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她会梦见那个女人。”

“这个么,怎么说才好。”轻轻放下手里那把手杖,殷先生侧过头将脸对向他,朝他笑了笑:“若她存心要来找她,即便是我也未必能阻止得了她的,你说是么,碧落。”

问完,见狐狸没吭声,我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梦里那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用知道她是谁。”开口回答的人是铘。

由始至终他始终像道影子般坐在殷先生身旁,沉默而安静地看着窗外,即便是刚才我刚从噩梦里被狐狸弄醒的时候,也没有回头朝我看过一眼。

这会儿却突然开口,未免让我微微感到有些突兀,因此迟疑了好一阵,我才问他:“为什么不用知道?”

“因为避免她找到你的最好方法,就是忘了她的存在。”说完,目光一转径自望向殷先生,他道:“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给了我们赤獳的弱点,以此想交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殷?”

殷先生闻言一阵沉默。

以为他是对铘的直接而有所不悦,但就在这时舱门开启,一道殷红色身影带着股香风从外头走了进来,将手中一台便携式电脑摆到了殷先生面前那张桌子上:“殷董,准备播放了么?”

他点点头。随后朝这红衣女子轻轻指了指:“等会儿播放的那样东西,就是从她专机上录下来的一个片段,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看一下,因为此行我将你们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段视频里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女人是‘万盛国际’亚洲区域总代表夏氲。

当年受殷先生之命解决我负债问题时曾跟她见过一面,同样一身红衣,同样的发型,所以刚一进门我就认出了她。

她也认出了我,在我目不转睛望着她的时候抬头朝我笑了笑,随后俯下身打开电脑,依照吩咐将视频从文档里调了出来,开始播放。

播放的是一段监控录像。

最初是很无趣的,我看到画面里是一架跟这架飞机差不多大小的私人专机,不同之处在于它应该是它内舱座位比较多,想必私人更类似商务使用,里面两排一共有近二十多个座位,坐满了西装革履的人,或者看报或者看着平板电脑,或者三两个围在一起闲聊,看上去应该都是‘万盛国际’的工作人员,集体在这飞机上,不是度假就是公派集体出差。

这一段无趣的内容将近播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我开始感到有点不耐烦。

那视频里的画面几乎是静止的,我不知道殷先生所说的事情到底几时才会出来,便开始走神,在脑中琢磨起刚才他跟狐狸说的那些话来。

相比录像,我其实更在意他们在提到我梦中那个女人时眼中闪过的神情,虽然几乎捕捉不到任何异样,但仍令我感到不安。我很想知道为什么狐狸一听到我描述的那个女人的举动时,就立刻质问殷先生。而且无论殷先生还是狐狸亦或者铘,从他们说到她的口吻来看,显然她并不是偶然被我梦见的,而是一种刻意的行为。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梦里…

正想到这里,突然眼前一幕情景在原本几乎静止的画面中猛地闪过。

是画面抖了一下。

并非普通的机器出毛病的抖,而是机舱似乎遇到了很大一股气流,所以狠狠地抖了一下。

立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原先的动作,匆匆坐定在座椅上系紧了安全带,并把座椅上方纷纷落下的氧气罩套到了脸上。

这时抖动停止了,警报灯也不再闪烁,离镜头最近的几个人神情明显松弛了下来,并一边互相说着什么,一边预备要将氧气罩从脸上取下来。岂料就在这时突然其中一个人身子猛地一挺,一下子把头僵硬而迅速地抬了起来。

似乎正由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氧气罩内狠抽了上去,令他那张脸一瞬间被那股力量给抽得直往下凹陷,不出片刻成了一副骷髅状。

见此情景,他周围那些人吓得立时失去了控制。纷纷惊叫用最快的速度伸手朝脸上的氧气罩抓去,但哪里还来得及。就在他们刚要拔下氧气罩的时候,所有人全都跟刚才那个人一样,头被氧气罩里的气流吸得直挺挺抬起,然后迅速变成骷髅状。与此同时氧气罩里充满了血,大股大股的血从他们鼻子和嘴里喷出,冲进氧气罩,又从顶端各个缝隙处流了下来,像下雨一样在这片小小的机舱内,在那些疯狂挣扎着的人头顶,纷扬而落。

