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萧迁进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问了他几句话,却无意中发觉萧迁头发上有鞭炮灰,忍不住嗔了他几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身的灰,头发上都是了。”

萧迁脸颊微窘,赶紧拍了头发,道,“方才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敖府送聘礼送沈二老爷府上,鞭炮炸的噼啪响,想必是那会儿沾上的。”

“沈二老爷?”萧二太太笑问,“哪个沈二老爷?”

萧迁望了安容一眼道,“就是武安侯府二老爷。”

萧二太太听后,干笑了两声,看了安容道,“武安侯府真是奇怪,侯爷和庄王府斗的不可开交,二老爷却和敖家联姻。”

萧迁轻咳了下嗓子道,“据说五日后,敖家二少爷就迎娶沈二姑娘进门呢。”

安容尴尬的不行,侯府兄弟阋墙,让外人看笑话了。

还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传侯府的笑话了。

不过现在侯府已经分家,就算侯府和庄王妃闹成什么样,沈安芙也是庄王妃认的义女,她和二老爷狼狈为奸,谁又能管的了她们?

只可惜了沈安芙,她这一辈子算是毁在她亲爹的手里了。

屋子里笑闹了一会儿,安容便告辞了。

出了紫檀院,芍药便望着安容道,“少奶奶,你真让二姑娘嫁给敖大将军的儿子啊?”

安容轻耸肩,叹息道,“这事我管不了。”

要说沈安芙也不傻,明知道庄王妃对她好是有所图谋,她还往里钻,到如今,哪里还有回头路走?

没准儿,人家乐得离开沈家,去敖府伺候一个傻子,也比伺候没良心的亲爹好。

安容在前面走,芍药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走了数步之后,芍药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还是开了口,“少奶奶,有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安容秀眉一挑,笑道,“藏着掖着,可不是你的性子。”

芍药囧,正好这时有丫鬟路过,芍药把安容拉倒一旁,轻声道,“少奶奶,萧大姑娘头上的玉簪就是昨儿几经波折的玉簪。”

安容讶异的睁大的双眸。

萧锦儿进来的时候,她注意到她的头饰了,很精美。

安容瞥了芍药道,“你是说那只芙蕖滴露玉簪?”

芍药点头如捣蒜,“就是那支。”

安容便笑了,“想不到她在首饰方面还有这般造诣,玉锦阁应该由她来接手才是。”

安容说着,芍药一双白眼都快翻没了。

她也不说话,就静静听安容道,“好像不对,若是那玉簪是她设计的,要是被人买了,掌柜的也不至于那么急。”

芍药这才重重点头,“奴婢把锦盒还给东钦侯世子前,曾打开瞧了一眼,确定没坏才还的,他没要。奴婢只好送回玉锦阁,正巧瞧见有人去取那玉簪,少奶奶你猜那人是谁?”

芍药卖起了关子,安容扭了扭眉头,她都不知道萧锦儿和谁关系好,哪里猜到是谁送的?

“是谁?”安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芍药凑近一步道,“那人好像是祈王身边的护卫。奴婢以前在祈王身边见过他。”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再睁大,“你是说…?”

安容没把话说白,但是芍药听懂了。

那玉簪十有*就是祈王送给萧大姑娘的!

正因为此事重大。她才不得不说。

别人不知道,芍药却是知道祈王身怀异心,更是有刺杀朝倾公主,嫁祸萧国公府的嫌疑。

他送萧大姑娘东西。保不齐也是包藏祸心。

安容心紧了一下,神色肃然的看着芍药。“你确定没有看错?”

芍药慎重又慎重的点了点头。

安容便一脸凝重的回了临墨轩。

左等右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萧湛才回来。

不等他坐下,安容便把他拉到了一旁。

安容脸色太沉重。萧湛担忧的问,“出什么事了?”

芍药机灵的带着其他丫鬟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安容和萧湛。

安容把祈王送玉簪给萧锦儿的事告诉萧湛知道。未免出错,安容还加了一句。“我是没瞧见,是芍药发现的,她素来机灵,应该不会看错。”

萧湛脸瞬间阴了下去。

他自打出娘胎起,就一直住在萧国公府,虽然和那些表妹们,往来一般,可那就是他嫡嫡亲的妹妹。

祈王打萧锦儿的主意,他绝不允许!

