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脸更红,声音也越来越弱,但是他很坚持,“不能说,要替病人保密。”

芍药一呲牙,顿时松了手。

小伙计吧嗒一下又摔地上去了。

小伙计差点疼哭,不带这样翻脸的吧?

芍药朝他呲牙,不说拉倒,她还不乐意知道呢。

小伙计是真哭了,难怪柳大夫说,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不其然。

翻脸比翻书还快,说变就变。

小伙计真怕得罪了芍药,要知道,丫鬟吹耳边风那是最厉害的。上回他得罪了夫人身边的丫鬟,结果差点挨板子。

要是芍药恼了他,跟沈四姑娘说柳记药铺的坏话,以后有了什么好秘方不给柳记药铺了怎么办?

小伙计爬起来,喊住了芍药。

芍药努了努嘴,一脸得意洋洋,骨头再硬又如何还不是乖乖的招了。

小伙计清了清嗓子。“我说了。你可不能打我。”

芍药扭眉,“是我让你说的,为什么要打你?”

小伙计顿时放心了。小心咕噜了两句。

芍药听得眼珠睁大,再睁大,然后脸红了,红的能滴血。狠狠的跺了跺脚。

羞的她恨不得钻了地洞好。

羞恼之后,芍药一推。

倒霉小伙计又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还能不能言而有信啊?”小伙计憋着嗓子道。

芍药跺脚道。“我又不是大丈夫,要什么言而有信。”

芍药说完,就恨不得把舌头给咬断了。

她方才太入神,完全没注意到。几米外站了个人。

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是她的干表哥。

李良骑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看芍药,他好看的唇瓣张口。“女子,当谨言慎行,岂能占着女子身份,便出尔反尔?”

芍药尴尬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好了,她死鸭子嘴硬道,“我读书少,不懂。”

这句话,很多次帮芍药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这一回,她碰了墙壁了。

李良眉头皱的紧紧的,他觉得芍药认了他姨母做干娘,就是他的干表妹,不读书也就算了,还以不读书为荣,简直有辱李家门风。

这是李良无法忍受的。

“知道自己读书少,就还有救,”李良绷着个黑脸道。

芍药顿时气大了,怒目而视,“你才没救了呢。”

芍药很恼李良,好吧,这个恼意跟李良也没什么关系,都是一群流言蜚语害的。

现在安容婚期已定,没半个月就要出嫁了,玲珑苑一堆丫鬟婆子都在纠结要不要跟着去萧国公府。

虽然这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但是安容素来心软,多求求她,没准儿就能如了自己的意。

有些婆子在侯府伺候了大半辈子了,不想去别的地方了,人生地不熟的,容易犯错,在侯府里,还有熟人,多少有些照应。

芍药当时就说,她是跟定安容了,安容到拿,她就在哪。

一群婆子就笑她,“芍药啊,咱们玲珑苑谁都能永远的跟着姑娘,唯独你不行。”

芍药当时就懵了,然后很不高兴道,“为什么你们行,我就不行,我可是姑娘的贴身大丫鬟!贴身的,你们懂么?”

一群婆子乐不可支,她们都喜欢芍药,虽然她是大丫鬟,可是一点大丫鬟的架子都没有,有时候还帮小丫鬟扫落叶,帮她们洗衣服拎水,这些事,秋菊、冬梅,还有府里其他大丫鬟从来不做的。

婆子笑道,“当初,那一阵风刮的好啊,那漂亮的肚兜飞啊飞啊,就跟媒婆的线一样,这就挂到李将军身上了,这又是表妹,又是肚兜的,往后不就是夫君了,你总不能叫人家将军入赘到你屋里头去吧?这一旦嫁了,那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离姑娘远喽。”

肚兜是芍药一辈子的痛,谁提跟谁急。

可偏偏绕到出嫁上了,芍药脸红了,然后把李良记恨上了。

以前,芍药觉得安容绕道很没理由,很不可思议。

但是现在,绕到走,是她最想做的事。

芍药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你嫌弃我读书少丢脸,就别和我说话啊,我还不乐意和你说话了呢,你嫌弃我最好,免得人家说我会嫁给你。

看着芍药那一副倔样子,李良眉头皱的紧紧的,还有急事要忙的他,勒了缰绳,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芍药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正巧,李良回头了。

“真丑,”李良满脸黑线道。

芍药,“…。”

海棠在一旁,捂着肚子笑。

小伙计更是笑的腮帮子疼。

安容也忍不住笑了,沈安溪轻轻道,“这芍药要是真嫁给李将军了,那天天都有热闹看了。”

芍药撅着嘴走到安容身边。道,“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吃午饭了。”

绿柳睁大双眼看着芍药,低声笑道,“这么急着回去,莫不是怕在遇到李将军吧?”

