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柚犹豫片刻,这才把脸抬起,“姐,我这幅样子你看到了肯定会吓到的。”

“不会,”傅染说的笃定,“在我眼里尤柚永远是一中的校花。”

尤柚手落到头顶,傅染握住她的手,“我来。”

她把尤柚缠在头上的围巾一层层解开,首先看到的是脑袋,由于近半年要一次手术,尤柚的头发不能留长,现在还只有半指长,傅染屏住呼吸,慢慢看到尤柚的脸展露出来。她把整条围巾紧攥在手里,其实,比她心里想的好太多了。

虽然脸上还有些地方会红肿,但大部分面积还是原来的肤色,眼皮眼周及面颊的地方趋近完好,尤柚见她盯着,忙侧过脸,“姐,吓到你了吧。”

“没有,”傅染扳过她的身子,“相信姐,你恢复得很好,只要好好配合治疗,会好的。”

尤柚咬了咬唇,脸上这才有些笑意,“姐,给我治疗的医生也说,他会让我变得跟以前一样好看,还能让我回去读书。”

“对,我们要相信医生的话。”

“姐,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年怎么过来的,”尤柚伸手抱住傅染,嗓音哽咽带着哭腔,“伤口每天又疼又痒,妈妈给我涂药膏的时候我哭的死去活来,要是恢复不到以前的样子,我都不想活了。”

“说什么傻话呢?”傅染伸手轻拍尤柚背部,“越是这样才越要活得好。”

“姐,你为什么要和姐夫解除婚约?”她突然话题一转,傅染松开尤柚,“这件事,你小孩子不懂。”

“我怎么不懂,是不是因为我的事?”

“不完全是。”

尤柚埋着头,两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她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道隙缝见他们在外忙碌着收拾客厅,她重新关上门回到傅染跟前。

“姐…”

“怎么了?”

傅染看到尤柚眼底的惶恐和不安,“到底怎么了?”

“姐,”尤柚喊了声,把手捂住脸,声音透过指缝闷闷淌出,“那件事…是我骗了你,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后来事情闹大了我骑虎难下,爸妈说我要不这样说的话,家里连治疗费都支付不起。”

傅染脑子瞬间有种空白的错觉,她懵懂地摇摇头,“尤柚,你说清楚,难道强jian你的不是李琛?”

尤柚肩头轻颤,傅染忙拉开她的手,“别哭,对伤口不好。”

“姐,还记得我出事是哪天吗?”

“记得,初五的晚上。”

尤柚事隔两年,才敢再回忆起那晚的情景,“初五的傍晚,我接到个电话,是李琛打来的。”

假爱真做 70施压,噩梦再次降临

两年前,初五。

尤柚送走傅染和明成佑后回到房间,她写了会作业,临近傍晚突然接到个电话。

她一看来电显示,AA,这是她怕别人知道而专门给李琛设置的。

尤柚把电话放在旁边,震动发出的声音磨得人耳朵一阵难受。

连续响了十几分钟,尤柚眼看手机快要没电了这才接通,“喂?”

“尤柚,我在你小区外面,下来。”

“有事吗?我还有寒假作业没完成。”

“我刚来过一次你说有事,现在还是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下楼,要么我上去找你。”少年霸道的声音一如往常,尤柚才要开口,电话那头已率先挂断。

她知道李琛说得出做得到,要真找上门非把爸爸妈妈气死不可。

尤柚寻个理由说吃晚饭前一定回来。

她不知道这一趟对她和李琛而言意味着什么,将会给今后的人生带来怎样的逆转。

尤柚披了件棉衣走到小区门口,看到少年修长的身影倚在宝马车前,夺目而耀眼,尤柚生怕被熟人看见,她快步走过去,“有什么事你快说。”

“上车。”李琛三两步拽着尤柚把她塞进副驾驶座。

“你带我去哪?”

他才从酒吧和几个朋友出来,尤柚紧张地扣住安全带,她侧过头去看李琛,“有话你可以在这说。”

“说?除了学习还有什么话题是你感兴趣的?”少年唇瓣挑了抹戏谑回望向尤柚,“跟你说男人女人怎么相处才是乐趣你听得懂吗?”

