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西平侯府的姬妾们。

沐英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美人。

结发之妻冯氏,沐春的生母,出身高贵,郢国公冯国用嫡长女。性格骄傲,不准丈夫纳妾,有史料记载,冯氏甚至将自荐枕席而怀孕的丫鬟“重刑堕胎”。

戕害子嗣,犯了七出,要被休弃。但是冯氏的父亲冯国英年早逝,三十六岁就战死了,洪武帝和马皇后怜惜冯氏孤女可怜,不准沐英休妻。

何况,冯氏的叔父,也就是父亲的亲弟弟是宋国公冯胜,冯胜还活的好好的,宋国公府是冯氏第二个娘家,大靠山。

冯家一门两个国公,沐英不敢动冯氏,只能忍。

夫妻离心,成了怨偶,冯氏生下沐春后,终日抑郁,还没出月子,就一病死了。

沐英才二十出头,青年才俊,很快就娶了长兴侯耿炳文的嫡长女耿氏。

耿氏吸取了前任冯氏的教训,不再阻扰丈夫纳妾,做一个肚里撑船的贤妻良母,甚至给丈夫推荐美人。

沐英给祖宗上香,出了祠堂,见李美人纤纤细腰,楚楚可怜,又见张美人双目含春,娇艳欲滴,今晚该选谁?

有钱有权又有力气的男人从来不用做选择题,沐英借着酒兴,牵着李美人和张美人的手,共赴罗帐。

西平侯夫人耿氏孤枕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微博@暮兰舟,里面有沐英,冯氏,耿氏的合葬墓,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看。

他们的合葬墓很有特点,三个人,同穴不同墓,墓室是单独隔离开来的。这和明朝夫妻同室同穴的合葬墓截然不同,可见沐家的家庭故事是相当一言难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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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送命题

新女官在宫正司紧张的学习宫规,课间时不时有六局的“尚”字头的女官来观察新人的资质,以备将来挑选自己人。

在徒弟梅香的解释下,胡善围也渐渐了解后宫六局一司的权职和运行规则:

后宫六局一司。宫正司是纠察监督机构,负责宫人的奖惩。新人进宫,无论女官还是宫女,都由宫正司教习宫规,考核通过,才能入职当差。

这六局分别是引领中宫,协助皇后打理后宫大小事宜的尚宫局,。

尚宫局是六局最重要、最有权势、事务最繁忙、离皇上皇后最近的局,掌管着后宫所有的钥匙、花名册、俸禄的发放,审核其余五局的账簿等事宜。

尚宫局把握着后宫的命脉,最高的女官是“尚宫”,如果放到五百多年后的现代,尚宫局就是人力资源部、行政部、财务部的集合体。

所以尚宫局用人,喜欢挑选性格沉稳,逻辑严明、心细如发、有板有眼、尤其是擅长算术的女官进入尚宫局任职。

尚仪局执掌后宫所有的礼乐起居,包括典籍文书,宫廷音乐,礼仪引导,操办宴会,节庆礼仪等事宜。

尚仪局的最高女官称为“尚仪”,喜欢挑选精通古今礼仪、音律、善于沟通协调,能说会道,反应快的女官。

尚服局的最高女官称为“尚服”,管着宫廷服装,首饰,仪仗等,最重要的管着皇上皇后的印玺。也是喜欢挑选细心谨慎,懂得服饰、仪仗等礼仪的女官。

尚食局的最高女官称为“尚食”,管着食物,酿酒,药品,和柴炭。宫里头对人口的东西尤其讲究,能懂得基础药理和懂得厨艺的女官为佳。

尚寝局的最高女官称为“尚寝”,管着睡觉的幔帐,出行的车轿,华盖,后宫园林的瓜果鲜花,以及灯火蜡烛之事。

最后是尚功局,念出来和六司最核心的尚宫局一样,但此“功”指的是女红,管着宫里的穿戴,制作衣服,以及采买金玉宝石首饰。尚功局喜欢有画技,有审美,精通女红的女官。最高女官称为“尚功”。

