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端五冷静的答应,此刻,她只觉心底一片冰凉,她慢慢转身,不再看他:“陆应钦,你走吧。”

陆应钦沉默半晌,飒然离开,带走一阵疾风,拂扫在程端五的心上。这样的结局,只是让他们相顾无言

第二天,为了去接俞东,她起了个大早,司机将她送到关押着俞东的看守所。俞东所有的手续都是关义亲自办的,程端五跟着关义走完了程序,才终于见到俞东本人。

她也没有具体计算他们究竟有多久没见了,但是大约是真的很久很久了,久到她觉得一切都那样不真实。

老天像是知道些什么,天空怎么都不肯放晴,一派灰蒙蒙的景致让人的心情也不觉变得低落。关义避讳的走到距离他们二人几米开外的地方。剩下程端五和俞东静然相对。两个人都静默着不说话,似乎连空气都不再流动了。程端五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努力清醒。仿佛沧海桑田,仿佛世事变迁,不过多久的时间,一切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变了模样。

程端五会来到这里,俞东会相安无事的被放了,还有陆应钦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关义的亲自到来

什么都不用说,一切答案都昭然若揭。

俞东几近痴迷的望着程端五,眼睛里满是心痛。可他不忍再质问些什么,他只是怨恨造化弄人。

最后还是程端五先打破了沉默,她努力扯动自己的嘴角,轻而低的和他寒暄:“还好吗?”没头没尾,没人称没代词,什么都没有的一句话,可是两个人却都了然于胸。

俞东的表情充满了无奈,有那么一刻,他很想上前拥住程端五。可是他不能,他不够强大,无法护她安然,甚至他的安全都要靠她委身于人

他总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变成会让他无限心疼的模样,却无能为力改变分毫。

“我很好。”俞东的声调带着一丝沙哑,喉间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那你呢?”他问的十足忐忑,双手都微微颤抖。

程端五轻轻的笑了,虽然她知道她的笑容一定牵强又苦涩,但是此刻如若她不撑着,也许下一刻就会流下眼泪来,“我也很好,现在他把冬天还给我了。”

“端五”

“我会和他结婚。”程端五抢先宣告了这个令人心痛的结局,她不能再让俞东说下去,她害怕自己会心软,害怕自己会撑不住。

俞东痛苦的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苦笑道:“我猜到了他不会那么容易放了我”他望着程端五的眼睛里充满了留恋不舍,他难受的撇开了视线。原本他想问她为什么还是妥协?为什么不信任他们之间的承诺?

可是当他面对她时,他才发现自己一句话也问不出来。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模样,他不忍,不忍看着一个活得这样痛苦的女人再背负更多。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尊重她的选择,而已。

他和她之间已经断了所有的可能。他在心中拾掇出一片位置,干净而柔软的位置,里面只住着她一个人,只记录和她一切的过往。他和她,最终成为陌路,属于他们的结局,只剩放手这一条。

俞东情深缱绻的盯着程端五,嘱咐的说:“好好照顾自己。”

程端五努力忍着不断泛酸的喉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应:“我会的。”

“要过得好,最起码比我好。”

“我会的。”

俞东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的双眼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灰的悲伤色彩。他拎着自己的东西,手心不自觉攥紧。良久,他伸手握住程端五的手,他的手指粗砺关节处还有厚厚的茧,却温暖的灼人,让程端五不觉心头一窒。

俞东的手指温柔而缓慢的在程端五的手心划了一个圈。那□的触觉让程端五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手心,她的心一下一下用力的抽动着。

“端五,”俞东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她慢慢抬起头与他对视。

“听说在手心划了圈,下辈子就还会相遇。端五,下辈子你一定要先遇到我。”

程端五心头一哽。喉间一阵苦涩,俞东不过是个普通的大老粗男人,可他面对程端五的小心呵护却叫她无法忘怀。他的深情最终被她绝情的辜负了。

她紧咬着嘴唇,良久才回答:“好,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先遇上你。”