萧湛转身便走,安容拽住了他,道,“你千万别贸贸然去质问她,也别告诉舅舅和外祖父,万一弄错了,岂不是败坏锦儿的闺誉?”

萧湛回道,“她不谙世事,不知人心险恶,此事要尽早了断才行。”

安容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急着告诉你的,先吃午饭,一会儿我去找她去。”

玉簪是不是祈王送的,她要确认才行。

安容拉着萧湛坐下,然后道,“其实我还有些纳闷的地方,祈王应该清楚,萧国公府不可能把锦儿嫁给他,他送给锦儿的玉簪却从玉锦阁定制,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好像有种存心要人发现的感觉。

萧湛道,“外人知道玉锦阁是萧家的少之又少,而且玉锦阁那些师傅极少见到锦儿,若不是芍药眼尖,只怕没人能发现。”

安容点点头,这样的可能她也想到了,不过她更相信,祈王是别有居心。

吃完了午饭,安容遛食便去了萧锦儿的住处。

她吃饭有些晚,安容去的时候,丫鬟才端菜剩饭剩菜从屋子里出来。

安容瞥了一眼,发觉萧锦儿的胃口似乎不佳。

丫鬟瞧见安容来,进去禀告萧锦儿,萧锦儿出来迎接道,“大嫂,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安容笑道,“方才吃饭的时候,我和相公商议了下玉锦阁的生意,想着今儿早上瞧见你戴的玉簪,极其特别,就过来瞧瞧,那玉簪昨儿还闹了好些事,没想到是你设计的。”

萧锦儿心一凛,忙问,“闹出了什么事?”

安容便将昨儿弋阳郡主送玉簪给安阳郡主,最后到了苏可馨手里,又由苏君泽还她的事告诉萧锦儿。

萧锦儿脸微微白,回安容道,“大嫂,你太高看我了,我哪设计的了这么好看的玉簪?”

安容瞥了她发髻一眼,那支玉簪已经不在了,便问道,“不知道他是谁?我和相公想请他为玉锦阁设计几张图纸。”

萧锦儿咬着唇瓣,迟迟不说话。

丫鬟在一旁道,“玉簪是昨儿傍晚送来的,只附了一张纸条,说是无意连累我家姑娘碎了玉簪,特赔一支。”

至于是谁,她就不知道了,她不是每天都跟在姑娘身边伺候。

萧锦儿脸微微红,“我想不起来谁连累我碎了玉簪了。”

安容知道她在撒谎,因为萧锦儿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她的眼睛。

安容几乎可以断定就是祈王送的了,没再说话,只惋惜的笑笑。

萧锦儿请安容进屋喝茶,安容笑道,“我就不进去了。”

安容带着芍药离开。

安容走的不快,一边想事情,一边欣赏国公府的景致。

半道上,芍药拽了安容的衣袖道,“少奶奶,大姑娘的丫鬟急急忙出府了。”

安容瞥头,便见丫鬟捂着袖子走,显然袖子里藏了东西。

不用猜也知道,是萧锦儿让她去还玉簪。

希望丫鬟没有撒谎,那玉簪真是祈王赔的,萧锦儿还回去,就算祈王有什么心思,也该熄灭了吧?

安容抬眸望天,赫然一笑。

一个有心谋逆的人,真的那么容易放弃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添妆

这一天,天蓝云浓,有徐徐微风。

敞开的窗户边,花梨木贵妃榻上,安容低着头,在认真绣小肚兜。

落下最后一针,安容轻呼了一口气,剪掉绣线,轻轻抚摸着。

大红软缎上,绣着徐徐绽放的石榴花,富贵美丽。

安容满意的点点头,“总算是绣好了。”

芍药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皮抖了一抖。

绣的极好,可就是绣的太磨蹭了。

一个小肚兜,用心绣,两天就能绣好,少奶奶却花了几倍时间不止。

安容拆下绣棚子,把小肚兜递给芍药,让她拿下去收好,再给她拿块一样的绸缎来。

芍药转身离开。

喻妈妈打了珠帘进来,道,“少奶奶,明儿就是二姑娘出嫁的大喜日子了,按理,你是该去给她送份添妆的。”

