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安溪觉得沈安闵是在哄她玩的。
沈安闵没差点发誓,还下了赌注。
这才有沈安溪来玲珑苑找安容对弈的事。
安容不想去竹苑,便让海棠去搬棋盘来,安容连输给萧老国公两回,她也起了好胜之心。
沈安溪兴致勃勃的要赢安容。
安容很头疼,她要琢磨怎么放水,还要放的不留痕迹。
安容从认真学下棋起,就没学会放水。
和苏君泽下棋,安容要努力赢他。
和萧老国公下棋,不使出全力,萧老国公会生气。
准确的说,安容就没学会怎么放水。
这不,没放一会儿,沈安溪就皱眉了。
“四姐姐,你好像在糊弄我?”沈安溪不确定道。
安容囧了。
她容易么,一定要她下够半个时辰,她一放水,就差点输了,就得赶紧补救。
一招棋臭,一招棋绝。
这要看不出来端倪,那可真白学棋了。
沈安溪把手里的棋子一丢,嘴撅的高高的,一边糊弄棋盘,一边道,“不算,不算,四姐姐你根本就没用心下,重来。”
棋子掉落地上,弹起弧度,几个丫鬟蹲地上捡棋子。
楼道处,有噔噔噔脚步声传来,芍药进来道,“姑娘,大夫人大发雷霆了。”
第二百六十章 撒盐
芍药眼睛崭亮,眸底带笑,见牙不见眼。
安容帮着将棋盘上的棋子分开装入棋盒中,闻言,她眉头轻轻一挑。
沈安溪耸了鼻子,嘴角撅的高高的,“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芍药是兴奋极了,才忍不住说的,说完,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冬梅呢。
芍药望着沈安溪道,“是九姑娘,她高烧退了后,又升了上去,反反复复,大夫人生气了。”
沈安溪呲了呲牙,手拿一粒棋子,落于棋盘上。
没有再问大夫人的事。
对于沈安姝生病,大夫人发怒的事,她不感兴趣。
芍药望着安容,安容勾唇一笑。
她懂芍药眸底的意思,沈安姝的病,是大夫人发怒的原因之一。
但不是主要原因。
那封信才是根源。
安容下了一粒棋。
她哪里不知道沈安姒那一招棋,是一箭三雕。
第一雕,那封信是她和大夫人投诚的敲门砖。
第二雕,借大夫人的手铲除沈安芸。
第三雕,信是从她手里拿的,只要说是冬梅偷给她的,大夫人会派人来问冬梅,只要查证属实,她就是知情不报,暗助沈安芸。
安容想到自己,被偷了信不算,还得被人记恨,无辜一笑。
她就盼着大夫人出手,若是一直缩在沉香院里,闹些小动静,根本伤不了她,至少没法休了她。
只有她自己作死,安容才能让她真的死。
心情甚好的安容,棋艺格外的好。
不出半柱香。沈安溪就哀怨了。
“四姐姐,你以前都是装的,骗人!”沈安溪嘴瘪瘪的。抱怨着。
但是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暖阳如春日。
四姐姐明明棋艺精湛。远胜于她,却处处谦让,哄她高兴。
安容哭笑不得,她该怎么解释,她以前是真的下不过她啊,不是装的。
安容没法解释,所以干脆不解释了。
沈安溪要安容教她下棋,正好安容无聊。就陪她玩。
临到傍晚的时候,沈安溪才离开。
沈安溪一走,玲珑苑就出事了。
冬梅一双手红肿一片,是平常的两倍还要大,里面还瘙痒难耐。
冬梅忍不住,剪的整齐工整的指甲将两个手背划的鲜血直流。
除了冬梅之外,沈安姒、沈安姒的贴身丫鬟、大夫人、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王妈妈、还有沈安玉,手都红肿着。
