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思雨更为凶狠的瞪回去。名节都被这两个贱人毁了,她还怕个屁!什么上孝下悌姐妹情深,都他娘的见鬼去吧!

虞襄还是第一次见识虞思雨火力全开的模样,捂着嘴乐不可支,骂到精彩之处恨不得鼓掌叫好,见她嗓音有些沙哑了,还主动递了一杯热茶过去。

虞思雨受宠若惊的接过。

趁着她喝茶的间隙,林氏正欲张口怒斥,却听虞品言徐徐开口,“冯嬷嬷,把两位小姐请出去,她们也累了,余下的事自有本侯处置。”

虞襄悄悄拽了兄长一下,见他不肯妥协,只得挪到轮椅上由着冯嬷嬷推出去。虞思雨更不敢忤逆,放下茶杯起身就走。到了院外两人不肯走远,一个坐在池塘边喂鱼,一个站在榕树下伸长脖子眺望,都等着欣赏虞妙琪被兄长修理后的惨样。

从她归家那日算起,前前后后闹出多少风波?也不知她为何那样能折腾,再放任下去,早晚有一天把侯府都得折腾垮。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71、第71章

虞妙琪才掌家不到一月就收买了许多仆役设下此等毒计,更有降雪甘愿为她赴死,其蛊惑人心的能力可见一斑。虞思雨害怕老祖宗和大哥也被她蒙蔽,在树下直绕圈圈,不时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探看。

“想偷听?那就去吧。”虞襄朝池塘里撒下一捧鱼食,漫不经心的说道。

“可是冯嬷嬷和马嬷嬷在门口守着呢,我不敢。”虞思雨对两位嬷嬷十分惧怕。

“你去,她们不会阻你。”虞襄挥挥衣袖。

两人凑在一块儿竟没有吵起来,也没暗中争锋相对,此情此景当真百年难得一见。直到了这会儿,虞思雨才真正了解到虞襄的性子有多么直率,你对她客气,她亦对你礼让三分;你对她好,她也对你好;你对她掏心剜肺,她便报以全心全意。

与这样的人相处无疑是最舒服最安全的,不用害怕哪一句话说错就得罪了她,然后在背后捅刀子。当然,她若是当面报复回来,虽然让人颇为难堪,可过了就过了,绝不会记恨。

忆起过往种种,虞思雨摇头叹息,少顷担忧的问道,“就算证实了我并未与方志晨交换定情信物又如何?清白毁在他手里,怕还是要嫁给他。万万想不到他竟是这种人。”

“就凭你那榆木脑袋,想不到的事情多了。”虞襄嗤笑。

被噎得满面通红,虞思雨也只冷哼一声,并不反驳。以前总听虞襄骂自己榆木脑袋她还不服气,如今看明白了想通透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蠢,要不怎会哭着喊着要嫁进方家那种腌臜地儿,甚至不惜自毁清誉。

虞襄见她表情消沉,安抚道,“你且放心,哥哥绝不会让你嫁给方志晨那种人渣。哥哥职位特殊,是皇上用来与各大世家抗衡的棋子,这就注定了侯府女儿不能与世家大族联姻。若是我双腿完好,顶了天也只能嫁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士子,并不会比你好到哪儿去。老祖宗已经尽力替你安排了一条最稳妥的出路,并非不爱护你。高攀不如低嫁,你背后立着永乐侯府,立着虞都统,嫁进夫家还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你喜欢作践自己,一个劲儿往那高门大户里钻,宁愿给人伏低做小卑躬屈膝也不愿令自己活得痛快。”

虞思雨这次听得十分认真,沉默良久后喟叹道,“原来如此,却是我误会老祖宗和大哥了。你说得没错,低嫁比高攀确实好得多,活着痛快。”

“低嫁这种事也不一定都能过得舒坦,也得你自己开眼,挑一个有担当有能力有责任心的良人,看得准了,这辈子也就得靠了。像你上次挑那李家公子,百无一用竟还摆那么高的谱儿,嗤……”虞襄不屑的冷笑。