这段疯狂而恐怖的时间持续得并不久。

不出片刻那些原本剧烈挣扎着的身体就渐渐静止不动了,只有血依旧如下雨般滴个不停,淋在他们脸上身上,同他们苍白扭曲的脸色形成一种奇特的对比。

随后就见视频的画面忽地闪了一下,好像突然间曝光过度似的一种感觉。

一秒钟不到便恢复了原状,但当我再次朝那画面里看去时,一眼看到里头那副情景,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下子别过了头。

那里面原本西装革履静躺着不动的遇难乘客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白乎乎,油光光的东西。

隐隐能看到一条条筋络在里头跳动着,带动那些白乎乎的东西也一颤一颤地发抖。

四周毫无血迹。

整个机舱内干净得仿佛从没被那些意外身亡的乘客的血沾染到过。

曾经铺天盖地如雨水般的血,一滴也不见了,包括那些白乎乎、油光光的东西身体上的。

那些东西全是死去的乘客的尸体。

真可怕…这些尸体竟在视频画面出现问题的短短一秒钟时间,全都被剥掉了皮,而且抽去了全部的血液。

第353章 血食者二

“他们都是集团高管,其中包括两名执行董事。事发那天他们借用了我的飞机是准备去纽约开会的,谁知中途竟然就出了这么可怕的事…”说到这里,夏氲的话音颤抖了起来,然后在殷先生的示意下匆匆离开了这间机舱。

舱门关上后殷先生用手杖轻轻敲了敲地板,道:“她忘了说,那驾飞机在这件事发生之后重新返航,飞回了他们位于上海的出发点。”

“这么说驾驶员还活着?”狐狸问。

“不。机组人员的遭遇和他们一样。”

“那是谁把飞机开回来的?”

“这就是此行我请你们到来的目的之一。”

话一出口,狐狸挑眉笑了笑:“先生原来是要我们查出到底谁能把一架一个活人也没有的飞机驶回到上海。”

“没错。”

“呵…”

“你笑什么,碧落。”

“碧落是在想,先生手下人才济济,这么简单一点小事,凭着什么值得被先生用来同碧落做交易?”

“呵…”听他这一说,殷先生也笑了笑:“简单不简单,咱不妨去现场实际看过再说。”

“我只是对这些人的死法更有兴趣些。以先生之见,他们死于什么东西之手,血族?”

“自四大家族兴起后,就对血族起了一定的制约,他们行事断然不会这么张扬,何况你同他们从古至今纠葛那么多年,几曾看到他们中有谁杀人是用这种方式的。”

说罢,见狐狸兀自沉默,他便再度笑了笑,低头将安全带扣紧:“飞机快降落了,等到实地亲眼一见,诸多盲点,也许你们可以从中告诉我更多。”

十分钟后,飞机降落在一处私人机场狭窄的跑道内。

在那之前我还从来不知道上海有私人机场这么一种玩意,甚至它处在上海的哪个位置我也不清楚,这地方周边很开阔,除了跑道就是荒草,且除了机场外基本看不到其它建筑,因而显得很荒芜。甚至连修缮好的路也几乎是没的,只有一条不知多少年前修建的小路隐没在机场边缘的树丛里,细而长,夏氲说它通往距离机场二十公里以外的公路主干道。

总得来说,最初这地方给我的感觉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没太多异样。直到我因脚上的伤而停顿了片刻,在其余人前往接运车时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拨开鞋帮看了看脚踝上的伤,再抬起头时,却感到脑子里微微一阵发晕。

