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瑾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皇帝依旧一脸正经。

韩瑾瑞突然觉得有些伤眼睛,把目光又投向了那群奋不顾身向他们这边冲杀过来的刺客,漫不经心地道:「会是因为你拔了某人爵位的缘故吗?」

皇帝哼了一声,低声道:「不会,刘承业不是这等无智之人。」韩瑾瑞眉头蹙起,「这就怪了。」

皇帝又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自古当皇帝的又有哪个不曾被人刺杀过。」韩瑾瑞忍不住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皇帝冷眼看着那些刺客,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总会有些臣子生出些狼子野心来,不足为虑。」

韩瑾瑞回道:「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皇宫里的钉子总是拔不干净。」皇帝语气中带出了一丝愤愤之意。

韩瑾瑞「呵呵」两声,对此不表示意见。皇宫才是天下最不可能牢不可破的地方,那里几乎到处是各方的眼线。

利箭破空声倏忽而至。

韩瑾瑞弹出指上的一只白玉扳指,将箭击飞。可随即又有数箭破空而来。

「保护皇上。」

「保护娘娘。」

禁卫们脱口惊呼,同时急忙上前护卫。

几束金光自眼前划过,那些箭倶被击落,而击落那些飞箭的却是几颗金豆子。韩瑾瑞扭头去看。

徐琇莹摸着自己腰间的荷包,表情略带着肉痛,自语似的道:「一会儿捡回来好了。」她身边的皇后听了无言以对。

皇帝弯腰拾起一粒金豆子,捏在指间看了看,说:「足金的,扔了确实浪费。」皇后:「……」

徐琇莹伸手过去,「皇上,那是我的。」

皇帝犹豫了下,把手里的金豆子扔给了自家堂兄。徐琇莹的手转了个方向。

韩瑾瑞老实地把豆子还给了妻子,并向她保证,「一会儿把金豆子全给你捡回来。」

「好。」

皇帝:「……」

韩瑾瑞又看向皇帝,「皇上也可以再赏些。」

皇帝斩钉截铁地拒绝,「朕的私库最近有些紧。」国库更空虚,朕绝对不是败家胡乱赏赐的帝王。韩瑾瑞慢条斯理地提醒一句,「救命之恩。」

皇帝理直气壮地道:「身为臣子,这是应该的。」

徐琇莹突然理解了某人的皮厚心黑,这是有家族遗传的。

皇帝的安全有了保障,侍卫们就可以放心拚杀,很快地便全面压制住刺客的攻击,对对方形成收割的态势。在京兆尹赶来前,刺客就全部被消灭了,京兆尹带的人刚好负责处理善后。

皇帝在回宫前对珂王妃感慨了一句,「堂嫂,朕亲身感受了一下,你深居简出的决定是对的。」皇后忍不住提袖遮了下口,把笑憋了回去。

徐琇莹:「……」

韩瑾瑞忍不住瞪了皇帝一眼,他家阿欢原本心情就不好,被他这么一说,只会更不好。皇帝却高高兴兴地领着皇后带着禁卫回宫去了。

徐琇莹暗暗磨了磨牙,「我们明天就出京吧。」她再也不要待在京城这个倒霉透顶的地方了。

「好。」

当然,临走之前徐琇莹洒出去的那把金豆子也被送回到她的手上,一粒都没少。毕竟没有人敢昧下珂王妃的东西,那实在太危险了。

而徐琇莹这一趟出来赏花灯,依旧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头十分郁闷。鉴于自家王妃如此的心情,珂亲王一回府就交代管家火速准备出行事宜。明明是想让阿欢出门散心,偏偏又弄了一肚子气回来,实在是事与愿违。这事又跟皇帝有关,他还不能帮她找回场子,就只好赶紧陪她离京了。

不过,会不会阿欢跟京城真的八字不合?

韩瑾瑞忍不住怀疑了,然后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果然是太闲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事。

积雪消融,万物回春,沿河的垂柳已抽枝发芽,眼见一片春光就要在眼前铺陈开来。

出了京的徐琇莹犹如鸟入林,龙归海,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脸上的笑就是春日里最明媚的那一道阳光,闪得人眼花。

「韩瑾瑞,你看,风筝。」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韩瑾瑞果然看到了天空中飞翔的几只纸鸢。一路行来,不知不觉,三月已至,郊外踏青正是好时节。

「阿欢可要放一只上天?」

徐琇莹摇头,「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又是郊外,没有卖纸鸢的,再说放不放的也没什么。」韩瑾瑞却不这么认为,只要他家阿欢想,他就会帮她办到。

