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要在外面拼事业,不可能寸步不离的守着老婆孩子。但是,她要让自己的男人不会错过一丁点孩子的成长过程,最大可能弥补他曾经有过的遗憾。

前日傍晚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一天半的时间便让这世间银妆素裹满目洁白。看样子,今天那信鸽是没有办法来了。心里有一些小小的惆怅,不过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孕妇的心情一定要随时都保持开朗,这样对宝宝好。

头发擦干后没有挽起,便就这样任其披落。宋小花现在的发质已经保养的很不错了,柔顺光滑有韧性,只是颜色却一直带着些许淡淡的黄,就像特意染过的一样。

陆子期曾说,从她的发色上就可以看出,她的身上很可能有胡人的血统,所以才会如此刁蛮,一点也不像汉人女子那样温柔。

随意拉过一缕在手中把玩,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发丝一圈圈在指间缠绕。

记得当时,她大拇指朝天一翘,哆嗦着一条腿摆出一副拽样:“刁蛮乃是老娘最大的优点,老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紧接着,便一个恶虎扑食将那个张口结舌的男人压倒,眨眼之间,吃干抹净。

算来,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吃’了呢,还真有点‘饿’……

“宝宝,你老爸老妈为了你强忍饥渴牺牲很大呀,就冲这个,你将来也一定要好好孝顺我们。尤其是你老爸……”

起身将帘幔掀开一些,外面风大雪疾,置身之所却温暖如春。就像,他给她,给这个家的。

冬青,嫁你为妻,与你生子,幸甚。

“哎哟我的二奶奶,当心被风吹着!”晓烟收拾好东西一抬头,却发现宋小花正挺着个大肚子站在亭边挑帘外望,顿时一叠声唠叨:“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身子有多精贵,哪怕就是出一点点岔子,二爷也饶不了我们!”

“我哪里有那么弱不禁风啊……”无奈地被扶着往里走,转头时心中不知为何一动,忙伸手将遮得密实的帷幔再度掀起。

一顶小轿由远及近,在亭外十米处停下,落地。轿门打开,一人低头而出,站直。

白色轻裘,白色玉簪,白色皮靴。黑发黑眉,如墨双眸。浅色的唇抿紧,为嶙峋的轮廓平添了几分坚毅。

宋小花笑容绽放,手上使力将帘幔拉开得更大,风雪瞬间灌入,唬得晓烟和听弦连忙过来帮她把衣领系好,帽兜戴上。

像是感觉到了动静,陆子期的目光一转一凝,唇角上勾,线条陡然柔和。

快步踏雪而来,带入一阵清冷。

他忙着回身将帘幔收紧,她则只顾为其拂去衣上的雪片。

旋即,相视一笑。

陆子期习惯性地想要握住那双小手,却在堪堪触到之时停住。自己的手,太凉。

宋小花眼珠一转,将带着体温的暖炉放入他的掌心,然后相覆,四手叠握。

晓烟和听弦斟上两盏热茶便悄悄离去,只留下一室的温暖和宁静。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和孩子。”

“能住几天?”

“到年关。”

“这么久?”

“告了假。”

“为什么?”

“陪你呀!”

“骗人!”

“……我何时骗过你?”

“那你不用上朝去官衙了?”

“寒冬万事休。再说,倘若真有什么要紧事,有容会来告诉我的。”

“你们公务员的福利真好,随便一休假就是两个月,还是带薪的。”

“……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那官府还不就该瘫痪了啊?”

“怎么会呢?不可能每个人都像我病得这么是时候。”

一惊:“你病了?”

贼笑:“装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身衣着的缘故,宋小花总觉得陆子期的脸色越显苍白得厉害,人也貌似消瘦了一些。但他的神情看上去是那样的轻松,还带着某种诡计得逞的自得,又让人无从疑起。

“冬青,你不像是一个会因私废公的人啊……”

“我可没有废公,只是把处理公务的地方换了一下而已。”陆子期悠然坐在榻上,啜饮着香茗:“朝中最近有些麻烦事,我也想趁机避一避。”

这种似真还假的说法让宋小花顿时释然,笑嘻嘻地倚在他身侧:“我知道了,你是想明哲保身。”

不置可否地抚着她的发心:“宝宝这两天乖不乖?”

“等一下拿写好的信给你看。凌儿和无缺呢,他们好不好?”

从怀中掏出折好的信笺:“现在就可以给你看。”

宋小花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展信阅读,陆子期则半躺着缓缓阖上了眼帘。

身体的病痛和心中的疲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此时此地,所有的争斗皆遥远仿若隔世。

他给了她一个无风无雨的家,而她还了他一个心安的所在。

此心安处是吾乡。

隐隐传来的几声狗吠打破了这份宁静,雄壮浑厚甚为熟悉。

“无缺?!”

宋小花和陆子期诧异对视一眼:“跟你来的?”

“没有啊,打算过两日等雪停之后再让它和凌儿一起上山看你的。”

起身外望,但见两个身影正循着之前轿夫的踪迹结伴前行。

黑色轻裘,黑色皮毛。

一人,一狗。

“大哥?”

陆子期连忙快步迎出,宋小花也赶紧将头发简单挽起,又斟了一杯热茶。

陆子恒的头上身上早已斑白一片,就连眉毛胡子也是黑白相间,而宋无缺则几乎成了一条大白狗。

“你……你们怎么来了?”

“不欢迎么?”

“当然不是,有些意外而已。”

陆子恒的性子沉稳而冷淡,平日里向来端方严肃,虽然待人也算温文有礼却很少会露出笑容。

然而,这会儿倒像是心情很好似的,难得展颜:“你们家无缺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跟我亲近起来,绕前绕后的打着圈,赶都赶不走。没办法,只好带它一起上山。半路忽然雪大,掩了小径,险些就迷了路,还真亏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