发晕可能来自机场内那些跑道交错复杂的线条。

它们在黄昏的夕阳里反射着血一样的光泽,令它们看起来不仅是道路,更像一道道奇怪的标签。说来也怪,在没注意到这点时,它们没给我带来任何特别的感觉,但一经留意,我立刻感到这些纵横交错的线条在我眼前和身周压迫出一股密集得让人透不过起来的感觉,把我的胃生生搅动得一阵难受。

险些因此呕吐了出来,不过仅仅只是一霎那间而已。

当狐狸感觉到我的延后而转身折返过来后,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我得以直起身子用力吸了口气。缓过劲再放眼朝周围看去时,也许没了之前视觉上的诱导,眼前一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由此,我发觉那些跑道尽头都用白漆写着字。

也不是字,应该是道教里的符号。有多少条跑道,就有多少个符号,把这个机场像个围栏一样包裹了起来。

但为什么机场里要布下这些东西?

正这么随车一路走一路疑惑观望着时,车子戛然而止,停在了一处格外空旷的地方。

“我们到了。”一旁殷先生在夏氲的搀扶下站起身,回头对我们道。

随后手朝前一指,循着那方向,我看到距离我们约莫五六百米的地方,一架飞机静静停在一道圆形弧线内。

机身通体是雪白色的,但机腹上充斥着的大量锈斑,把这驾飞机生生分割成两种颜色。见状狐狸回头朝殷先生瞥了一眼:“它被废置在这里很久了么?”

“两周。”

“哦呀…”简单两字令狐狸眉梢轻轻一挑,收回视线再度朝那驾飞机看了过去:“两周就锈成这样,果然是中邪了。”

说罢跳下车,径直往前走了过去。

这当口我留意到夏氲目光一闪身子朝前倾了倾。

似乎是想阻止他,但被殷先生手里那根杖在她面前轻轻一点,她便立刻停了下来。

我立即意识到这不对劲。正想提醒狐狸,却见他在离开那驾飞机还有五六十米的地方站定了脚步,伸手对着那庞然大物比划了几下,随后手指一弹,一道光从他指尖飞闪而出,飒地声朝着那驾飞机射了过去。

没等同飞机的身体碰撞上,突然飞机外流动出一层模模糊糊的气浪。

好像平静的水面被激起一层皱褶,轻轻在飞机身下那道圆弧处流淌而过,发出嘶啦啦一阵电流样的声音。几秒钟后,站在离它几百米远的我突然感到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微微划过一阵刺痛。

那东西居然真的是电流么…

它波及面竟然那么广,离这么远都可以感觉到它分散在空气里的能量,那如果直面同它冲撞到一起,会怎么样…

沉思间,原本站在我身后的铘忽然走到我身前,手一伸在我脸上轻轻一掠:“摄妖的结界设在了妖精的老巢,难怪你不惜打破四大家族同血族订下的契约,将血族的秘密贩卖出去,殷。”

第354章 血食者三

短短一番话,被铘说得漠然且直接。

换做别人可能立时会有所不快,但殷先生的神色并未见有任何变化,或者说,在铘说着那番话时,他注意力根本没在话的内容上,而是在我的脸上,因为当铘手指掠过我的脸,从而在一瞬间消除了我皮肤上刺痛时,我能明显感觉到殷先生那双白色瞳孔微微动了动。

然后抬起手杖,在铘转身朝车门处走去时,往他面前轻轻一横:“你以为此次交易是我一人擅自同你们定下的么,麒麟?”

“还有谁。”铘站定脚步朝他看了一眼。

殷先生没有回答,因为之前还在几百米远地方站着的狐狸,这会儿人已坐在了他身旁那道车窗上,左臂皮肤边缘一圈似乎缠着什么东西,雾气般忽隐忽现,被他往车窗上随手一敲,嘶啦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斯祁家,白家,稽荒家。没有他们的一致首肯,想来殷先生是绝不会轻易同血族过不去的,您说…”

话刚说到这儿,殷先生身旁的夏氲突然身子一斜,一声不吭朝地板上倒了下去。

开车的司机同样也是。

落地双目紧闭,全然没了意识,见状狐狸眉梢轻轻一挑,继续道:“您说,我说得可对,殷先生?”

