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乞巧节,只有钱珞瑾和谢梦曦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冷清了不少,三清观却一丁点都没有改变,每一盏巧灯都和去年一样,挂满了整个道观的枝桠。

那棵许愿槐树还直挺挺地耸立着,树梢挂满了红色的布条,风一吹,就荡到半空中。

钱珞瑾抬头看着高大的槐树,每一年都要在这里许愿,每一年都没有实现过。

老槐树,今年的愿望是不是还不能成真?

钱珞瑾踮起脚尖,在三清观的老槐树绑上了新的红布条,上面写着:愿慕从锦能答应娶我。

东流一如既往地改不了偷窥本性,在他离开都中之前就染上了偷看钱珞瑾绑红布的恶习,而且每一次看完都要怀疑钱珞瑾的脑子。只不过今年他已经足够高,自己伸手就能够到钱珞瑾绑的红布,以钱珞瑾的身高也绑不到太高的地方。

最开始是:好想穿越到女尊。

之后每一年钱珞瑾都变换着愿望:“求穿越去女尊!”“让我去女尊吧!”“我要去女尊!”“真的想去女尊!”至少每一年的句式是不一样的。

女尊到底是什么地方?尽管东流每一年都在偷看,他还是悟不明白,这些年他去外面云游,特别想找到这个叫女尊的地方,然而几乎踏遍了全国,谁也不知道哪里是女尊。

今年,她还想去女尊吗?东流抱着这样的心态熟练地扯下钱珞瑾绑的布条,却见上面写的是:

愿慕从锦能答应娶我。

镇国公府的表小姐和六皇子自□□好是整个都中都知道的事情,这要多谢安广侯夫人的大力宣传,但每个人都觉得两人关系也就到此为止,顶多做个发小。

想嫁给慕从锦,多好理解的事情,全天下的女子有几个不想嫁给皇子?可这个愿望出自钱珞瑾的手笔就让东流很难接受,钱小姐的脑子不可能这么正常,她的脑疾什么时候好的?

钱珞瑾很快就蹦跶不起来了,谢夫人把谢梦瑶的婚事定下后,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这是多么大的压力,只有被逼婚过的女人才懂得。也不知道古人结婚怎么就这么着急,她葵水还没来呢!

东流那串迷信的桃木珠子并没有卵用,谢老太爷的病还是恶化着,尤其是刚吃完药的时候,还会出现幻觉。谢大爷很害怕,整天守在他爹床边,班儿也不上,无所谓,本来他就是个吃闲饭的。

下半夜,谢老太爷又吐了,这回吐出的竟全是血块,不敢让谢老太君知道,谢夫人一个人忙活着,身边也只有钱珞瑾和谢梦曦能帮她分担。

“珞瑾,给你娘写信吧,你娘和你爹,请他们来都中一趟。”谢夫人坐在椅子上,她才三十多岁,头上已经有了几根银丝。

请钱夫人和钱老爷过来,这是…给谢老太爷宣布了死刑?

钱珞瑾有些发愣,一屁股坐进身后的椅子里,一个感冒而已,怎么会死人呢?人命真是再脆弱不过的东西,那么硬朗的老头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45章 城

谢老太爷的死讯让整个都中城都震惊,虽然威国公也在几年前去世,但威国公本身染病已有十余年,哪像谢老太爷,平时身体比年轻人还硬朗,只因偶然风寒,个把月就咽了气。

钱老爷和钱夫人几乎吃住都在马车里,日夜兼程地赶过来。

钱夫人在谢老太爷灵柩前哭得肝肠寸断,钱珞瑾远远地看着也伤心。怎么会呢,感冒这种病喝点板蓝根都能好,钱珞瑾只以为谢老太爷是感冒恶化引发了免疫力的衰弱,怎么也没想到小小的感冒在古代也能成致人性命的病症。

这一次再没人敢拦着镇国公府办丧事,就连威国公府的人,作为小辈也齐齐来吊丧。

一大早,钱珞瑾就把那白玉做的百宝箱放在窗边,仿佛百宝箱里会寄宿着灵魂能听见外面哀乐奏鸣的声音。

“小姐,把孝带系上吧?”秀喜双手捧着白色的长布,作为外孙女,钱珞瑾只要带半孝即可。

和当年威国公府哭声震天的丧礼很不一样,整个镇国公府能给谢老太爷带全孝的也只有谢大爷夫妇和谢谡元罢了。

谢大爷也不顾外人面前多丢脸,跪在谢老太爷灵前嚎嚎大哭,那么大的人了,长得也不帅,哭起来别提有多难看,可就是这么丑的画面,看在钱珞瑾眼里也是酸溜溜的浸了陈醋的味道。

谢老太爷是个固执的老头,草根起家,建功立业,一手建成现在的镇国公府。

关于谢老太爷过去的丰功伟绩,钱珞瑾总能听到很多很多,光是一个安广侯夫人就能讲上三天三夜,但是关于镇国公的传闻不管出自谁的口中,以后都只能止步于辜月初八,那是镇国公出殡的日子。