坐在车里,看着俞东招了出租车离开。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程端五终于掩不住脆弱的开始默默垂泪。

陆应钦能给她的自由和纵容仅止于此,她不能再逾越更多。

关义看她痛苦的表情有些不忍,想要开口安慰,转念一想,需要他说的道理,大抵她也是懂得的。人的痛苦从来都是来源于自己,这一点他一直明白,如果程端五能做到毫无牵绊,即使是陆应钦,也不能奈她如何

“陆先生让我送你去民政局,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关义看了看时间,适时的提醒了程端五。

“知道了。”程端五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按下车窗,让冷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也清明了她混沌不堪的头脑。

“走吧。”程端五最后一次说话,只黯然的倾吐了两个字,伴随着长长的叹息

领证的程序比她想象的要简单。没有排队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询问,钢印一压,两个红彤彤的本子就把两个人合法的绑在了一起。程端五一直有些恍惚,她抚摸着结婚证上凹凸不平的钢印,觉得那印记似乎打在了她的心里一般。

她短暂的见了一会儿陆应钦,还是一丝不苟的模样,他没有和她多说任何一句话,从头到尾目光也没有特意在她身上驻足。

签署婚书却像签署合同,肃杀的场面把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都吓得不清。

他们的结婚证被他带走。临走他只居高临下的交代:“早点回去。”便再无其他。

程端五没有立即回家,借口买点东西,甩掉了司机,独自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各式精致的橱窗里摆放着当季好看的衣服和鞋款,却丝毫引不起程端五的兴趣,她整个人就像漂游于天地之间的孤魂野鬼,无家可归,无枝可依。

站在透明如镜的橱窗前,程端五看着逐渐灰败的自己,几乎无奈。

爱情是会让人心死神灭的东西。她再也不想去品尝去领悟。

她是真的累极了。

很晚她才回到郊区的别墅,拖着满身的疲惫,她一进门就感觉气氛压抑的令人难受,换好了鞋子。她没有理会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陆应钦,只径直往浴室走。

“站住。”陆应钦不紧不慢的叫住了她,语调不高不低。程端五停下脚步,微微转头望着陆应钦,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你手机为什么关机?”陆应钦脸色铁青,但语气还算控制。

程端五下意识的在包里摸索,才发现包里已经不见手机的踪影。这才想起自己下午喝东西的时候似乎掉在桌上忘了拿。

“好像掉了。”

“掉了?!”陆应钦气得眼睛圆瞪。他猛的站了起来。程端五的视角猛然从俯视变为仰视。他肩膀宽厚,像一堵墙一样遮住了她全部的光。他的影子投在她身上,阴影的轮廓顺着她身体的曲线而改变。

陆应钦双手撑在后腰上。今天领的结婚证他还傻子一般揣在身上,烫金红本此刻就在他胸口灼烫着他的心脏,而红本上与他喜结连理的女人却平静而淡然的面对着他的暴躁和怒火。一脸漠然疏离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形成了这样一种诡异的相处模式。好像角色对调了。面对她,他总是被气的暴跳如雷。可是她则不然,面对着他她永远都是那样漫不经心波澜不兴的模样。

他在民政局一直等了好几个小时。他自负的把她放去见俞东,其实他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来,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和俞东一起逃走。

几个小时过去,她如约而至,从头到尾都不看他,仿佛真的只是在履行一个诺言。她的表情淡漠如空谷幽兰,让人不忍须折。

当那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到他手上时,他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是那样的解脱和兴奋。

晚上他特意推了所有的活动和应酬提前回去,他白日特意提醒她要她早些回来,不想当他兴高采烈的回来,回应他的,只有满室清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久到保姆把上完学的孩子接了回来,久到闹腾着要妈妈的孩子都累得睡着了,她才回来。

传说的望穿秋水,原来就是这般的滋味啊?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猛的把胸口揣着的结婚证往桌上一摔,表情瞬间冷却下去,口气生硬:“不要以为跟你领了证你就能上天,我只是为了给那臭小子一个身份。”

程端五沉默的点头,“嗯。”

陆应钦被她平静的回应哽到,他捏紧了拳头,想想又不甘心的回问:“程端五,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到底怎样你当真就看不出来?”

