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我,身会学生会会长,我只是不想学校里发生命案,还有…”叶幸扯了扯嘴角,“你是我的猎物,岂容他人觊觎。”说完,他转身继续走。

白丁石化在原地。

“对了。”他忽然又停下脚步,扭头看她,“你知道为什么它会找上你么?”

“不…不知道。”

“因为有人放出消息,吃了你的肉,可以得道成仙。”他弯起唇,和蔼可亲地告诉她。

“嘎?”白丁傻呼呼地张大嘴巴,她她她…她什么时候有了那种功能?

“虽然这个消息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嘛…你应该记得我说过,你的内丹的确有这种用途。”

白丁简直要暴走了,啊啊啊,内丹是什么东西她见都没有见过啊,她身体里真的那种东西吗?!她的人生为什么要这样玄幻这样灵异啊啊啊!

“等一下!”白丁忽然想起来一件可怕的事情,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你说有人放出了那样的消息,那么说的话…”

“嗯,那只黄鼬只是开始,今天早上我便发觉学校里妖气陡增。”叶幸微笑。

白丁僵住,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叶幸居然已经走远了,忙撒腿追了上去,“喂喂!等等我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啊啊啊啊啊…”

叶幸看着追上来正亦步亦趋跟着自己,还不时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的白丁,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忍不住笑眯眯地道,“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

“唔?”白丁歪头看他。

“比如说…我需要你的内丹之类?”叶幸眯了眯眼睛。

白丁僵住,左右权衡了一番,果断地拉住他的衣角。

看着那只揪着自己衣角不放的手,叶幸扬起眉毛。

“呐,你说你是学生会长,不希望学校发生命案的。”白丁贼兮兮地转了转眼珠子,咧着嘴道,仿佛捡了宝似的。

在学校里粘着他,出了学校就粘住白乙,量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哼!

看着眼前表情丰富,一眼就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的家伙,叶幸轻笑一声,任她拉着自己的衣角往前走。

狩猎者

下午第一堂课是物理,白丁的位置空着,第二堂课是化学,白丁的位置还是空着,第三堂课是语文,班主任苏玲玲踩着高跟鞋踏进教室门扫视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上,紧紧地蹙起眉,“白丁呢?”

同学们面面相觑,很明显,白丁同学又逃课了。

苏玲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十分头痛,那个问题学生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怎么这么快又故态复萌了。

此时,那个苏玲玲眼中的问题学生正灰头土脸地蹲在小卖部右侧的花圃边发呆,花圃背面是操场,此时正有班级在上体育课,短促的哨声有节奏地在耳朵旁边响个不停,白丁托腮望着花圃里那一大片随风轻摇的红色花朵,厚厚的镜片后面,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无限的怨念。

她已经在这里蹲了整整三堂课了,愣是没敢离开一步。

这个季节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白丁就读的这所学校虽然在市里并不算一流,但若是单论校园环境的话,那绝对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因此这花圃修得很是漂亮。若论最漂亮惹眼的,便数花圃中那一片红色的花朵,每一朵都仿佛被风吹开似的,很漂亮很纯粹的红,朵朵连成一片,随风轻轻摇晃着,十分养眼。

只是,纵然养眼,这样一直盯着看,也绝对会审美疲劳的。

其实这片花圃白丁每天上下课都会经过,虽然漂亮,却从来没有特别注意过。人就是这样,总会自动忽略身边的景色,但是现在,白丁却是看得想吐了。虽然如此,白丁却还是一直蹲着,一点要挪窝的打算都没有。

因为,叶幸说,这种花叫银莲花,有辟邪的作用。

叶幸虽然和叶天是双胞胎兄弟,但他因为成绩优秀跳了一级,现在和李斯新一样读高三。而且一向自诩优秀的学生会长是绝不可能逃课的,所以白丁不可避免地落单了,一想起叶幸说有人放出话去吃了她的肉就可以得道成仙,白丁就忍不住一阵恶寒。再想想中午在医务室遇到的那个幻化成可爱小男孩模样的黄鼬精,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那一片刮伤,想起那冰凉滑腻的舌头在手臂上蠕动的感觉,她缩了缩脖子,再次打了个寒颤。

虽然打定主意守着这据说可以辟邪的银莲花不挪窝,但人有三急…憋了好一会儿,偏偏操场边可恶的哨声还在响个不停,白丁咬咬牙,终于忍不住了,辣手摧花,摘了几朵银莲花便急急地往厕所里跑。

厕所里很安静,白丁惴惴地捏着银莲花,放慢了脚步走进厕所,也许你也有类似的经验,越是害怕,便越是做出淡定的样子,仿佛这样便可以安慰到自己一样。因为正是上课时间,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白丁维持着淡定的表相上完厕所,又淡定地去洗手池边洗手,看了一眼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银莲花,白丁觉得自己有点丢脸,最近真是被吓到神经过敏了。

感觉掌心都是湿漉漉的冷汗,她放下花去洗手,顺便洗了洗被那黄鼬精舔过的伤口。

水流哗哗地响,显得厕所里分外的安静。

“呀,你的手怎么刮伤了?痛不痛?”

