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有福的。”谢二爷闭上眼睛,声音喃喃,以前他还有一生无子这个遗憾,现在,什么心愿都没有了。

这一生他知足了。

仿佛体内血缘天然的联系在感应着,那一晚珞瑾一整晚都没睡着,只听外面不断有人走来走去的声音,推开门,外面长廊的灯笼被悉数点燃,在夜空下摇曳烛火。

珞瑾的手死死抓着门框,指尖疼痛的感觉才能让她镇定下来,对身边的秀喜说:“去问问。”

秀喜很快就回来回话,和珞瑾心里想的果然相同。

“二爷…去了。”

珞瑾就穿着身上单薄的衣服,疯了似的往小竹轩跑,一屋子丫鬟婆子在后面都追不上她,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一直跑到小竹轩的门口,被门外守着的巧平拦腰抱住:“表小姐,你怎么跑来了?胡妈妈呢?”

胡妈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从巧萍手里接过珞瑾。

“二舅舅!我要见二舅舅!”

巧萍为难地说:“二爷…二爷在屋里睡觉呢,表小姐乖乖的,别吵了二爷休息。”

真把珞瑾当小孩子骗了,谢二爷住的那间屋子点着通亮的灯火,不时传出哭泣声,他走了,跑过来终究只是确认了他确实已经走了。

珞瑾身子歪歪地靠在胡妈妈怀里:“妈妈,抱我回去,我困了。”

“哎。”

胡妈妈怀里抱着珞瑾,只觉得她家小姐特别让人心疼,整个镇国公府里,她家小姐就和谢二爷最亲,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即为镇国公府的人,不免要先将死讯报到宫里,宫里夜里有门禁,要天亮才能去报,所以谢二爷的死讯,丽贵妃比皇上知道得都早。

大晚上,丽贵妃身边的太监就急冲冲来报,丽贵妃听了信儿便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本宫记得谢恒心没有官职在身吧?”

“回娘娘,原本任佐领一职,后来染病辞了,但礼仪一直比照原职。”

“那可就没道理了,”丽贵妃纤长的手指伏在膝上点了两下,道:“既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庶民又怎能逾了规矩。”

“是,奴才明白,这就去知会节礼司。”

“娘娘,您又何必跟个庶民计较,反倒让镇国公府生隙。”宫女服侍丽贵妃重新睡下。

“生隙,哼,他们能奈何本宫?不给他们点教训,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能坐山观虎斗,想得倒美。”

按常理,谢二爷应该能以佐领规格下葬,有谢老太爷在,皇上通常还会格外开恩,镇国公府预估最后宫里给批下来的规格应该是半个国公世子,皇上如果想格外开恩,还能更高,却没想到拿回来的批文上一切同庶民。

谢老太爷当场就把批文扔在地上,管家哆哆嗦嗦地捡起来:“太爷…这可是宫里的…”

堂堂镇国公府的嫡次子,以庶人之礼下葬,闻所未闻!摆明了是要给镇国公府一个大难堪。

宫里的事还是嘉裕长公主更有门路,很快就差人来传信,现任节礼司是丽贵妃一手提拔,丽贵妃身边的太监昨夜刚去过节礼司,为的什么事,不言而喻。

“丽贵妃欺人太甚!”

当今圣上出了名的任人唯亲,早已让不少老臣寒心,能把支持他登基的威国公府捧到天上去,就能把没支持过他的镇国公府踩进泥土里。

谢老太爷如今这把年纪,穿着厚重的朝服在殿外求见,他竟也见都不见,足等了半个时辰,却见威国公府的窦二爷从殿内走出来。

窦二爷神色轻佻,经过谢老太爷身边时,一只手拍了下谢老太爷的肩膀:“皇上公务繁忙,没空理你家里那点破事儿,再迟些,可连贵妃娘娘都懒得管了。”

宫中重地,下人们都进不来,谢老太爷一个人站着竟有些跌跄,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他跟着先帝何等荣光,世家出身的威国公府都不敢与他比肩,如今镇国公府竟落得如此田地。

