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谁的口?”

罗闻樱打开办公室的门,“老大亲自‘下海’的过程我和小朱可看得真切,你好自为之。”

她一溜烟地离开。

明铮唇角不觉勾起浅弧,罗闻樱如果能出手,自然是最好的。

谢虹精心打扮后来到酒店,进入包厢才发现来人是罗闻樱,她没好气地入座,“是为贷款的事吧?我说过了,在我职责范围之内我能帮的都帮了。”

“谢处,我自认该准备的材料我一分不差全都备齐了,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请您明示。”

“哼,那是你自认为的。”谢虹不屑。

罗闻樱脸色稍沉,眼里透出股凛冽,竟是久经商场的人都不曾有的。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进来,“请问还是按照上次的标准吗?”

“不用,”罗闻樱拿起挂在旁边的包,“来一壶清茶,顺便把门带上。”

谢虹面子挂不住,“既然这样,下次让明总找我吧。”

“明总身体不好,住院着呢。”

“啊,怎么会?”

“反胃反的。”

“…”谢虹顿了顿,瞬时反应,“你——”

“真的,他这两日吃坏了东西。”罗闻樱轻描淡写带过,“谢处,我们谈正事吧。”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立起的身影投过罗闻樱半个肩头,罗闻樱不急不躁,娓娓道来,“谢处能进人行也是托了不少关系吧?能坐稳这个位子不容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前两日和家父谈起,正巧,他和人行王行长算得上有点交情。”

“你父亲是?”

罗闻樱报了个名字。

谢虹站起的身子又坐回去,“原来你就是被明铮退婚的罗家千金。”

“但我现在还得靠他吃饭,懂不?”

谢虹瞅着罗闻樱波澜不惊的脸,看不到她所希望看到的难堪,“你想怎么样?”

“谢处,平心而论堑堃的材料应该够齐全了吧?”

“呵,”谢虹冷笑,“你想动用你父亲的关系?久闻Eve的大名,原本以为你是靠自己实力才走到今天的,没想到…”

“谢处别把我抬得这么高,有句古话说得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若堑堃没有遭人故意刁难,这二期贷款的事早下来了,既然有人滥用职权,我手里的这点关系不用白不用,存着也浪费不是。”罗闻樱有条不紊地理清厉害,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依您和

明总这副样子被别人看见,你嘴巴长头顶都说不清了吧?”

谢虹瞥了眼,脸色骤变,“你居然背地里阴我?”

“我们有事好商量最好办,谢处,堑堃不值得你花心思,更不值得你赔上自己的前程。”

服务员端茶水进来,恰逢罗闻樱打开门要出去,“放着吧,钱我去前台结算。”

她走在灯光明亮的走廊上,两旁的抽象画相框倒映出一张肃冷面容,罗闻樱走到今天绝不是因为她罗家千金的关系,使手段谁不会,关键看自己想和不想,谢虹这帮人在她眼里无异于跳梁小丑不足为患,想对付,三两句话就能噎死她们。

罗闻樱伸手抚向脸颊,不觉浅勾了嘴角,她在家极安静,罗家夫妇一直怕她工作时候被人欺负,要看到她这个样子,说不定眼镜都能跌破。

傅染报警后,警方很快介入此事。

不出两天功夫,她的车停在停车场,一名年轻男子又一次下手的时候被逮个正着,警方调取监控也证实他跟前几次扎轮胎的是同一人。

理由说出来很无语,说看到傅染年纪轻轻开辆奥迪看不过,他是旁边写字楼的小白领,但不是本地人,一个月的工资用在吃住开销上剩不了多少。压抑的工作环境加上心里的不平,才让他把扎轮胎当成了宣泄。

罗闻樱搞定二期贷款的事后,明铮特意令人给她准备个小型的庆功宴,当年奖金更加翻倍。

韩隽把这个消息告诉明成佑,他并没有从男人脸上看出丝毫的吃惊以及不悦,他神色明朗,视线望出窗外,“堑堃的资料齐备,再说一期贷款都下了,凭个谢虹还能压得住二期吗?我只是想看看Eve在其中的作用,她真的为明铮肯动用家里的关系,这点有些让我吃惊。”

“Eve在这个圈子里,可不比任何男人差。”

明成佑饶有兴致地盯着幕墙外莹动的云朵,他和罗闻樱见面次数不多,唯一也是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挽着明铮的手臂,猜想中她顶多只能算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能想到她竟能在弱肉强食的商战中脱颖而出?