尤柚脸一红,“我要回家,我跟我爸妈说好半个小时必须回去。”

李琛打了个方向盘,尤柚闻得出他身上有酒味,“你开慢点,你喝酒了吧?”

“尤柚,你跟着我吧。”

如此直白的话,尤柚听闻大惊,“别这样,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别的什么都不想考虑。”

“跟了我,以后你想上清华北大都没问题,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国留学…”

“李琛,”尤柚打断他的话,“我想靠自己的努力。”

“还真有像你这么傻的人,”李琛神色不屑,“我看上你了,你一天不答应我就多惦记你一天,与其你也战战兢兢倒不如早点给我。”

尤柚呼吸紧促,脸涨的更加红,“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少年薄唇浅扬,面对她的斥责哪里有半点不自然,“尤柚,你是圣女吧?”

“放我下去!”尤柚伸手去够车门,发现已经被反锁,“李琛,你酒喝多了,我们改天再出来吧?”

李琛伸手把尤柚拉到怀里,伏特加烈性而炙热的气息仍旧留在少年的唇齿间,尤柚害怕地挣扎,“李琛你疯了,别这样,平常追着你的女生大把大把在,你何必非要我?我什么都不懂…”

“你说对了,我还非要你!”

他也没想过会对一个女生这样痴迷,李琛放慢车速,尤柚扎在他怀里挣脱不得,她惊慌呼喊,“救命——”

李琛把车子拐入一条弄堂。

尤柚趁机推开他,她大口喘着气,“李琛,你放我离开,我还可以把你当成朋友。”

“男朋友么?”

尤柚急得眼泪逼出眼眶,她不作考虑慌忙点头,“对,男朋友。”

现在,她只想离开这个逼仄的空间内,她后悔下了楼,更后悔坐进李琛的车。

他松开安全带,身子倾斜,少年有力的手臂搭在椅背上,不可否认他模样出众,家世又好,但尤柚很清楚她目前该考虑的是什么,况且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李琛不假思索扑过去,双臂把她再度困在怀里,“既然是男女朋友,是不是该做点这种关系该做的事?”

“你…你想怎样?”

他伸出手指抚向尤柚淡粉色的唇,她吓得一动不敢动,两人胸口紧贴,彼此能听到剧烈的心跳声,李琛低头吻去,感觉到尤柚的僵硬,他舌尖撬开她的嘴,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意欲深入。

原本只是想点到为止,却没想某处火焰一触即发,紧绷的欲望得不到纾解,尤柚张着嘴,眼泪刷刷淌过脸庞,感觉到对方的舌尖已探至她喉间,又吮着她的舌头用力共舞,他们靠的如此近,以至能看清李琛的钻石耳钉。

他不知按了什么,她靠着的椅背往后压去,李琛探手进入她体内,煽风点火的指尖惹得她战栗连连,尤柚忘记挣扎,直到李琛解开她的裤子褪掉,她这才用腿去蹬,“放开我,不要——”

彼时,夜色已深,路灯在寒冬的天气起不到丝毫作用,人们忙着在家团聚看电视,这条小弄堂内根本不见一个人影。

停靠在路旁的车子颠簸起伏,里头有闷慌哭喊和浓烈的低吼声散逸出来。

良久,良久。

车影才恢复静止。

李琛退出身,清理干净后关掉车内的暖气。

尤柚随意抓过衣服遮到身上。

他抽出纸巾分开她的腿,她疼地撕心裂肺,两条腿都在抖,他清理的动作她也顾不得阻止,李琛把头埋在尤柚胸前,他脸上有汗,弄得她更加难受。

“尤柚,你想读书也可以,我等你,你上哪个学校我就去那里跟你一起。”

尤柚什么话都没说,盯着窗外洒在前挡风玻璃上的橘黄色灯光出神。

李琛抚着她的身体,许久后,尤柚才一个激灵,她用力把李琛推开,手忙脚乱开始穿衣服。

“我帮你。”

“别…别碰我!”她套上毛衣,头发凌乱的散在两边,尤柚伸手去开车门,“让我下去。”