虞思雨以前觉得虞襄嘴巴毒,字字含针,句句带刺,心态放平和以后才发现她简直字字珠玑,从不妄言,不免笑道,“妹妹说的是,我早该听你的,否则也不会选来选去又选中一个没良心的畜牲。”因与虞襄相处的久了,她自己没发现,旁人却看得清,以往性子也与虞妙琪一般虚伪造作,这些年来竟慢慢往泼辣里发展。

她不是玩宅斗的料,撒泼骂人却成了一把好手。就这性子,嫁入高门有可能被阴死,嫁入低户却绝不会受欺负,也是虞襄□□有方。

两人略说了几句心里话,都觉得关系陡然拉近了很多。虞襄撒完一捧鱼食,拍拍手掌道,“去听吧,听完跟我讲讲,我这椅子笨重,还未靠近哥哥就该听见了。”

虞思雨欣然点头,偷偷摸摸朝正厅靠近,冯嬷嬷和马嬷嬷果然对她视而不见。两人防得本也不是她,而是虞襄,就怕里面吵起来把两人的身世抖落出去,徒惹她伤心。

林氏对着儿子跟老太太做了一通情绪激昂的发言,意思有两个:一,不管虞思雨是不是被陷害的,都得赶紧嫁给方志晨然后远远离开京城以平息此次风波;二,虞襄残害姐妹,心思歹毒,又兼之不是虞家血脉,应该立即备车将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去,日后再不能回。

虞品言和老太太面无表情的听着,虞思雨却气炸了肺,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林氏生撕了。亏事发那天她还为林氏和虞妙琪对自己的维护感激涕零,却没想到这两个贱人背转身就朝自己狠狠扎刀。若是此次有幸留下,她必定要让两人付出代价!

转而想到虞妙琪的把柄也等于虞襄的把柄,公开来虞襄也讨不了好。她挣扎半晌,终是把浮现在脑海中的恶念抹除。

厅中,虞品言放下茶杯冷声开口,“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本侯就说两句。”

林氏坐回原位,强撑气势训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欲凭身份压人?对着我也一口一个本侯,难道忘了是谁怀胎十月将你生下?你这个不孝子!”

“确实忘了,那么久远的事谁还记得?本侯只记得本侯乃老祖宗亲手抚养长大,这条性命乃襄儿几次三番救助,没有她两就没有本侯今日。你莫要拿辈分来弹压本侯,岂不知虞家庶支偏房俱是本侯亲手覆灭,虞家人的血,本侯手上没少沾。”他曲起指节叩击桌面,沉闷的声响似直接扑入胸口钻入心房,叫人瘆的慌。

林氏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虞妙琪更是惨白了面色,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起抖来。连族人都能血刃,虞品言的残暴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若是叫他查到一切都是自己主使,可该怎么办?!

虞妙琪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当中,悔不该将脏水泼到虞襄身上,否则哪会引出这许多风波。

虞品言也不去看林氏母女的表情,徐徐开口,“一个月前,府里有二人告假,一个是金氏的二女婿,一个是回乡探望病重母亲的小厮周同。因襄儿可怜周同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临走时赠银二十两。那周同的尸体不日前已被本侯找到,乃被人一手掐断脖颈而亡,弃尸于山涧当中。巧合的是,本侯派去扬州查探的部下在长江下游也找到一具断了脖子的尸体,死法与周同一般无二。下手如此干净利落,可见行凶之人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若是本侯没有记错,金氏,你的二女婿原在本侯麾下效力,因酒后杀人被杖刑八十赶出军营。他惯常的杀人手法便是锁喉。那周同想来便是你们欲往襄儿头上泼的第三盆脏水,只等再过几天就派人前去寻尸,然后嫁祸襄儿杀人灭口。”

金嬷嬷满头虚汗,手脚发软,结结巴巴道,“侯,侯爷说得这些事奴婢全不知情。”