谢老太爷去世后,整个镇国公府都陷入疲惫的状态,不只是披麻戴孝的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里。

那根支撑着整个镇国公府的脊梁柱突然倒了,本该由身为长子的谢大爷顶上,谢大爷不仅是长子,在谢二爷死后,他更是谢老太爷唯一活着的儿子,但这根独苗却是个活在父亲荫蔽里一辈子的韭菜,以后怎么活下去?谢大爷自己都不知道。

直到谢老太爷出殡礼成,宫里也没有送来让谢大爷承袭爵位的圣旨,对比威国公那次,当时可是在威国公停棺时皇帝随着祷文一起送去了世子承爵的圣旨。

许是皇上忘了?许是皇上还没想好遣词造句?许是皇上有别的打算?又或许是…

又或许是皇帝根本没打算让谢大爷承袭谢老太爷的镇国公爵位。

都中城里一时间也流言飞起,安广侯夫人作为谢梦华的婆婆,不好意思多说亲家闲话,就算没有这个八卦头子带头,关于镇国公府的谣言也是止不住的,传得最多的就是:皇上要借这个机会把镇国公府抹去。

要是没了镇国公的爵位,谢大爷就不过是个挂名的四品官,所有人都在看热闹,甚至包括已和谢梦瑶定下亲事的李御史家,当谢夫人询问起关于谢梦瑶婚事的准备情况,李御史夫人就支支吾吾,扯东说西,对外也极尽和镇国公府撇清关系,俨然给自己准备了一条宽广的后路。

谢夫人怎会不明白李御史家的意思,别人既然有意想躲,她也不稀罕上赶着笼络,干脆直接断了。只是苦了谢梦瑶,她本就是个心中骄傲的人,被人如此厌弃,当真跟打了她一百个巴掌一样。

谢梦瑶自觉受辱,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钱珞瑾偶然看见她,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谢梦瑶虽然平时就娇滴滴的模样,却很少会哭,别说她只是个阅历轻浅的少女罢了,就是成年人受此侮辱,怕是寻死觅活都有可能。

谢梦瑶他爹过得也不痛快,谢大爷在朝堂上受排挤,回到家就喝闷酒,专门喜欢跑到灵堂里喝,喝醉了就对着灵牌哭,一会儿哭谢老太爷,一会儿哭谢二爷。

这两个人,若是还有一个人在也好啊。

谢大爷的官职本就是混日子的,没有实权,习惯了依靠父亲,谢老太爷过世后谢大爷整日一蹶不振,整日不是在喝酒就是正处于宿醉中。谢夫人劝了几次,除了挨一顿训斥外一点用都没有,他要是能扶上墙,他就不是谢大爷了。

钱珞瑾不能为谢大爷的官场前途出力,只能帮着谢夫人处理好谢老太爷的身后事。

谢老太爷是个草根军人,屋里摆置就和以前带兵打仗时一样,一切从简,就连陪葬用的常用物都找不出多少。

承爵的圣旨过了一个月还没有颁布,但这圣旨皇上已经拟好了,传召谢大爷的时候还特意给谢大爷看了一眼,不过颁旨的事只字未提,只跟谢大爷说,西北疆域的夷族最近蠢蠢欲动,闹得百姓惶惶不安,虎父无犬子,当年先帝刚登基时,正是谢老太爷带兵一扫西北,威慑夷族,如今也是该镇国公府建功立业的时候。

这是要逼着镇国公府去守边啊,皇上也知道自己身体被外面传成什么样的都有,刚开始吃东流道长带回的药时确实强健不少,但那药吃的多了,总觉得越来越没有效果。

作为一个天资愚钝又不得宠的庶皇子,要不是几位势头最猛的皇弟互相争夺玉石俱焚,这把龙椅本没有他的位置,皇上这把龙椅纯粹是天上掉下来的,所以他坐在龙椅上一直很没有安全感。

皇上想到当年他父皇染病时几个皇弟明争暗斗的模样,总能套用在自己几个儿子身上,看着每一个都不是好东西,除了最像他的二皇子,当年他就是所有皇子里唯一的白莲花,二皇子也一定和他一样是个傻白甜。

皇上不想把自己的几个亲信将军派到西北去,他们得留在身边保护自己啊,他本来想在威国公府里挑一个,当时威国公府的三位老爷答得倒是含蓄,结果晚上丽贵妃就跟他哭天抹地,说他好事想不到威国公府,这种要拼命的事儿反而盯着她几个兄弟。

“爱妃,别哭,你先别哭了,朕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这些年太平惯了,朝中都是些文谏之臣,哪能带兵打仗。”

丽贵妃早有计策在心,马上止住哭声,对皇上说:“不是还有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更不肯去,他家老二谢恒心几年前就死了,就剩谢恒禁一个独苗。”

