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将地上的剩灰清扫出门。

经历了刚才那一幕可怕而诡异的景象,我已没心情再看狐狸去招惹那只麒麟,一路把地上给彻底扫干净了,我将门用力关上,回头问他:“子阴抱母是什么,狐狸?”

他有些可惜地看了着楼上那扇被铘关紧了的门:“子阴抱母么,就是那些因为母亲怀孕时突然暴毙,而被迫死在它母亲肚子里的婴儿。”

听上去似乎就是指那些枉死的魂魄。但枉死的魂魄多了去,不应该会被狐狸以那样一种奇特的口吻向铘提起。

发愣间,似乎看出我眼里的困惑,狐狸又道:“因为是一尸两命,并且死得极冤,所以这样一种冤魂要比其它枉死的魂魄厉得多,也棘手得多。”说到这儿眼里暗光一闪,不知怎的他嘴角扬起微微一丝冷笑,回头又朝阁楼上那扇房门看了一眼:“当然。说它棘手并不是指它有多难对付,而是因为,对付那种东西是会遭报应的。”

“遭报应?”我不由再次一愣。

“这也就是为什么,对门那小子在和你回到这里

后马上识相避开,直到现在都见不到人影的原因。”

被狐狸这一提,我才想起来,确实蓝这次的行为有些蹊跷。

在那个女鬼出现时,周围其他邻居没听到动静也就罢了,没道理连蓝这样的人都听不见。我想起从头至尾他家的窗户就没有开启过,直到现在也是,尽管他家的灯都亮着。这对于一个以往只要我家有些什么事都会偷窥上一两眼的家伙来说,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难道真的如狐狸所说,是因为出于某种忌讳,所以他故意视而不见?

可是为什么对付一只为害人间的冤魂,却会遭到报应?

想到这里我立即追问:“为什么对付它会遭报应,它戾气这么重,留在这世上早晚会害人,铲除它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话音未落,狐狸忽然嗤地声轻笑,摇了摇头:“错。如果不是因为你从外头带了某样东西回来,它断不会跟过来,更不会害无辜的人,它和那些充满了怨气的冤魂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什么区别…”

“这种东西从它存在的那一天起,目的性很强,就是为了搞那个害死它的人而来的。除了那个人,它眼里看不到其它任何东西。所以,你到底从外头带回什么来了?小白?”说完手朝我面前一伸,轻轻晃了晃。

我愣了愣。

随即明白过来,一声不吭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交到了他手心里。

他接到将手指微微一拢,也没朝它看上一眼,放到嘴前朝它轻吹一口气。

片刻后倏地抬眼望向我,绿幽幽的眼睛里隐隐有着层寒意从里头直透了出来:“御幽教的豘戒…难怪那东西会跟你到这里,它是被这东西给强制弄来的。”

“什…什么?”我不由一呆,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脸上这种突兀转变的神情。

“豘戒能牵制戾气,是当年那些走尸人最为垂涎之物,小白,你是不是碰上尸王了?”他再问。

话音有种咄咄逼人的紧迫,我不由一阵不安,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只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见状眉头一拧,道:“他对你做过些什么?”

我立刻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暗绿色的眸子闪烁着陌生的光,这令我愈发不安了起来。

“没有。”匆匆回答,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微微有些发抖。

这让我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意识到这点我猛地朝后退开两步,见状狐狸两眼忽地一弯,如同两道月牙儿般眯缝了起来,咧嘴朝我嘻嘻一笑:“哦呀,这胆子,小得丢地上得用显微镜去找。”

我被他这一番变化给懵住了。

他之前用那种审讯般的神情问我话,难道是存心在逗我?

可是…不像啊…

“你在怕什么,小白?”怔忪间见狐狸伸出手指朝我额头上戳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甩着尾巴从我身边离开了,仿佛刚才他的神情,他所说的话,真的只是在同我逗趣似的。随后打开冰箱拿出瓶啤酒,他舒舒服服地钻进沙发打开了电视。

那样悠闲自得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了我似的回头看向我,朝我扬了扬手里的啤酒:“你傻了么?要不要喝点清醒清醒?”

“你怎么会对尸王和豘戒那么了解,狐狸。”我摇头问他。

他挑了挑眉,似乎我问了个多么多余的问题:“因为我是妖怪,喜欢八卦一切小道消息的妖怪。”

这回答多么敷衍了事。

我心里清楚得很,但望着狐狸那双开开心心朝我嬉笑着得眼睛,却一时又无法继续追问下去。

正僵持间,忽然他转了个身跪在沙发上看着我,朝我晃晃手里的酒瓶:“说起来,那天你在这里跟我说的话,还有效么?”