心中凄凉至此,谢老太爷那武营中练出来的比直身板渐渐弯出佝偻的弧度,一步一步往宫外走去,这肩膀,这臂弯,沉的快要抬不起来。

太累了,谢老太爷心中满是疲惫。

第32章 穿越心

人生总是如此,得意时未必有锦上添花,失意时往往祸不单行。

谢二爷的死首先打击的就是他的两位双亲,这样一把年纪,真正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谢老太君顿时一病不起,珞瑾从门外看见守在谢老太君窗前的谢老太爷,险些认不出来他的背影。还记得她刚进府时,谢老太爷腰板挺直地坐在主位,何等的精神抖擞,如今这个坐在床边的外祖父好似只是个普通的老头,佝偻着后背,用枯瘦的手替发妻盖好被子。

珞瑾第一次痛恨自己穿越成小孩子,有心要保护的人却无力去保护。

谢二爷死前写下了很长的遗嘱,似乎为了不给大嫂多添麻烦,事无巨细一并安排妥当,只是他料想自己会依例按四品官级下葬,却没料到最后却是庶人之礼。

昔日谢二爷惯用的那张紫檀书桌上放着五个锦盒,分别是给五个子侄的临别之物。

给谢谡元的一本兵法,谢二爷知道他这个侄子唯有在这种书籍上才能耐着性子多看几眼。

给谢梦华的是一柄朱顶双福如意,此物是当年太后有意招他为驸马时所赐,谢二爷死前几日,谢夫人说起有意与安广侯府结亲的心思,他便找出这柄如意,一入侯门深似海,但有太后所赐之物傍身,便是她在婆家站稳脚跟的助力。

给谢梦瑶的是一把金雀蕊丝发钗,二姨娘早亡,虽然谢夫人也没短过她吃穿用度,终究不会像亲娘一样用心,所用饰物全是外面作坊所出,这般稀罕的她从没有过,也难怪谢梦瑶对自己庶出身份格外敏感,她所处的境地便是和谢梦曦相比都大大地不如。

给谢梦曦的更是大手笔,谢二爷把他整间书屋都留给谢梦曦。前阵子,三姨娘恼怒谢梦曦在女德上的疏懒,把谢梦曦的经纶书籍全都扔进火盆里烧成纸灰,以后这些书都是谢二爷的遗物,便是三姨娘也不敢再烧了。

他做事从来都是这样,比女子还要细致周到,悄无声息着手布置,待对方察觉时,已陷入温暖之中。

“小姐,二爷吩咐给您的…遗物。”

秀喜抱着锦盒进屋,珞瑾背对着她,半晌才转身掀开锦盒的盖子,盒子里放着一盒鸾怡香。

“二舅舅,你屋里点的什么香?来了就不想走呢。”

“原来是过来闻香来的,还以为你多孝顺。”

那时不过玩笑一句,他竟一直记挂心上,珞瑾将香盒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满是疼痛,可她其实只是想找个理由赖着不走,再好的香料,点的人不在了,又有何用?

“秀喜,二舅舅葬礼办的如何?”

“从棺木到寿品,二爷都给自己备下了,可若真要按庶人礼数,这些又都不能用,二爷还停在房里,谢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太君这时候又病倒了…”

珞瑾气得将小小的拳头攥得生疼,丽贵妃太欺负人了,竟用这样的手段威胁镇国公府。

“外祖父呢?”

“老太爷一直在老太君屋里,未曾出来。”

“去厨房把我要的粥端来,我们去看外祖母。”

珞瑾早让厨房备下小小一砂锅的玉梗粥,这时候最需要她孝顺懂事的模样让两位老人宽心,要是连他俩都倒下了,镇国公府可就真的没了指望,皇命面前珞瑾帮不上忙,唯有以此略尽绵薄之力。

珞瑾的孝顺果然让二老宽慰许多,孟二娘正在给谢老太君针灸,淡漠的脸上仍没太大表情,珞瑾反而更觉得她可怜,自己是外甥女,伤心难过都能肆无忌惮表现出来,孟二娘身为没有关系的单身女性,连为心爱的人哭一场都做不到。

“皇上不肯见您?”孟二娘问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轻微摇头,他的头发一夕之间花白了许多:“犬子小事,本也不该惊扰圣上。”

“天家…这般绝情…”

“孟姑娘!多言了。”

