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要以碧落的身份出现在陆晚亭的面前。

“碧先生?”安抚住慌乱的马匹后,陆晚亭抬头看向狐狸,仿佛有些意外般笑了笑:“好久不见。”

“陆大人好久不见。”

“我本以为先生是早已回宫交差去了,怎的此时竟会在这种地方凑巧遇见。然则夤夜赶路,不知先生是急着要去哪儿?”

“抽空去拜访了一位故友,想着要早些赶回宫,所以今夜就索性走了夜路。但不知陆大人这会儿又是急着去哪儿办差?”

“实不相瞒,找人。”

陆晚亭的坦白让人出乎意料。我下意识看向狐狸,但他背对着我,我没法读到他的表情。

只能听见他不紧不慢说道:“是陪着车里那位爷找人么?却不知这位爷什么来头,能让陆大人亲自护着在这种荒郊野外寻人,碧落能有幸拜会一面么?”

“碧先生,与其好奇我车里坐的是谁,不如先回答陆某一个问题好么?”

“大人请说。”

“我以为这问题无需我问,先生心里自是清楚得很。”陆晚亭说话时,细长的眼里噙着礼貌又有点疏远的笑:“先生出宫后久未回宫交差,所以当郑广元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出现在燕玄山庄时,先生就应该明白宫里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应该明白,若是现在回宫,必将会面对怎样的后果。可巧今日我行的私事,否则早已将你缉拿,先生聪明人,又怎会在这种时候还会安着赶回宫的心,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事是不能做出解释的。”

“不如先生先解释给我这个北镇抚司的人听听?”

“我愿解释,但只怕车里那位爷身子金贵,等不起吧?”

狐狸的话刚说完,就听车里隐隐传来阵细碎的咳嗽声。

隐忍又压抑,却仍是没法避开夜的寂静。而那声音让我原本悬着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我认得这声音,车里的人是素和寅。

卷十七 青花瓷下卷 第463章 青花瓷下 七十九

狐狸应该也觉察到了。

当夜风将车里那阵咳嗽声传递进所有人耳朵里时,我看到他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动。

马车上的窗扇也动了动。

窗内目光轻闪, 仿佛一道平静又暗动的水流:“你把如意带去哪儿了。”

“燕玄家的千金, 素和家二爷的新婚妻子, 难道不是应该一直都在素和山庄里吗?”

“碧先生, 时至今日, 你我之间明人不说暗话, 可好?”

“好。”

渊源极深的两个人,揣着各自目的穿越时空而来, 终于在这个地方碰面, 彼此一来二去的对话,没料想就这么简单终止。

窗纸一经捅破, 就没必要继续打太极周旋下去,狐狸回答得干脆, 又平和得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转身离去。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就好了。

但他给了那个明确的回答后,却依旧站在原地,微侧的脸上目光对着车窗里的视线:“你身子怎样了?”

“还好。”窗内的回答细若游丝。

“付出这样的代价值得么?”

“你所做的一切又有没有问过自己值不值得。”

“她不在我这儿。”

“呵, 知道。所以我才问,你把她带去了哪儿。”

“何必要走到这一步?”

“哪一步。”

“用未来的她换过去的她。”

狐狸的问话让素和寅沉默了片刻, 然后目不转睛看着狐狸,他微笑着道:“现在的,过去的, 未来的, 哪一个不都是一样?之所以被你分得一清二楚,说白了, 你我不过是彼此彼此。无非是怀揣着各自目的各取所需,都是盼着一个柳暗花明,到我这儿,怎么就变得仿佛山穷水尽了?”