良久,程端五回身,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双眼空洞的望着他,幽幽的说:“我没有心,我的心在七年前给了你,可你把它丢了。”她苦涩的笑了笑:“现在才来问我,晚了。”

陆应钦紧紧皱着眉头,粗暴的握着她的双臂,“你给我找回来!把你的心给我找回来!”

她不紧不慢的挣开了他的手,“找不回来了,陆应钦,已经晚了,晚了”她薄薄的嘴唇轻轻噏动,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语调平缓而苍凉:

“陆应钦,它已经死了。”

第三十一章

程端五一整天都郁结于心,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俞东苦涩的笑容。浓重的负罪感让她浑身无力。她很想哭,很想发泄,可是面对着陆应钦,泪腺却突然像干涸了,怎么都没有眼泪。客厅的窗子大开,夜风撩起窗纱,轻灵的摆动。程端五迎着风,干涩的风吹的她眼睛红红的,却仍旧流不出眼泪。

“陆应钦,它已经死了。”程端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浓浓的悲伤和绝望。眼神是那样疲惫,仿佛连丁点的追逐都没有力气。年少的那份执着与痴念,是真的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陆应钦被她那几乎自然流露的表情蜇伤。一口郁气滞闷于胸,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不甘心的命令:“我不准!”他凝着眉头目光咄咄:“就算死了,也得给我活过来!听见没有!”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程端五眼中迸射着浓烈的怨怼,她毫不留情的指责:“我爸走的时候,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我不要自尊去求你,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让我滚;我身上只有九百块钱,拼了命把冬天生下来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甚至你打我的时候,你怎么都没有想过我的心去了哪里?”

程端五觉得痛苦的过往沉重的压迫着她的泪腺,她眼眶中终于有了温热湿润的感觉,“陆应钦,我对你的心,我不是不记得,是不想记得。”

她不想记得,因为拼凑她心的每一个碎片都充满了耻辱和难堪。她也是个人,她也有自尊,她无法把一切的伤害当作没有发生就顺手抹去。他带给她那么多伤害,多到她再也无法相信爱情,叫她怎么再去爱他?

可是最可悲的是,这一辈子,她只爱过他一个人。爱到把心都掏空了。

结局呢?她不想想结局。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将那些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陆应钦第一次诚实的面对了自己心底最原始的反应。他知道程端五已经不知不觉的驻扎进了他的心里。即便他再怎么反抗再怎么不承认,事实就在那里,他对她,由最初的厌恶,到不甘心,再到关注,最后变成了一种似恋慕似禁锢的复杂感情。他总是想见她,想到夜夜难眠,他想拥有她,可是他不敢更粗暴,他怕伤了她,伤到她永远不肯打开自己的心门接纳他。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过如此忐忑的心情。他仿佛不再是运筹帷幄的陆应钦。

他知道自己对她的威胁,禁锢,只会让她越来越远。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接触,他也不忍心不要。即便是她日日夜夜的冷漠相对,也好过看不见,也好过她跟别人走。

陆应钦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无力。

“端五。”他第一次去了姓氏以一种亲昵的姿态唤她:“你过来。”

程端五的表情没有变,她以一种复杂的神情望着他,一动不动。最后是陆应钦挫败的走向她。

他久久的凝视着程端五,那样温润又细致的眉眼,皮肤莹白泛光,眼神却空洞的可怜。她的表情防备又困惑,像只迷失的小兽。陆应钦觉得心有些疼。

盯着她嫣红的嘴唇,他突然有些恍惚,突然想起,他似乎从来没有吻过她。

过去,他不想;现在,他不敢。

他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乱,突然一点也不想去和她理清所有的过去。他只想得到她。