珞瑾注意到孟二娘握针的手指不住地颤抖,对于谢二爷下葬一事,只怕她挂心程度不比谢家人少。

丽贵妃是一座羽翼丰满的大山,就连嘉裕长公主都没法帮忙,要想脱困也简单,只要朝丽贵妃服软,但谢二爷若活着,绝不会同意镇国公府成为他人走狗。

珞瑾心里盘算着,一个贵妃而已,又不是女王,珞瑾虽没进过宮,慕从锦跟她说过很多宫闱之事。皇后肯定跟丽贵妃势同水火,但正因为如此,皇后更不会愿意参合进来,因为这事虽是丽贵妃主使,从皇上避见谢老太爷来看,他是打算给自己爱妃助阵的,就算是皇后也要靠着皇上吃饭。

这后宫,不怕贵妃也不怕皇上的,就只有太后了。

最容易见到太后的就是身为太医的孟二娘,珞瑾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问:“孟二姐姐,听说太后身体也不好,是和外祖母一样么?”

“老太君现在身体反倒不如太后。”孟二娘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听六皇子说,太后娘娘的懿旨比皇后娘娘还管用,孟二姐姐见到太后娘娘不害怕吗?”

“太后…太后!”

孟二娘本是慌了神,被珞瑾一提点,马上想出一条明路,急匆匆就往宫里去。

珞瑾看着孟二娘离去的背影,她小小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能做的唯有这些,但愿孟二娘能说服太后。

宫里的六皇子起床后才得知谢二爷的死讯,又打听了葬仪批文,心知是丽贵妃捣的鬼,镇国公府到底还是被卷进储位之争里来了。她肯定很伤心吧?慕从锦脑海里马上想起珞瑾两眼水汪汪如八哥犬的样子。

“太后和母后那边都怎么样?”

“太后娘娘正在请平安脉,皇后娘娘照常早膳,没有别的情况。”

母后看来不打算帮一把镇国公府,慕从锦心里细想,但…他不能不管,镇国公府会这么快卷进争储焉知没有和他交往过密的原因?更主要的是,此事他不出手相助,以后有何面目去见那只乱摇尾巴的八哥犬?

“走,去母后宫里。”

此番镇国公府的劫难,朝中每一双眼睛都在看,都以为镇国公府这次是鸡蛋撞到了石头上,没想到镇国公府的后台比想象中硬。

太后亲下懿旨,谢二爷有功勋在身,理应厚葬,皇后也以谢二爷为六皇子“半师”之名送了许多赏赐。

朝夕之间就扳回一城,谢夫人总算舒展开眉头,按着既定准备张罗起谢二爷的葬礼。

慕从锦到镇国公府时,珞瑾正把自己关在房里。

“六、六皇子!”

含翠惊得有些失态,正想马上通报,慕从锦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作为一个现代人,珞瑾一向喜欢屋里灯火通明的感觉,总是点满一排油灯,今晚她只点了寥寥几根蜡烛,她一个人躲在烛光交错间的阴暗处,背靠着墙角坐在地上,头低低得埋在膝盖里。

慕从锦脚步轻轻的,怕惊扰到低落的小动物,挨着珞瑾一同坐下。

又是一年深秋,后背紧贴着墙壁透着阴凉的温度,两个人就那么坐着,谁也没开口说话,慕从锦的心像是被人揪着,闷得难受,碰了碰珞瑾的小手,仍没得到回应。

慕从锦将珞瑾的手紧紧握住,声音轻得像怕吓到她:“人死不能复生,你知道吧?”

珞瑾的头仍是低低得,半长的碎发挡着她的侧脸,时不时发出抽泣的声音,突然她的头歪着,没有支撑似的靠在慕从锦身上,面部贴着慕从锦的衣服。

“我害怕。”

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慕从锦忍不住将手环在珞瑾身后,摸着她僵硬的背部,不断理顺她的呼吸。

“别怕,有我。”

本来珞瑾只是心里沉闷,听着慕从锦宽慰的话,被助长了气焰似的,呜哇就大声哭起来,直哭得嗓子都干疼,慕从锦仍陪在她身侧,不嫌弃她的哭声有多难听。

珞瑾吸吸鼻子,埋头在慕从锦衣服上蹭蹭,丝绸面料蹭得珞瑾痒痒的,难受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两浏水渍,大眼睛哭出一圈红色。

慕从锦心里噗通噗通快跳两下。

“我想回家,回现代,我想回有医院有警察的现代。”

珞瑾此刻心里的恐惧只有同为穿越者的慕从锦才能感受,没有现代的医疗技术,可能哪一天就像谢二爷一样生了病,就只能等待死亡,皇权的时代,一个贵妃就能只手遮天,他日如果二皇子登基,镇国公府岂不是灭族之祸?

