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几张花笺,就结仇,实在没必要。

安容笑看着小厮道,“给我留两张,其余的都给苏姑娘,账算我的。”

苏映雪眉头几不可擦的皱了皱。

沈安玉几个也都望着安容。像是不认识安容了一般。

上回闹的不可开交,连掌柜的都出了门,她也没让两张给苏映雪啊,今天怎么?

她没吃错药吧?

安容朝苏映雪轻轻一笑,迈步就上了台阶。

苏映雪回头看着安容的背影,这还是那个剑拔弩张的沈四姑娘吗?

安容迈步上台阶,姿态优雅,笑容纯美。

迈上最后一台阶,安容眼睛忽然被光亮给慌了下,脑袋一空。

忙转身要下楼,却因为急切了些,脚踏空了。

“啊!”

安容三魂没了两魂,以为自己会摔的很惨,可是好半天也没感觉到预料中疼痛传来。

这才睁开眼。

忽然身子一动,自己被拉了回去。

安容摊开的胳膊,不小心打到了楼梯,疼的她呲牙。

男子松了手,浑身冒着一股寒气。

安容抬头看了他一眼,触及到那双如寒潭的黑眸,下意识的把揉胳膊的手放了下来,满脸通红,恨不得钻了地洞才好。

“大哥!”

正好这时,一声熟悉的轻唤传来。

安容这才敢顺畅的呼吸,再不呼吸,她都能把自己憋死了,可是一抬头,就见到萧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安容的脸立马火烧火燎起来,这人懂不懂礼貌,人家喊你,你都不回头!

萧湛眉头皱了皱,他有那么吓人吗?吓的她都不敢呼吸了。

连轩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过来,瞧见安容满脸通红,呼吸不畅,担忧道,“你生病了?”

“你才生病了!”安容没好气道。

说完,赶紧迈步走,活像有恶狗撵她似地。

萧湛脸色沉冷。

沈安溪红着脸给萧湛行礼,“四姐姐受了些惊吓,这才失礼,还请…。”

“她至于那么胆小吗,我大哥有那么吓人吗?”连轩斜视萧湛的眼神带着揶揄,让你整天绷着个脸。

沈安溪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满脸窘红,慌乱的解释道,“不,不是,不是萧少爷吓唬的,是被猫吓的。”

可是方才明明是见了他,四姐姐才忽然转身的…

她这么说肯定被误会她在说萧少爷是猫。

沈安溪也解释不清了,忙福了福身,追着安容跑了。

沈安玉几个都抿唇笑,笑容怎么看怎么讥讽,这萧国公府表少爷是傻子吧,被退婚了,还一而再救她?

在靖北侯世子跟前,沈安玉表现的格外懂礼,落落大方的帮安容道谢。

连轩总算是相信安容是真的怕他大哥了,漂亮的双眸一闪,一抹算计一闪而逝。

连轩转身回去。

第六十三章 草包

把小伙计招呼过来,低声吩咐了他两句,小伙计连连点头。

安容欣赏了会儿画作,等小伙计过来伺候,“沈四姑娘要买什么画?”

“拿一幅《钟馗捉鬼图》给我。”

小伙计为难道,“铺子里是有一幅《钟馗捉鬼图》,只是姑娘来之前,被萧少爷定了,四姑娘要是急着需要,不如和他商议…。”

安容的脸顿时涨成了茄子。

连轩就在一旁看画,听了小伙计的话,过来问安容,“你真那么急着要那幅画,我可以帮你。”

安容抬眸看着他,眉头扭了扭,警惕的看着他,“你会那么好心?”

连轩脸一沉,这女人天生就来气他的,他满满的都是好心,怎么她就看出了是坏心,连轩假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是自然,你帮我提幅字画。”

果然。

安容正要冷哼,却忽然眉头一挑,“你好像还欠我一个条件?”

连轩怔了一怔,耳根忽然一红,撞人家枪口上了,他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我去帮你要画。”

转身便要走。

安容忙道,“题字的画呢?”

她不保证能题字,但是看看又不少什么,好不容易赢来的许诺,怎么能这样轻易就用了?