尤柚经常会给傅染打电话,两年来她恢复地很好,通过疤痕切除及植皮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手术,傅染知道她吃得苦头是她这个年纪很难挺过来的,她后期一直在广州接受治疗,换个环境也好,叔叔婶婶给她请了个心理医生,约莫再过半个月,全家就要回到迎安市来。

当年沸沸扬扬的一桩案子,如今被压在了不知哪个角落,网上的照片及微薄早已被删除。

但傅染不会忘记,明成佑给她的那根刺至今还插在心里,不动还好,动一动则全身剧痛。

她把车找个位子停好,抬头望了望上岛咖啡几个镌刻的字样,心里一阵无奈随波逐流涌出。

范娴也是真心为她打算,才会不消停地给她介绍对象。

今天要见的人傅染认识,她和他还跳过一支舞,后来男方家长在酒会上主动攀谈,范娴也觉得顾烨丞长相条件各方面均不错,除了家世不如傅家外,但经过傅染解除婚约的事闹开后,傅家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傅染心不在焉地走向雅座,仅隔一扇珠帘,她仿佛眼睛花了,竟然看到明成佑坐在窗口。傅染下意识驻足,定睛细看,可不就是他吗?

她转身就走。

“傅染!”

那头,顾烨丞眼尖看到她,站起了身招呼。

傅染不得不旋身,明成佑因顾烨丞的呼喊而微微抬起头,琉璃样璀璨的眸子染了层暗黑色的华丽,两人对视,也未来得及细看,明成佑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他及时收回视线。

傅染想想也是,她用不着避开他。

顾烨丞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她点了杯卡布奇诺和蓝莓蛋糕,“对不起,来晚了。”

两个座位之间临得很近,隔着微微颤动的珠帘她看清楚跟她坐在同一个方向的女子竟是罗闻樱。

“不要紧,我也才到没多久,工作室最近忙吗?”

“还行。”基本上外面的活动接不到了,顾烨丞和她说了几句话,发现傅染只顾出神地搅动手里咖啡,“怎么了?”

“没事。”

他看得出来傅染热情不高。

“傅染,我知道跟你说结婚的事还太早,但这个社会还能讲多少爱情呢?我年长你几岁,这些年为了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忙得连个女朋友都没想到找。现在也该是成家安定的时候了,我们也都不再年轻,如果我能保证对你好,你是不是愿意试着跟我在一起?”

傅染抬起头,顾烨丞才多大,竟然也会不相信爱情,她有些害怕,会不会哪一天她也会不在乎的说,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两个人过日子凑合就行。

那生活绝对是个悲剧。

罗闻樱听到男人的这席话,忍不住别过头来望了眼。

明成佑则跟旁边的倪秘书埋头正说着什么,倪秘书的视线穿过珠帘落到傅染身上,嘴角微翘起。

“连爱情都没了,你用什么来保证对我好?”

“责任。”

傅染说下去的兴致都没有了,“说说你吧,最近工作顺利吗?”

另一边,明成佑撕开糖包放到罗闻樱手边,“嫂子,没想到短短两年你已成了堑堃的得力干将。”

“成佑,我跟你大哥早就解除了婚约。”

“你们挺般配的,解除婚约多可惜。”

“你今天特意把我约出来有事吗?”罗闻樱开门见山。

“叙叙旧而已,别紧张。”明成佑靠了回去,他眼睛望向窗外,旁边的倪秘书心领神会,从座位上拿起个文件夹推向罗闻樱。

傅染和顾烨丞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余光瞥到明成佑出神的侧脸,他不知在看什么,脸部线条绷得很紧。顾烨丞注意到她的失神,“三少这次回来,迎安市恐怕会迎来不小的麻烦。”

自然,这席话是压低了嗓音说的。

“为什么?”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倪秘书和罗闻樱说了不少话,但同样压低了声音,半晌后傅染看到罗闻樱摇头,“我和堑堃是签了约的,再说我也没有要到别家公司重新开始的打算。”

“Eve,人往高处走,MR有这个实力让你发挥更好。”

“孰轻孰重我自有打算。”

“看到没,”顾烨丞以眼示意傅染,“都发展到互相挖墙脚了。”

罗闻樱显然没答应,也没多留,说了告辞后径自离开。

倪秘书坐到罗闻樱先前的座位上,明成佑依旧维持先前的姿势,一时间两边都不说话,气氛沉闷得能听清楚倪秘书翻动资料的声音。

“傅染,晚上吃饭后我们去看电影吧?”