“我送你回家。”

“不,我不要呆在这,放我下去!”尤柚发疯一样去拍车窗,两只白皙的手掌眼看红肿起来,李琛挨过去,吃了她一巴掌。

“让我下车!”她开始害怕地哭。

“不行,现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要下车!”尤柚坚持,她害怕再跟李琛坐在一辆车内。

他不得已打开车门锁,尤柚拿着棉衣用力推开门,几乎是栽倒在地,李琛起先打算守在旁边,但尤柚情绪激动异常,“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李琛打了个电话替她叫辆出租车,“尤柚,车子很快会到,你别走开。”

“你滚!”

尤柚事后才后悔,哪怕她当时多么不想见到李琛,她都不应该让他离开。

李琛的车消失在僻静的弄堂内。

尤柚两手抱紧膝盖恸哭,她完全想不到今后该怎么办,少女心中都有个纯洁的梦,都希望能将第一次交给自己将来的爱人。

一道趔趄黑影不知何时靠近而来她都不知道。

黑影遮住尤柚的半个身子。

“呦,小妹妹,怎么哭了?”

尤柚害怕地抬起头,看到一名醉汉扶着墙壁就站在她跟前,她害怕地停止啜泣,起身忙要离开。

李琛开车出去,并没有立即离开,他把车停在能进入弄堂口的唯一一条路口前。

“小妹妹去哪啊?陪哥哥好好玩玩——”呛人的劣质酒精味道熏得尤柚直想吐,她不敢说话,抱住外套大步要离开。

“站住!”醉汉上前扯住她的袖子把她一把推倒在地,“装装装,装什么装?这条街上的女人——嗝,都是卖的——”

“我要回家。”尤柚害怕地贴着墙壁,“走开!”

“多少钱,一百块?”

尤柚望向伸过来的脏手死命挣扎,她扯开喉咙呼喊,“救命啊,救命——”

“叫什么叫!”男人心虚地望向四周。

“别碰我,我要回家,爸爸,姐——救命。”

“我让你叫,让你叫!”

尤柚当时只感觉什么东西泼到了脸上,她眼睛疼的睁不开,紧接着一簇亮光簇拥而来,她什么都顾不得,两手死命捂住眼睛和面颊的部位,“啊——”

醉汉吓得靠着墙壁不敢动弹,眼见四周没人,他两腿发软贴着墙壁挪步移开。

尤柚栽倒在地,把头闷入外套内想躲开火势。

李琛在路口守了会,直到看见辆出租车过来他这才发动引擎离开,这个时候尤柚最不想见得就是他。

傅染听完她的话,全身却是冰凉彻骨,他们当时都想不通李琛为什么要毁尤柚的脸,原来…

尤柚羞愧难当,“姐,对不起,李家的律师找到医院来,说给我们两百万封口费,爸爸和妈妈起先也说要告李琛,我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爸爸说,没有一点证据能说明是李琛强奸我,以后治疗和整容的费用我们根本出不起,既然李家愿意私了,也只有这个办法。”

傅染叹口气,“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起先没脸说,妈妈说这件事谁都别告诉,后来闹到了网上李琛被带走,舆论的压力之下我更加说不出来,姐,对不起,对不起。”

傅染伸手抱住尤柚,她经历过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痛苦,叔叔婶婶当时的想法哪怕自私却也是唯一的出路,她更不可能去怪尤柚。

她和所有人一样,当初坚信那不是真相,可偏偏现实这样残酷,那就是事实。

“两年前我一直提心吊胆,李琛质问我,他说尤柚,我真的这样对你了吗?姐,我想摇头的,可是我看到爸爸妈妈憔悴的脸,我不想他们以后为了钱而愁白头发…”

“尤柚,别想了都过去了,”傅染在尤柚背后拍了拍以示安抚,“不能怪你,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但你受的苦却是最多的,都够了。”

傅染劝尤柚吃了饭,再帮着收拾完屋子这才离开。

冬天的风如一把把利刃飞快割开脸上娇嫩的肌肤,她两手拢紧大衣,黑色的过膝长靴随着主人的心不在焉而走出凌乱脚步,傅染把手插进兜内,风势扬起她颈间的围巾,也一下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起很多事。