他随手招来一名侍卫,吩咐道:「去想办法买只纸鸢来。」

徐琇莹看着领命而去的侍卫,不由得微微摇头,不是很赞同地道:「你何必为难他们。」

韩瑾瑞扶了她的肩去看天上的风筝,淡笑道:「办好差事本就是他们的职责,阿欢不必想太多。」徐琇莹不想就这个问题跟他起什么争执,便指着河畔道:「咱们到那边走走吧。」

「好。」

清澈的河水向着远方潺潺而去,河畔有不少富贵人家围搭着一块一块的踏青歇息之地,葱绿的草地上各色明丽的衣料宛如盛开的花朵,远远望去,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徐琇莹在河边蹲下,伸手去撩水。

三月的河水犹带着冷意,她只略微一僵,便继续若无其事地洗了洗手。韩瑾瑞静静地看着她,在她身后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山,为她遮风挡雨。

他们之间不曾有过什么海誓山盟,也不需要那种东西,他们只要细水长流,长长久久地相伴便好。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侍卫的声音——

「老爷,风筝买来了。」

韩瑾瑞向后伸手,一只彩蝶风筝便被放到了他手中。

「阿欢。」

徐琇莹已经自河边起身向他走来,从他手中接过风筝,唇畔漾开一抹笑,「咱们去放风筝。」韩瑾瑞笑着点头。

在暖暖的春风中,那只彩蝶风筝很快便飞上了天空,越来越稳,越来越高。徐琇莹欢笑着在草地上跑着,而韩瑾瑞则不远不近地一直跟着她。

最后,徐琇莹纤细的手指往线上一划,断线的风筝随风而去。断风筝,放飞百病。

她回头冲他笑,「这样我们就不会生病了。」

韩瑾瑞走近她,情不自禁伸手搂住她,然后低头吻住了她。

满目绿意的草地上,俊美如斯的男子搂着美丽的女子低头亲吻,美得像是一幅画,暖得比这三月的风还要暖,像要融入人心底深处。

这一幕不知落入多少人的眼中,又引起多少羡慕嫉妒恨与缱绻情丝。

这突如其来毫无徵兆的一吻,让徐琇莹软倒在韩瑾瑞的怀中,一张粉面红透,手抓着他的衣襟,满目情意。韩瑾瑞不由得发出一声暗哑的低笑,手一捞,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他们的车子而去。

徐琇莹将脸埋入他怀中,心中又羞又恼又甜蜜。

韩瑾瑞上车放下车帘的时候吩咐道:「继续赶路。」

「是。」

车门被从外关上,整个车厢便成了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徐琇莹伸手捶了他一拳。

韩瑾瑞笑着去解她的衣带,压低了声音道:「是阿欢太过可口了,才让我无法自制。」徐琇莹不语,只是红着脸帮他脱衣。

很快,两具赤裸的身躯便交缠在一起,他们急切地向对方需索,激烈而无声,热情而压抑。

汗水渗出鬓角,打湿发际,从一个人的身体滚落到另一个人身上,汗水交织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插入男人浓密的发中,在他激越的动作中收紧,难以抑制的销魂呻吟在逸出口之际就被主人堵入了另两片性感的薄唇中。

劲瘦有力的腰身不住地抽动,一次比一次更深,直欲抵入身下人的身体最深处。马车平缓地行驶在官道上,偶有颠簸。

车厢内云收雨住,两个人抱在一处喘气。

韩瑾瑞亲吻她的鬓角,「阿欢,阿欢……」他真想把她永远禁锢在身下,她怎么可以这么美好。徐琇莹眼眸盈润,似有万语千言在其中。

韩瑾瑞惯常冷冽的眸光在面对她时总是充满了难言的温软和爱怜,此时他就是用那种能够让人溺毙的目光看着她,微笑道:「舒服吗?」

她轻咬下唇,似嗔似羞的瞪了他一眼。

韩瑾瑞亲亲她的唇,诱哄道:「要不要再来一次?」她这回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韩瑾瑞却心情甚好地继续厮缠,「今天天气这么好,气氛又这样美妙,好事也要成双,不是吗?」徐琇莹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脸呢?」

「不要了。」他很是无耻地说。

徐琇莹眼睑微敛,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细若蚊蚋般地咕哝道:「你多少节制些。」

韩瑾瑞大喜过望,咬着她的唇道:「为了开枝散叶,本王总要鞠躬尽瘁,否则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剩下的话全消失在贴合的四片唇瓣中。

