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要走了?”虞襄用马鞭撩起门帘。

“嗯,去乡下陪我姨娘。”虞思雨将一个巨大的锦盒摆在桌上,笑道,“这里面全是我收藏的小物件,玉石珠钗小陶俑之类的,虽然比不得你那些名贵,却全都是我心爱之物,留给你做个念想。”

“嗤~谁稀罕你这些破玩意儿,拿到乡下打发庄头婆子去吧。”虞襄满脸不屑。

若是以往听见这种话,虞思雨必定气得七窍生烟,然而现在非但不气,还能从她话里发现那些隐藏的关心。虞襄就是一只刺猬,浑身都竖满尖刺,看似很不好惹,然而与她熟悉起来之后就会发现,她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最柔软的那块肚皮罢了。

这小性子其实挺可爱的。

虞思雨冲她笑了笑,也不收回锦盒,继续埋头整理东西。

“这次你带谁一块儿去?”虞襄环顾四周,除了打理箱笼的邱氏,其余丫头全都不见了,院子里显得极为冷清。

“还能带谁一块儿去,自然是邱嬷嬷。那些丫头岂肯跟我去乡下受苦?为了寻个更好的去处,这会儿都忙不迭跑到正房去求虞妙琪去了。”虞思雨嗤笑道,“我也不拦,索性将她们全放了。跟了虞妙琪,指不定哪天就步了金氏后尘,且让她们开心一时是一时吧。”

因虞品言清了场,那天的事没几个下人知道,还当虞妙琪多么温婉和顺。虞思雨直起身向埋头忙碌的邱氏看去,忍不住自嘲一笑。没想到闹到最后,最忠心的反而是虞襄派到自己身边的眼线,也真够讽刺的。

虞襄命桃红柳绿将自己推进屋,挑眉道,“你就这么走了?失了名节,失了夫婿,失了地位,就这么灰溜溜的像丧家犬一般走了?也不想想究竟谁将你害到这等地步。”

“我心里自然记着呢。等我再次回来,定要整死那小婊子!”虞思雨朝地上啐了一口。

“你没财没势没人脉,拿什么跟她斗?就凭你口水吐得比她远?”

虞思雨顿时哑火了,恼恨的瞪了虞襄一眼,心道难怪满京的闺秀都不喜欢你,就凭你这般毒舌,谁受得住?!

虞襄掩嘴而笑,冲柳绿使了个眼色。

柳绿立马将手里的小匣子递过去,解释道,“这个是我们小姐帮大小姐讨要来的精神损失费,请大小姐过目。”

虞思雨打开匣子翻看,狐疑的表情逐渐被错愕取代。万万没想到里面放置的竟是城西五里牌、玉清街、宁王街,花鸟坊四间铺子的房契外加二百顷良田的田契。这些可都是林氏手里最值钱的产业!

“你,你怎么要来的?”虞思雨结结巴巴问道。

“直接开口要的呗,还能怎样?她心里有鬼,略吓唬几句就老老实实给了,反倒是虞妙琪,很有些不高兴呢。她不高兴,我也就放心了。有了这些东西,你就算去了乡下也照样过得滋润。人都是健忘的,再过一年半载,谁还记得你那些破事,届时让哥哥帮你物色一个老实本分的夫婿,好好过日子吧。”虞襄用手里的马鞭抽了抽桌沿,表情很是漫不经心。

虞思雨沉默片刻,噙着眼泪哽咽道,“谢谢妹妹,无论如何,我虞思雨只承认你虞襄是我的嫡亲妹妹。这些东西我现在确实很需要,就却之不恭了,日后必定百倍千倍的还给妹妹。”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个道理她终于明白了。

虞襄不屑的瞟她一眼,斥道,“哭什么哭,别跟虞妙琪学那上不得台面的作态。我这便走了,出门之前记得去给老祖宗磕个头,你前些日子把她气坏了。”

“哎,我省的,是我错了。”虞思雨连忙用袖子擦泪,亦步亦趋送她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我的壕们,也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朋友,么么哒!