就算安容和二老爷他们关系不好,可是安容出嫁的时候,沈安芙送了添妆来,她就该还一份。

安容不愿意去,也该让下人把礼送到,这叫不落人口实。

安容抬眼看了喻妈妈一眼,眸光扫到她手里的大红请帖上。

那请帖就是沈安芙和敖府二老爷敖风的成亲喜帖,是四天前送来的。

收到请帖的第二天,驻守边关的敖大将军便回京了。

这几日,敖府吹吹打打,甚是热闹。

听到敖大将军回京的消息时,安容心没差点提到嗓子眼,生怕庄王妃告状,敖大将军报复。

不过,几天过去了。侯府和萧国公府都平平静静的,不然她也静不下来心,把肚兜给绣完。

安容想敖大将军也不想回京就闹事,尤其是在皇上寿宴在即。

触皇上的眉头,没好处的。

不过,去给沈安芙送添妆?

安容想都没想,不过却借着这个由头。让萧湛答应她去一趟大昭寺。

安容望着喻妈妈道。“添妆准备妥了,一会儿海棠替我去送,我去一趟大昭寺。”

喻妈妈看了海棠一眼。点点头。

安容喝了半杯茶,外面冬儿进来禀告说马车准备妥当了,安容便起了身。

刚出了临墨轩,走了没一会儿。便瞧见朝倾公主带了四个丫鬟走过来。

那四个丫鬟,有两个是皇宫的。有两个是国公府的。

安容回头望了一眼,这条路,可以去紫檀院,也可以去临墨轩。应该不是找她的。

不过,安容路过时,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朝倾公主手里拿了一朵百合。置于鼻尖轻嗅,笑道。“我正要去寻你呢,你就出来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安容直起身子,没有隐瞒她,因为瞒不住,“我去大昭寺祈福。”

朝倾公主听得便道,“去大昭寺?正好呢,我也想去,上一回,锦儿她们去泡温泉,我没能跟去。”

芍药一听就不高了,本来少奶奶就容易招惹羡慕妒忌恨暗害了,朝倾公主更是因为连翻刺杀,导致行宫被烧,搬来国公府避难的,她还四处跑?

你想死,别拉着我家少奶奶行么?

芍药嗡了声音道,“要是在国公府外出了事,算国公府吗?”

芍药这话,问的是皇宫里的丫鬟。

那两个丫鬟微微一怔,不等她回答,芍药就道,“要是出去被人刺杀,皇上不责怪萧国公府和我们少奶奶,朝倾公主去也无妨。”

反正去大昭寺的路,人人能走,拦她没理由。

不过,芍药这样说,那两个丫鬟就担忧了,她这是把朝倾公主能不能出府的难题丢给了她们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们只怕要被皇上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了。

丫鬟瞥了朝倾公主一眼。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这会儿惹朝倾公主不高兴,会先死啊。

朝倾公主眸底有暗芒,她对芍药有些忍无可忍了,什么样的丫鬟这般刁钻,处处和她作对。

偏偏安容纵容她,她这样无理,她却半句话都不说,明显是纵容!

朝倾公主笑了,“我只是说笑而已,我住在国公府,无以为报,岂敢给国公府惹祸,我找你,是想问问你前…麻将的事。”

前世两个字,当着那么多的丫鬟,她也不敢提。

安容微微挑眉,摆手让芍药她们退后,然后才问道,“什么麻将?”

朝倾公主眉头皱紧,“你不知道麻将?”

安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你说麻将做什么?”

朝倾公主脸一冷,很是泄气,“没什么,就是在国公府闷的无聊,寻些乐子打发时间,已经和锦儿她们约好明儿打麻将了。”

安容点点头,麻将打发时间她知道,只是她不懂朝倾公主为什么要和她说,直接玩不就行了?

安容直截了当的把疑惑问出了口,朝倾公主勾唇冷笑,“若是大周没有我的前世,我做什么自然不用过问你,可是现在,我想将麻将发扬广大,你不同意,铺子能开的起来?”

朝倾公主话里满是嘲弄讥讽,被自己的前世掣肘,还有比她更窝囊的吗?