冷不丁地,身侧响起一个声音,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

“喂,这里是女厕所!”白丁下意识地皱眉便骂,然后反应过来,猛地僵住,慢腾腾地抬头,看向洗手池前面的镜子,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啊…对不起,我不故意的,可是我一直在这里,怎么也走不出去…”那个声音带了几分窘迫,然后又高兴起来,“咦,你在跟我说话?你能看到我?你能看到我对不对?!”那声音十分急切,而且听起来是那样的兴高采烈。

白丁紧紧抿住苍白的唇,坚决拒绝再跟它对话,然后抖着手去拿水池旁边那几朵已经皱巴巴的银莲花。

“银莲花?”那个声音忽然惊叹,然后一只白皙到透明的手在白丁之前拿走了那几朵已经有些蔫了的银莲花。

白丁眼睁睁看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落入对方手中,抖得更厉害了。

“啊,对不起,这个是你的。”那个声音又带上了窘迫和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随便拿你的东西。”说着,那只手又将那几朵蔫巴巴的银莲花塞回白丁手里。

感觉到那冰冰凉凉的触感,白丁闭了闭眼睛,手继续抖,这一回不是吓的,是气的。她已经恼羞成怒了,看那个家伙拿来拿去,根本就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啊!既然不能对它产生威慑,她要这花有屁用啊!

“你为什么不看我?我的样子很可怕吗?”那个声音又轻轻地问,很有些寂寥的味道,“还是…你看不到我?”那只手小心翼翼在白丁面前晃了晃,“能看到吗?能看到吗?”

感觉那只白生生的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凉丝丝的感觉让白丁头皮发麻,她忿忿地将花甩进垃圾筒,怒气冲冲地瞪向那个聒噪的东西,也不管它是什么,“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吓我就那么好玩?想吃掉我就来吃啊!看你会不会消化不良,胀死你!”

只是这一瞪,白丁还是稍稍惊艳了一下。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很漂亮的男人,眼下有颗滴泪痣,清清瘦瘦的样子,头发整齐地梳成一个髻,穿着一身青碧色的长衫。

此时,它正弯腰一脸心疼地伸手去垃圾筒中捡拾那几朵蔫了巴叽的银莲花,然后又侧过脸来,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惊喜万分的神情,清亮的眼睛望向白丁,一眨也不眨,“你…你真的能够看到我?”

白丁一脸戒备地看着它,又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估摸着与门的距离,看几步能冲出这个鬼地方。

“小姐万福,在下江月莲,乃洛州香台人氏。”它站起身,喜不自胜地拢了拢衣袖,拱手拖了一礼,然后又绽开一个期待的笑,“未知小姐芳名?”

见他笑吟吟一团和善的样子,白丁试探着挪了一小步,没有打算自报家门,万一这个妖怪就是靠名字害人的怎么办,在见识过可以幻化为漂亮小男孩的黄鼬精之后,她对这种漂亮的生物已经产生了足够的戒备心理。同时暗暗警告自己,说不定像蘑菇一样,越漂亮越有毒呢。

“啊,抱歉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只是…只是很久没有与人讲过话了,所以才…小姐你不要生气,是在下孟浪了,在下并非登徒浪子…”见白丁绷着脸不开口,那自称江月莲的男子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白丁心目中已经和毒蘑菇划上等号,连连摆手,急着解释。

白丁继续用眼睛偷瞄逃跑的路线,刚抬起一只脚,她便感觉手腕一阵凉飕飕的,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你这就要走了么?”身后,那男子幽幽地问。

白丁抖了一下,她能大咧咧地告诉他,她要走么?刚刚对他大吼大叫的勇气已经一下子用光了,仿佛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现在的白丁又恢复了胆小鬼的本质。

“不要走啊,陪我说说话嘛,你去过洛州吗?洛州盛产荔枝,你知道荔枝吗?贵妃娘娘最喜欢的,我很久没有回梨园了,很是想念呢,你知道梨园吗?唉,如果我能出去就好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梨园的歌舞戏曲,皇上他…”它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然后忽然安静了下来。

感觉到它无比幽怨的视线,白丁头皮麻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又沾染了无边的寂寞悲哀。

“现在是哪一年?哪个皇帝在位?”它看着白丁,迟疑着轻声开口。

“现在已经没有皇帝了。”白丁扶了扶眼镜,试着抽回被它拽着的手,没有如愿。

“没有…皇帝?”江月莲的嘴巴圆成O型,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到底要玩什么把戏!”再度抽了抽被它牢牢拽着的手,白丁咬牙怒道,“要不放开我,要不吃了我,能不能干脆点!”