新一轮的云雨又将再掀风浪。

官道笔直向前,不知下一个驿站在何方。

轰隆的雷声由远而近,劈哩啪啦的雨声落了下来,很快天地间便是一片水气茫茫,不辨方向。天色越发的昏暗下来,船舱之内都不得不点起蜡烛来驱散黑暗。

河上的风吹得船拦上的轻纱乱舞飞扬,青荷和青叶赶紧上前一一束起。轻罗纱帐中,王妃好眠,半点儿不曾受这天气变化的影响。

这两日正是王妃身子疲惫不适的时候,她们伺候得格外小心。

韩瑾瑞从隔壁书房过来的时候,妻子还酣睡未醒,他只微微掀起罗帐看了一眼,便到一旁取了本书在桌前坐下翻看。

这两日她来潮,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整日提不起精神,不是躺着,就是半躺着,时不时还对着河面长吁短叹,很有些病娇的模样。

可惜,这只是表象。

她脾气一来,仍旧是一脚就将他给直接端下床去,毫不心慈手软。自己把她给惯的……

韩瑾瑞的目光停在书页的某一处,半天也没能翻至下一页,直到榻上传来人翻身的动静。

「阿欢。」

徐琇莹从床上半坐起身,伸手扶了扶额,迷糊地「嗯」了一声,看到一只手把床帐挂起来,她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才总算清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韩瑾瑞撩袍在榻边一坐,笑道:「你睡得倒沉。」

她脸色却不是太好,手在小腹上焐了焐,蹙眉道:「我先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再跟你说话。」韩瑾瑞点头,拽过一只引枕,就歪了上去。

徐琇莹收拾好自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某人懒洋洋地歪在榻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

「很不舒服吗?」他闭着眼睛问。

徐琇莹撇撇嘴,在榻上的另一边重新半躺了上去,手撑在引枕上,这才道:「可能是着了点儿凉,所以这次才这么不舒服。」

韩瑾瑞睁眼看了她一眼,陈述事实,「前几天就说不让你在风口上站着,偏不听。」徐琇莹白了他一眼,不满地咕哝道:「我又不晓得癸水会这时候来。」

韩瑾瑞忍不住叹了口气,坐起身子,看着她无奈地道:「哪有人像你这样,连自己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的。」

说到这个,徐琇莹有点恼羞成怒,直接翻了个身,不搭理他了。韩瑾瑞无言以对。她这小脾气说发作就发作,真是拿她没辙。

瞧她这么不高兴的模样,韩瑾瑞一时半会儿倒不想去捋虎须,知道她心情不好,忍了。想了想,他起身走了出去。

走廊里,青荷、青叶福身行礼。

「去找张太医过来,我有话问他。」

「婢子这就去。」

韩瑾瑞转身便往隔壁的书房去了。

而躺在榻上,跟自己生闷气的徐琇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眉心。他没事找太医做什么?她只是来癸水,难不成也要拟个方子?

这也不是没可能,想到这里,徐琇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事没事就喝药,这也是权贵人家的惯例,还是师父说得对,是药三分毒,有事没事都喝补药,纯属有病。

徐琇莹脑子里想东想西,耳朵却也竖得直直的,准备听壁脚。不曾想她会听到关于子嗣的话题,脸色瞬间便古怪起来。

以前还在家中的时候,因为她当时年纪小,许多事母亲还是避着她的,她听得不是特别多,但确实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各府内院的事。

因为除了母亲之外,祖父、父亲和当时的珂亲王世子、九皇子,都在言谈间或多或少地透露出一些东西来,她从小记忆力就很好的,记得牢牢的。

新妇出嫁一年若还未有所出,那么就要开始给丈夫准备侍妾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几乎每一个大家闺秀出嫁的时候,陪嫁的丫鬟里就有一两个是专门用来侍寝的,也就是内定的姨娘小妾。仔细算一算,她嫁给他前后也有十个月的时间了,他们夫妻恩爱有加,却一直没能怀上身孕,某大龄亲王有些着急她倒是能够理解。

但是,如果一会儿他过来就准备跟她商量侍妾问题的话,她不介意向他展示一下没他相伴的那些年她究竟学到了些什么,武力至少能解决一部分的问题。

能够镇压的话,一切好说。

若镇压不了的话,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对,就是这样。

徐琇莹忍不住磨了磨牙,暗自下了决定。没过多久,韩瑾瑞果然又转了过来。

他进来后,依旧到榻边坐下,这回是挨着她坐下。他不说话,徐琇莹也没主动开口,她向来很有耐心。

「咳咳。」开口之前,韩瑾瑞先清了清嗓子,「阿欢。」他显得十分郑重。

「嗯?」徐琇莹回他一个不解的眼神。

韩瑾瑞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还是说出口,「你……你要不要让张太医给你把把脉?」

「做什么?」她一脸的困惑,「我小日子每次都这样,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这个,」韩瑾瑞握住她的手,「我想让太医帮你看看别的。」徐琇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