虞品言也不理她,继续道,“才归家月余,虞妙琪还没有本事让一个丫头对她尽忠至死。这降雪确也算枉死。一个月前她外出采买,被与之同行的金氏女儿哄骗到荒郊野外,让金氏的大女婿奸淫了,还扯下她肚兜言及以物易物,否则便将这等丑事宣扬出去。降雪无法,明知是死局还不得不往里跳。虞妙琪,本侯向来自诩手段狠辣,却没料你一介女流之辈竟也能将人算计到这等绝境。你很好。”

他转脸,朝僵坐在一旁的虞妙琪看去,虽口吐赞言,表情却十分阴鸷。

老太太闭眼捋动佛珠,不停吟诵往生咒。

门外的虞思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钻上头皮,骇得肝胆都快裂了。三条人命,轻轻松松就算计了三条人命,且还只在十四岁的年纪。想想自己十四岁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顶多也就给虞襄捣点乱添些堵,害人性命的事儿莫说干,就连想都不敢想!

跟虞妙琪比起来,虞襄简直太纯良了!自己之前百般讹诈虞妙琪的行为就等于在悬崖边缘行走,一个不慎就会被她害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虞思雨用力揉了揉胸口,这才把满心惊恐压下去,不知不觉间额头沁出许多细汗。

厅中,虞妙琪强装镇定道,“人都已经死了,话还不是由着大哥说?我知道大哥偏疼虞襄,可也不能偏疼到这种地步,证据确凿了竟还颠倒黑白替她开脱,反诬赖到我头上。我与大姐姐平日里极为交好,有什么理由要害她?反倒是虞襄……”说到此处她顿了顿,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大哥说的那些事我并没干过,我敢向佛祖起誓:若是我干得,便叫我天打雷劈坠入炼狱,永生永世不能为人,生生世世沦为畜牲!”

老太太猛然睁眼,目光如炬的朝她看去。

虞品言淡声道,“将‘是我干得’改成‘是我指使’恐怕更为贴切。”

虞妙琪抿唇,再次发了一遍毒誓。她本就不信鬼神,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莫说发两遍,就是发百遍千遍她也不怵。

老太太看向她的目光越发阴冷,捏佛珠的手背爆出条条青筋,可见已忍耐到了极限。

偏金氏是个没眼色的,也紧跟着出言反驳,“侯爷有所不知,我那女婿告假是因为把腿摔断了,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到扬州去杀人?这些事真与二小姐和奴婢一家无关,还请侯爷明鉴。”

“你不似林氏,是个足不出户的,应不至于连本侯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虞品言眯眼冷笑,“本侯断案无数,岂会看不出连新伤旧伤的区别。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儿子、女儿、女婿、孙子、外孙,连带一应亲族,这会儿都在侯府地牢里关着,因受不住酷刑,该招的不该招的已经全都招了,还签了字画了押。之所以等到现在才戳破,不过想更为清晰的看看虞妙琪是何等样人。不愧是我虞品言的妹妹,果然心狠手辣!”

此话一出满堂皆寂,唯余林氏主仆牙齿打架的咯咯声。少顷又是一声丝帛迸裂的闷响,老太太手中的佛珠乍然断成两截,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朝四面八方滚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的壕们,也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朋友,么么哒!

72、第72章

厅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门外的虞思雨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为自己拥有虞品言这样的大哥感到庆幸。若是换了别家,家人哪里会费心探查真相,又岂会在层层污蔑之下还坚持相信她的清白,恐怕早一顶小轿几百两银子将她打发出门了。更甚者,还有可能为了挽回家族声誉而将她沉塘。

能在大哥庇护下长大,当真是一种幸运。想到这里,虞思雨忍不住掩面低泣,为过往自己对老祖宗和大哥的种种猜忌感到懊悔不已。

冯嬷嬷毕恭毕敬的递给她一条帕子。

最后一颗佛珠终于停止了滚动,回荡在屋内的劈啪声戛然而止。虞品言这才朝吓傻了的虞妙琪看去,微微勾动食指,“你给本侯过来。”