殷先生笑了笑:“说得是。”

“啧,真难得见到四大家族会对同一件事这么上心。不过,换做是我,只怕这次也会做出相同的举措来,毕竟这东西已销声匿迹好几百年,现今卷土重来,实在不能不让人感到匪夷。更叵测的是阵中那些人的死法…”说到这儿,狐狸那双碧绿色眸子朝着殷先生轻瞥一眼:“讲到这个,碧落有一个问题有点想不明白,望先生解答。”

“什么事。”

“之前那段录像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弄到的?这结界如果连先生您都尚且无法自由进出,那到底是谁能够毫发无损地进到里边,为先生取到了那段录像?”

“它是由机内网络传发出来的。”

“机内?”这回答多少有点出人意料。因此狐狸目光闪了闪,问:“这么说机内还有活人?”

“活人?呵,这一点倒是有些难说。”

“怎么讲?”

“当日这架飞机的确是准备飞往纽约,但名义上是为了某个峰会,实则另有其它目的。”

“目的是什么?”

似乎从狐狸的话音里感觉到了他眼中那抹兴味盎然的神情,殷先生没有立即回答,只将自己一双眼定定对着他的方向,沉默片刻,随后笑笑道:“我想,虽然无霜城被毁后你就同那些人再无瓜葛,但毕竟身旁还有着无法彻底切去的东西,所以,你或多或少应该仍是知道一些关于血族的境况,是不是这样,碧落?”

“先生指的是他们内部势力的割据和动荡么。”

“没错。”

“呵,已经动荡了几百年,也因此沉寂了几百年,但最近,显然似乎是有些张扬了起来。”

“无霜城崩裂后他们群龙无首,原本野心极强一族人,势力割据是必然的。这一点实乃是拜你和梵天珠所赐,碧落,也勿怪他们始终存着亡你之心。”

“先生过奖了。”

“但真正的冲突应是最近才刚刚开始的,在那之前,尽管被分割作几股势力,彼此相互觊觎着,但他们从未直接产生过这么明显且强硬的对立。”

“为了红老板的缘故么?”

“看来你知晓得还挺明白。”

“这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唤醒赤獳,利用花娘子试图带走我家这个笨蛋掌柜的,不就是为了设法复活红老板。但是,赤獳一出,刹被封印在三界外的力量就会更加薄弱,所以,他们此举莫非是真的要铁了心背叛他们的王么。”

“没错。”

“既然如此,刹的亲信势必不会听之任之。”

“正因为刹的亲信中也出了背叛者,所以才演变成目前血族内一触即发的局面。”

“他的亲信中也出了背叛者?”闻言狐狸目光微闪,轻轻甩了甩尾巴。

“是不是有点意外。”

“那是自然。想那些人,都是从洪荒时期就开始追随血罗刹的老东西,当年血罗刹被禁锢在灵山的时候他们尚且没有背弃他,短短几百年的时间,怎么会出了这档子事?”

“呵,因为有个人前阵子突然回了血族,所以打破了原先还算平衡安稳的局面。”

“哪个人。”

“我猜你应该见过他。至少…他曾经来见过你。”

“你说的是他。”说到这里,狐狸不再吭声,只回过头有些意味深长地朝我看了一眼。“这么说起来,他还欠着我一笔房子的维修费。”

“你欠得他更多,碧落。”

闻言轻轻一笑,狐狸挑了挑眉:“这么说起来,他终于是觉得自己比刹更胜任那把王座了是么。”

“没错。”

“所以他需要红老板辅佐他,以压制刹身边其他党羽的反戈。”

“对。”

“哦呀…”简单的回答令狐狸轻轻挠了挠下巴,过了片刻把身上滑落的毛毯往上提了提,自言自语般咕哝了句:“这样一来,这鬼地方仍这么安静,倒真叫我有些好奇了。”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其实血族内部早在一年前开始就已相当动荡,最近这些时日尤其。所以,为以防最终出现同族间自相残杀的局面,两周前他们族有人寻到我这里,试图要我集合四大家族的力量,去牵制住那股新势力在此人的带领下继续扩张。”

“所以这架飞机明着去纽约开会,实则是你们送他去同四大家族协商?”