我一愣:“什么话…”

他再次咧嘴一笑,丢开酒瓶长开两条手臂,朝我撅起嘴。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不由得脸一瞬间再次涨得通红,红到几乎能从皮肤里喷出血来。当下猛地跑到他面前扬手啪地朝他脸上甩了大大一巴掌,直把他扇得一骨碌从沙发上滚了下去,还不够解气。扬手正要追过去继续朝那张仍在嬉笑得欢乐的脸上甩几巴掌,突然楼上一阵奇怪的声音幽幽然传了下来,令我不由自主停在了原地。

那声音猫叫似的。

再仔细听,却好像是个女人的哭声…

咿咿呜呜的,来自铘的房间…

第108章

愣神间,我听见身后的楼梯上咔的声轻响。

忙回头,就看到被墙粉刷得雪白的楼梯间顶上有颗头垂在那儿。确切地说,是个一身黑衣,脸白得发青的中年女人。

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很瘦,瘦得两只眼睛在眼眶里凹陷着,好像两个硕大的黑洞。她半个身体在楼梯口处朝下垂着,乍一看仿佛只有一颗头颅悬挂在那儿,脸两侧的头发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海藻,潮湿而凌乱地粘在墙壁上。

她在用她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嘴微微张着,从里头发出那种猫叫一般的哭声。

我被她这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由朝后倒退了一步。

如果不是因为她眼里那副诡异的神情,她其实还算是个蛮标致的女人,虽然脸色白得吓人,但五官十分清秀。只是通体被一层乌黑的死气给笼罩着,就如同那天晚上我在邵慧敏脸上见到的那种一样,并且全身散发着一阵阵潮湿腥臭的气味。跟她一上一下离得少说也有十来米的距离,那味道我都能闻的清清楚楚,甚至她自己似乎都闻到了,因为她突然间将目光从我脸上收回急急朝自己身上看去,随后一把抓住自己的袖口想往外脱,无奈那衣服仿佛胶着在了她身上似的,任她用尽了力气急得尖叫,仍无法将它从身上扯去。

尖叫声渐渐刺痛了我的耳膜,我痛得不行,正想伸手把耳朵捂住,不料鼻子下突然一凉,似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看来是低估你了。”这时突然听见狐狸道。

不知怎的他的话音刚出,那女人的尖叫声就消失了,并且从楼上一头坠了下来,掉到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抖个不停。

像是疼痛,可那眼神看上去却分明是种愤怒。而就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铘探出半个身体朝下看了眼,似乎没有听见狐狸的话,只嘴角微微牵了牵,对那女人道:“你哭什么,都死了那么久了,哭还有用么。”

女人一听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得很费力,似乎那些手和脚都不是她身体上的部件似的,眼见她跌倒了又爬起来,爬起来再跌倒…无数次挣扎后总算面前站稳,她抬起僵硬的脖子,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再次朝我望了过来:“你…你…你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要帮那个贱人!”

“什么?”我一愣。

而我这反应令她骤然一声尖叫:“你仗着你有两个神仙是吗!就像那个贱人仗着她有她的青春和她的美貌?!”

话音未落人影一闪倏地到了我面前,一把掐住我脖子把我推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随即一股冰冷的气流随着她手指直刺进了我皮肤,尖锐得似乎一瞬间就能把我的头从脖子上拧下来!我忙伸手去扯,可哪里扯得动,她手指就像一块块石头似的,牢牢钳制在我脖子上,一边用力收紧一边对着我尖叫:“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还给她?还给她什么?

来不及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很快我感到自己的眼球快要被这巨大的压力给挤出来了,却不知为什么狐狸和铘两人明明就在边上,但仿佛视若无睹般没有一个人过来制止她。

眼看着她手指越捏越紧,我感觉到鼻子里又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滑了出来,一滴滴滴在我嘴唇上,再顺着嘴唇滑进我嘴里。

又咸又腥,是血…

就在这同时我看到两行血从那女人黑洞洞的眼睛里淌了出来。

她两眼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但原本暴怒的眼神突然消失了,她哭了起来,哭声沙哑得仿佛被某样坚硬的东西压在喉咙里,又艰难无比地从喉咙的缝隙里钻出来。

“还给我…”