安容乞求画作别太难了,结果连轩伸手一指。

所指之处,是青玉轩最热闹的地方,千金阁。

和二楼用月形拱门隔开,那一边挂的都是未完成的画作。

“就是那幅图了,只要你的题字能让画主满意了,我拿到谢仪,你的画立马给你送上。”连轩笑的恍若春风。

青玉轩画作出名,经常会卖历代先贤的遗作,也有人画了画。一时没有匹配的诗词,就挂在这里。让有才之士题词。

这会儿那幅画下面围着好几个人。

被人挡着,看不清画的是什么,沈安溪拉着安容过去。

看了一眼,沈安溪的黛眉就蹙了起来,竟然是《博弈图》。

她上个月来买书,就见到这幅画挂在这里,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人题字成功。可见画主要求之苛刻,靖北侯世子不是成心的为难四姐姐吗?

沈安溪替安容忧愁。

沈安玉几个则等着瞧好戏,生怕不热闹,还浇起了油来,上前轰人道,“麻烦几位让让,我四姐姐要题诗。”

正在思岑的几个人忽然被打扰,不悦的皱陇了眉头。

首先回头的是个年约十四的姑娘,肤色润白,大眼睛。瓜子脸,精致的妆容显的她越加的美丽脱俗,动人心扉。

只是眼神冷淡。还带着薄怒,破坏了三分美感。

她是国子监祭酒孙府嫡女,孙心素。

国子监祭酒,虽然官爵不高,只是从四品,可是地位特殊,有一群官员弟子做他门生,不比三品官差什么。

孙心素出身,在京都大家闺秀的圈子里。颇具才名,为人又很有傲气。

武安侯府在京都立足不过三十年。又是武将出生,那些清流贵族压根就没把侯府放在眼里。何况孙府与齐州沈氏还沾亲带故,对武安侯府更是不待见。

孙心素目光清淡的扫过沈安玉,落到安容身上时,成了赤果果的蔑视,“早就听说武安侯府几位姑娘才情卓绝,今儿倒是要大开眼界了。”

她身侧还站在另外一个姑娘,穿着一身碧色裙裳,轻盈淡雅,嘴角微微勾起,一派瞧热闹的神情。

“不敢奢望眼界大开,只盼着能牙口完好的回家,说话不漏风才好,”女子掩唇轻笑。

说话柔软如绸缎,却伤人如刀。

沈安玉气的跺脚,她推安容下水是一回事,被人讥笑才情低劣,卖弄文采,笑掉人大牙又是另一回事,她怎么能忍的了!

这口气要是不出,回头传到京都贵女圈子里,她还不得被笑话死!

沈安玉冷笑一声,讥讽回去,“有些人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啊,自己没本事,就来打击别人的自信心。”

这姑娘是礼部侍郎府嫡女,周文婷。

听到沈安玉讥讽她,脸色红白轮换了变,“我是写不出来,总比某些人逞能强!”

“是胆小的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吧,”沈安芙忽然接了一句,语气温和似水,却是针尖对麦芒。

本来沈安玉只是想踹安容入水,结果孙心素一张口把整个武安侯府的姑娘都贬低了,就别怪她们口舌相讥了。

一旁还有两个穿戴一般的姑娘,见两边剑拔弩张,拽了拽一旁角落里捧着书本看的入神的男子道,“哥,我们别在这里碍事了,快些走吧。”

男子头也不抬道,“等我把这一页看完就走。”

那两个姑娘满脸窘红,尤其是听到丫鬟呲牙冷笑声,觉得身子都冰凉的,过去拽着男子走。

男子走时,嘴里还念叨着,几次要回头。

那是一种浑然忘我,一心只有书的境界。

男子模样俊朗,性情温和,带着丝憨傻,安容越看越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待男子回去把书拿起来翻了一页后,安容眼前一亮,她想起来了!

三年后的探花郎啊!

她记得三年后科举,新进士张榜公布后,举办杏园探花宴,探花郎要骑马游遍京都大街名园,采摘各种早春鲜花。

当时状元和榜眼都有人了,另有两张试卷不分伯仲,皇上以谁摘取的花多,谁就是探花郎。

探花郎要拜访各大府邸,进内院采花,结果采花时见到主人放在园子里的书,就坐下来看。

等另外一名探花使都回宫赴宴了,他还在看书,还是皇上下令去叫他回宫的。

如此爱书成狂的人,大周朝还是头一个,皇上有意编修《周典》。就授命他做主修,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啊,应该是那些资历深厚的大臣去编才对。皇上偏偏认命他,花了三年才编了一小半。就这一小半,皇上就破例封他从三品大员了。

从不参与朝廷争斗,却深得皇上的信任,有时候说一句比旁人说十句都管用。

他叫李训。

安容没想到能提前见到探花郎,只是怎么明年进士榜上没他?