素和寅的话音时断时续,清浅得辨别不出任何情绪。

因此这样一番话,虽然简短,却叫人听来颇具备杀伤力。

‘哪一个不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算是什么?无非就是梵天珠漫长轮回中短短一瞬的插曲,所以才会被与她有过任何过往的任何一个人,轻易玩弄于股掌间,无需对我有任何情绪上的顾虑。

即便身边这个跟狐狸一模一样的男人,亦是如此。

因此在听完素和寅那句话后,他目光十分有意地朝我望过来,并将我下意识攥紧的拳头握进他掌心里。“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宝珠?”然后他轻得仿佛没有痕迹般问了我一句。

这个’我‘指的必然不是他,而是’墙‘外始终背对着我的狐狸。

我抿唇,摇了摇头,随后用相等音量的话回了他一句:“你没有答案。一个人根本不会知晓自己未来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我的话没有引燃碧落的任何一种情绪。

这没关系,他此刻的任何情绪,都不会比’墙‘外面的形势更能扣紧我的心绪。

就在素和寅将那句话慢慢说出口后,外面安静了很久。

不知是否被素和寅的话问住了,狐狸始终一言不发,这让空气沉得有些压抑。

忽然他低头轻笑了声:“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悟出了个什么道理来么?”

“碧先生请说。”

“无论是谁,无论试图做出怎样阻止或改变,历史始终是往前的。不会倒退,也没有重新洗牌一说。否则,你说我为什么要花上几百年的时间来等她,给她重塑金身?你以为自己搭上一条命逆了时间去将她弄到这儿来,真的能改变什么吗?若世上真有那么容易的失而复得,呵呵我傻么我要白白坐等几百年,嗯,甄官儿?”

末尾三个字轻轻巧巧从狐狸口中说出的一瞬,马车内突然传出喀拉拉一阵轻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见状陆晚亭眉梢一挑,迅速回头往车身处做了个手势。

似乎想阻止什么,但没来得及,随着碎裂声的蔓延,由内而外,那座通体以紫檀木雕琢的车身嘭地绽裂了开来。

陆晚庭脸色微变,不知是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随着车身的分崩离析,而现身于旷野冷风中的那个人。

素和寅的模样比我上一次见到时更为糟糕。

人死之前会显死相,他此时的面容就是如此。那张曾经精美如画的脸,现在形同骷髅,没有血色,没有足够的脂肪去充盈皮与骨之间的空间,在披散着的浓厚长发下,单薄如纸,脆弱得仿佛不堪重负。

因此原本深邃的眼眸里已找不见半点神采。

神灭则精气灭,精气灭则人如灯灭。

但他显然并不在乎这一点。

他只是用这双死气沉沉的眼看着狐狸,斜靠着椅背,慵懒如一只蛰伏的兽。

或许因为刚才狐狸的那番话,这双暗如浓墨的眼睛里倒也并非是完全空洞,最深处涌动着一些东西,那大概是他脸上唯一带着点儿生机的东西。

由此,促使他摧毁了那道车厢。

那道即便健康的人也无法轻易破坏的紫檀木车厢,坚硬如铁,却在须臾间因他的力量四分五裂。

所以他着实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不是么?

狐狸衣袖下缓缓收拢的手指,足已说明一切。

即便面对孱弱得形同枯骨的素和寅,他仍没有半点胜算,更何况素和寅身边还有陆晚亭这条披着人皮的蛟龙。

看明白这点,呼吸不知不觉中加快,我尽量克制着,仍止不住手心里渗出了汗。

“阿落,让我出去。”终忍不住抬起头,我看向身旁那一脸瞧着好戏的碧落。

“为什么。”他挑眉。

“他伤太重,我不能让他孤军作战。”

“你傻么?”他斜睨我一眼,似笑非笑:“况且我做不到。”

“什么意思!”我一怒,随即却一惊:“你这是…要放任对么…”

“放任什么?”他嘴角啜着抹意味深长。

“放任未来的那个你送死…”

“啧,你总算看出来了。”

你疯了!

这三个字我没能说出口,因为就在我咬着牙狠狠甩掉他搭在我肩上那只手时,突然间,仿佛觉察到了什么,素和寅那双始终注视在狐狸脸上的目光,径直朝我这儿扫了过来。

突兀而犀利,似乎那一瞬间,他透过前方这道隐墙看到了我的存在。

下意识匆促往后退时,碧落的手却重新落到了我肩上,迫使我一动不动继续往前看,看着素和原本死气沉沉那双眼微微透出道光来。

那光是洞悉一切后的沉静:“你身后藏着什么,碧先生?”