芍药顿时脸大窘。恨不得去打绿柳才好。

绿柳忙说自己说错了。又道,“你问出柳记药铺怎么得罪赵王没有?”

芍药脸又红了红,“是柳大夫没本事。非但没把人家赵王的病给治好,还越治越差了,这不就被人砸了招牌。”

沈安溪瞥了柳记药铺一眼,看那招牌挂在上面。还真有些摇摇欲坠。

只是,柳大夫的医术。比之宫里的御医都不差啊,怎么会把人越治越差呢?

若是病情他治不了,大可以不治啊,让赵王去请太医就是了。

芍药望了望安容。道,“这事,多少与姑娘还有些关系。”

说白了。还是和晚香玉有些关系。

晚香玉影响太后的病情,宫里的太医多少都知道。只是不敢说,安容心直口快给抖了出来。

皇上一怒,太医院上下都遭了殃。

这不,赵王的病又来的太快,宫里的太医都不敢出诊,谁不知道这赵王怪的很,没有什么实权,可人家横的很啊,做事横冲直撞,随了性子来再说,有什么罚,他认了就是。

太医不出诊,赵王没法子,不只有找大夫了,京都最好的大夫,柳大夫首当其冲。

然后,柳大夫就倒霉了。

安容眉头皱紧,这样说来,还真的和她有些关系,这让她以后还敢不敢在宫里头说话了啊?

“赵王到底得了什么病?”安容问道。

芍药摇头,不说。

死都不说。

安容看芍药那表情,还有之前推开小伙计,种种迹象表明,赵王的病可能不合适女儿家知道。

只是,身为大夫,眼里只有病人,没有其他。

“你说就是,”安容道。

芍药知道安容的性子,她不喜欢一句话重复好几遍,便把安容拉倒一旁。

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

好吧,安容的修为到底不够,她脸红了。

她哪里知道,赵王的病,病在早泄上。

男人,追求的都是金枪不倒,嫁过人的安容,知道。

看过医书的她,更是了解。

上回,她不过是随口一说,都惹的萧湛发怒了。

这赵王,也不知道是不是纵欲过度,从以前半个时辰,到两柱香的时间,到前几日,一盏茶的时间。

赵王不满意了,找了柳大夫医治。

柳大夫开了药,然后赵王服用后。

别说一盏茶了,就是半盏茶的时间都坚持不了了。

今儿更惨,趴美人身上,还没捣鼓呢,就软了。

一气之下,柳记药铺就被砸了。

安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转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就瞧见柳大夫火急火燎的走过来。

他瞧见安容,微微一愣。

小伙计凑到他身边咕噜了几句,柳大夫呵斥了小伙计几句,方才对安容道,“污四姑娘的耳朵了。”

安容红着脸道,“大夫眼里,不分男女。”

柳大夫微微一鄂,随即大笑,“四姑娘所言甚是。”

安容望着柳大夫,心道,柳大夫的心倒是宽容的很,铺子都被砸了,还笑的出来。

“赵王性子蛮横,若医不好他的病症,柳记药铺怕是…,”安容有些担忧。

柳大夫也犯愁,“是我大意了,中了济民堂的奸计。”

安容错愕不已,“济民堂?”

济民堂不是没落了吗,怎么还能算计柳记药铺?

柳大夫点点头,就是济民堂算计的,那日赵王登门时,他就说自己无能为力,偏济民堂掌柜的说,他最拿手的就是替人瞧那方面的病,不给赵王看病,是瞧不起他。

赵王的暴脾气,当时就拎他脖子了。

柳大夫无奈,这不就替他开了两副药。

谁想,没有药效不说,赵王的病还越来越严重了,柳大夫越想越犯愁。

安容想到了医书,她倒是知道很多方子,不知道能不能医治赵王?

