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出了这个门,儿子就没说话的份了,这样艰巨的任务,你交给别人行么?

武安侯是千叮万嘱,安容和沈安北头都快点麻木了,这才许安容去偏屋换衣服,大摇大摆的和沈安北出了府。

一路上丫鬟婆子小厮都傻眼了,四姑娘怎么会一身男装从外书房出来?

福总管扶着额头,挨个的叮嘱,“四姑娘女扮男装的事,虽然是老太太和侯爷允许的,但也不许往外泄露一句,要让我查出来谁碎嘴,三十板子绝对跑不了!”

下人纷纷低头,保证不胡言乱语。

站在侯府门前,两匹油光顺滑的马悠闲的甩着尾巴,安容就额头直跳。

“没有马车吗?”安容深呼吸,笑问道。

自从前世骑马小产后,她就恐惧骑马了,有时候连上马车都有些怕。

沈安北翻身上马,扭头奇怪的看着安容,“你不是会骑马吗,哪有世家少爷出门坐马车的,尤其咱们侯府是武将出生,你上回做马车去,还被人笑话了。”

安容脸色微青,她抑制不住想起前世在马背上奔驰,忽然小腹坠疼,有鲜血留下来,自己惊吓之余,连缰绳都握不住,差点坠马身亡。

现在想起来,依然浑身冰凉。

她知道这一世,她不会重蹈覆辙,可是发生过的事,又岂是说遗忘就遗忘的?

“没有马车,那我不去了,”安容蛮横道。

福总管一脸不解,前不久四姑娘还闹着要买小马驹,酷爱骑马,怎么不骑马了,是怕女扮男装招摇过市吗?

福总管想不骑马也好,那样见过四姑娘女扮男装的就少了,便吩咐人准备马车。

好一会儿后,安容才被扶上马车,没有带丫鬟,就沈安北带了个小厮。

沈安北不解的望着马车,脑中想着在琼山书院豪迈爽直的安容,跟今日硬是不坐马车的安容对不上号了,安容越来越叫人琢磨不透了。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萧国公府门前停下。

萧国公府门前,两只威武石狮子立在两旁,鎏金的匾额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光泽。

沈安北望着萧国公府,心中惋惜,他是见过萧湛的,虽然人是冷了点,沉默寡言,瞧着让人觉得他是个冷峻也霸道的男子,可是为人正直,安容怎么就不同意嫁给他呢?

这个门,不好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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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认输

可是既然来了,总不能掉头离开,沈安北翻身下马。

萧府总管迎上来,一脸笑意,“两位少爷可算是来了,快请进。”

沈安北笑了笑,回头等安容一起,然后由总管领着进国公府。

安容脸火辣辣的烧着,前世她退亲后,很久都没有来过萧国公府,后来是清颜过生辰,她不得不来,那回还受了萧锦儿一通夹枪带棍,恨不得叫她钻地洞的话。

这一世,她依然退亲,却害的萧湛和清颜也退亲了,安容心中有愧,前世害他没了媳妇,这一世媳妇又没了吗?

不过现在,她更怕被人识破身份,她知道萧老国公和老夫人都疼爱萧湛,她敢看不上他,这不是打萧湛的脸吗?

一路忐忑前行,沈安北觉得能用四个字形容现在的安容:缩头乌龟。

安容以为会去内院给老夫人请安,没想到不用,估计老夫人也不乐意见他们。

去的是外书房。

外书房外,风景秀美,便是寒风冷冽,也是绿意盎然。

站外书房外,总管叩门道,“沈府少爷到了。”

门吱嘎一声打开,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笑的如花灿烂。

是靖北侯世子。

安容没差点被口水咽死,满脸窘红,一脸尴尬。

靖北侯世子方才从窗外见到安容时,也微微一滞,他隐约猜到周少易口中笑的跟个大姑娘似地沈二少爷就是安容,没想到还真的是她。

他也知道安容的尴尬,上回在青玉轩,怕大哥怕的要死,差点摔下楼,今儿能来。实属不易。

便装傻充愣道,“这就是沈二少爷?果然俊才飞扬,见之忘俗。”

安容翻了个白眼。

萧迁拉开连轩。对安容笑道,“表弟鲁莽。沈二少爷莫怪。”