卷十七 青花瓷下卷 第464章 青花瓷下 八十

狐狸没有回答,素和寅也不追问。

垂死之人, 周身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扬手往我这方向一扔, 杯子在离我几公分的距离啪地应声而碎。

我惊得一跳, 却在碧落的压制下动弹不得, 绿色茶水在’墙壁‘上铺开一片水雾, 勾勒出一小块’墙壁‘的形状。

素和看着那片水雾,笑笑, 目光重新转向狐狸:“你造这道结界是想为梵天珠逃离争取时间, 去取到那串锁麒麟,对么。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碧落,今儿被自己给背叛的滋味, 可好?”

狐狸依旧没有回答,但我清楚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身上的血沿着衣袖一点一滴掉到地上,无声无息, 看得我眼睛刺疼。

而碧落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所以素和寅的目光既像看着狐狸, 又像透过’墙‘,在同他身后的碧落对望着。

我在两人宛若对峙的目光里,用力掰着碧落压在我肩膀上的手。

他刚才对我说:“急什么, 先让他耗了那两人的力量。”

狐狸自顾不暇, 却仍用尽力量造了这么道结界,想给我一个逃离这儿的时间。

可是却成全了碧落挟持着我安然围观他在外面螳臂当车的局面。

为什么曾经的狐狸会这么冷血?

是的, 未来的狐狸死去,不会影响现在的碧落的存在。所以碧落可以无动于衷看着未来的自己为了保护我而送死,顺便消耗对手的力量。

他怎么可以那么冷血,连他自己都能当作随时可以丢出去的棋子。

我看了看他,说不清心里交杂着究竟怎样一番复杂的滋味,恍惚中觉察他再次将我扣紧,我猛抬起肩膀,狠狠一口朝他手背上咬了下去。

血腥味在嘴里扩散,但碧落纹丝不动。

正要加大力气,忽见素和寅右手抬起,修长手指结了个莲花印。

莲花指下一颗珠子,很是眼熟,在他掌心中缓缓吐出团红光,猛一闪,席卷着狐狸身子猛地一震,往’墙‘上砰的下撞击过来。

四散的红光一瞬映亮了素和苍白的脸。

也不知是这光,还是狐狸撞击后从伤口飞射而出的血液,让他看起来仿佛体内被注入一道强而有力的生命。他垂下眼帘,意味深长的目光在那珠子上停顿片刻,随后缓缓将这颗珠子朝狐狸指了指:“碧落,还记得那天你诱我亲手焚化了她以后,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太久的事,不记得了。”贴着’墙‘站稳后,狐狸答得不动声色。

“那时我说,纵然你改了她的命线又如何,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把她再要回来。”

“可惜了。”狐狸轻轻一声嗤笑:“听说当年佛祖将大天尊者打入轮回,原是一片慈悲心,想让这迷途弟子明白’勘破‘二字,谁想阴差阳错,却只让他悟了’执念‘。”

“你不用拿话来激我。”素和寅淡淡一笑,垂下眼帘,换了个略微舒服的坐姿:“我不是那个窑洞内懵懂无知的我,而你,想必也已早就看出陆晚庭的真身。他能为我所用,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自然是明白的。”

“那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

“我不希望当年的事情变得一错再错。”

狐狸的话,令素和寅目不转睛朝他看了片刻,然后他点点头:“诚如你所说,我佛慈悲。所以,尽管你曾夺走我的未来,我却并不想夺走你的,因此也就不会有一错再错。碧落,我给你一次机会,从我身后这条路离开,从此你我恩怨两清。”

“若我不领这情呢?”

“虽然我时日无多,但有金身在,无论逆转时间的代价将会把我变成什么样子,什么样的状态,你此刻都不会是我的对手。况且,我手里这枚珠子,我想你不会不认得。”

“自然认得。”狐狸的话音缓慢,且带着一丝苦笑:“传说中梵天珠第二次脱胎所化的东西,听闻一直藏在灵山的某处,原来它是在你的手里。”

“所以,以你这会儿身子的状况,聪明如你,是选择领我的情,还是与它抗衡?”