柳大夫不知道安容心中所想,他急着回铺子瞧瞧损失,就跟安容告辞了。

安容想到萧湛,她都跟萧湛保证会忘了那医书,要是知道她还用,指不定会怎么看她呢。

而且那方面的病,她一个还没有出嫁的闺阁女儿说自己会看,她是真说不出口。

安容轻轻一叹,有一种生错女儿身的感觉。

安容和沈安溪坐上马车,回侯府。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安容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瞧见一辆马车缓缓朝一旁驶去。

马车上,写了一个苏字。

安容挑了挑眉头,问守门小厮,“府上来客了?”

小厮点头如捣蒜,“来客了,是原州苏家。”

“原州苏家?”安容轻声呢喃了一句。

沈安溪就诧异了,“之前大哥定亲的不就是原州苏家吗?这会儿上门,莫不是不同意退亲吧?”

安容勾唇冷笑,原州苏家上门,除了亲事,还能有别的事吗?

这门亲事,她反对,不退也得退!

安容迈步进府,直奔松鹤院。

饶过花鸟山水屏风,安容便瞧见屋子里坐了一对中年男女,年纪不大,约莫三十三四岁的样子。

男的还算儒雅,女的倒也妩媚。

安容没有上前,只在屏风处站在,问夏荷道,“原州苏家不同意退亲的理由是什么?”

夏荷回道,“原州苏家说拿给姑娘你的画像不是大姑娘的,是二姑娘的,只是拿错了,并不是有意的,苏家有错在前,老太太就是生气,他们也认了,但是大姑娘身体康健,活蹦乱跳,可不是什么病秧子,要真是病秧子,也不敢嫁进侯府做世子夫人,他们也知道侯府如今风光,苏家高攀不上,但这门亲事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他们这些小辈可不敢贸贸然退亲,还请老太太谅解。”

夏荷说着,又顿了顿,“苏家也知道世子爷和周姑娘定亲的事,苏家自知比不过周姑娘,甘愿让出正妻之位,但是不能做妾。”

说白了,就是要给沈安北做平妻。

安容听得眉头紧紧的。

原州苏家乐意给她大哥做平妻,人家周婉儿可不愿意有个平妻的夫君。

话说的好听,步步退让。

可却是在逼侯府。

她还不知道原州苏家有这么通情达理的时候。

安容冷笑一声,迈步要进去,走了一步,又停下了,问夏荷,“来人是苏家的谁?”

夏荷忙道,“是苏家三老爷、三太太。”

苏三老爷、苏三太太?

安容又多瞧了那两人几眼,越看眉头越皱。

苏三太太她没见过,不知道是何模样。

可是苏三老爷前世来过侯府,她还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怎么这人和苏三老爷长的并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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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信物

这人长的儒雅白净,说话轻声温润,有理有据,叫人生不起气来。

可前世的苏三老爷却是个酒鬼赌徒。

那次他来侯府找大哥,说是进京做生意,亏的连饭都吃不起,要回原州去,让大哥给他些钱做回家的盘缠。

当时,她回门,正好瞧见大哥送他出府。

当时苏三老爷还笑道,“还是侄女婿好,不像我那侄女,翻脸不认人。”

安容当时也没在意,和大哥一同回了内院,结果大嫂问大哥给了多少。

大哥说给了两百两,大嫂就骂了,骂的着实难听。

“你给他二百两?!你知道他什么性子吗,你给了他钱,他转过脸就送赌坊去了,你还不如送他百来个馒头,给他雇个车夫呢!”大嫂骂道。

当时的苏三老爷,气色偏黄,双目也无神,可跟眼前之人明显是天差地别啊。

安容眼睛微微眯紧,心中隐隐有些揣测。

她款步莲莲的进去,福身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脸色有些差,但还是笑着给安容介绍,“这是苏家三老爷、三太太,快给他们见个礼。”

安容眉头一挑,故作不知的转身给苏三老爷、苏三太太行礼。

苏三老爷儒雅的笑着,还有些愧疚道,“早前侯府送了一堆礼物去苏家,四姑娘更是对大姑娘喜爱至极,谁想出了那么大的纰漏,我来之前,大姑娘再三叮嘱,要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苏三太太则上下打量安容,夸赞道。“四姑娘美貌惊人,又才华洋溢,送给大姑娘的画我们更亲眼瞧过,笔法细腻柔美,却不失苍劲有力,听说还是京都数年难得一见的百花神女,今儿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呢。”