“是的。为安全和隐蔽起见,用了人类的飞机,并由族中一位较为特别的人专程护送,便是想瞒过血族人的眼睛。但没想到,中途还是出现了意外。”

“但这意外却又不像是血族人搞的。”

“对。”

“那么究竟会是谁。”

“这便是我希望你能交予我的答案。同时,也想借助二位的力量,替我打开这道结界的屏障,以让我知晓一下,那个从飞机内部将录像发出来的人到底是谁。而他在这两周内除了发送这段录像,就再无任何动静,所以眼下他究竟是死是活,同样也是我想解开的一桩谜题。”

“但这结界很特别,连近身也难,勿论打开它。殷先生,刚才我在近处见到有几具骨骸躺在结界边缘,所处位置看上去应是个破阵法位,想必,他们都是先生在找我们之前请来一试的高人吧。”

“是。大悲寺藏经楼里特意请出的。”

“佛门之法须由佛门之人来破,先生的想法倒是完全没错。况且大悲寺藏经楼的那几个老和尚,的确是…啧啧…”

“可惜远不是这道结界的对手。”

“这样的话,先生怎会想到我们这些同佛门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走兽。”

“几百年时间把你变得这样‘谦逊’了么,碧落。”说完,见狐狸但笑不语,殷先生那双苍白色眸子轻轻一闪,转向铘所站的位置:“原还是有些担心的,但刚才你化解阵法余波所用的方式,应是出自佛门金刚般若密宗,所以我想,他们对你的传说应该不是以讹传讹。麒麟,你原是出自佛门,可对。所以肉身可化舍利,并被区区一根锁麒麟抑制至今,无怨无悔,并不遗余力以麒麟火普度世间迷失苍生,皆因锁麒麟的制造并拥有者,在佛门中地位显赫。”

“我出自哪里,以你那双‘亡眼’自然不难辨识,何须多问。”

“便是想请麒麟真君出手,以佛法破阵。”

“呵,”一句话出口,铘回过头朝着他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助你们这些妖孽。”

“既然认可我同碧落的交易,并跟随碧落一同来此,真君难道不是心存了协助的念头么?”

“有这道阵法在,便是不同。佛门中人出手,必是对你们这些妖类施以制裁,既是天意,我又怎会横加干涉。”

“当年无霜城一夜间分崩离析,不正是因了真君横加干涉的缘故么。”

说罢,眼见铘眼里骤地凝起一道暗光,他淡淡一笑,紧跟着道:“自然,真君的确可罔顾我等妖孽间的琐事,但真君有没有仔细想过,一则,你我谁都无从知晓阵法所设之人究竟是谁;二则,佛法慈悲,断不可能以这样残忍的手法了结无辜者性命,飞机中纵然有我等这样的妖孽在,但更多的是完全不知情的人类,所以,怎会在没有驱离走无辜者之前,就妄下杀手?因此…”

“因此什么。”等了片刻不见他继续往下说,铘朝他看了一眼。

“因此,真君难道不好奇么,这样一个能够布下佛门大阵,又手段极其凶残之人,究竟会是谁。而他以这种杀鸡却用牛刀屠的方式,又究竟是为了向我们这些旁观者,说明些什么。”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殷。”

“什么事?”