素和寅这问题让狐狸沉默了片刻。

然后并没回答,只像是很随意般,他看向素和寅淡淡说了句:“我记得你第一次带梵天珠到瑶池时,冥说过一番话,现在想来还挺有意思的。”

素和寅捻着红珠,不动声色:“他说了什么。”

“他说,梵天珠是佛祖舍生所化的万朵金莲,在灵山吸取天地精气凝结而成,却怎的现今竟会修成了这副模样,不似普渡众生的慈悲之佛,倒似颠倒众生的妖。”

“呵。”

“那时候我觉得有点儿不解,她毕竟是由堂堂大天罗汉亲手养大的佛珠,怎能被养成了妖怪样儿?不过,现如今,看看你的样子,倒也不奇怪了。僧早已没了四大皆空,又怎养育得出远离红尘的梵天珠。”说到这儿,仿佛轻笑了声,狐狸往前慢慢踱了两步:

“但是素和甄,一次错误已造成你俩受尽天罚,轮回中生生世世不得相守善终,这么多年过去,枉费佛门中参破二字,你到了现在,仍还要一错再错么?”

素和寅两眼依旧平静无波,但握着那枚珠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你以为这错是谁造成的。”

“我。”

狐狸的回答,果断得令素和寅抬了抬眼帘。

“当年为了一己之欲,我擅自更改了梵天珠与你的命线,却也因此一度险些彻底失去了她,让她成为地府那个人掣肘我的棋子。后来,每当我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无数次我问过自己,当年如果不那么做,一切会怎么样。可是一切已经回不了头。我的任意妄为引发了一切的蝴蝶效应,令她成了现在这样的她,而你,”说到这儿,话音一顿,狐狸在素和甄目不转睛凝视着他的目光中,一字一句:

“而你,则不再是悲天悯人的罗汉。为了欲念,你可不惜一切,仿佛当初为了欲望可燃尽一切的罗刹。试问,这样一个你,能将梵天珠带去哪里。灵山?灵山岂能容得下你这’异类‘。不入灵山?你又该同她怎样继续面对未来那些无法入轮回,也无法回归神位的岁月?素和甄,你同时间做交易便注定你踏上了一条不归路,难道你要拉着她一起同你入地狱。说到底,你只怕是早已忘了佛祖当年让你守护梵天珠、又在你为了梵天珠犯下天条后将你打入人间的初衷,究竟是什么了,对么素和甄!”

“住口!”狐狸最后那句话刚说出口,素和寅突然伴着怒喝从嘴里喷出一大口血。

血液沾染到他手里那颗红珠的一瞬,我脚下莫名一阵颤动。

像是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不很强烈,所以我压根也就完全没注意这点。

只带着一身冷汗死死盯着外面的状况,我看出素和寅此时身体已到了负荷的极限,可也因了狐狸刚才那番话,怒到了极限。

但他仍安静坐在那儿,嘴唇因鲜血的沾染红得有些妖冶,他握着那枚隐隐生光的珠子,仿佛握着一枚正在跳动的心脏。

然后,就在我因一阵突如其来的不安而轻轻眨了下眼的当口,他突然将那枚红珠凌空抛了起来。

与此同时陆晚亭一跃而起,化作原形一声龙吟。

地面再次震动了一下。

而我依旧没有留意这一点。只觉得手脚有点僵硬,因这一幕,不知为什么我仿佛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如此熟悉。所以给我传递而来的不安就变得成倍强烈。

强到一眼见到那头半龙用头顶犄角顶住那枚红珠,而后倏地将狐狸钉到了’墙‘上,我竟一动也无法动弹。

直到那枚红珠突然在他犄角里迸发出一道完全不同与之前的光芒,脑中警报声顿时大作,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逆流起来。

脑子里属于梵天珠的记忆突地直冲而出,让我在一阵颤栗后,霍地从掌心里抽出那把不受控制的剑,肩膀一斜滑开碧落的禁锢,狠狠往面前那道’墙‘上扎去!

