问题。

他没有扔掉喉糖。总觉得已经没有必要。

吹个烟圈出来,又迷茫又绚烂,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门一声吱嘎。

“滚出去,老子心烦。”

“是你占了我的地盘。”

又是你,Moon。Mars笑了一声,一口烟气倒吸进来,拼命地咳了起来,Moon慢慢走过来,冷冷的手拍上他的后背,只穿了一件极薄的T恤的Mars不自觉抖动了一下。

“见到经纪人也不用不好意思,装够了,还咳——”

“谁——他妈的——装——”

Mars二指夹烟,在Moon鼻子前乱晃,Moon手疾眼快的把烟掐了过来,一把扔下了楼。

“喂——你——”Mars还是间断性咳着,显得很激动一般,“你——你不怕把下面的灌木丛点着了你!”

“这又不是第一次。像柳枫所说,我有经验,你放心好了。”Moon拍拍手上的烟灰,“这么高的楼层,这么大的风,吹到一半就没火星了。”

Mars倚在栏杆处,看似百无聊赖的看着风景,却是一直在盘算开口说些什么,湿润了几次嘴唇,最后眼睛望着远方,来了一句。

“上次你站在这里扔谁的烟头,是他么?”

不肯看她一眼。

“啊。”Moon还是全神贯注看着Mars,视线未曾偏离一分。

这回换成Mars全身是眼了。“喂,你不要总盯着我看,虽然我挺帅的。”

Moon没有笑,还是看着他,公事公办的说:“只因为你是我的艺人。”

“呵,你还挺敬业。”Mars转过身,背靠着栏杆,“其实不就那么回事,我们是货物,你们是售货员,莫子修是大堂经理。”

“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低贱。”Moon还是从自己口袋里套出一盒喉糖递给他,“给。”

“不用,柳枫大神已经把他的法宝赐给我了。”

“扔掉。”

“怎么,不需要那么绝吧。”Mars有些讽刺的笑着问,看到Moon很认真的说,“我不希望你靠他的施舍。”

Mars眨了眨眼。

“当然,还有海曼的施舍。”

Mars低下了头。

“当然,还有我的施舍。”Moon抢过Mars口袋里的喉糖,狠狠地扔出栏杆外,然后将新的一盒塞进他的口袋。“你就是你,Mars,为你自己而存在。”Moon说,“知道柳枫为什么可以成功么?因为他离开谁都可以。”

……

“你在讨好我。”Mars伸手将Moon递过来的喉糖盒子握在掌心,胳膊伸出栏杆外,五指慢慢张开——“不要以为我接受你了——还有你什么喉糖——”

盒子垂直落体。

Moon低头一笑。

居然。

Mars狠狠瞪了她一眼,“笑什么?”

“盒子是空的,我就知道你会扔下去。”Moon歪着头,“喉糖我放在日记本前面的小口袋里,你看下周日程的时候,可以尝尝。”

说毕,补了一句。

当然,你可以把日记本直接扔了。

如果你不想工作。

Mars愣住,Moon探着身子,目光依旧聚焦在他身上,“只是我以为,你会想超越柳枫呢。”

我错了么?

你没错,只是我不想承认你对了一次。

Mars扭过头。

七月的正午,有点闷热。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好冷 泪奔而去

乃们要抱紧我哦~~~

来你身边的原因

Mars躺在松软的席梦思床垫上,举起Moon钦赐的日记本,从里面掉落了几粒喉糖,他并未理会。

视线上方,代替天花板上海曼巨幅照片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写满了密密麻麻行程的日记。

真的是日记。

每一天,都精确到小时。

而这一周的周计划目标竟然只有简单四个字:不上媒体。

Mars轻蔑一笑,将日记本随手一扔,双手交叉放于头下,仰望着天花板上那个遥远微笑着的海曼。睁着眼睛看的是她,闭上眼睛看的也是她。

尤是第一次见她,此后反复在脑海中重演。那天晚上她穿着一袭蓝色的薄裙,飘逸的不似凡人,如爱琴海的微波,荡漾在舞台边缘。

他在台上弹着吉他在歌唱,黑暗之中只看见灯光从她静谧的脸上一闪而过,那般美好。

那晚他轻而易举的夺取了大学生音乐祭的冠军,公布结果的时候本是沸腾一片,他却感觉这漆黑的舞台上只有两束光芒。一束笼罩着台上的他,一束笼罩着评委席上的海曼。

犹如虔诚的教徒和他的女神。

那叫做海王星的女神,以太阳系穷尽之遥的光亮,开始在他的生命里若隐若现即若离。即便他成了她的同行,即便她成了他的经纪人,即便他们朝夕相对,那不可逾越的距离一直都在。

一直到她远去日本,他还是没能亲口说出,我爱你。

如今,海曼已经离开银河九十九天了,九十九天,没有海曼的日子,Mars不知是怎样度过的。

浑浑噩噩,信马由缰。

他胡闹着,全天下看热闹,各大媒体围着他转,他在这世上最光亮的地方,试图麻痹自己的孤独。

可是,白日见了柳枫,听他亲口说出那句话,Mars才第一次明白。

海曼,不会回来了。

任他胡闹,任他妄为,任他如她期待的那般成为世人的焦点,虽然以一种她会很不齿的方式。

她没有来过一通电话,一封邮件。

明天就是第一百天,明天就是他的生日,明天是他在Moon手下开始新生活的第一天。

明天开始,没有海曼。

Mars摸索着关上了灯,关上了海曼,关上了自己。

一晚上,那几粒喉糖在他背下翻滚,总让他不踏实,他却没有费力去把它们拿走——

今后的日子,这些喉糖,连同Moon,会一直成为他的隐痛,永远在那里。

他已经没有力气把这些不完美一一剔除了,海曼在上,越来越远,第二天的早上,他,Mars。

二十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