这些人中,沈安玉的红肿最轻,不过她嘴也是肿的。不算太严重,但也极其难看。
侯府一下子红肿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不惊动三太太和老太太。
找来大夫一查。是中毒。
再接着便是查中毒的原因。
先从大厨房查起,一有人中毒,绝对大厨房先倒霉。
松鹤院内,孙妈妈回老太太道,“厨房查过了,吃食没有问题,而且丫鬟并不单独用饭,不应该只冬梅手肿,其他丫鬟完好啊。”
老太太也不解呢。正要说完,外面有丫鬟奔进来。扑腾一声给老太太跪下。
“老太太,你可得给五姑娘和大夫人做主啊。四姑娘算计她们!”丫鬟告状道。
丫鬟双手高举,手里捧着一个绣帕。
帕子上露出一角,正是信件。
孙妈妈过去要拿信件,丫鬟忙道,“孙妈妈小心,这信上有毒。”
孙妈妈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小心的捧过绣帕,递到老太太跟前。
夏荷戴了手套过来,将信件打开,读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越听脸色越沉。
尤其是夏荷说的话,“像是大姑奶奶的笔迹。”
经过孙妈妈的确认,确实是沈安芸的笔迹无疑。
“怎么是四姑娘算计大夫人?”孙妈妈不解道。
这又不是四姑娘的东西,就算要栽赃,也栽不到四姑娘的头上去吧?
丫鬟跪在地上,连连点头,“就是四姑娘的,这信是三姑娘送给大夫人的,说是四姑娘的丫鬟偷给她的,她瞧后震惊不已,赶紧叫丫鬟送给了大夫人,没想到,信上居然有毒…。”
若不是冬梅、三姑娘和送信的丫鬟都手肿了,大夫人也不会往信上想。
叫大夫一查,果不其然,真的有毒。
老太太和孙妈妈互望一眼,派了丫鬟来喊安容去。
安容步伐从容,面带笑容的出了门。
心情甚好。
想算计她,叫你们后悔不迭。
给老太太请了安后,老太太便问道,“这信上的毒是你下的?”
安容先是茫然,“什么信?”
夏荷便读了一两句,安容错愕不已,“信是我的,怎么会在你那儿?”
夏荷有些黑线,四姑娘怎么老是被人偷东西,而且都是重要的东西。
之前是秘方,是阮妈妈偷的。
现在是把柄,大姑娘的把柄,是冬梅偷的。
虽然丫鬟没明说是冬梅,可傻子都知道是冬梅下的手。
好像倒霉的都是大夫人。
上一回,是大夫人自找的。
这一回,大夫人倒是无辜的很。
孙妈妈忍不住问道,“信上的毒是四姑娘下的?”
安容很爽快的点了点头,“是我下的。”
云淡风轻的四个字,却叫人哑口无言。
更让我无语的是,安容面带天真的问,“在自己的信上下毒不行么?”
这话,安容是望着孙妈妈说的,孙妈妈面色尴尬,不敢看安容,退到老太太身侧,望着老太太不说话。
四姑娘的信,她爱下毒下毒,爱撕毁撕毁,想怎么样都行。
虽然侯府家规写了下毒害人者死,可这是针对丫鬟婆子小厮。
主子下毒。又分几种。
有残害兄弟的,有残害嫡妻的,有残害庶子的。惩罚不一。
可就是没有哪一条能管的了安容。
安容是下毒了没错,可是她是对信下毒。没有害人之心。
可是偏偏这信阴错阳差的周转数人,害了数人。
说和安容无关吧,偏偏有关。
说和安容有关吧,可是又没理由责怪她。
老太太很头疼,不是头疼安容下毒的事,而是头疼安容不会管家下人。
先是阮妈妈,又是冬梅,还不知道玲珑苑里有多少胳膊肘往外拐的丫鬟。
老太太在心底轻叹一声。问安容道,“那信怎么来的?”
