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大笑,震得满树积雪铺了一地,落了一身。

陆子期再度揖手:“时间紧迫,陆某先行告辞,待凯旋之日再与元兄大醉三场!”一顿,又道:“内人,烦请继续照拂。”沙哑的声音中不由自主便带了几分柔和,几分牵挂,几分不舍。

元昊肃然还礼:“陆兄这样信我,我必不负所托。”晃晃身子,抖落一片银色碎屑,再度开口时,竟有了些许恶作剧的玩笑神情:“陆兄千万莫要再对在下心怀感激,因为说起来,在下其实是在还债。陆兄的那绝世孤本被在下一个不小心,搞丢了。”

“…………”

陆子期既无语又无奈,只得默默跨出门去。

翻身上马,最后再望了那门窗紧闭的房间一眼,遂,扬鞭。

小院内又恢复了寂静,元昊伸手接过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握拳,再摊开,只余一滴清水。

陆子期,你如此待我,是不是为了不让我有任何可乘之机?

你以命相托的信我,我又怎能再对你的妻子有非分之想?

你知我懂我,所以便用此招困我。

我知你懂你,所以真的很想……给你一剑……

两日后,雪停天晴,你带着一队老弱残兵是否能在此前赶至那处绝壁山谷,又是否能抵得住以逸待劳如狼似虎的辽人反击?

我之所以对那群辽人的行迹如此上心,是为了要将之赶尽杀绝。

你说的对,宋朝的百姓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但,她的事却与我有关,我只为她一个人讨还血债。而这一点,你想必亦明了。

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能带来调兵的令符。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要亲自带兵杀敌。

这样一来,我的人手就没有再参与的必要,万一此事泄漏,会引来麻烦。毕竟与辽国,是盟友。

我将实情相告,给你地图,也许的确能帮得到你,但也许,会将你推进死路。

刀枪无眼,你一个从未曾上阵杀敌的文官,是否能够得胜,又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倘若不能,那么她……

低头看着已埋至脚踝的深雪,暗自苦笑。

陆子期啊陆子期,我真是不知,是希望你活着回来,还是希望你干脆,埋骨沙场。

作者有话要说:好男儿心存家国志在沙场!战争控的某妖怪随便鸡冻一下~

悄磨叽滴说一句,为毛我每次写到小元和小陆的对手戏时,总能感觉到周围有神圣的光芒在四射捏?那个光芒貌似叫做……JQ?~囧

另:话说,妖怪我查北宋的军制兵制查得内伤也没弄明白个所以然来~

各位亲权且看着图一乐呵,就表计较小陆筒子跑去带兵打仗的历史合理性了哈~

总而言之,北宋的地方上都会有驻军,有的是禁军有的是厢军,8过,大多地方上的军队战斗力都非常那啥啥……另外,北宋向来惯于文官领兵,这也是为什么总打败仗的原因之一……囧

第四十六章 大仇得报

不知道是元昊下手太狠还是那十余天的浑浑噩噩的确太过伤身子,宋小花这一觉足足睡了两日两夜方才醒转,还没完全弄明白状况便紧接着头痛欲裂浑身无力的发起烧来,这一烧,又是整整三天。

期间,有不少同族的女眷前来看望照料,见她虽然病得厉害,可人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糊涂,担忧之余也都放下了心中大石。

一家五口,已经一下子走了四个,若仅存于世的再有个三长两短,该当如何是好。

宋家也算是当地不大不小的一个家族,百余年的经营,子孙众多,士农工商皆有涉及。宋小花的家里祖祖辈辈务农,及至这一代终于挣下了一份还过得去的产业。将田地转包给附近的贫农佃户收取租金,不是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

此次的大劫,却正是因为农忙过后,去一个村子里收取这一季的款项,因了天气不错,便索性一家子一起出行,权当是秋游。到了租户那里,又架不住盛情相邀,于是小住了几日。万没料到,竟会遇上一股前来抢掠狂性大发的辽人,一夜之间,全村上下数十口几乎被屠戮殆尽。

其中,就包括了宋小花的所有至亲。

从那些来看望自己的人们眼中,可以看到一个字:命。

可不就是命么,好端端的谁能想得到呢?

不过是暂住几日,谁能想得到居然恰好碰上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呢?

宋辽两国的边境太平了这么些年,谁能想到忽然窜出这帮胆大妄为又凶残至极的辽人呢?

此地明明驻有厢军数千,谁能想得到在关键时刻竟然会龟缩不出任百姓在铁蹄屠刀下哀嚎丧命呢?

所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宋小花在面对这些陌生的亲戚时,基本上只听不说,偶尔轻轻应上一声,淡淡笑上一笑。

顾念体谅她丧亲之痛又大病未愈,人们也并不与她计较,反倒越加怜惜。一边奉上好言好语好吃好喝,一边拣族里好玩的有趣的偶尔掺杂一些她家过去的事儿絮絮说来。

有了这样细致贴心而妥当的照料,再加上自己的积极配合努力振作,宋小花的精神和身体很快便好转起来。

待到终于可以下床,已是第八日的正午。

风雪早已停歇,天地间的灰蒙尽散,初冬的暖阳高照,白色在悄悄溶解,屋檐的冰锥正滴下串串水珠。

推开门,寒风倒灌,连忙紧了紧厚厚的长棉衣。

院中积雪已扫净,地面仍然潮湿,在这片空荡寂寥中,静静站着一袭蓝衫。

俊逸的面容有几分清减,照旧弯了眉眼冲着她笑。

“元昊……”

轻轻唤出这个名字,声音中不由得便带了些许哽咽。

八天没有见到眼前的这个人,也,没有见到他。

听那些女眷们说,元昊一直住在旁边的厢房里,多亏了他开的方子配的食谱,她才能好得如此快。只是为了避嫌,不便入屋相见。讲到这位宋家姑爷的挚友,人人都是赞不绝口的,温和谦让识大体有主见,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至于陆子期,她的丈夫,则从未听人提及过。

也许,早已经走了吧?在她说出那样决绝的话之后……

是不是终觉解脱?会不会有一丝的不舍?

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但那种蔓延四肢百骸的钝痛却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终于只剩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