“破阵虽易,但阵法破开后可能随之而出现的状况,任谁也是无法预知和控制的。”

“这一点自然想过,否则,我何必冒着同血族全族中人反目成仇之险,与你们做出这样一笔交易。”

“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风起,把我吹得在车里猛晃了一下。

与此同时头顶那道车盖像被撕裂了似的发出咔啷啷一阵巨响,紧跟着脱离车身朝上直飞而起,随之一同飞起来的,还有我这副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被铘一把提起朝着车外腾空飞了出去。

飞到半空,又笔直飞到了前方那家飞机停驻的地方,速度之快,直至他揽着我的腰停顿在离飞机近百米高的空中时,我还没从刚才突变的状况中反应过来。

直到手腕上突然被他张嘴咬了一口,才猛一下清醒,条件反射地想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出,却被他稍一施力反抓得更紧。继而手指穿过我绕在手腕上的锁麒麟,他握住了我的手,说也神奇,锁麒麟上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碎骨刚一碰到他皮肤,就立刻有了生命般自动往他手指上缠绕过去,将他这只手同我的手牢牢缠到一起后,喀拉拉一阵响,带动我和他的手臂一起往下指了过去。

径直指向地下那架飞机中心点的位置,他低头将含在嘴里的我的血一口喷出,在它坠落瞬间,将我的手再度抓紧,凌空划出一道暗红色的轨迹。

轨迹蜿蜒出一个‘令’字。

随即脱离我手指朝下坠落,我正要顺着它落下痕迹往下看,不料身子一沉,铘竟一声不吭揽着我也朝下直坠了过去!

坠落的速度极快,好像坐云霄飞车那种突然跌宕的感觉。气流压得我胸口一阵难受,忙想闭上眼,可是匆匆一瞥间,我突然身子一僵全然无法动弹,因为我看到铘的背后突然地出现了一道人影。

伏在他背上一动不动,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在四周啸叫的风声里紧盯着我看。

急速划过的气流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仿佛她周围一圈的空气都是静止的,那些从她细长脖子背后垂挂下来的长发静静悬在铘的肩膀上,黏糊糊,湿漉漉。但铘对此毫无觉察,只一心朝下看着,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我在那个瞬间,脸上因无助和慌乱而急剧生出的种种变化。

我原是想提醒他身后那个女人的存在的。

可是气流压迫住了我的喉咙,让我一点声音也没法发出来,也没法挪动身子,因为我一只手被他紧箍着,另一只手则因锁麒麟和他的力量而同他的手紧缠在一起,没法分开。

“当啷当啷…当啷当啷…”

这当口她张开嘴朝我慢慢发出阵这样奇怪的声音,念经似的。

然后身子猛地一震,铘带着我在急速而下的俯冲中停顿了下来,落到那驾飞机上,但其后传递来的感觉,却并非是金属。

我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但没能往下看,因为铘背后那个女人始终紧盯着我,叫我完全挪不开自己的眼睛。随后那些东西开始拉起我的腿,一只只坚硬得如同爪子样的东西,抓着我的裤管和脚踝,以一种异样巨大的力量试图把我从铘的怀里拽下去。

“当啷当啷…当啷当啷…”这时候铘背后的那个女人再次朝我发出阵念经似的怪声,随后头微微一沉,消失在了他身后的空气里。

紧跟着就听见一阵哭声突然由四面八方轻轻传了过来。

冷冰冰,阴恻恻,风似的盘旋在我和铘的周围,兜转数圈,遂化作一张张青灰色的脸,漂浮在距离我俩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一边面无表情地哭泣着,一边不停蠕动着它们乌黑的嘴唇,朝着我俩低低咕哝:“成佛啊…苦啊…成佛啊…南无阿弥啊…苦啊…”

第355章 血食者四

细细的声音不停回响在耳边,此起彼伏,速度快得就像无数虫子在耳朵里爬。

跟这感觉完全一样的还有那些正从机体内不断冲出来的爪子。

仅仅只是眨了下眼的工夫,它们就把我和铘团团围困在其间。这么多苍白枯槁的爪子,冰冷坚硬,看上去像鸡爪又不是鸡爪,因为它们跟人的手一样有着五根指头。但跟冻鸡爪一样,所有指头全都佝偻在一起,并以最长那根指作为着力点,勾着我俩的裤子和衣服一路往上攀爬,速度快得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