74、第74章

每一本书的主角都具有不死之身,除非这是一本悲剧。

虞襄穿来的这本书不是悲剧,虞妙琪身为主角自然不会轻易被打垮。她在虞品言和老太太那里已无形象可言,便也不自己找上门讨人厌憎,反而一心一意管理府务。她心知自己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人,所以府务中馈只能拽在‘林氏’手里,而不能交给老太太,否则老太太便要插手她的婚事。

让她似虞思雨那般嫁个六七品的芝麻官她是打死也不肯干的。她将来的夫婿,其权势地位必定要在虞品言之上。

虞妙琪暗暗打听清楚了都指挥使的职权范围和龙鳞卫的种种事迹,这才明白——放眼整个大汉朝,权势地位能在虞品言之上的,除了皇上就是太子,其他几位皇子到了虞都统跟前都得陪着小心。

闻听此言虞妙琪瞬间出了满头满脸的冷汗,随即又觉得羞愤欲死。手里握着这么一支无孔不入手眼通天的势力,还有什么是虞品言查不到的?可他什么都不说,反一句一句诱问,冷眼看着她编造一个个拙劣地谎言以掩盖过去。

他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将自己的嫡亲妹妹当做跳梁小丑来观赏耍弄,果然似传言一般冷血无情。

虞妙琪对虞品言、对老太太、对虞襄、对虞思雨、乃至对整个虞家,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她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将虞家狠狠踩在脚底碾压。

可作为一介弱质女流,她不能参加科举,不能抛头露面,不能扬名立万,她用什么来跟虞家斗?思来想去唯有嫁人一途,且还一定要嫁给太子。

等脸上的巴掌印消下去,虞妙琪开始搜集关于太子和几位皇子的信息,然后催促林氏赶紧养好身体,才可带她出门交际。

这日,九公主忽然前来拜访虞襄。她佝偻着背,缩头缩脑的行在两名宫女身后,面色很是凄惶无助。

虞襄正坐在莲花池边喂鱼,见她来了忙命桃红去端糕点。

“咦,怎么瘦了这么多?下巴都尖了。”虞襄将手里的鱼食一股脑扔进水里,擦干净手指后擒住九公主下颚仔细打量。

九公主嘴巴瘪瘪的,显得很是难过。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虞襄执起马鞭。

“没谁欺负我,这个事儿有些不好说。”九公主左右瞄了瞄,含胸缩背的在池边的石凳子上落座,双手托起下巴,满面愁苦的叹气。

“跟我还不好说啊?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呗。”虞襄一面把玩马鞭,一面咬着她耳朵低声诱哄。

九公主目露挣扎,小嘴儿一开一合的,眼见就要口吐实言,却见虞妙琪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糕点款款而来,脸上带着招牌式的温婉微笑。

九公主鼻尖耸动,直勾勾的朝她手里的托盘看去。

传闻都道九公主是个吃货,要讨好她很容易,进上一盘风味独特的糕点就成。虞妙琪脑海中回忆着打听来的消息,见果然引起了九公主注意,脸上微笑越发温柔似水。

九公主乃太子嫡亲妹妹,传说太子对她爱若珍宝。与九公主交好,何愁不入太子的眼?

思及此处,虞妙琪快走两步,将糕点轻轻放在石桌上,墩身行礼,“臣女见过九公主。这是民女亲手做得几样糕点,还请九公主品尝。”

“她谁啊?”九公主拉了拉闺蜜衣袖。

“我有个双胎姐姐的事儿早前不是写信告诉你了吗?喏,这个就是。”虞襄不屑的撇嘴。

九公主面露了然,旋即仔细打量虞妙琪,惊愕的说道,“这不可能吧!一定是弄错了!你跟虞大哥都长得那么漂亮,为何独她一个寡淡至极?你看看她那眉毛,跟没有似得;还有那嘴唇,干得都龟裂了;皮肤又糙又黄,人瘦的跟排骨一样,风一吹就能刮跑。这容貌气度,与你跟虞大哥一点儿都不像,一定是弄错了!”