安容耸了耸鼻尖,道,“是周御史府上大姑娘送来给我的,福总管应该记得,在梅花宴后不久,她给我送了封信来,周姑娘送信给我,是因为在梅花宴上,五妹妹和她闹了矛盾。因为周御史举报大夫人一事,五妹妹心里记恨,害的周姑娘摔地上去了。我见她衣裳脏了,就将自己的送她了,她送信给我,是表明清白的。”
顿了顿,安容又道,“信我看了,我也认得大姐姐的笔迹,我原是想将信撕毁的,可是周姑娘送信来。是想我还她一个清白,可我又担心大姐姐举报一事影响到她的亲事。就把信件的事压下了,我原本是想将毒下在玉佩上的。后来一想,还是算了,谁想手一抖,全泼信上了…。”
安容还是决定撒个小慌,在信上下毒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出了意外,免得传扬出去,外人会说她有毛病,喜欢在信上下毒,往后谁还敢和她书信往来?
安容的说辞,合情合理,任是谁都挑不出半点的毛病。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话会传到沈安芸的耳朵里,她明明掌握了她的把柄,却没有要挟过她,这是恩情,她要再不识抬举,可就真不是人了。
安容想的挺好,可惜,人家会领情才怪。
没有毁掉信件,导致事情暴露,就足矣让沈安芸记恨她一辈子了。
不过安容并不在乎。
老太太手里佛珠轻轻拨弄,眸底露出赞赏之色。
她哪里不知道安容的算计,和上一回秘方用的计谋其实如出一辙,都是将计就计。
偏安容还能做得那么无辜,连老太太都不忍心嗔瞪她两眼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问安容道,“信件应该是冬梅偷的,她招认了?”
安容耸了耸肩,“人证物证都在了,她招不招认,并不重要。”
话是这样说,可还是要依照规矩问一问,最重要的是,谁派冬梅偷的信件?
孙妈妈吩咐丫鬟去传冬梅来。
一刻钟后,丫鬟回来了,一身的狼狈不堪,她站在屋子里,身上还有小晶莹石粒掉下来。
丫鬟面色惊恐,惊魂不定道,“冬梅死了。”
安容一怔。
“怎么死的?”老太太眉头陇的紧紧的,脸色更是阴沉如霜,眸光犀利。
侯府接连死了两个丫鬟,又是年关之时,而且都死的莫名其妙,让人心瘆的慌。
丫鬟浑身哆嗦,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人死在她的跟前,可是就是那么死了。
而且死状极其的凶残。
是活活疼死的。
丫鬟哆嗦着身子,连声音都在颤抖,“在松鹤院前的岔道上,婆子背了一袋盐过来,三姑娘的丫鬟横冲直撞的过来,把那婆子撞的往前一趴,背上的盐袋开了,撒的奴婢和冬梅一身。”
若是平常时候,盐撒了一身只要拍拍就没事了。
可是冬梅双手被抓的鲜血淋淋,都不忍直视。
结果碰到那精白的盐,那是真的伤口上撒盐啊,可不是嘴上说说。
那种疼痛想是想不出来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刺客
她只知道,有一次,她不小心划了脸颊,有一条血迹,疼的她直掉眼泪。
眼泪是咸的,划过伤口上,那是火烧火燎的感觉。
眼泪的咸,能和吃的盐相比吗?
当时又在路中间,四下空荡荡,没有水。
冬梅疼的歇斯底里的叫,偏三姑娘的丫鬟还质问她为什么要害三姑娘。
冬梅朝那丫鬟冲过去,红肿的手用尽力气,去抓那丫鬟的脸。
冬梅心中夹了恨意,出手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丫鬟脸也有了好些伤口,那是带着盐血的伤口。
冬梅骂了那丫鬟好几句,说若不是三姑娘收买她,她又怎么会出卖自己的主子?!