“有什么好片子吗?”

顾烨丞平日里并不去那种地方,“到那再说吧。”

明成佑和倪秘书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傅染也找了个借口说工作室临时有事要回去趟,顾烨丞招手埋单,服务员走到桌前道,“刚才坐在你们隔壁桌的先生已经替你们付过钱了。”

倪秘书挨着明成佑坐在后座,她百思不得其解,“Lvan,你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了吧?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坐在副驾驶座的韩隽笑她,“小姑娘到底资历浅,Lvan是亲自出马找Eve洽谈,这样传出去今后的事才有可信度知道么?用一句通俗点的话讲,得不到,那就离间。”

倪秘书恍然大悟,“够绝的啊。”

“所以说你要学的地方还很多,”韩隽拍了拍司机的椅背示意他开车,“两年前要不是你不离不弃跟在Lvan身边,今天这个位子哪里能轮到你,脑子太小白。”

倪秘书抡起资料夹抽过去,“韩隽,你欠抽是吧?”

傅染直到坐进车内,心口还是慌闷得难受,有些事并不是时间能淡化的,当初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明铮在饭店对他的羞辱他也用同样的方式还给了她。

罗闻樱知道商场如战场,但没想到明成佑的攻势这么猛烈。

由她小组负责的方案由于资料外泄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尽管尽力挽救但仍不能够弥补,外界传闻Eve有意跳槽MR的消息早已不是一两天,再加报纸上的添油加醋说她和明成佑私底下见过面,偏偏这件事又发生在见面之后。

整个堑堃都在彻查这泄密的人。

办公室不论是文员或高管各个都变得小心翼翼,罗闻樱在顶层办公室和明铮大吵一架后甩门离开。

傅染听闻此事,见明铮眉峰紧锁,她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手,“大嫂不可能做这种事,那天她和MR公司的人见面我看到了,她毫不犹豫拒绝对方的条件,所以你别冤枉她。”

“谁是你大嫂?”明铮不悦地点了根烟。

“总之她出卖公司机密,可能性不大。”

“当众拒绝不代表背地里没有接触,当初我也是花了重金才把她聘过来的,谁会跟钱过不去?”明铮透过白蒙的烟雾望向傅染。

“你居然不相信她?”好歹也是亲密的合作关系。

“我谁都不信,”明铮吐了个烟圈,“我只信我自己。”

傅染无言以对。

明铮手掌撑着面颊望向埋头吃饭的傅染,他没有跟她说实话,他并不是谁都不相信,傅染一直摸不透明铮对她的感情,其实谁都看不透。

他明明那样喜欢她,却在傅染和明成佑解除婚约后不去争取,每次他的时机都只差一点点,他的话到了喉咙口,却因为傅染的一句,哥哥,我落到了这个地步,你跟大嫂一定要幸福而不得不咽回去。

他也试探说过,索性他们两个过吧。

但傅染只把这话当做玩笑,她的个性就是这样,认定了明铮不再是她的,便连坚持都放弃了。

“哥哥?”她在他面前挥挥手。

明铮心里陡然觉得烦躁,以前哥哥二字听在耳中美好而缱绻,现在却成了一种挣脱不去的束缚。

明成佑开车回到南车路的别墅,李韵苓照例在园子摆弄她的花草,自明云峰去世后她把闲暇时间都花在这上头。

把修剪好的花枝放入花瓶,李韵苓摘掉手套到水池前洗手,“成佑,蕊蕊在意大利还好吧?”

“嗯,挺好的,有人会负责她的生活起居。”

“这一去要大半年吧?”

明成佑坐在遮阳伞下,单手摆弄花瓶里的花,“嗯。”

李韵苓在他旁边入座,“我听你舅舅说,琛子一直在打听尤家人的事。”

“做什么?”