今日下帖子请他们来的就是他,萧国公府大少爷萧迁,比萧湛小上半岁。

安容讪笑两声,她敢怪靖北侯世子吗,且不说上次辛苦他装鬼帮她打劫,还捏着是女儿身的事呢。

连轩看安容威胁的看着他,眼睛笑的跟星辰一样闪耀,他最喜欢把柄这东西了。

萧迁要拉安容进去。结果被连轩抢了先,一把抓了手,拉了进来。

沈安北在后头,看着连轩那只手,脸色阴郁的恨不得剁了它。

安容想挣扎,可是连轩拽的更紧了,那次赏月没成功,握着手总行吧,手好软绵。

萧湛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棋子。见到连轩拽着安容,眉头皱了皱,眼神晦暗不明。

安容尴尬的想死。

好在作揖见礼时。连轩松了手。

沈安北很恼连轩,上次用老鼠吓唬安容的账还没算呢,又来占安容的便宜,男女授受不亲好不好!

萧迁见气氛有些诡异,有些不明所以,也知道两府因为退亲的事,有些尴尬,便笑道,“表哥与府上四姑娘无缘。退亲一事已了,就抛开不说了。今儿请两位来,是因为祖父很喜欢那首诗。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北兄所作,料想你也是下棋高手,不妨切磋一下?”

“不是品茶吗?”安容呲牙问道。

萧迁轻笑,“一边下棋,一边喝茶,不妨碍。”

沈安北被摁着坐了下来。

安容站在一旁,连轩就站在萧湛身边。

沈安北很无语,下棋他是会,可是高手可谈不上,一般般而已,怎么是萧湛的对手呢?

萧迁很直接道,“北兄关心江山社稷,胸怀天下的壮志,那首诗就能体现了,皇上沉溺下棋,祖父劝诫多次都不听,打算让大哥赢皇上,只是大哥取胜把握不大,所以才找北兄指教一二。”

萧湛话很少,所以萧迁代劳了。

沈安北满脸黑线,要他指教,他们是想输的更多吗?

当即要回绝,结果被萧迁误以为谦虚。

连轩则一脸阴测测的笑着,看了看安容,又瞄了瞄萧湛。

笑的愈加的灿烂,“不如二少爷试试,我一见你就是个高手。”

沈安北眼角再跳,那还不如他下呢,安容下棋离他都有十万八千里远了。

靖北侯世子眼神…有问题?

安容不想答应,要知道萧湛的弈棋,连苏君泽都不是对手,她勉强能和苏君泽打个平手,大哥绝对赢不了他。

“只要赢了就行?”安容问道。

连轩笑着点头,“正大光明的赢,不能耍赖,不能毁棋。”

那个棋,听起来跟亲字似地,安容头皮发麻。

萧湛望着安容,眉宇紧锁,眸底一抹笑意闪过,“你先请。”

安容也不推脱,拿起一粒黑棋,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下在了天元的位置上。

一群人惊呆了。

下棋有个说法叫金角银边草肚皮。

天元的位置是最差的啊!

她怎么下在了那里,她会不会下棋啊?

沈安北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恨不得拖安容起来,让他继续下。

萧湛眉头轻挑,骨节分明的手放下一粒白棋。

安容一丝犹豫没有,在棋盘对称的地方,放下一粒黑棋。

一群人再次惊呆,没见过这样下棋的啊,菜鸟还是高手?

此后,不论萧湛下哪儿,安容就跟着下哪儿。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两边一直旗鼓相当。

好吧,不旗鼓相当也不行,安容这下棋办法很无赖,甚至有些无耻了,别人赢多少,她就赢多少,就算赢不了,也绝对不会输。

连轩已经无话可说了。

向她请教怎么赢皇上,好吧,他承认,这的确是个稳赢不输的好办法,可就不怕把皇上气出毛病来,把大哥一刀砍了?

她跟大哥是不是有仇。想借刀杀人?

又一盏茶后,连轩已经昏昏欲睡了。

萧迁啃着水果,用眼神询问沈安北。你二弟平常下棋也这样无耻的,一点不动脑子么?

沈安北满脸通红的回视回去。护妹心切的他更无耻:这就叫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动的战略!