安容一笑置之,她知道朝倾公主是存了心的气她。

“你要真这样想,济民堂就直接关门歇业了,告辞。”

安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芍药大呼痛快,尤其是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朝倾公主脸色发青,手里的百合只剩下一根杆子,不见花朵了。

“少奶奶,朝倾公主好像很生气,”芍药捂嘴笑。

安容没有回头。

她只是觉得,朝倾公主和前世的清颜判若两人。

前世的她,温柔善良,乐于助人。

这一世的她…

安容轻叹一声。

上一世,她嫁给萧湛。有萧国公府做靠山,顺风顺水,便是有敌人,也能温柔的坑杀对方。

这一世,她来大周就是个意外,身在敌国,她要处处为北烈着想。况且。同她感情深厚的是她的前世,是身为顾家大姑娘的她,不是身为朝倾公主的她。

对于朝倾公主来说。她只是一个挡了她路的陌生人。

是环境和身份改变了朝倾公主,也改变了她自己。

出了国公府,安容便见到马车,还有兼职车夫赵成。

萧湛没有陪着安容去。所以芍药扶着安容上了马车之后,也钻了进去。

一路上。芍药陪安容说笑逗趣,竟不觉得时间难熬,很快就到了大昭寺。

安容刚下马车,便听到从寺内传来的雄浑钟声。

那声音像是能穿透人心一般。听了两声,浮躁烦闷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芍药扶着安容朝前走,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春儿、夏儿。

两小丫鬟初次来大昭寺。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一双眼睛像不够用似地。东张西望,新奇的不行。

夏儿凑上前来,对芍药道,“听说大昭寺的姻缘很灵,是不是真的?”

芍药摇摇头,“不知道呢,反正我陪姑娘第一次来,就许了愿,到现在也没有。”

夏儿一听,眼珠子瞬间睁圆,“你真许了?”

芍药点头,“许了,花了我半两银子呢,现在想想还心疼。”

尤其那半两银子,是她省吃俭用了许久才积攒下来的,现在的她,就是花二两,她眉头也不会眨一下。

冬儿就拽了芍药问了,“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们你求过姻缘的事?你快说说,你的姻缘怎么样?”

芍药脸窘红一片,这么羞人的话题,她怎么会随便说啊。

见冬儿、夏儿一脸好奇,芍药白了她们两眼道,“有什么好说的,婚姻大事,你们求菩萨,还不如求少奶奶管用呢。”

她们是丫鬟,安容要她们嫁给谁,她们就得嫁给谁,思情郎有屁用?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伺候少奶奶,以少奶奶的心性,绝对不会亏待她们的。

冬儿、夏儿脸啐然一红,然后望着安容了。

安容赫然一笑,摇头道,“姻缘这样的事,你们还是求菩萨吧,我不管你们。”

“菩萨比皇上还忙呢,哪里顾得上我们啊?”夏儿嘟了小嘴道。

冬儿推了夏儿一句,“不能拿皇上开玩笑。”

夏儿忙捂着嘴,再不敢说话了。

安容朝前走,正要迈步上台阶,去正殿上柱香,添些香油钱,替腹中胎儿求平安,就被一声轻唤给打断。

“夫人留步!”那声音呼道。

安容顿住脚步,寻声望去,便瞧见一个中年男子赶过来。

步履踉跄,神色匆匆,一身道袍,还有那么三分仙风道骨。

安容左右瞧了瞧,那道长便上前了,安容笑问,“你唤的是我?”

道长连连点头。

芍药就纳闷了,“你唤我家少奶奶做什么?”

道长深呼两口气,神情淡定,那股仙风道骨的气息又添了一分,只见他上下扫了安容两眼,笑道,“贫道在大昭寺前摆摊也有些时日了,还从未见过有夫人这般好命的人,现在,已经是富贵荣华不缺,将来更是夫贵妻贤,羡煞旁人。”

说着,道长顿了一顿,安容就知道他要说不好的事了,好像这是算命先生惯用的说辞。

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只听道长继续道,“观面色,夫人容光焕发,身体康健,只是容光中透着青黑之色,最近夫人应该是烦心事缠身,时而夜不能寐吧?”

安容听得一笑,“道长不但算的精准,还会医术呢?

道长脸一红,清了清嗓子道,“岐黄之术,老道确实略通一二。”

说完,老道伸手向前,“夫人这边请,你我把路挡着,着实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