珞瑾在电视里看过,很多电视剧里都有诛九族的剧情,她看过很多血淋淋被砍掉脑袋的刑场画面,可她绝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很疼吧,看着就非常疼。

“那就不要让他当上皇帝。”慕从锦攥着珞瑾的手忽然加大了力度:“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和你在一条船上。”

珞瑾抬头看着慕从锦,小屁孩的脸怎么看都没有安全感,但心里不知为什么还是暖烘烘的。

“慕从锦,你说,二舅舅会不会也穿越到别的地方去了?就跟我一样?”明知道穿越这种小概率的事不可能人人都碰上,珞瑾心里还是自欺欺人地想,这么想着,就能好受许多。

“谁知道呢,不管怎样,我们能为他做的都做了。”

珞瑾眨着眼睛沉迷地盯着墙边的柜子,柜子上放着谢二爷送她的白玉百宝箱,脑海中恍然想起初次见面的那一天,他站在桌边焚香写字,淡青色的衣袖摩擦着宣纸细细碎碎的声音,仿佛在念一首诗。

“你外祖母和舅母一定赏了你不少宝贝,这个给你正好用来收宝贝。”

那时他如此说,但她从他那里收到的最珍贵的宝物却是感情,原来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仿佛梦境的世界,仍能有家人。

想他此生唯一的心愿只是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珞瑾心里悄悄下定决心,这份心愿她愿继承下来,只望将来无论世事如何,她也能不负初心,不枉这一场穿越旅途。

第33章 拉钩

谢二爷的随葬品中,除了他惯用的纸笔,还有那枚珞瑾送给他的竹纹佩。

一队白茫茫送葬队伍,虽不能和威国公比场面,却带着更绵密的思念之情,虽不闻震天的忸哭声,却有不舍的啜泣。

抬着棺墩到祖陵山下,小孩子们便不得再前行,几个婆子在山下照看公子小姐们,其他送葬人继续往山上走。

四小姐谢梦曦止不住地哭,她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只知道谢二爷进了山以后就不会出来了。

“二姐姐,等我长大了,我想二叔的时候能不能去山上找他?”

谢梦瑶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谢梦曦的问题,只幽幽道:“我们女孩子迟早是别人家的,是永远进不去那山的。”

“可…我想二叔了怎么办?我想二叔了!”

“梦曦,又哭又闹就是你的君子之道?亏二舅舅还把书都留给你。”

珞瑾半是训斥的话反而让谢梦曦安静下来,因为她还不知道,不管她做得如何,谢二爷永远都没机会把书要回去了。

山顶阴寒,有涓涓雪水融化流下,珞瑾蹲在地上看里面小蝌蚪排着队往外游,谢梦华站在珞瑾身旁,却是看着远远的山顶。

“二叔所受之辱,我必不忘。”

谢梦华声音不大,不知是说给珞瑾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珞瑾抬头看向谢梦华,她却还是看着远远的地方。

我也不会忘,钱珞瑾在心里回答。

因家中有丧,这一年的节日镇国公府都过得清简,自打谢二爷过世后,谢老太君身体就落下病根,虽有孟二娘时来诊疗,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病榻上的谢老太君还不忘她的几个孙儿:“孩子们今年过得无趣,让静芸带着她们去放灯吧,也算给恒心祈福了。”

上元节的夜晚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就连卖包子的小贩也在摊位前扎了两盏粗竹灯,也有许多达官贵人出来赏灯,街上锦衣玉服的人来往不绝,都中城里特意加派了卫兵巡逻,从东街一路挂满了彩灯直到护城河畔。