六局这六大“尚”字头的女官都是五品,职责分明,共同维系着庞大的大明宫廷正常运转,且都接受宫正司的监督。

当然,最最热门的肯定是六局之首的尚宫局,权力最大,最容易得到皇上皇后的关注,升职也最快。

所以,大部分新女官都想进尚宫局,故只要尚宫局的王尚宫来宫正司,新女官们回答问题的声音都大些,旁征博引,表现自己的学识。

胡善围想进尚服局。对她而言,能在六局当女官都是荣耀,她都能尽她所能把事情做好,但是她最想看看大明帝国的心脏——国玺长什么样,如果有幸摸一摸,就更好了。

尚服局下属的司宝女官管着国玺。

而且,令胡善围兴奋的是,尚服局的王尚服居然单独和她说话了!

王尚服是个寡妇,四十如许的妇人,和和气气的,和胡善围聊她里的事情,父母年纪多大,祖籍那里,家里是做什么的等等,胡善围按捺住兴奋,一一作答。

王尚服徐徐点头,好像对胡善围很满意的样子,突然话题一转,“你继母为人如何?”

这个问题很棘手,按照人伦礼法,为人子女,绝对不能言父母之过,继母也是母亲。

但是若违心说继母很好,这又是谎言,范宫正强调过了,在宫正司,第一条就是不能说谎。

怎么办?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胡善围思忖片刻,说道:“卑职的继母陈氏在娘家是个好女儿,孝顺父母。在家里,她伺候我父亲饮食起居,无微不至。邻里之间,关系融洽,大家都说她是贤妇。就连街上的乞丐,只要讨上门的,她从不会让人空手而归,有时候是家里吃剩的饭菜,有时候给一把米,或者旧衣旧鞋子什么的。每个月,她还会施舍庙里一两银子的香油钱。”

“她对别人都很好——除了对我。”

王尚服瞥了一眼胡善围小指头尚在的冻疮,这姑娘的反应不错,从容冷静,既交代了实情,也没有违礼之处,是个不错的苗子。

王尚服又问:“进宫快半个月了,你想家吗?”

又是一道送命题!

说想,那你进宫干什么?

说不想,就是不思父母养育之恩的凉薄之人。不孝之人,谁敢用她?

胡善围考虑再三,说道:“卑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卑职进宫时已经所赐银两都留在家里当做家用,卑职进宫当差,皇上免了卑职家里的赋税和徭役,家里衣食无忧,卑职算是尽了孝道。”

忠孝节义,忠排在第一。

王尚服深深看了胡善围一眼,离开了宫正司。

论相貌,她不算最出挑的、论谈吐,她也不算最文雅的、论才华,她的考试成绩排名第三十七,算是末等,离惊才绝艳远着呢。

为什么沐春会向皇后娘娘讨了一双鞋送个给她

尚服局管着衣服首饰,包括鞋子。马皇后的一条手帕去向都在尚服局留有记录的,或损毁作废的,或赏人了,赏给谁,账簿上都记得明明白白。

王尚服去了坤宁宫复命,对马皇后说了胡善围的应答,说道:“…依微臣推断,沐春送鞋,并非知慕少艾,情窦初开。只是见胡女史被继母折辱逼迫,起了恻隐之心罢了。”

马皇后点点头,“沐春还是一团孩子气,应该没有那方向的心思,是我多虑了。”

又道:“难得她刚刚进宫,就能对答如流,这姑娘不错。”

王尚服笑道:“她精通周礼,在《五经》的论述是甲等,尚宫局和尚仪局都盯上她了,微臣也想把她抢到尚服局,就看五日之后考完宫规之后,能否抢得过她们两个了。”

胡善围并不知道她已经是被三局争抢的人才,还在忐忑她的回答是否令尚服局的王尚服满意。

她心不在焉的在西长街走着,默背宫规,有锦衣卫走来,她站到路边让步,却不经意间看见穿着飞鱼服、配着绣春刀的一个锦衣卫居然就是送她鞋子的白看监生!

她叫住了沐春,“你…你一个国子监监生,怎么当了锦衣卫?”

沐春定住脚,回头一瞧,摸了脑袋想了好久,问:“你是谁啊?”