说完,冬梅就朝一旁的大树撞了上去。
这会儿,那棵树上还沾满了血迹。
等丫鬟说到道这里时,孙妈妈也不问老太太,赶紧吩咐夏荷道,“去外院告诉福总管一声,将那棵树挖出来丢了。”
可怜一棵几十年的大树啊,好好的长在那里,就因为沾惹了一些血腥之气,就要离开旧土了。
丫鬟站在一旁,缩着脖子,脸色复原了些,但还是很苍白。
孙妈妈这才望着老太太,眉头轻皱道,“如今冬梅已死,她临死前指证了三姑娘,这事该怎么处理?”
老太太心里气啊。
沈安姒回来才几天,府里就接连死了两个丫鬟,都跟她有关系。
老太太真觉得之前找的不是借口,是事实。
沈安姒真的克她,克侯府。
老太太望着三太太和安容,想听听她们的意思。
三太太无奈道,“没两日就迈过年关。是新的一年了,旁人府上都热热闹闹的,偏咱们武安侯府事儿是一桩接着一桩。”
三太太感慨了这么一句后。抬眸道,“昨儿我出门。右相夫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三姑娘救了豫国公府二姑娘的事,对三姑娘是满意至极,我是听得有口难言,估摸着等开了春,右相夫人就该登门求亲了。”
三太太当时真想叫右相夫人眼睛睁大一点,有些人不是一两件事就能看透的。
虽然裴七少爷是庶出,可却是右相夫人一手养大的。颇得裴右相的看中。
当初在梅花宴上,裴七少爷宁愿冻死也不愿意像宣平侯世子那样,可见是个极好的少年郎。
三太太对裴七很有好感,她是真心不希望他娶一个祸害回去。
可她到底是沈安姒的长辈,在外人面前说晚辈的品性有欠,心狠手辣,只怕外人不信,还会说她喜欢乱嚼舌根。
但平心而论,沈安姒若是嫁进右相府,对武安侯府确实有好处。
当然。前提是沈安姒安安分分的,跟一般出嫁的大家闺秀一样,若是跟沈安芸那样穷折腾。伤的亲家情分没了不说,还会成敌人。
与宣平侯府为敌,武安侯府不在乎。
与右相为敌,那就是与裴氏一族为敌,任谁都忌惮吧?
三太太今儿说这话,就是想给老太太提个醒,三姑娘的亲事不妨退了。
再将她远嫁。
山高皇帝远,没有武安侯府撑腰,沈安姒不会太张狂。
三太太话没有明说。但是眸底的意思老太太瞧的明白,其实她一直有这样的打算。
可是右相夫人只凭着裴氏族长对安容的喜欢和满意。在加上沈安姒的模样才情确实不错,就先入为主。越来越喜欢了。
若是贸贸然退亲,有伤情分啊。
可有些事又不能明说了。
老太太犯难。
安容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很快话题又转到怎么处置丫鬟上了。
那被冬梅临死前抓了的丫鬟,自然是留不得了,她撞翻了婆子,打翻了盐袋,导致冬梅死了,事情查不下去了。
老太太吩咐将那丫鬟发卖了,至于沈安姒,老太太没有罚她了。
因为老太太打定主意要和裴相府退亲了,等过了元宵后,再重算旧账,到时候以病重为由,找右相夫人退亲,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信件一事,到这里就告了一段落。
这个段落很小,小的只有小半个时辰。
因为沈安姒和大夫人,还有沈安玉的手还伤着呢。
药是安容下的,得找安容拿解药啊。
安容不给。
毒又不是她下的,凭什么她要给她们解药?
安容歪着身子生气,沈安溪帮着她朝老太太和她娘努嘴,然后把安容拉出去玩了。
让她们疼,狠狠的疼才好,谁叫她们手欠,心还大了,活该受罪。
要说受罪,沈安玉绝对是最倒霉的。
因为沈安姝病情时重时轻,大夫人是心急如焚,沈安玉又跪的膝盖疼,去找大夫人哭诉,要大夫人帮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