九公主是个颜控,无可救药的颜控,谁长得漂亮她就喜欢谁。虞妙琪虽然长相堪称清丽脱俗,可与明艳无双的虞襄比起来瞬时就成了清汤寡水。更何况她最近夜夜梦魇,身体消瘦的极为厉害,脸色也十分难看,早前的六七分美貌现如今只剩下一二分,看着就像根头大脚尖的豆芽菜,很有些颓废。

虞襄向来以自己的容貌为傲,闻听此言箍着九公主的脖颈笑得花枝乱颤,“好球儿,真真是我的好小球儿,你说的太对了。我也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否则怎会与她成了姐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灿烂的笑颜已被深深的鄙夷所取代。

虞妙琪直将掌心都抠出血才勉强压下心头滔天的恨意,全当自己没听见她的挑衅。

作为太子最宠爱的妹妹,虞妙琪自然将九公主的信息打听的一清二楚,知道她脑子有些愚钝,故而说话十分直接,方才那些言论并非有意针对自己,而是道出心中所想罢了。

分明她才是侯府真正的血脉,可带出去总有无数人对她的身份提出质疑,那种憋屈到心肺都快爆裂的感觉不是常人能够忍受。

若非虞妙琪与林氏长得极为想象,也不知外头要如何编排。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真假三兄妹的长相也算是奇了,有血缘关系的兄妹长得一点不像,没有血缘关系的反而处处神似。三人站在一块儿,虞妙琪倒成了外头捡来的那个。

九公主不懂虞妙琪的憋屈,见虞襄高兴了,她也跟着高兴了,一手反搂住闺蜜,一手自然而然去抓糕点。虞妙琪见了忙将碗碟朝她那处挪了挪,引得她甜甜一笑。

虞襄脸上的悦色立马消失不见,衣袖一拂便将碗碟扫落石桌,沉声道,“不能吃。”

乒呤乓啷一阵乱响,把九公主吓住了,她嗫嚅道,“为,为什么啊?闻上去很香的。”

虞襄掰开她指尖,将最后一块糕点拿走扔掉,斜睨虞妙琪,一字一句缓缓开口,“有些东西看着好看,闻着很香,其实是有毒的。就像某些人,看着温柔和顺,实则背转身就能将自家姐妹推下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外人端来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能乱吃。”

九公主用惊恐的目光朝摇摇欲坠的虞妙琪看去。她的两个大宫女都是宫里一等一的精明人,立马将前些日子虞思雨名节尽毁的事联系起来,对虞妙琪的观感瞬间跌落谷底。

虞小姐虽然乖张,却从不妄言,凡是从她嘴里吐出的话,十成十都是真的。九公主性格如此单纯,与虞妙琪这样心怀叵测之人交好,也不知哪天就被算计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思及此处,二人上前几步将虞妙琪与主子隔开。

虞妙琪故作惶恐的退后,眼眶很快凝聚起泪水,本就消瘦憔悴的容颜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恰在这时,被放出来遛弯的阿绿扑簌簌从空中飞落,叼起地上的糕点渣吧唧吧唧吃起来。

“阿绿,有毒的东西不能吃,快给我吐了。”虞襄扔了一粒瓜子过去,正好砸中阿绿脑袋。

阿绿听不懂人话,但眼珠子转了转,终是吐出糕点渣,叼起主人投喂的瓜子,挥舞着翅膀飞远了。九公主见状咯咯咯的笑起来。

虞妙琪心中万般怨恨,面上却分毫不露,噙着眼泪解释,“妹妹作甚如此刁难我?我早已说过,绝不与你争夺大哥与老祖宗的宠爱,所以你不用对我过多防备。然而母亲病重,将掌家之权交予我,我却也要尽责的。九公主是为侯府贵客,我这个做主人的奉上一盘糕点不过是最基本的礼节罢了,还请妹妹不要多想。这糕点有毒无毒,妹妹找人验过就知,何必颠倒黑白污蔑于我。”话音未落已是泪水涟涟。

虞襄岂会吃她这套,当即冷笑道,“找人来验?那么麻烦作甚?姐姐捡起来亲口吃一个给我看看就成了。有毒你便咎由自取,无毒我立马向你道歉。”

九公主抚掌笑赞,“好主意!莲子糕向来聪明!”