苏三太太的说话声温柔如春风。脸上更是温婉如水,让人想到了四太太。

安容被夸的脸颊微微红,不好意思的谦虚了两句。然后才道,“府里的小厮真真是该挨打才是,我叫他打听苏家都有哪些人,性子如何。免得大哥去迎亲的时候糊里糊涂的得罪了人,他却告诉我苏三太太性子刁钻。很是为苏家大夫人所不喜,今儿一见,我才知道什么是温婉。”

说着,安容稍稍抬头。就见苏三太太眸底有抹慌乱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神情。

安容笑了,笑的清澈淡雅。眸底还有些许冰棱。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人并不是原州苏家之人!

想也知道。原州苏家的人眼皮子多浅?她不过是用了份丰厚的礼物,炫耀了下侯府有多奢侈,就勾的苏家人心动存了偷梁换柱的心。

现在侯府存了警戒,苏家二姑娘再也嫁不来侯府了,苏大夫人是苏大姑娘的继母,会乐意瞧见她高嫁才怪了!

不过也不排除原州苏家想借着侯府做跳板,将苏大姑娘嫁进来,然后再在京都给苏二姑娘寻门好亲事,只是这样的可能性极小,因为安容知道苏家的为人。

苏三太太尴尬的笑了笑,她不敢说侯府的小厮打听错了人,这不是说人家侯府下人办事不利吗,打狗也得看主人呢,能奉命送礼去原州,可见是主子的心腹。

不过不解释两句,也不合适。

苏三太太讪笑道,“沈四姑娘谬赞了,我性子有些执拗,怕是小厮打听的时候,我正和大嫂犯拗呢,让四姑娘见笑了。”

安容摇了摇头,惋惜一笑,“真是可惜,苏家犯了那么大错,让侯府以为苏家存了鱼目混珠之心,就退了这门亲事,偏巧两位又来的太晚了些,这不,我大哥又重新说了一门亲,纳采礼都送去了…。”

苏三太太苦笑一声,“是我们疏忽了,过了元宵,我们就出了原州,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了一步,只是这亲事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实在是不能…。”

总之,错他们认。

退亲,那是断断不行的。

原州苏家可以退一步,这认错的态度已经极好,沈家不至于为了攀附权贵,就连老太爷定的亲都违逆,这是大不孝。

侯府敢做,但是原州苏家不敢,他们宁愿委屈苏大姑娘,也不愿意背负不孝之名。

老实说,原州苏家的孝道,安容感动了,甚至心底还萌生了些忏悔之意。

若不是她忍不住瞧瞧未来大嫂是何模样,就不会生出来这么多的事来。

苏三太太反过来劝慰安容,直说是苏家的错,不怪她。

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坐在那里,手里的佛珠拨弄的飞快,显得她的心情颇烦躁。

比起原州苏家,老太太自然是更满意周婉儿些。

可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的话,她也不能不考虑,苏家已然认错,也甘愿退了一步,这样的态度,不论说与谁听,这门亲事要还退,都是侯府的错,是侯府不近人情,为了攀附权贵,就违背承诺,为人所不耻。

可周家怎么愿意嫁女儿进来,不多久又添一房平妻呢?

只怕这些事传到周家耳朵里,周家都该生气的将纳采礼送回来了吧?

正想着呢,外面就有丫鬟来吧,“老太太,苏家二太太来了。”

老太太的脸色当即就很难了,她知道事情瞒不住,苏家二太太会来,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的快,叫她都有些措手不及了。

安容脸色也冷了下去,她笑道,“是你们去周家报的信吧?”

苏三太太脸上的笑缓缓消失,,“四姑娘可委屈我们了,我们可没有派过去人去周家。”

说着,苏三太太恍然一悟,“今儿进京,在城门口遇到了个熟人,他问我们怎么进京了,我…如实相告了。”

不论在哪里。流言蜚语传的总是格外的快,也算有一两个时辰了,传到周府也不算什么意外。

不过,她又没有撒谎,人家问她进京做什么,她难道要欺骗朋友么,错也只是错在人家嘴巴太大上。可不是她的错。

安容忍着怒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