他那冷酷阴鸷的表情和轻柔诱哄的语气带给人莫名的熟悉感,虞思雨乍然想起暴怒前的虞襄,可不就跟现在的大哥一模一样,忍不住眯眼偷笑,暗道虞妙琪要倒霉了。

虞妙琪不敢忤逆,慢慢走到堂前,脑袋里不停思索着开脱的话,却猛然被扇飞出去。

虞品言自幼习武,手劲之大常人难以想象。不过眨眼功夫,虞妙琪的脸颊就肿的像发面馒头,嘴角更是裂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将她一口白牙都染成了红色。

她此时正捂着脸,惊恐万状的看过去,显然没有想到虞品言竟会对她一个弱女子动手。林氏尖叫一声朝女儿扑去,却被老太太用拐杖拦住,厉声呵斥,“你给我老实坐着!言儿要教训自己妹妹,容不得旁人插手!”

林氏心焦如焚,伸手便要去推搡拐杖,却被老太太狠狠敲击膝盖骨,痛得立时跪倒在地。

门外的虞思雨呼吸加重,脸上浮现既仇恨又解气的表情,心里直为兄长和老祖宗的举动叫好。

虞妙琪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脑子更是糊成一团,完全没办法思考,听闻虞品言命令自己靠近,分明吓得肝胆欲裂,却偏偏控制不了手脚,一点一点挪过去。

虞品言用力擒住她下颚,一字一句开口,“虞妙琪,你是什么样的人,本侯一早就已知晓。沈家因你妄图攀附太子的举动而没落,你的养父因你欺瞒的举动枉死,你的养母本欲送你归家却被你夺走治病的银两,活生生气死。那些往事暂且不提,你知晓沈元奇也在京中就让人将他曾在薛府为奴的消息散播出去,意欲毁他仕途。俗话说养恩大于生恩,你连教养自己长大的沈氏夫妇都能说弃就弃,一块儿长大的兄长亦能下此黑手,其心肠之歹毒已到了丧尽天良的地步。你只管将脏水往襄儿头上浇淋,却不知我从不会对她起半分疑心。你这张伪善的脸皮也该扯下来了,省得四处恶心人。”

虞妙琪听了这番话简直吓得魂不附体。她自以为岭南天高地远,沈家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自己的过往应该无人知晓,哪想到虞品言一早就调查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只秘而不宣罢了。如此,他和老太太对自己的冷淡排斥也就说得通了……

就好像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剥光了衣服,虞妙琪羞愤欲死,拼了命的用双手环抱肩膀,试图蜷缩起来。

门外的虞思雨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对虞妙琪阴险狠毒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她不是畜牲,她简直畜牲不如啊!

林氏先是不可置信,继而疯狂地叫嚷道,“沈氏夫妇本就是害了琪儿的罪魁祸首,琪儿弃他们何错之有?他们早已死绝算他们命大,若是不死,我亦要他们付出代价……”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一拐杖抽在林氏嘴上,直将她门牙打出一个豁口,这才冷声道,“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有你这么个心肠歹毒的母亲,沈妙琪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孽畜,一个二个都是孽畜!”

“不,不是的,我没做过,大哥,我真的没做过!”虞妙琪犹在垂死挣扎。

脸色惨白的金嬷嬷忽然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侯爷,这事确实与夫人和小姐无关,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奴婢见不得你们肆意宠爱襄儿小姐却弃小姐于不顾,又见不得大小姐握着小姐的把柄日日讹诈她,这才设下这连环计,欲替夫人和小姐分忧。一切都是奴婢干得,因奴婢害怕家里人不肯出力,这才哄他们说是小姐和夫人的命令。他们对小姐和夫人忠心耿耿,自然无有不应。奴婢有罪,还请侯爷降罪!”