想到尤柚那张脸,想到尤柚在那个同样如今天般寒冷的夜里,嘶喊尖叫时的无助。

想到叔叔婶婶跪在急救室外让老天保佑的场面,想到尤柚一次次喊疼,怕自己的脸没了。

想到李琛被她赶出病房时眼里的灰败。

想到明成佑说他没有插手时的冷静,以及得知她不相信后的恼怒。

想到李琛无罪释放,尔后受到的一波波网络暴力攻击。

想着想着,傅染想到明成佑跟她说,改天让妈挑个好日子,我们结婚吧?

她脚步落得很慢很轻,两条腿却像灌满铅一般的沉重。

再多惆怅涌到嘴边,还是世事难料四个字。

傅染抬起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她不怪叔叔婶婶对她的刻意隐瞒,但心底一根渴望能融入进这个家的弦却被无力地拨乱了。

“小染。”

她转过身,看到叔叔追了出来,脚步急促,风猎猎扬起他的大衣一角。

傅染抹去眼底的泪痕,她极力强忍,嗓音有些颤,“叔叔。”

“小染,”叔叔顺着路跟傅染一起往前走,起先谁也不说话,深浅脚步声交错,抚过面颊的风凛冽得厉害,傅染只感觉她的心被刮成一道道。

若说不难受,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她当初的坚持其实对叔叔婶婶来说是最大的考验,傅染盯着脚尖,其实他们一早就能告诉她…

叔叔犹豫再三,还是不忍再瞒傅染,“尤柚这孩子心理压力一直挺大的,有件事放在心里不敢跟你说,也怪我跟你婶婶,其实两年前…”

“叔叔,我已经知道了。”傅染顿住脚步,打断叔叔的话,他欲言又止正好不知怎么开口。

“你知道了?”叔叔吃惊。

傅染胸口的窒闷抽丝剥茧散去,尤柚的事沉淀至今,谁都没有力气去怪别人,“说不定在当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之前,我可能也会同意这样做,与其让我也矛盾,还不如现在告诉我。”

她道了句,却倍感无力,如果她早知道可能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

叔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小染,你不怪我们就好,你婶婶也希望你别有心结,还有那两百万,你是不是也是借来的?”

傅染摇摇头,“我们都别放在心上,钱的事也别有负担,是一家大型企业的捐款,所以你们什么都别想,好好给尤柚治病吧。”

她刻意把话说的轻松,不想钱的事再给他们一点负担。

傅染站在原地看着叔叔走回去的背影,两年时间,他的背有些驼了,两鬓也有了白头发。

她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脚步由沉重变得越发松快,至少尤柚恢复的很好,比什么都重要。

FU工作室近来接不到什么额外的活动,这样也好,傅染不用花太多的心力在上面,买了几样尤柚喜欢吃的水果开车来到尤家,叔叔回到迎安市去了以前的单位工作,婶婶则专心在家照顾尤柚。

傅染带尤柚去小区内晒太阳,不少邻居看到亲切地打了招呼,尤柚起先会躲避,不自觉地表现出自卑。

“尤柚你看,她们都很关心你,都希望你能早日走出阴影。”

尤柚拉着傅染的手,再碰到来打招呼慰问的邻居,她会报以微笑,会说谢谢你,我很好。

细碎的阳光穿过高耸林木参差洒落,广场上有人在打羽毛球,傅染没敢带尤柚出来太久,他们回到家婶婶在准备午饭,四面的窗子全部打开,傅染能闻到一种新生活安定祥和的味道。

陡地,一阵门铃打破宁静。

尤柚坐在客厅看书,傅染放掉拣了一半的菜从厨房出来,“是不是叔叔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耳后是婶婶的嘀咕。

傅染毫无防备地打开门,门才敞开一道缝,紧接着便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面对突然挤进来的大堆人,傅染瞠目结舌,“你们?”

“尤柚在那!”

为首的记者喊了声,好几个话筒相继递到傅染跟前,“请问尤柚是什么时候回到迎安市的?目前恢复状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