虞襄颇为满意的瞥她一眼。

让自己吃地上的糕点?这二人当她是什么?猪狗吗?折辱人也要有个限度!虞妙琪眼下真是一点讨好九公主的心思都没了,只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们,眼中刚露怨毒,就见两个宫女上前几步,虎视眈眈的看过来。

她悚然一惊,立马收起恨意,掩面哭起来。

虞襄反倒笑开了,嗤道,“我就知道你会哭。每次戳破你那些烂事你就哭,能不能换个新招数?我这人性子暴烈,哭的我脑仁疼当心抽得你满脸开花你信是不信?你当我喜欢与你作对?若不是你三番四次栽赃陷害于我,脏水一盆接着一盆往我头上浇淋,我也不会对你如此防备。你就是一条毒蛇,一旦靠近便要咬人,被你咬一口是我疏忽,再让你咬第二口就是愚蠢了。”

她扬起马鞭狠狠抽在石桌上,皮革撞击硬物发出沉闷的响声。

虞妙琪抖了抖,竟顾不得告罪,掩面逃了,生怕再待下去虞襄会将她那些丑事全抖落出去。

招惹了虞襄,十个闺秀有九个都是这般掩面逃遁,还有一个被硬生生气晕过去。这样的场面显然九公主见得多了,却还百看不厌,拍着小手乐不可支。

虞襄揉揉她脑袋,语重心长的告诫道,“看见了么,似这样动不动就哭天抹泪的女人最好离远点,她们没事都能惹出一身骚!被赖上倒也罢了,通过你再赖上太子殿下可就不好了。”

九公主连连点头。两个宫女对虞妙琪的目的早有揣测,印象自然更坏,回去后少不得在皇后跟前说道一二。

75、第75章

赶走了虞妙琪,虞襄笑道,“说吧,找我来所为何事?”

“今儿我小侄子小侄女满月,嫂嫂让我邀你去喝满月酒。”

“我早收到帖子了,何须你亲自上门?脸都尖了,心里必定藏着事儿吧?”

说话间桃红奉上一碟糕点,然后与两名宫女远远避开。九公主最近心事重重,问了偏不肯张口,眼见腮边的软肉都快捏不住了,帝后心急如焚,商量过后决定放她出宫散心。

她果然第一时间就来找虞襄倾诉。

九公主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往虞襄那处靠拢,一边拉开衣领一边低声道,“我最近这里疼得厉害,涨涨的十分难受,连睡觉都不敢乱动。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长了什么恶疮?我每天都用红花油涂抹,却一点也没见效,反而更严重。”

九公主虽然不知事,却也知道这地方十分羞于启齿,每日沐浴都不准宫女伺候,自己匆匆洗好就裹上亵衣往床上钻,然后蒙在被子里偷偷揉,一边揉一边掉眼泪,场景那叫一个凄苦。好不容易要来一瓶红花油涂抹,一点没用不说,反而弄得那处似火烧一般灼痛,肿的比以前更大。

她越发不敢对外人言,甫一出宫就急急忙忙来找虞襄。

虞襄往她衣领内一探,却见胸前两团微微的隆起已经发红了,散发着强烈的红花油的味道。虞襄连忙扭头扇风,扇着扇着竟趴在石桌上笑起来,直笑得差点滚下轮椅。

九公主越发惶然的盯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我这怪病能治吧?”

“不,不能。”虞襄笑得直喘气。

九公主急的眼泪都出来了,绝望道,“那我还有几天好活?我该怎么跟父皇母后皇兄开口?”凭着天性她就知道,病在这种地方是不能对外人说的,要不怎从小就得用一块小肚兜将它遮起来呢?

“等等,等我把气儿喘匀了再跟你说话。”虞襄摆手,又自顾笑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自己胸部说道,“好生看看,看出我跟你的区别了吗?”