虞品言放开钳制虞妙琪的手,转而向金嬷嬷看去。虞妙琪大松口气,急急忙忙扑进林氏怀中。林氏见金嬷嬷出来顶罪,顿时傻了。

一家人都落到侯爷手里,怕是一个都跑不了,不如跟他们一块死,顺便也全了主仆之谊。金嬷嬷定了定神,再次磕头恳请“都是奴婢干得,夫人和小姐完全不知情,还请侯爷降罪。”

“好,很好。”虞品言玩味的笑了笑,摆手道,“既然你一心寻死,本侯就成全你。至于这些事究竟是谁的手笔,本侯心里自有定论。本侯虽然心狠手辣,却还没到手刃亲母亲妹的地步。”

林氏和虞妙琪双双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虞品言瞥了她二人一眼,继续道,“不过若是再有下次,本侯绝不容情,少不得要剁几只不安分的手。”

林氏和虞妙琪连忙将颤抖不止的双手藏进袖子里。

冯嬷嬷立即使人去捆金嬷嬷,虞品言叮嘱老太太在屋里休息,然后命林氏母女跟他去地牢。虞妙琪躲在林氏怀中,踉踉跄跄朝大门走,却听老太太徐徐道,“慢着,把腰间的荷包解了再走吧。不过一张废纸,作甚还装模作样的揣着,却是把我当猴儿耍呢。”

虞妙琪浑身僵硬,呆愣了好半晌才回神,扯下荷包递给满目嘲讽的马嬷嬷。马嬷嬷取出里面的废纸展开来给主子看,然后随手撕成碎片。

折腾了这么久,原来一直折腾的都是自己。虞妙琪这才明白,虞府与沈家完全不同,再也不是她能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方。她把别人统统当成傻子一般糊弄,焉知别人却把她当成跳梁小丑一样围观。

脸皮早已经丢尽了!

思及此处,虞妙琪气血上涌,将本就红肿的脸颊撑得差点炸开。她躲在林氏怀里缩头缩脑的往外走,跨过门槛时恰与横眉怒目的虞思雨对上,有意避让却被她再三堵住。

“虞思雨,你反了天了!”林氏色厉内荏的怒斥。

“我就是反了天了,你待如何?你有本事弄死我啊!”虞思雨冷笑,酝酿了很久的一口浓痰狠狠吐在虞妙琪脸上,骂道,“贱人!婊子!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虞思雨自此以后与你势不两立!”

因虞品言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虞妙琪并不敢反驳,只用衣袖默默将浓痰擦去。

虞思雨露出个蔑笑,又向兄长告了罪,这才朝不远处的虞襄跑去,指手画脚的说些什么。虞品言冲妹妹挥挥手,带着林氏母女和金嬷嬷来到地牢。

“金氏背主杀人,罪不可赦,杖刑一百。”在太师椅上坐定,他冷冷开口。

两旁的牢房里关押着金嬷嬷的儿孙,一家几十口人,一个不落全在这里,听闻这番话连忙扑到牢门口求饶,又向林氏和虞妙琪呼救。

林氏和虞妙琪抱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

“坐下,好生看看你们究竟造了什么孽。”虞品言拍了拍身旁的两张椅子。

林氏和虞妙琪战战兢兢落座,不时用祈求的目光朝他看去。

虞品言并不理会,摆手道,“行刑。”

侍卫们将金嬷嬷绑在椅子上,抡起棍棒砰砰砰的打起来。金嬷嬷起初还咬牙坚持,三十棍棒过后便开始求饶,五十棍棒过后舌头都咬断了却还没咽气,鼓着一双血红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林氏母女。

又过了小片刻,只闻喀嚓一声闷响,却是她脊椎骨被打断,血肉模糊的身躯裂成两截,更有碎肉末被挥舞的棍棒带得四处飞溅。

金嬷嬷的家人全在两旁的牢房内,不敢亲睹这等惨状,互相抱着哀声哭泣,还有几个幼童早已吓昏过去。

林氏和虞妙琪自然也不敢看,各自偏头闭眼。

虞品言不管林氏,却站起来走到虞妙琪身旁,用力扣住她下颚,将她的脸转过去,冷声命令,“睁眼,否则本侯亲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官居都指挥使,没人比虞品言更清楚如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如何不伤皮肉就让对方生不如死。

虞妙琪抖了抖,终是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已被打成两截的人。一百杖终于打完,她仰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却见虞品言慢慢将挽起的袖筒放下,仔细抚平褶皱,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如此,本侯便不再追究你之前所犯过错,这些人亦随你处置,是杀还是放,全凭你一句话。”

是杀还是放?虞妙琪陷入了更为痛苦的挣扎。放了,这些人心怀怨恨又知晓太多阴私,往后必然会对自己不利,杀了又显得自己无情无义。

可自己在虞品言和老太太心里早就成了无情无义之辈,还遮掩什么?终究是自己的安危更为紧要!