瞧样子也有十八了,难道落榜了?

小伙计见安容望着李训眉头轻扭,解释道,“这是前街头李家少爷。家道中落,李夫人一心盼着他能高中,他时常替铺子抄书,贴补家用。”

因为他抄书快,书法好,而且不出错,掌柜的很中意他,破例让他每天在这里看一个时辰的书。

安容若有所思。

“这儿可真热闹,在玩什么呢?”忽然,身后传来如空谷啼莺的说话声。

孙心素面上一喜。给周文婷使了个眼色,周文婷忙迎了上去,“明芷姐姐。你来的正好,帮我们做个裁判,看是我们做的诗好,还是沈家六位姑娘做的诗好。”

苏明芷秀眉一挑,看周文婷一眼,“你们两个对沈家六位姑娘?”

苏明芷,护国公府嫡女,模样娇柔不失妩媚,一身柳绿色裙裳。鹅黄束腰,将她弱如柳姿的纤腰显得更加盈盈一握。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

沈安玉几个面色一燥,以六对二。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我和六妹妹对你们两人!”沈安玉昂着脖子道。

沈家六位姑娘,沈安溪的诗词造诣最高,其次是沈安姒,可是沈安玉是嫡出,既然是比试,自然要最好的来了,她要让沈安姒上场了,那不是承认自己不如她了?

孙心素讥笑道,“我看你们还是六个一起上吧。”

其实只要赢了她们两个,就算是赢了六个,只不过她不满足,她要让人知道武安侯府一群姑娘全是草包!

苏明芷笑道,“还是二对二吧。”

既然是裁判,保持公平公正很重要。

小伙计赶紧准备笔墨纸砚,四人同时写诗词。

安容站在一旁很无语,沈安玉本意推她入水,最后怎么成她自己下水扑腾了,这算怎么回事?

斗诗的动静闹得很大,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

只有书架旁,李训还在忘我的看书,还有一个奇葩站在一旁看着他看书。

这个奇葩不是别人,正是靖北侯世子。

他倒想看看,几米外站在十几位如花美貌的姑娘还有容貌清秀的丫鬟,又是说笑,又是打趣,他还能读的进去。

连轩弯着腰,脸都快沾到书了,李训一目十行,显得有些紧张道,“再给我一刻钟,我就能看完给你了,你别急。”

连轩差点摔地上。

沈安玉自信满满的拿起笔,可是写了两句之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尤其见到对面的两人一脸轻松的写着,越加的心慌。

半盏茶的时间后,孙心素就搁了笔,丫鬟把纸张拿起来吹干,交给苏明芷。

这么多人看热闹,苏明芷看过之后,诗词就传开了。

沈安溪也写完了。

再就是周文婷,最后才是沈安玉。

孙心素的才情卓绝,公认第一。

周文婷和沈安溪不相上下。

沈安玉最后。

孙心素越发的趾高气扬,“看来传言才情不凡的沈家姑娘也不过如此。”

周文婷更是捂着嘴笑,“往后要低调些,没那本事就不要张牙舞爪,地儿那么大,哪里不能写诗了,偏让我们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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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规谏(粉红20+)

周围看热闹的早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了,事情是沈家挑起来的,也难怪人家周姑娘和孙姑娘恼了,这不是自己找打吗?

沈安玉气的跺脚,又想到这一切都是安容引起的,越发的恼羞成怒,想着她闯出来的祸,凭什么她去做那出头鸟,祖母偏疼她,回头肯定骂她们读书不认真了。

沈安玉眼珠子一转,冷笑道,“你们少得意,原本要题诗的是我四姐姐,是靖北侯世子要她题的,以你们两个的才情,还不能让靖北侯世子开口吧?”

孙心素和周文婷两个暗暗吃惊。

一群看热闹的人更好奇了,靖北侯世子出了名的挑剔,沈四姑娘不是才情不凡,就是与靖北侯世子有仇,故意给她难堪。

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传言靖北侯世子用老鼠吓坏了沈四姑娘吗?

沈安姒推着安容上前道,“四妹妹,你就随便写一首。”

安容心里直骂蠢笨如猪,脸色却不得不温和,沈家的脸面被丢差不多了,她要不起来把脸面捡回来,今儿爹爹回来,肯定高兴不起来。

京都里比孙心素才情高的不知道多少,六个人,没有一个比得上她,往后哪还有脸出门会客?