棋盘上,黑白相对,泾渭分明。

忽然,安容放下一枚黑棋,笑道,“侥幸赢了一子,承让。”

连轩一哆嗦。对着棋盘扫过来望过去,不可置信道,“大哥真的输了。”

萧湛眉头轻动,“我输了。”

安容眉眼含笑,赢他一回,可比赢苏君泽有成就的多,有些飘飘然了。

可是一抬头,触及到萧湛那双深如寒潭,似笑非笑的双眸,安容就笑不出来了。脸皮僵硬的扯都扯不动,忙站起身来。

因为急切了些,有些头晕。更听到窗外传来啊的一声惊叫。

安容扭头望去,就见到一张娇柔秀眉的脸。

柳眉若黛,冰肌玉肤,滑腻似酥,因为安容忽然起身,她以为自己偷听被抓,有些惊慌失措,白皙如玉精致的脸上飘过朵朵红晕,美不胜收。

安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萧锦儿。

萧迁的嫡妹。萧国公府大姑娘。

萧锦儿满脸飞霞,恨不得钻了地洞。想逃走,可偏偏脚像是被钉子定住了一般挪不动。再见安容无所顾忌的盯着她看,更觉得脸火辣辣的烧着。

萧迁有些恼了萧锦儿的莽撞,可是对安容这样无理的望着自家嫡妹,更是恼了,也太无状了些,他还偷笑!

萧迁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安容回过神来,也跟着假咳了一声,笑道,“令妹很可爱。”

萧迁诧异的看着安容,一般情况下都会尴尬的顾左右而言他的,他怎么反倒夸起锦儿来了?莫非…?

沈安北拽了安容一下,打圆场道,“我二弟心口爽直,并非有意冲撞,只是令妹与我四妹妹很相似,故而二弟觉得她可爱。”

这回偷笑的是连轩了。

萧锦儿火烧眉毛的逃走了。

安容暗瞪了沈安北一眼,谁跟萧锦儿似地,她很沉稳好不好,安容朝萧迁作揖笑道,“品过茶,也下过棋了,我们该告辞了。”

连轩无语,方才那叫下过棋了么,根本就没见过她动脑子,全是大哥在想,最后竟然让她钻了空子,一子取胜,真是一招定胜负。

撇开方才萧锦儿的事,萧迁觉得安容还是很不错的,原因无他,连轩表弟顽劣成性,唯独对他,耐性十足。

连轩连咳了好几嗓子,才道,“其实今儿请你们来是外祖父的意思,外祖父觉得提诗的人棋艺高超,心怀天下,想同他下一局,谈谈国事,那首诗是谁写的?”

安容凌乱了。

沈安北没想到请他们来玩是萧老国公的意思,也对,因为退亲的事,萧老国公对父亲的态度都一落千丈,若是没有他的准许,他们怎么敢请他们来,只是他们怎么能和萧老国公谈论国事呢?

诗是谁写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安容绝对写不出来。

沈安北望着安容,安容扯嘴角,她哪里知道是谁写的,她就知道这首诗而已。

一开口,一口大锅朝沈安北背上飞去,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诗是我大哥写的,写了一半丢地上了,我觉得不错,弃之可惜,就补充了两句。”

言外之意,就是那首诗会那么好,是他们两人的功劳,兄弟之间,切磋诗词很平常。

没有人怀疑安容在说谎,毕竟是规谏诗,一时心血来潮写了,事后觉得不妥,丢掉很正常,这样看来她的胆量倒是比她大哥大。

“我前几日得到半首诗,虽然只有这半首也足矣称之为大家了,奈何翻遍古籍都没有找到全诗,多方打听才知道是从武安侯府流传出来的,不知道余下半首是什么?”萧迁笑问道。

第七十三章 侥幸(80+)

说着,去书桌旁拿了张纸过来,正是那首《将敬酒》。

沈安北瞧了两眼后,双眼冒光。

显然这首诗,跟他没什么关系,大家眼睛都望着安容。

这首诗可是从沈四姑娘桌子上传出来的,只是惋惜不全,不然足矣震惊京都。

安容很想说这些诗,过几年大家都耳熟能祥,有成套的诗集可以买。

而且,因为诗中体现了诗人的豪迈,喜欢饮酒,不少人争相效仿,尝试饮酒三百杯是种什么样的豪情,一时间酗酒者众多。

甚至有贵家少爷锦衣华服的出门,最后拿华服换酒,醉死在酒桌上,朝廷更因此下了一段时间的禁酒令。

她也是想到禁酒令,才写了一半就停了,没想到被人给看了去。

安容极想说不记得了,可是耐不住连轩那审度带点威胁的小眼神,只能道,“这首诗是我从古籍看到的,诗人洒脱不羁,我甚是喜欢,你们要想看,我可以默写出来。”

萧迁忙请安容执笔。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大河之来,势不可挡。大河之去,势不可回,绝非‘黄河落天走东海’可比,”萧迁赞道,又叹息,“如此才情卓绝的诗词,可惜诗人怀才不遇,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昏君误人?”