他倏然俯下身去,猝不及防的吻上了她柔软如花瓣的嘴唇。

那样柔软的触觉,让他贪念的在上面流连辗转。

程端五一时吓的懵了。二十四年来,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吻过她。过去她总是傻傻盯着陆应钦的嘴唇幻想与他接吻该是怎样美妙的感受,可是后来,陆应钦的嘴唇只会说伤她心的话,她对他再也不敢有幻想。

可是今天,陆应钦和她都有些失控。他的动作温柔到几乎要让她窒息,她几乎被蛊惑,恍然到都忘了推开他。大脑一片空白的发懵。

陆应钦仿佛不知餍足,反反复复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辗转,他不满足与单纯的唇瓣相触,灵巧的舌尖毫不费力的撬开了程端五紧咬的贝齿,当那不速之客骤然侵略进来,程端五才猛的清醒过来。陆应钦捧着她的脸缠绵悱恻的与她相吻,这样的画面禁忌又暧昧。她猛然清醒,往事一幕幕在她脑海里上演,她瞪大了眼睛瞪着陆应钦,全身上下都颤抖着不知如何反应。

倏地,她猛一握拳,口中用力,狠狠的咬在了陆应钦还在不断侵略的舌头上,因为触痛,陆应钦猛的放开了她。她被他的力道带得一个趔趄,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猛然冲上她的喉头,刺激得她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呕出来。她狼狈的扶着墙壁,几乎站不起来。

却不想,被她伤到的陆应钦却一点都没有生气。他拿手背轻轻擦去嘴角的血渍,仿佛还沉溺在方才的激情之中。他淡淡的笑了笑,嘴角弯弯的,更衬得他眉目清朗。

他从来没有这样好脾气好耐心的面对过程端五,可是那一刻,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控制着他,让他不由自主说出了一直羞于启齿的话。

“端五,不要怕我。从今天起,当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那是第一次陆应钦入夜了却没有离开。他留宿了,和程端五和冬天在一起。

程端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默许了他这样肆虐的行为。

此刻,程端五搂着熟睡的冬天,而陆应钦则睡在她背后,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只是有一只长长的手臂,轻轻的搭在她腰间。

她不敢动,只觉得陆应钦的手臂仿佛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灼得她腰间几乎要烧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妥协了。当她听到陆应钦说:“端五,不要怕我。从今天起,当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她突然觉得很渴望。

全世界只剩他们三个,有这样的世界吗?她真的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把一切都忘了,过只有三个人的世界吗?程端五睁着眼睛,一直不敢阖上。她怕自己一觉醒来,一切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神啊,请原谅她的懦弱和贪心。她是真的活得太苦了,她不想再挣扎,等冬天长大了,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她一定会赎罪,哪怕是拿她的生命。

可是此刻,请原谅她没有原则的妥协,原谅她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大概三四个小时过去。陆应钦一直神经紧张的听着冬天和程端五平稳的呼吸。他的手臂轻轻的搭在程端五的腰间,他一直不敢动,半边身子和手臂都麻木了。

他从来不曾这样小心翼翼,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冬天和程端五的睡姿几乎一模一样,蜷成一团,瑟瑟可怜的样子,让陆应钦看着心几乎被揪着一般的疼。

他无法想象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这母子俩变成这样,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本能的拒绝任何人,本能的自我保护,本能的困在只有他们的世界。仿佛谁也进不去。

他想起那次去学校接冬天时,老师和那几位家长反复小心着措辞的讲述着他打架斗殴事件的始末。

冬天就读的是贵族学校,各家的孩子非富即贵,吃午餐的时候,挑食的孩子把肥肉挑出来扔在桌上,冬天看到觉得浪费,把孩子丢的肥肉都吃了,富人家的孩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种,一时沸腾了,各式各样的嘲讽让还是孩子的冬天情绪激动,最后才打了起来。

陆应钦当时对这件事的体会并不深刻,而现在想来,到底是怎样的生活,才能把六岁的孩子炼成这样?