以前胡善围荆钗布衣,心思郁结,三餐不保,睡眠不足,做着各种粗活,未免缩肩弓背,一副凄苦的小家子气。

如今锦衣玉食养了十天,十指不沾阳春水,尚食局的司药派了女医给她医冻疮,宫廷礼仪要求女官淡妆打扮,保持体面,方显皇家威仪,如今的胡善围微施脂粉,插戴金银嵌宝的宫样首饰,已经大变样,难怪沐春没认出来。

胡善围说道:“我是胡家书坊藏书阁用拖把撵你的那个,十天前,你还送我一双靴子。靴子我已经擦干净了,收在柜子里,想着有机会的话还给你。”

“喔喔喔喔喔喔!”沐春惊讶不已,像一只呆头鹅似的喔了半天,“居然是你!”

沐春围着胡善围转了三转,一副惊艳之态,“哎呀呀,人靠衣装,没想到你摇身一变,成了美女姐姐。”

胡善围觉得被冒犯了,有些恼火,冷了脸,“你稍等片刻,我把鞋子还给你。”

沐春摆摆手,“皇后娘娘赐的东西,那有还回去的道理?”

胡善围如遭雷击,瞬间失去意识,过了好一会,才问:“皇后为什么把鞋子赐给我。”

沐春轻描淡写的说,“是我求皇后给你的,我是个大男人,总不能把自己的鞋子给你穿吧?有失体统。”

胡善围慢慢回魂,问:“你是谁?”

“我叫沐春。”沐春看了看腰间的怀表,“快到了交接的时间,我走了,下回再聊。”

言罢,沐春往龙光门方向拔足狂奔。

过了龙光门,就是乾清宫。

沐春,胡善围记住这个名字,心想等晚上梅香过来学功课,少不得要问她沐春是谁,为什么他小小年纪,却能手眼通天。

梅香简直是大明皇宫百科全书,她说道:“沐春是西平侯嫡长子…”

梅香三言两语将沐英接连娶了冯氏、耿氏两个老婆的恩怨情仇说了一遍,“…就这样,沐春尚在襁褓时就被皇后娘娘抱到了当时的潜邸吴王府,后来大明开国,沐春就在坤宁宫养着,七岁才出宫回到西平侯府。”

梅香颇为得意的说,“我以前的吴王府当奴婢的时候,还给沐春洗过尿片呢。”

胡善围回想起沐春责怪她懦弱,怒她不幸,恨她不争的话来,尽管如此,他还两次伸手相帮,一次付了三两银子的饭钱,一次送了鞋子。

原来他帮她是因为同情心。他也年幼丧母,见她被继母虐待,兔死狐悲,故一再相帮。

且说沐春急匆匆跑到龙光门交接班,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在门口等着,说道:“你迟到了。”

沐春看着怀表,“就迟到了三十秒。”

毛骧铁面无私,“你去领十板子吧。”

沐春蹭过去套近乎,“毛大人,您就通融一下嘛。我爹要是知道我头一个月当差就挨了板子,他颜面无光,会打死我的。”

毛骧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打二十板子。”

“你——”沐春无法,只得去领罚。

毛骧对手下说道:“要他们轻一点,打坏了皇后娘娘会心疼。”

手下笑道 :“都心里有数呢,他是沐春,谁敢真打啊。”

毛骧问道:“我隐约看见沐春和一个宫人在路边讲话,你去查一查,那人是谁”

手下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复命,“是新来的女官,叫胡善围,听说皇后娘娘赐给她一双鞋,是沐春去求的。”

“胡善围?”毛骧沉吟片刻,“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那里听过…”

蓦地,一个人影出现在脑海里,毛骧一拍腰间的绣春刀,“原来是她!她怎么进宫了?”

毛骧问:“她在六司那个地方当差?”

手下说道:“新考进来的,还在宫正司学宫规。”

毛骧说道:“想办法把她淘汰,她不能进宫当女官。”

手下不解:“为什么?”