她咿咿唔唔地痛哭着,直到那些血色的泪把她整张惨白无比的脸染得鲜红,两手一松,我啪地从她两手的空隙处一下子滑倒在了地上。

落地那瞬,我带着‘锁麒麟’的那只手狠狠地痛了起来。

痛得仿佛我的手腕快要被撕裂了一般。而随之那根链子一阵抖动,朝着那女人的方向直窜而起,于是我的手也不得不飞速抬起,带着这根吸了我的血后渐渐发红的链子指向那哭得满脸是血的女人。

女人眼里的血一下子从眼眶里喷了出来。

转身想逃,被我手上的链子轻轻一旋,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拖了回来。随即我看到她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指缝里有丝丝灰烟飞出,这令她无比凄厉地哀嚎起来。

眼角瞥见狐狸朝我走了过来,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不知怎的又住了口。只抬起头望向楼上的铘,我循着他目光也朝铘望去,一眼看到他眼中那沉默专注的目光,心念突地一动,手腕上的链子蓦地静了下来。

一瞬间艳红的色泽从那些碎骨中褪去,那女人也因此渐渐安静了下来,身子一歪跌倒在地上,脸朝我面前一转,我望着那张脸不由吃了一惊。

那张脸已不能称作是张脸,只剩下漆黑一个空洞,如她此时寂静而空洞地歪斜着的身体。

“为什么停下了。”楼上响起铘的话音,冷冷的。

我抿了抿嘴唇。想不去理会,但迟疑了一瞬,还是不由答道:“因为她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

江齐生的前妻。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直接说出来,我壮了壮胆朝那女人身边靠近了一步,对她道:“我不是邵慧敏,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话刚出口,果然不出我所预料,她整个人猛地一个激灵,随即倏地站起,用她那张黑洞般的脸紧盯着我。

“你是因为她而死的么?”见状我继续追问。

她动作明显僵滞了下来。

似乎在思考我这个问题,片刻后突然朝后退了两步,她喉咙里发出咔咔一阵声响。然后一些沙哑的声音从她嗓子里慢慢挤了出来:“堕…堕…堕…”

一口气说了无数个‘堕’,但不知道到底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只看到她这样反反复复地说着说着,越说越快,越说声音越凄厉,直到后来连字节也听不清楚,好像一台坏了的报警器般她对着我大叫着,好几次似乎要朝我扑过来,却很快又退了回去,而这令她越发愤怒,高高仰着头,仿佛要将头顶的天花板看穿似的,她将被压抑住的怒气全部发泄在嚣叫上,我的耳朵再次疼痛了起来,所幸此时一双手按在了我的耳朵上,然后一种奇特的啸叫声从我身后的狐狸口中发了出来,叫声极大,因为在那声音从他口中发出的一瞬间,摆在桌子上的那些陶瓷碗碟全碎了,以致一大口黑血从那女人脸上的黑洞喷出。

“堕!堕!堕!堕!!!”她猛地再次朝我尖叫了这样一串声音。

就在我以为她这次真的要朝我扑过来的时候,她一扭身朝着楼梯的方向直扑了过去!那方向铘正一步步从楼上走下。

眼里的神情依旧是冰冷而平静的,只是手里似乎握着样什么东西,灰蒙蒙的一团,匆促下令我看不真切。

而那女人飞扑的方向似乎正是铘手里这团东西。

在她靠近的刹那,这团东西突然猛地动了动,并发出呀呀一声婴儿般的啼哭。这声音让我不由呆了呆。没等回过神,狐狸按在我耳朵上的手忽然松了开来,与此同时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要怕,小白。”

不要怕?不要怕什么??

没等我回头去问狐狸,眼前那幕景象让我再次呆在了当场。

我看到那女人的身体在靠近铘的一瞬突然直直倒在了地上,而铘手里那团灰蒙蒙的东西哭得更加厉害起来,咿呀咿呀,分明真的是婴儿的哭声!

那女人在着哭声里全身如同石化般地僵住了,紧跟着一道猩红的血从她手臂处溅了出来,她手臂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竟然断裂了,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器给一下剁断了一般!