她今日穿了一件雪纺纱的透明罩衫,内里一条抹胸团花烟罗裙,这是时下大汉朝最流行的穿法,贴身的剪裁将少女完美的身体曲线勾勒出来,酥胸浑圆高挺,纤腰不盈一握,牛乳一般雪白滑嫩的肌肤半遮半掩的藏在罩衫内,不仔细看还好,乍一细看差点把心火从眼珠子里勾出来。

九公主死死盯着莲子糕胸前的白腻,只觉得有些口渴。

“给我一杯蜜茶好不好?”说这话时她眼珠子半点也没挪动地方。

“傻丫头,问你话呢,先回答了再喝茶。你就没看出来我跟你的不同?”虞襄没好气的戳她脑门,继而朝她靠过去,指尖将领口拉的更低,露出一条深深的乳沟。

九公主舔了舔唇,呢喃道,“好,好大。”

虞襄也不去管自肩头滑落的罩衫和裸露在阳光中微微泛着玉润光芒的臂膀,得意的笑道,“看清楚了吧?你这不是生病,是发育,所以治不了,也不能治,每一个女人在你这个年纪都要经历一回,若是没感觉反而糟糕了。会痛表示你这个地方在长大,是正常的,应该高兴才对。我有几个法子可以缓解疼痛,待会儿写给你。你回宫以后就老老实实跟皇后娘娘说,她会很高兴的。我们的小球儿终于长大了。”

九公主眼馋的厉害,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圆润滑腻的肩膀,盯着她胸口问道,“我也会长得像你这样大?”

“回去以后多吃木瓜牛乳,多吃豆类、肉类、水产、动物内脏等食物,不要总揉它,会长大的。”虞襄捂着嘴偷乐。

九公主记不住,央求道,“你把这些也给我写下来吧?写详细点,你怎么吃就怎么写,不能有丁点不同。”话落也捂着嘴偷偷乐了。长大不就可以嫁人了吗?那她一定要让父皇将自己嫁给状元郎。

虞襄点头,冲站在远处的桃红柳绿和两名宫女招手。

桃红柳绿依言去拿文房四宝,两名宫女焦急的看着她。

虞襄忍不住又笑开了,指着自己胸口解释道,“不用着急,你们公主长大了,这儿有些胀痛。对了,往后千万可得把红花油看牢了,抹在太阳穴还好,抹在那处岂不遭罪?时辰还早,你们去我院子里让下人备水给公主洗洗吧,她这会儿指不定多难受呢。”

两名宫女恍然大悟,眼中沁出点点笑意。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难怪主子最近坚决不让人伺候,回去告诉娘娘,她非得笑死不可。

九公主拽紧衣领,脸色涨得通红。

将火辣辣的红花油洗干净,胸前的皮肤反而沁出一丝丝凉意,在春末夏初的季节倒也带来几分舒爽。九公主穿好亵衣,满足的长叹一声。

虞襄命桃红将自己十二三岁时穿的衣裳翻出来,挑了几套没穿过的铺开在床上,让九公主自己选。

九公主咬着唇,这件提起来看看,那件翻一翻嗅一嗅,忙活了好半晌。

“挑衣裳就挑衣裳,你闻什么?当是选糕点不成?”虞襄将写好的两张信笺用荷包装好,交给两名宫女。

“好香,全都是你的味道。”九公主笑嘻嘻的点头,将几件衣裳拂到一边,脸红红的开口,“莲子糕,还有没有别的衣裳?”

“果然长大了,竟知道爱美了,想当年吃的满嘴油渣都不带洗脸,直接就去书房上课。我要帮你擦擦你还不让,说是留着油渣下顿吃。”忆起那些糗事,虞襄一时间笑得停不下来。

“那,那不是因为我用膳时粘了米粒,父皇见了也不让擦,说可以留着下顿吃么。我当时才多大,自然信了。”九公主脸颊红的能滴出血来,若是浇上一瓢水,头顶准能冒出白烟。这些日子,她像是忽然之间就长大了,总对着铜镜捏自己肉肉的双下巴,然而露出满脸愁容。

然而她的愁苦没人能够理解,莫说笑得前仰后合的虞襄,就连两名宫女也都耸着肩膀强忍笑意。

虞襄笑够了,这才命人将自己的衣箱全打开,让她自己挑。

九公主顾不上脸红了,在箱子里挑挑拣拣,最终拿出一套淡紫色的衣裙。虞襄定睛一看,却是一件抹胸曳地长裙和一件百蝶穿花的半透明罩衫,无论款式还是布料都十分飘逸。

这一套裙子是新做的,对刚开始发育的九公主而言可能有些大了,撑不起。虞襄却不开口拦阻,只管让她穿,小嘴用力抿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喷笑出声。

在两名宫女的伺候下,九公主终于将裙子穿好,本就是曳地长裙,裙摆长一截短一截倒无所谓,然而胸前那块地方却十分平坦空荡,多余的布料挤挤皱皱拧成一团,看着十分滑稽。

九公主垂头看看自己,又瞟瞟莲子糕,方才那点小窃喜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怎同样的衣服,穿出来区别那样大?