虞妙琪下定决心后咬牙道,“杀了。”

林氏猛然转头,用错愕的目光看着她。金嬷嬷从小将林氏奶大,她的两个女儿更是与林氏情同姐妹。要林氏来说自然该把人放回去,给点补偿再让他们永远离开京城,好歹有了一条生路,却没料女儿会选择将他们杀掉。

哪怕再如何偏袒女儿,林氏心底也不免生出几丝寒意。

虞品言低低笑了,抚掌道,“果然是本侯的嫡亲妹妹,够狠。如此,那便全都杖毙,你且继续观刑,本侯先走一步。”

他行至门口,对几名侍卫命令道,“不观刑完毕不准她二人离开。若是虞妙琪不肯睁眼便用竹签将她眼皮撑起,无需客气。”

几名侍卫沉声应诺,虞妙琪瞬间瘫软在椅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情绪十分十分低落,看几本小H文又好了……

73、第73章

这一观刑便观到华灯初上母女二人才互相搀扶着从地牢里走出,闻到外面毫无血腥味的空气,似活过来一般大口呼吸。

都说虞品言手段狠辣,行事诡谲,她们终于亲身体验了一回,虽是打在别人身上,可那血肉横飞的场景却能令人铭记一辈子。自此以后,这段经历会成为纠缠在她们每一个梦境中的恶鬼,除非身死,否则永远无法摆脱。

林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她懊悔,她恐惧,她恨自己无能为力。

虞妙琪何尝不悔不惧,可事已至此,再懊悔恐惧又有何用?索性大家已撕破了脸皮,她也不用费尽心机去讨好虞品言和老太太,且赶紧找一个权势更大的夫婿将自己嫁出去,离了虞府,她还能过得更好!

虞妙琪咬牙将林氏拉起来,踉踉跄跄朝前走,却见两盏灯笼越靠越近,虞襄那张明艳的脸庞掩映在灯火中,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照亮了。

“哟,出来啦?”她掩嘴轻笑,“里面好玩吗?”

虞妙琪不搭理她,扶着林氏继续前行。两人错身而过时,虞襄伸出自己的小指,微微晃了晃,轻蔑的语气让人恨的牙根发痒,“虞妙琪,跟我斗,你还是这个。”

虞妙琪猛然回头,用吃人的目光瞪视她,见她抽出马鞭面露杀气,又连忙转头,扶着失魂落魄的林氏飞快远遁,活似有恶鬼在追赶。

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在她二人身后响起,如影随形。

正院,老太太歪在榻上,目光盯着曾经躺过一具尸体的空地,表情阴鸷。

“把我的账本拿出来。”她徐徐开口。

马嬷嬷翻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递到她手里。

老太太一边书写一边沉吟,“思雨刚出事我就将林氏赶出侯府,也不知外头会如何编排我虞家骨肉相残,故此只能再忍忍。原以为把林氏赶出去家里就清净了,现在看来却不然,那虞妙琪是个更不省心的。这一笔一笔的我且记下,来日不仅林氏,就连虞妙琪我也要一块儿撵出去!”

马嬷嬷认真听着,并不敢随意搭腔。

老太太长叹一声,继续道,“你看看她,那样歹毒的誓言张口就来,完全不敬鬼神亦不分善恶,一切皆为自己的利益考量。为了自己,她能害死沈氏夫妇,阻了养兄仕途,毁了姐妹名节,来日岂不连侯府都能毁去?似林氏那般处处顺着她尚且得不到半点真情,咱们这些人又如何能入她的心?不入心倒也罢了,只怕将我们恨之入骨,来日便要施展报复了。”

马嬷嬷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老太太将账本合上,冷笑道,“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接她回来。孽畜,真真是一只孽畜!”

马嬷嬷想了想,问道,“那中馈,老夫人可需收回来?”