便是连父亲、大哥、祖母都抬不起头来。

安容不想争,可是她必须维护至亲的脸面。

拿起狼毫笔,安容唰唰唰的写起来。

雪白的宣旨,写在上面有种行云流水之感。

沈安芙轻声念道:

木野狐登玉楸枰,乌鹭黑白竞输赢。

烂柯岁日刀兵见,方圆世界泪皆凝。

河洛千条待整治,吴图万里须修容。

何必手谈国家事,忘忧坐隐到天明。

沈安芸越念脸色越加的惊恐。最后竟然无声了,等安容写完,沈安芸一把将诗稿拿了起来。撕了两半。

诗是绝无仅有的好诗,一首诗里镶嵌了十一个围棋的别名。浑名精妙,天衣无缝。

可是谁都知道当今天子爱下棋。

她却在诗里说河流常年水患不断,亟需整治。

国家社稷,天下民生的疾苦是她一个闺阁女儿该关心的吗?!

这首诗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肯定会以为是父亲在她面前抱怨了什么,要是迁怒侯府,整个侯府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诗稿被毁,安容的脸冷沉沉的。

可是沈安芸早把诗词读了出来,大家听得一清二楚。

连轩踱步过来。伸手对沈安芸道,“把诗稿给我。”

连轩嬉皮笑脸的时候是无害的小白兔,脸沉时有五分像萧湛,沈安芸不敢不给。

连轩拿了诗稿,把画卷取了下来,边卷起来边对小伙计道,“把《钟馗捉鬼图》拿给她。”

说完,急急忙离去。

到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是靖北侯世子把画挂在这里的。

有人摇头道,“这画不论是笔锋还是布局都像萧老国公的手笔,这些日子。萧老国公劝诫皇上,要不是皇上顾念他劳苦功高,才忍着没发怒。这一首诗要是送上去…。”

这不明摆着是在劝诫皇上少下棋,多用些心处理国家大事么?

这是一首极好的劝诫诗,一个闺阁女子竟有这等心胸,莫非是武安侯写的?

孙心素根本不信是安容写的,压抑着心里的郁闷问,“这首诗确实是你所作?”

“这不是笑话吗,不是我四姐姐写的,难道是你写的?”沈安玉鄙夷道。

孙心素冷笑,“我自然是没那个胆量讥讽皇上。武安侯离京办差,却被升了侍郎。如今还没上任,就教女儿讥讽皇上了。我看他仕途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沈安玉几个面如死灰。

唯有安容笑的自然从容,“孙姑娘这番话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皇上是圣明君主,怎么在孙姑娘眼里是个听不进忠臣谏言的昏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是闺阁女子,却也读过四书五经,皇上闲暇之余下下棋,排解烦扰并不算什么,可是废寝忘食,一则伤神伤身,二则奏折堆积如山,百姓疾苦总要皇上去帮着解决,萧老国公一心为公,皇上又怎么会生他的气,更不会迁怒于我一个弱女子,又遑论我父亲了。”

孙心素攒紧双手,有些不知所措,想反驳皇上本来就听不进劝诫,但这话说了无疑是给自己找了把刀。

周文婷笑着打圆场道,“无论是论胆识还是写规谏诗,我们都比不得沈四姑娘,甘拜下风。”

小伙计取了画卷来,安容一肚子火气,咬牙问,“这画果真是萧国公府表少爷定的?”

小伙计苦着张脸。

连轩拿了画,直奔下楼,翻身上马,直奔萧国公府。

一路行走带风,迈步进了外院书房,献宝似地道,“外祖父,这回《秋窗易读图》该给我了吧?”

萧老国公正在临摹呢,闻言抬眸扫了连轩一眼,干脆利索的回了几个字,“看看再说。”

连轩狗腿的过去帮他收拾桌子,把画铺上,然后把撕毁的诗稿凑好给萧老国公看,“外祖父,这首诗绝对符合你的要求。”

萧老国公看了两眼,眼睛就凝了起来。

“好诗!”萧老国公虽年迈,可面容红润,说话声中气十足。

也不问是谁写的,提笔就写在了画上,然后把自己的印章给盖上。

连轩很无语,“外祖父,你可是说过,只要所作的诗让你满意了,许我们提一个要求,随便要什么都行的,我要《秋窗易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