紧跟着另一条胳膊,左腿,右腿,腰…然后脖子…

它们在我眼前无比清晰又无比虚幻地发生着,如同一幕训练有素的屠夫所进行的最为有条不紊的切割现场。

这女人在我眼前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被卸成了八大块微微颤动着的肉。

整个过程她脸上那团黑洞始终朝着铘的方向,似乎想大声对他说些什么,无奈一点声音也发布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婴儿持续不断的哭声,提醒我这一切是真实在发生着,我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朝铘走过去,他面对这一切时那双暗紫色的眸子里所流露出的冰冷和安静让我全身发抖。

“铘…”所以我叫他名字,试图从他眼里能看到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来,那些异于一个冷血杀手般残酷的神情。

但他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听见我说话似的。

只低头沉默而冰冷地望着地上那些被切割得零碎又还微微颤动着的身体,然后抬起手,将手里那团灰色的东西轻轻捏碎。

那东西从铘手里散开消失掉的时候,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停止了,地上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起来,有那么一瞬我以为那颗只剩下黑洞的头颅会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向铘的手。

但它除了不停地颤动和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叫声外什么也做不了。

然后我感觉自己慢慢朝它走了过去。

走到它身边,确切的说,是被自己的手臂,那条缠着锁麒麟的手臂,给拉到了它的身边。

然后蹲下我将那颗头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锁麒麟的碎骨在这同时缠住了它,尽管它嘶叫着,剧烈地颤抖着,它们深深地缠住了它,然后往它皮肤里渗了进去。

然后慢慢的,一些黑色的东西从头颅的皮下渗出,渗入了锁麒麟的骨头内,将它们慢慢染成了漆黑的颜色,好像过去吸足了我的血时所成为的颜色那样。

然后我看到自己的手也开始慢慢变黑,慢慢渗进了那颗头颅的脑子里。

有一些景象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我的脑子,我感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女人,四五十岁的模样,岁月摧残了她的皮肤但还没有完全摧残掉她的容颜,她看起来仍然是清秀端丽的,一身妥帖的黑色长裙妥帖地包裹着她怀孕中微微走形的身体,她坐在桌子前,享受着她男人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为她做的饭菜。

她男人将她最爱吃的菜夹到她碗里,她用筷子将他的手抵住,对他说: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你也不能要求和我离婚,我怀孕了,我们俩的头一胎。你看,并不是只有年轻女人才会怀孕,并不是她才会给你生孩子,不是么。

男人不作声。男人的脸模模糊糊的,模糊得只能看清他在笑。

他笑吟吟望着她吃着他做的菜。

在吃掉半碗饭后,女人一头倒在了地上。身体不能动了,眼睛仍是清醒的,她清醒而惊恐地看着那个笑吟吟的男人。看着他笑吟吟站起身,笑吟吟拖起她怀孕后略微肿胀的脚,将她慢慢地拖进浴室。

然后他用他早就准备好的刀将她一刀刀肢解掉,在这女人清醒地注视着他每一个动作的时候。

‘堕…堕…堕…’

原来是这一刀刀落下的声音,‘剁…剁…剁’

连着剁成了八块后,男人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起身,有条不紊地将她被剁了一地的身体碎块一一丢进了浴缸里。

在那口装满了热水的浴缸里他将她泡了整整一个星期。

看着她变肿,看着她腐烂,看着慢慢一浴缸的水同她的血肉和尸液混合在一起,肿胀得像发酵的烂馒头…

最后,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是这女人终于不再清醒了,还是我手上的锁麒麟终于从那女人头颅的皮肤中钻了出来,带着种饕餮后的满足,和黑金般璀璨的光华。

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用力丢掉手里的头颅,却发现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同它其余那些躺在地上颤动着的部分一样,同那在铘的手指中灰飞烟灭的灰色东西一样。

只留地上一枚蓝莹莹的东西,浑圆,带着点模糊的光,似瓷又似有肉的质感。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狐疑着抬起头,随即发现铘在看着我,眼里不再如冰般硬冷,甚至带着一丝微微的浅笑。

“发生了什么…”我在他这样奇特的目光中呆呆问他。

他没回答。身后响起了阵脚步声,紧跟着一双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推到一旁的沙发上。

是狐狸。

他也同铘一样沉默,但没有铘眼里的微笑。

这让我不安,甚至有些害怕。“狐狸…刚才…”

“刚才你做了超渡了一个魂。”没等我把问题问出口,狐狸打断了我的话对我道。

“…什么超渡…”我仍是不明白。

他没回答。慢慢回过头,他望向身后的铘。铘低头将地上那枚蓝色的东西拾了起来,放在手心里静静看了会儿,随后两步走到我跟前,在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做什么的时候,将那东西极其突兀而迅速地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几乎是立时就吞下了它,行动快过思维。

等思维意识过来的时候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对着面前那两人尖叫:“什么东西!!铘!!你刚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那两人一个都没有给我答案。