“不用,派人看着她们便是,来日一块儿算总账。这次事件不宜闹大,我暂且忍下。那虞妙琪性情极为狡诈,哪怕明摆着的罪证也死不承认,可比林氏难对付多了。她要折腾,我便让她可劲的折腾,等折腾出花儿来,我亦要她脸面开花。到了那时,看谁还能为她顶罪。”老太太语气阴鸷。

马嬷嬷点头,不再多言。

过了两日,京中又出一桩奇事,依然与方家母子有关。却是那方志晨白日在一户人家院外徘徊,那户人家只余一对孤儿寡母,故此对自家安危十分看重,拿棍棒追出来喝骂,引得四邻纷纷围拢来看。

方志晨拔腿狂奔,却被好事者摁住,言道他必定偷了东西,伸手往他怀中一探,竟摸出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肚兜,引得所有人膛目结舌,更有一无知小儿指着其中一条喊道,“啊,那是我娘亲的!”

肚兜一角绣有自己闺名,抵赖也抵赖不掉,小儿母亲吓得魂不附体,立即辩白道,“我说怎么晒在外头的肚兜每天都不见踪影,却是被这黑心烂肠的狗东西偷了去!”

又有许多爷们认出自家女人的肚兜,女人们为了维护自己名节,不得不坦白肚兜被盗之事。小偷不偷盗财物反而偷盗肚兜,这事虽说罕见,却绝不是头一遭。盖因前年还抓住一个专偷女子罗袜的,被抓住后活生生打成肉泥,事情闹得很大。

众人义愤填膺,正欲将方志晨也打死,却恰好遇上一队巡逻的官差,围上来弄清状况后将方志晨押到衙门里审问。

此等略带香艳色彩的奇闻传播的最是迅速,不出半日方志晨就出了名,然后此事又与几日前他在永乐侯府闹得那一场联系上,众人纷纷悟了,那哪儿是两情相悦私赠信物啊!分明是方志晨偷了侯府小姐衣物,顺便就把人给赖上了。谁叫永乐侯府树大招风呢!

更有同样受害的妇女为虞思雨说起好话,一时间引来无数人同情。

再过一日,虞府大小姐上吊寻死的消息传来,同情者更多,之前那些刻薄的言论反而慢慢消散。与此同时,京城的女人们再不在自己肚兜上绣闺名,有家里女人众多,怕浆洗过后弄混的便只在绣花的样式上做个不起眼的标记。

方志晨最后被判杖刑五十,流徙三千里,这事便算了结。不久之后,状元郎乃奴隶出身的传闻取代了永乐侯府的热闹,成了京城民众最新的话题。人人都在观望这位惊才绝艳的状元郎仕途还能走多远,皇上又会如何处置他。

自杖毙金嬷嬷那天起,林氏母女就双双重病在床。林氏忧惧过度伤了心神,虞妙琪却是因为脸上红肿的巴掌印不敢见人。

在此期间许多管事嬷嬷前去找三小姐和老太太禀事,两人都不理会,无奈之下只得去正房寻林氏。

虞妙琪本以为掌家之权必定会被剥夺,却没料仍然还在自己手上。她也不管老太太和虞襄打得什么主意,她只知道通过掌家自己能捞到不少好处,能在出嫁之前蓄积人脉和财富,能在出嫁之后成为自己的助力,这便够了。

故此,她蒙上面纱,强打精神,每日里处理府务,竟仿佛丝毫未受‘栽赃事件’的影响。

老太太闻听消息后冷冷笑了,对这个嫡亲孙女更是忌惮到了骨子里,心里想着日后断然不能叫她得势,否则凭她毒蛇一般的心肠,磐石一般的心性,得势后第一个报复的必定会是侯府。

虞思雨也病了一场,却并非外间传闻的投缳自缢,而是被那母女两气病了,将养半月才略微好转,恢复请安后立马求老太太将她送到乡下去。虽说外间那些流言已不再辱她淫荡,而是道她可怜,然而终究损了名节,不好再在京城露面。

老太太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翌日,虞思雨正在房中打包行李,却听门外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