连轩连连点头。复而望着安容道,“他的诗词应该不止这一首吧?”

安容狠狠的瞪着他,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不由得磨牙道,“确实不止这一首。”

他们都是爱诗之人,既然有,还说什么呢,笔送上。

安容庆幸自己还算记性好,不然还真的招架不住。

挑了首《行路难》和《把酒问月》。

里面有两句她最喜欢。

一句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一句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好一个‘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门外,传来钟鼓相撞之声。中气十足。

安容瞥头望去,就见一位头发花白,但气色红润的老人,真是萧老国公。

安容忙要福身行礼,沈安北忙推了她一下,你现在是男儿装呢,哪个男儿福身行礼的!

安容低着头,耳根子险些红透,差点点就露陷了!

幸好大家都顾着请安。没人注意到她,安容恢复镇定。

萧迁把诗词拿给萧老国公看。萧老国公连连夸赞,也在惋惜作诗之人的怀才不遇。要是生在此时,他一定保举他做官!

萧老国公问起下棋的事,连轩笑道,“外祖父,大哥输给她了。”

萧老国公微微挑眉,对安容更是喜欢,二话不说,要同安容来一局,安容差点奔溃。

不是请教吗?请教完了就没事了啊,怎么还轮番上阵了,早知道就输了。

她算是被赶鸭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

既然安容赢了萧湛,萧老国公不敢轻视安容,两人猜枚决定先后。

最后萧老国公先下。

要是安容赢的了话,她或许会犹豫一下要不要故技重施,可是萧老国公先走,她肯定没法用了。

连轩好整以暇的在一旁啃着果子看着,一脸的笑意:大哥的棋艺是外祖父教的,虽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外祖父的棋艺也不容小觑,先机被占,你那点旁门左道没法用了。

安容朝他呲牙。

才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萧湛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神情内敛,让安容总觉得有股压迫感,您老能站的离我远点儿吗?

这一局棋下的明显久了些。

萧老国公看安容的眼神越来越赞赏,倒让沈安北捉摸不透了,什么时候四妹妹的棋艺这么高了?

半年前,她还是个半桶水啊,还经常耍赖要悔棋,还习惯要他让她四棋子,而且耐性很差,他多想一会儿,她就催不停。

今儿可是耐性十足,这半年,四妹妹进展这么大,随教她的?难道府里几位妹妹都这样棋艺高超吗?

沈安北忽然觉得亚历山大,回头得多钻研下棋艺才行了,输给周太傅不丢脸,输给周少易也不丢脸,要是输给府里姐妹,那脸可就丢大了。

萧老国公棋艺高超,安容连吃奶的力气都用来想了,真真是厮杀惨烈。

半个时辰后,萧老国公大笑,笑声酣畅淋漓,“侥幸赢了半子,承让了。”

连轩早惊呆了,原以为她是投机取巧,没想到她是真有本事,外祖父经常杀的他片甲不留,今日竟然只赢了半子,而且是赢的艰难。

若不是大哥一直在旁边看着,让她心慌不定,或许她真能赢了外祖父,想到安容的棋艺,再想到自己,连轩有些愧疚尴尬。

安容忙起身作揖,“国公爷棋艺高超,小子钦佩至极。”

萧老国公豪迈大笑,“前些时候我还见过周太傅,他想收你为徒,你怎么拒绝了,你真想学医?”

安容讪笑不语。

“糊涂!”萧老国公斥责一声,说教道。“身为男儿,就该立志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怎么想起学医。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等你大权在握时,想救谁不是一句话的事?”

安容明白了,萧老国公是惜才,不忍她就此埋没呢,可是,她是女儿身啊,她也没那么大的志向报效朝廷。她只想安稳过一辈子。

连轩欲言又止,想叫外祖父省点力气,可是见安容憋屈的模样,他又忍住了,难得有好戏看啊。

以安容的伶牙俐齿,他说一句,她能顶回来十句,唯独外祖父数落她时,不敢吭一句,看她以后还不乖乖的做她的大家闺秀。装作男儿身四处招摇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