他后来也让关义去查过程端五,对她这几年的生活也有了一些了解,但是当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气到了,想着这女人怎么能这样?偷偷摸摸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却又想嫁给别人。

现在想想,她也是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了吧?

他对她那样的咄咄逼人,比一比,和过去她加诸在他身上的,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已经开始自省。

这么想着,不由的把已经熟睡的程端五抱紧了一些。她睡熟了,他才敢放肆的抱着她。一思及此,他不由苦苦的一笑。

程端五很瘦,手脚却很长,是属于好看的骨架,如果再胖一些也许会更好看。这几年他也算形形□的女人都看遍了,却总是觉得她似乎漂亮的无可取代。

陆应钦胸怀里感受到程端五温热的体温,心头蓦然觉得温暖。他愀然想要凑得更近一些,不想睡着的程端五大概是觉得不舒服,轻轻的挣了一下,陆应钦以为她醒了,赶紧放开,闭上眼睛装作睡着。

不想程端五只是挣了一挣,便没有再动。

陆应钦紧张得狂跳的心脏才渐渐恢复平静,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展臂拥上去,这次,程端五没有挣脱他。

他疲惫的叹息:“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一夜,程端五一直没有睡着。半夜里,陆应钦许是以为她睡熟了,手脚放肆的拥上来,他清朗的气息充斥着她所有的感官,她几乎紧张的一动不动。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耳后,她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全身都开始不自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就在他要凑近她的那一刻,她本能的挣扎了一下。

陆应钦倏然的弹开,他的远离让她觉得身体骤然虚空,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是为什么。她没有再动,也没有醒来揭穿他。

过了一会儿,陆应钦又贴了过来。

他说:“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一句轻微的感叹,却仿佛叹到了她的心底。

她自觉坚硬如铁的心脏,突然软了下来,可是下一刻,一种可悲可悯的情绪,也不由自主的袭来

第三十二章

这样复杂的情绪一直持续了很久,每一次陆应钦流露出关怀与妥协,程端五都觉得自己是被高高的抛入云端,这种感觉如履薄冰,她害怕骤然摔下来的粉身碎骨。

生日的那天,陆应钦为她准备了很不陆应钦的“惊喜”。

程端五的母亲欧敛月设计的婚纱,她和程天达结婚的婚纱,是那样美,美的程端五都有些不敢靠近,那一刻的程端五觉得时光转换,一切都回到最初的那一刻,静好、安息。

好像一伸手就触到了天堂,幸福变得那样唾手可得,让她贪婪的忘记了从前的一切苦难,意乱沉迷泥足深陷。

爱情是这样的,因为你交付的越多,反噬才会越疼。从来没有谁有资本伤害谁,被伤害的人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在意,才会疼得撕心裂肺。

而陆应钦是这样的,他宠一个人的时候,会把她高高的捧到天上,让她忘乎所以,而他不再宠一个人的时候,会眼睁睁的看着她从天上坠下。

程端五一直知道他是这样的,可她却无法阻止自己泥足深陷。

她明明不会再爱上别人,却轻易的被陆应钦唤起了从前的感情。因为稚嫩,因为无畏,所以也比一般的感情更加坚韧。

如梦境一般的发展,是在陆应钦将钻戒压在她的漱口杯下的那一刻,达到了一个顶点。她把犹带着水滴的钻戒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也是无声的接受了陆应钦的刻意讨好。

冰凉的水滴沁凉的滑入手心,仿佛惊醒了心房的一腔绮梦。程端五突然有了一些大梦初醒的觉悟。

有句话叫月盈则亏,有时候,太过幸福了并不是好事。比如程端五,正因为太过幸福,她才会变得患得患失。她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又会变回从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