“琛子之前年轻,但骨子里透出来的特质和你很像,那件事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坎,你也知道尤家姑娘的口供对他伤害有多大,成佑,我看琛子是不会就此罢手的。”李韵苓从萧管家端过来的盘内接过两杯茶,其中一杯递到明成佑手边。

“他还想怎样?嫌惹的事不够多么?他应该庆幸当初尤家没告他强jian!”

“成佑,尤家两年前一口咬定毁容事件是琛子所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赔偿款吗?这种见利忘义的家庭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李韵苓愤恨不已,这个黑锅直到警方宣布逮捕嫌疑犯后都没能甩掉,因为没人相信这是所谓的真相。

“妈,你也劝劝舅舅别搞事。”明成佑不耐烦地起身。

李韵苓平静的面容依然华贵,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两年,李家却没一个人能忘记,李琛的前途差点毁在尤柚手里,他们一家倒能轻轻松松地逃到国外去。

时间一日日过去,深秋过后,无所谓初冬还是寒冬,只知道天一夜之间冷得降了好几度。

傅染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精心地化了个淡妆,她心情掩不住雀跃及激动,特意在衣橱内挑件鹅黄色大衣,来到客厅,范娴招呼她吃饭。

“妈,不了,我有事出去。”

“都这么晚了还去哪?”范娴指了指桌上摆满的菜,“好歹吃过饭再出去。”

傅染系好围脖走到范娴旁边,她弯下腰,两手撑在桌沿,“尤柚从广州回来了,我要去机场接她。”

“尤柚?”范娴想了想,“就是两年前被毁容的那个?”

“对。”

范娴脸色渐沉,“小染,他们毕竟不是你的亲叔叔婶婶,远近亲疏要分清,再说我看那尤家挺会惹事,还是少去为妙。”

“妈,叔叔婶婶一直对我都挺好的。”

傅染抬腕看了看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出去。”

来到机场,其实时间尚有充裕。

傅染买了饮料坐在里头等,她踮起脚尖数数,又起身走到前头,来来回回兜了几个圈,总算看到叔叔和婶婶的身影。

尤柚挤在他们中间,一条大围巾裹住脸,只露出黑亮亮的眼睛。

傅染跑过去,她想拥住尤柚,但到了跟前又不由止住脚步,言语带了些局促,“叔叔,婶婶。”

照片发到网上的事,她想,他们始终对她心有怨言也认定了是她做的。

婶婶率先走过去抱住傅染,“小染,我们和尤柚都很想你。”

“姐。”

尤柚上前也抱住她。

傅染眼泪夺眶而出,好半天心情才平复过来,“走吧,家里我请人打扫干净了。”

傅染帮着叔叔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回到曾经熟悉的小区,婶婶忍不住伤心抹眼泪,到了楼道口,不少邻居见他们回来都热心地上前询问和帮忙,尤柚没怎么说话,始终捂着脸。

到了家,傅染预订好的外卖也准时送过来,家里打扫的很干净,摆设依旧是老样子,连地方都没挪过。

“小染,歇歇,整理的事不急。”婶婶洗了碗出来,“先填饱肚子。”

尤柚坐在朝北的椅子上,傅染把盛好的饭端到她手边,“尤柚,把围巾拿掉,吃饭了。”

尤柚双手护住脸,“你们先吃吧。”

婶婶挨过去,手放到围巾的一头,“尤柚别这样,你现在很好看真的,况且小染不是外人。”

“我不要。”尤柚推开椅子起来。

傅染示意叔叔和婶婶先吃饭,她拉住尤柚的手进了房间,刷成粉红色的墙壁小女孩味十足,卡通的开关贴、可爱的壁画还有各式各样精致的小摆设。一张一米五的床上配有整套田园风格的床用品,尤柚走进去坐到书桌前,她推开窗,桌上还摆着她的书本,傅染拉张椅子坐到她旁边,“尤柚,回家开心吗?”

“姐,我一直都很想家,但又怕回来。”

“怕什么?”

傅染看不到尤柚的神色,只能透过一双眼睛看到她眸底的逃避。

“我就是很怕。”尤柚双手摆在桌沿,整张脸埋入臂弯。

她手掌握住尤柚的肩膀,也不强迫她,只是挨近后软了嗓音道,“别怕,两年也都过来了,你恢复的很好,我们现在需要的仅仅是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