虞襄一本正经的指指她胸口,“要不,我往你这里塞两个馒头,将布料撑起来?”

九公主眼睛一亮,拍手道,“好呀,那样好看多了,我要是饿了还能拿出来吃两口。”

想象着肥嘟嘟的少女将自己胸前的小馒头掏出来一口一口吃掉的场景,虞襄面容渐渐扭曲,然后趴伏在梳妆台上,将脸庞藏在臂弯里,肩膀剧烈耸动。

九公主有些慌神了,走过去轻轻拍抚她,“莲子糕,你这是怎么了?怎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虞襄肩膀抖动的越发厉害,桃红柳绿连带两个宫女早跑到院子里去,捂着嘴背转身,一抖一抖的活似抽筋了一般。

九公主看看虞襄又看看窗外的丫头们,越发手足无措,“你们都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没,没事,”虞襄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敢抬头,眼尾红红的,仿佛哭过一般,正经道,“球儿,馒头捂在胸口会糊成一团,可难受了,咱还是别塞馒头了。这套衣裳好看是好看,你穿着却有些大,我帮你另外选一套,再化个妆,保证走出去人人都夸你漂亮。”

九公主万般不舍的拉扯衣摆,听到最后几句才动了心,期期艾艾问道,“真的吗?可以跟你一样漂亮吗?”

“比我还漂亮。你是红花,我就是陪衬你的那片绿叶。”虞襄捏捏她肉嘟嘟的手。

“不,咱们两个都是红花。”九公主十分认真的反驳。

虞襄大乐,搂住她脖颈左右摇晃,末了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几口。

西厢这边言笑晏晏,正房却是阴云密布。虞妙琪离开几人视线后便放下捂脸的手,眼中哪有半滴泪水,只余满满地怨毒。她顺着平坦的小路往回走,看见台阶两旁用大理石铺建的滑道,忽然讽刺的笑了。

在这永乐侯府中,没有铺满碎石子的小径,只有光滑平坦的道路;但凡遇见台阶,必定伴有滑道;每个房间的门槛,中间那截必定会被填平。这一切繁琐地改建,不过为了让虞襄的轮椅能轻轻松松抵达侯府任何地方。

她没有双腿,却能在侯府畅通无阻,没有血缘关系,却能博得所有人的宠爱。不似自己,明明身体健全,明明流着同样的血液,却无法在此处立足。

这是为什么?又凭什么?

虞妙琪顺着滑道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被抠烂的掌心洒下一路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的壕们,也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朋友,么么哒!

76、第76章

林氏已经接连半月未曾睡过踏实觉,此时正躺在软榻上喝药,看见女儿进门,眸中快速闪过一抹惊惧。

金氏一家血肉模糊的样子和女儿冷酷无情的脸庞交替在脑海中浮现,她咬了咬牙,低声道,“回来啦?见着九公主了吗?”

“见过了。”虞妙琪随意捡了张凳子坐下,掏出帕子擦拭掌心的鲜血。

林氏见了悚然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受伤了?我这就使人给你找大夫。”

虞妙琪将染血的帕子随意缠在手上,摇头道,“这点小伤算什么,我自己洒点金疮药也就是了。想当初我被大哥关在地牢用刑,伤的比这重百倍千倍。皮肉之苦于我而言已是家常便饭了,反正我一条贱命,有甚打紧。”

听了这话,林氏哪还记得之前的惊惧和防备,奔到她身边查看那伤痕累累的双手,心疼的直掉泪。若非受了太多苦楚,女儿哪会变成现在这样?就算是造孽,那也是沈家造的孽,虞品言造的孽,虞襄造的孽,管琪儿何事?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的儿,苦了你了!母亲对不起你……”她一面拍抚女儿脊背,一面呜呜咽咽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