“吃?”江月莲一脸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吃你?为什么要吃你?”

白丁眯了眯眼睛,额角蹦出一根青筋来,“吓唬我很好玩么?”

“…我让你害怕了么?”江月莲脸上的表情更困惑了。

“你觉得呢?”白丁磨牙。

“对不起…”江月莲深深地垂下脑袋表示忏悔。

“松手!”白丁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甩开那只冰冰凉凉的手,只得又气又怕地道。

“呃?你不喜欢我拉着你么?你不喜欢我拉着你的话刚刚为什么不说呢?你在生气吗?如果你不喜欢我拉着你我可以松开手的,可是你不要一下子就走掉好不好?陪我说说话呀,好久没有人陪我说话了,自从我被困在这里你是第一个能够看到我摸到我和我说话的人咧,我一个人很寂寞的呀,你…”

“闭嘴!”白丁快要崩溃了,原来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话痨鬼。

见白丁一脸的怒气冲冲,江月莲总算有了点被讨厌了的自觉,怯怯地松了手。

白丁没有迟疑,“咻”地一下冲出了厕所,站在厕所门口,白丁稍稍安了一点心,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那只话痨鬼。后者正一脸落寞地站在门里面,一只手还微微抬着,仿佛还想拉住她一样,见白丁回过头看向自己,他的眼睛又亮了一下。

“喂,银莲花不是说可以辟邪的么,你为什么不怕。”白丁问出自己的疑惑。

“辟邪?”江月莲一脸天真的重复。

白丁觉得自己傻透了,问它干什么,扭头便走。

“不要走啊,再跟我聊一会儿~”身后,某只话痨鬼还在用很清冽好听的声音絮絮叨叨,“我唱歌给你听我跳舞给你看我演奏箜篌给你听啊~连皇上和娘娘都看我表演,还赞不绝口的呢~喂,不要走啊~”

“我才不要在厕所观看演奏会!”白丁大吼一声,脚下走得更快了,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不真实了。

走着走着,一滴冰冰凉凉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鼻尖上,白丁惊了一下,然后感觉到第二滴第三滴,仰头一看…原来是下雨了。

呆了一会儿,白丁苦笑,她真的变成惊弓之鸟了。

“啊哈,瞧我发现了什么!”雨幕中,冷不防响起一个的声音。

听着那鬼气森森的声音,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白丁已经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拔腿就向着花圃的方向跑。一跑一滑,狠狠摔了一跤,膝盖上钻心地疼,她也不敢揉一下,一瘸一拐地爬起来继续跑,还好花圃不算远,白丁气喘吁吁地跑到花圃边上,想起刚刚那只不怕银莲花的话痨鬼,白丁颤抖着回头,心里默念着如果在这里被吃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叶幸!

回过头,白丁看到在她身后大约十步左右的地方站着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怪物,青面獠牙,样子十分狰狞。白丁死死地瞪着它,却见它始终站在那十步开外的地方,没有再往前一步,胆子又稍稍肥了一点,白丁沉着脸冲他挥了挥手,“走开!走开!”

那怪物不为所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白丁,那张血盆大口里还夸张地滴下口水,仿佛白丁已经成了它盘中的美味佳肴一般。

白丁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花圃旁边,看了看自己膝盖,刚刚那一跤磨破了她的裤子,膝盖上破了一个洞,祼露出来的皮肤上红肿一片,而且已经渗出血来,掌心也疼,翻开一看,双手手掌都刮破了。

濒临绝境的求生意志果然很强大,她居然拖着这双腿跑回了花圃边上。

雨还在下,白丁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却不敢离开花圃一步。

茫茫的雨幕中,白丁与那怪物四目相对,一个贪婪一个戒备,狩猎者与被狩猎者。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白丁几乎要感激涕零了,她现在无比地想见到叶幸,不…就算不是叶幸,只要有个人来就好,只要是个人类…

终于,有两个的女生撑着伞结伴从花圃边经过,白丁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张了张嘴巴,“喂…等一下…”

听到白丁的声音,她们疑惑地回头,在看到白丁狼狈的模样时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呀,那个不是三班的白丁么?她怎么一个人坐在花圃里?”

“谁知道她,总是古古怪怪的,快走快走,她可是连老师都头疼的不良少女。”

看着她们站在那怪物旁边窃窃私语着匆忙离开的样子,白丁怔了一会儿,然后十分悲哀地发现一个她很不想承认的事实,那只距离她十步远的怪物似乎只有她能看到!

陆陆续续地,有更多的同学撑着伞三三两两地从花圃边经过,都用诧异地眼神围观一下狼狈不堪的白丁,再扭过头去窃窃私语着走远,白丁无力地坐在花圃里,快要哭了。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