毛骧目光一冷,定定的看着手下,威严不言而喻。

手下慌忙说道:“是,标下这就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善围:总有刁民想要害本尚宫~哼

培训期间就危机四伏,善围同学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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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

手下名叫纪纲,是个锦衣卫小旗,唇红齿白,男生女相,因长的好看,通常在皇上出行时负责在前排举旗。

长得好看在古今都是优势,纪纲并非莽撞之人,他先去后宫打听了一遍,回锦衣卫衙门找上司毛骧复命。

此时外头演武场上,沐春正趴在凳子上领二十扳子,行刑人高高举起板子,挥舞的虎虎生风,看起来是那么回事。

沐春捏了一把汗,可板子落在屁股上时,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沐春琢磨出其中的猫腻,故意哇哇大叫:

“啊!疼!”

“疼死我了!”

“估摸三天不能骑马了!”

人家手下留情了,不能戳破,要配合。

伴随着沐春夸张的尖叫声,毛骧埋头看谍报,问:“事情办好了?她什么时候离宫?”

纪纲嘿嘿笑一了声,“没有——毛大人,胡善围不是普通宫人,随便找茬就能打发出去。她是考进来的女官,而且,还在皇后娘娘那里留过名的,刚进宫就赐了一双靴子,这事不好办。”

毛骧从一堆谍报里抬起头,“皇后娘娘为何对她如此青睐?”

纪纲指着外头尖叫的沐春,“还不是那位打不得骂不得的宝贝金疙瘩惹的…”

纪纲讲了沐春求皇后恩典,借花献佛之事,毛骧更奇怪了,“无缘无故的,沐春为什么帮她?”

纪纲说道:“毛大人得去问沐春了。大人,我们锦衣卫和女官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无缘无故的,您为什么要针对胡善围?那姑娘曾经的罪过大人?新女官都在宫正司学习宫规,范宫正管的很严,我们很难伸手。”

原本很简单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毛骧心烦,“我是要你去办事的,不是听你啰嗦一个个为什么。我就问你,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不得罪范宫正、不引得皇后娘娘注意的前提下,找个正当的理由,把胡善围赶出宫去?”

纪纲思忖片刻,说道:“可以,毕竟无事生非这种事情是我们锦衣卫最擅长干的。标下告辞,这就去想办法。”

纪纲走到门口,毛骧又说道:“只是赶出宫,不能伤了她,不得害她性命。”

难度陡然飙升,好像把一块脆弱的豆腐抛出去宫外,又不能伤了这块豆腐,纪纲顿时觉得头疼,又不敢再问为什么,硬着头皮答应了。

毛骧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谍报,面露愁容,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没改嫁,还考进宫当女官,这下麻烦了…

毛骧心烦意乱,一掌将谍报拍飞,大步走到演武场,此时趴在凳子上的沐春表演夸张,嗓子都快叫哑了,如果捂上眼睛,听起来活像在叫/春!

毛骧夺过行刑人手里的板子,抡起来朝着屁股砸过去。

沐春陡然觉得屁股上像是浇了一瓢热油,疼得当场从凳子上跳起来,回头一看,居然是毛骧亲自掌刑!

毛骧冷冷道:“趴下,二十板子,还缺三下。”

沐春和毛骧套近乎,“叔父,您就放侄儿一马,侄儿将来必定报答您。”

毛骧:“你姓沐,我姓毛,你是我哪门子的侄儿?”

沐春却道:“你和我父亲以前都是皇上的养子,你们以兄弟相称,兄弟的儿子,不就是你侄儿吗?”

洪武帝朱元璋有二十多个养子,沐英最出类拔萃,征战沙场,封西平侯。毛骧最默默无闻,一直守在洪武帝身边当贴身侍卫,为义父挡箭,是洪武帝最信任的侍从。

所以洪武帝成立心腹谍报机构锦衣卫,就封了毛骧为锦衣卫指挥使,当皇上的眼睛和耳朵,监视天下。

锦衣卫因一天之内将宰相胡惟庸一家满门抄斩,将所有为胡惟庸求情的官员下诏狱拷问,罗织罪名而闻名天下。

默默无闻的毛骧顿时“名声大噪”,官场民间听其姓名,莫不闻风丧胆。

毛骧为保持忠诚,一直单身未婚,没有家室拖累,他看着这个厚脸皮的便宜侄儿,板子变得沉甸甸,有些下不去手,嘴上却说道:

“为了不挨打,随口就叫别人叔父,你爹若是知道,定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