但无所谓,因为突然间我感觉自己知道刚刚被自己吞下去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觉得我知道那东西。

至少我曾经见过那东西…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我却没有一点印象。

这种无法名状的奇怪感觉太难受,难受得让我胃里一阵翻腾,紧跟着哇的下张开嘴,跳到地上大口大口呕吐了起来。

第109章

之后的三天,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可是雨总也下个不停,滴滴答答像条阴湿的棉被层层裹着这座城市,空气于是又厚又潮,闷得让人一阵阵犯困。

这样的气候是阻挡生意的,于是一到下午店里就冷冷清清,除了擦擦地板抹抹桌子,剩下的时间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我想起这几天邵慧敏始终都没再联系过我。

自从三天前的夜里她给我打来那通电话之后,我就和她没了联系。她不找我,我自然也不会再去找她,虽然那天晚上她挂断电话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看起来非常恐慌,但我已下定决心,无论她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再同这女人有任何瓜葛,以免被她再次以某些自私的目的而给我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

谁能想到自己的老同学会利用和坑害自己呢?

她是当年在学校唯一一个窥知我有‘见鬼’能力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因此而试图将她自己身上的噩运转移到我身上的人。这样自私,也难怪当初明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有相濡以沫那么多年的妻子,还一意孤行地破坏别人的家庭,到后来惹祸上身,只能说是她应得的报应。

只是每每想到她横刀抢来的那个丈夫,不由让人感到一阵发寒。

如果那天晚上江齐生前妻的鬼魂给我看到的那段场景,确确实实是她死去时的情形,那么,毫无疑问江齐生是个在逃的杀人犯。他不仅狠心杀了自己结发那么多年的妻子,还以极度残酷的手段将她分尸。

这种事不是普通人能够下得了手的,那得有一颗多残忍的心,才能做出这样冷酷的事。

而这件事邵慧敏知道么?

我想她应该是不知道的。那男人作案手段相当冷静并有条不紊,所以很显然,那具尸体和作案时留下的蛛丝马迹应该早已被他处理干净,除非有人突然想到要去追究他妻子的下落,不然,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发现那可怜的女人早已无声无息间死去了那么多时间。

所以邵慧敏一直都以为江齐生用钱打发掉了前妻,所以她很安心地同那个男人结婚,并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只是不知为什么,尽管如此,我仍能感到邵慧敏潜意识里很明显地对那男人抱有一种恐惧感,因而她会在那男人死后,总觉得自己又见到他回到了自己身边,甚至还把当时咖啡店里附在我背后的江齐生的前妻看成是他丈夫。

而这一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造成的呢?

正想得出神,门铃当啷一阵响,几个学生样的说说笑笑走了进来,在靠窗坐了,扬手对我大声道:“老板娘,三个香草软糖冰霜,两个摩卡味的!”

“哦。”我回过神应了声。

低头去找碎冰机,才想起冬天没生意,它已经被狐狸收到阁楼上去了。忙探头进厨房想叫狐狸去取,一看到里头空荡荡的,才记起狐狸一早就出门采购了。

于是只能叫杰杰先在柜台处招呼着,我解下围兜进屋蹬蹬磴上了楼。

本不情愿上去,因为铘住在阁楼。

自从那天被他喂了块不知名的东西后,我觉得自己像生了场大病,呕吐,腹泻,整整两天没有一点食欲。

狐狸说我娇气,他说那种东西麒麟吃几千年也不会拉一次肚子。

也许他以为这话能安慰我,但他不知道在听了他这句话以后,我又跑厕所里吐了两回。因为我记得狐狸曾经有意无意地跟我说起过,麒麟这种动物饿的时候,通常情况下是以一些厉鬼的魂魄为食的。

虽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细想起来,铘确实从来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而倘若是真,那么可想而知被我不小心吞进肚子里去的那个玩意儿,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可真够恶心的,他怎么可以拿那种东西随便喂给人吃…

想着,原本碰到门把的手又收了回来。

正要掉头下楼,但转念一想,他姥姥的,我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三天时间,除了呕吐腹泻,我就是昏昏沉沉地在店里站着,所以一直都没再见到过铘,于是也就一直没机会去问他,当时他到底为了什么目的要朝我嘴里喂那种恶心的东西。

这会儿是不是正好可以进去直截了当地问问他?

想到这里,没再迟疑,我一拧门把将门推了开来。

谁知才走进屋,不由一怔,因为铘并没有在房间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