谁知剑尖刚触碰到’墙‘面,剑身连着剑柄,却突然有了生命似的,整个儿脱离了我的手掌,倏地一下往’墙‘里深深没了进去。

我大吃一惊。

急忙想把它往回撤时,腰上骤地一紧,长久沉默得几乎让我忘了他存在的碧落,突然把我往后拽了过去。

“放开我!”我反手一巴掌扇向他,朝他怒吼:“你他妈真的要眼看着他死吗?!你到底有没有心!!”

碧落没有回答,只将我再次挥向他的手用力禁锢在手里,然后紧抱着我,迅速一个转身。

那瞬间,我以为他是看够了热闹所以要把我从这儿带走,所以一声尖叫后,我猛地把脑门往他头上撞了过去:“放开我!!”

没能把他撞得怎样,却反而让我在一阵闷痛后两眼发黑。

咬着牙挺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我一把抓住他脖子正要继续发作,但刚一用力,抬起头的刹那,我没再继续动弹。

因为我看到被钉在’墙‘上始终背对着我的狐狸,不知几时转过了身,面对着我,静静看着我。

碧绿色眸子如一泓深潭,瞬息平息了我身体里翻涌的血液。心里那一瞬,是被希望立刻给占满的。我满心以为,他这举动意味着他是要把这堵’墙‘打开。

我根本不想要靠这堵墙给我制造机会去找到锁麒麟。

如果因此让狐狸消失,那么这个世界以及未来的一切,对我来说根本将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希望他是想明白了这一点,选择与我同生共死。哪怕对付不了素和寅和陆晚亭,哪怕再也回不了未来,又怎样。我只要他始终是在我身边的,那就足够。

因此我立刻越过碧落的肩膀,朝他伸出了我的手。

快打开’墙‘!快来拉我!快来快来把我从过去的那个你手里拉出去!

可是’墙‘没有被他打开。

他却在墙外,因为紧贴着这堵’墙‘,于是碎裂了。

在他用手指沾着自己的血往’墙‘上写出天罗地网这四个字的时候。

在他用口型笑嘻嘻对我说出,’再会啊小白‘,这句话时。

生生的,被这堵’墙‘突然发作起来的十级地震般剧烈的颤动和挪移,瞬息间撕成粉碎。

卷十七 青花瓷下卷 第465章 青花瓷下 八十一

当一切随着狐狸的消失慢慢平息下来时,’墙‘内飞沙漫天, ’墙‘外那片遍布着坟丘的旷野, 则被大地的变化分割得四分五裂。

素和寅不见了。

狐狸被撕裂的时候, 我看到陆晚亭所化那条龙迅速扑向素和寅, 带着他腾飞而起, 在外面的世界跟狐狸身体一样分崩离析的时候, 他俩被一道红光包裹着,转眼消失在茫茫天际。

唯有墙上那四个字仍完好无损, 随着血的干枯变成了褐色, 却依旧清晰无比。

’天罗地网‘。

曾经一个叫做千面的妖怪说过,所谓天罗地网, 那是一种能困住天地万物的网。

一旦陷入这种网内,即便是神仙, 也插翅难飞。

我不知道狐狸怎么会得到了这种东西,并且将它做了改进,很显然, 它同我第一次见到时很不一样了。

那时的天罗地网,被用来作为困住我, 困住麒麟,困住狐狸的工具。但现在,它成了一道连罗汉和半龙合力也无法破除的屏障。或者说, 如今的它并不再单一只是一个能完美困住东西的网, 任何攻击向它的力量,都会因它特殊的对空间的折叠能力, 尽数被它吸收了,包括我刺向它的那把剑,包括素和寅手里那枚由梵天珠脱胎时所化的东西,它被素和释放出来袭击狐狸的法力。

这是狐狸消失前留给我的最后一个保障。

他拼尽一切来到这里,冒着会同过去的他正面接触到的危险,只为带给我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

可是他低估了过去的他对梵天珠的执着,和由此生成的残酷。

尘埃落地时,’墙‘也消失了。制造它的人已离开,它坚持不了多久。

当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后,立刻推开碧落往外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