每年的这一天,护城河倒成了都中最美的地方,拦腰堆砌的石桥上站满了人,桥下水中一片片都是放走的花灯,岸边、水上,灯火摇摇曳曳,一盏又一盏浮水花灯从少女们青葱似的指间倾斜而下,渲染出一片璀璨美景。

孟三娘也与镇国公府的小姐们一起来放灯,把心中所愿写在花灯背面,任之随水漂流,便能流到神仙住的地方去。

谢老太君没白疼几个孩子,镇国公府的几个孩子写的都是为谢老太君祈求平安的话,孟三娘写字时遮遮掩掩,不知什么愿望写起来都要红着脸,反而撩起了珞瑾的好奇心,偷偷从背后偷看,只见灯上用娟秀的小字写着:三娘愿与夫君相濡以沫,白首相扶。

对了,孟三娘去年年底刚订了亲,对方听说是一个护军参领的嫡子,那人自己年纪轻轻也已是兰翎侍卫,对孟三娘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亲事,自婚事敲定后,孟夫人一直都喜气洋洋的。

古代的女人,果然结婚就是比天还大的事,珞瑾看着孟三娘羞嗒嗒地把灯放下水,还耍小心机偷推了花灯一把让灯漂得更快一点,这副思春少女的模样反而让珞瑾觉得可爱。

可是啊,我会嫁给谁呢?珞瑾盯着自己放走的那盏花灯想。

珞瑾一直看着花灯漂到远处和一大片花灯汇集在一起,如果真的有神仙,也请保佑她找个如意郎君吧!

女儿家似乎从懂事起就在为自己的姻缘做着准备,谢梦华的婚事也红红火火地提上日程。对于白事刚过的镇国公府,谢梦华的婚事反而能给府里带来难得的勃勃生机。

谢夫人又变成了忙碌的陀螺,时常带着谢梦华参加各方宴请,当然有机会也要带上钱珞瑾,她还没忘了自己宝贝儿子是珞瑾备胎这件倒霉事。

眼瞅着冰心郡主的生辰快到了,冰心郡主名义上由太后照管,本该太后张罗给冰心郡主生辰,太后懒得管,直接甩手给嘉裕长公主。

嘉裕长公主只有俩儿子,一个女儿都没养过,一时也犯难该怎么给冰心郡主过生辰,按说女儿家过生辰都是请上几个手帕交到家里聚一聚,可冰心郡主这暴脾气,满都中哪有她的手帕交。想来想去,嘉裕长公主就想到珞瑾一个,至少在外界眼里,珞瑾是冰心郡主唯一的“闺蜜”。

都怪慕从锦当初的馊主意,现在只要有冰心郡主的地方就要算珞瑾一份,但也不能就找珞瑾一个,太难看了,嘉裕长公主发了愁,所幸把请柬胡乱发给都中所有年级相仿的官宦女儿。

珞瑾很想问问嘉裕长公主是出于什么心态请了相府千金朱成碧,难道嘉裕长公主没听到冰心郡主怒发冲冠把朱成碧推到池塘里的故事么?冰心郡主见到朱成碧那就好比白素贞见到法海,好比梁山伯见到马文才,好比舒克见到大脸猫,满满的都是敌意。

珞瑾看着冰心郡主和朱成碧面对面就好像看见两只斗鸡竖起鸡冠子彼此摆好了架势,这是要开打啊。

这次两人矛盾的导火线在于对管三公子的争夺,朱成碧的老爹朱久竹是管大人的门生,朱成碧和管幸书自幼相识,这叫先来。自从冰心郡主发现管幸书故事讲得好,马上把她过剩的注意力全转移到管幸书身上,每天不是缠着管幸书讲故事就是在去缠着管幸书的路上,这叫后到。

当先来后到加上两个刁蛮的权二代身份,这场争夺战就充满了血腥。冰心郡主说朱成碧不过是个宰相的女儿,朱成碧反讽冰心郡主爹是王爷又怎样,有本事你回你爹身边去,你回得去吗?

“你!”

冰心郡主被噎得说不出话,郡主是个实战派,光论嘴炮比朱成碧还不如,四处张望着,可惜附近没池塘,不能再把朱成碧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