“皇上,您那个不是还没给他们么?”丽贵妃眼神看了一眼桌上的圣旨:“西北不过是乱一些,再说还有皇上您分拨的十万精兵,未必就是有去无回的地方,谢恒禁在朝中白领这么多年的俸禄,这时候还不帮您分忧,那就太没有良心了。”

很显然皇上采纳了丽贵妃的建议,正愁抓不到壮丁,老镇国公虽然死了,在军中威望还在,派谢大爷去再合适不过。

谢大爷愁啊,他哪懂带兵打仗,何况西北没人愿意去不就是因为上一个驻守西北的佐领死得太惨嘛,但皇上的态度又很明确:你家要是不把烫手山芋接过去,镇国公的爵位你家也别继承了。

谢夫人当然拦着不能让谢大爷去,万一谢大爷真有个好歹,她不就成了寡妇。

谢大爷浇愁酒正喝到一半,被谢夫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弄得心烦,整个酒坛子扔地上,发出好大声响,吓得谢夫人不敢再吭声。

“是我想不想去的事儿么?皇上他…拿镇国公的爵位来威胁!”

谢夫人哭得满脸是水痕,听了谢大爷的话默不作声,许久,又哭着说:“如果要老爷和爵位相择,我们便去做庶民好了。”

谢大爷脑子里已半分醉意,听了谢夫人的话清醒几分,如果他成了庶民,谢夫人的诰命之位自然也不在了,试问哪个女人不想做诰命夫人,她能如此选择,可见对自己真心实意。

谢大爷走过去,坐在谢夫人旁边,握住谢夫人的手,老夫老妻的,多少年没做过如此亲昵的动作了,两个人都挺不自在,但谢大爷手握得很紧,不让谢夫人挣脱。

“如果只是我们两个,和你去庄子里种地也好,只是几个孩子,谡元总不能去种地,梦华在安广侯府里又该如何立足?”

提起这两个孩子正中谢夫人心里最不安的地方,是啊,她当不当诰命都无所谓,可孩子们呢?但她也如何不知道自己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哪能去带兵,和送他去死有什么分别!

关键时刻还是大女儿谢梦华最知母亲的心,别的话都不多说,直接就点明谢夫人心里最痛苦的问题。

“母亲如果一味顾念我和谡元,反倒是我们成了累赘,我和谡元再不孝也不能看着父亲跳火坑,母亲要是还下不了决心,不如也去问问谡元,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听了女儿的决意,谢夫人心中有了依靠,拍着谢梦华的手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深明大义的孩子,只是不忍心你们受苦。”

“女儿不能帮父母分忧已是不孝,哪里还谈得上受苦,不过还有一件事母亲可别忘记。”

“什么事?”

“趁着镇国公府的名声还没倒,定要快些帮珞瑾表妹找个婆家,也别要求太高,合适就好,等事情传开怕是更难找到。”

谢夫人点点头,谢梦瑶刚吹了一门婚事,短时间内也不好再找,要是能给钱珞瑾定个好婚事,府里的女孩能多送出去一个也好少一个受牵连。

第46章 城

钱珞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慕从锦闹脾气,也许是被谢夫人最近的婚介活动逼太紧太压抑。

谢夫人对钱珞瑾的婚事就跟收了钱似的,鞠躬尽瘁,可惜珞瑾生得太晚,要是跟谢梦华一样能赶在谢老太爷死前,会好办很多。

现在都中精明人对镇国公府都采取围观的态度,既不疏远也不走近,要找个合适的人家谈何容易,又不是随便加个阿猫阿狗,就算找不到当初谢老太爷提的标准,起码也得是家里当官的吧?

钱珞瑾装作傻乎乎不知道的样子,心里怎么可能不明白,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家有一老,如有一鸨,这就是钱珞瑾心里的真实感受。

管幸书很不要脸地钱珞瑾支招:“钱小姐何不学学我,家父整□□我写诗,我就躲到闻香楼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比家里舒坦多了。”

钱珞瑾送管幸书一个白眼,虽然她还挺想见识青楼的,她要理智!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去青楼呢,就算她是男的也不能去啊,哪能像管幸书那么不要脸。

管幸书想起闻香楼里从没见过女客,赶紧说:“我没让你去闻香楼,我的意思是别的什么地方,管吃管喝的。”

管吃管喝的地方…

于是钱珞瑾就把东流的三清观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别说,你们道观的素斋…还挺难吃。”钱珞瑾一边吃一边对东流说。

“难吃还吃了那么多,一碗米饭五两银子。”

“我要不是太饿了,我才不碰你这里饭”

本来钱珞瑾来的时候让秀喜拎了食盒,东流竟然说他们道观不能自带饮食,硬是没收了钱珞瑾的食盒,逼着她吃道观里的菜,漫天要价就算了,还特别难吃,钱珞瑾情愿生吃那些菜也比他们做好的强!

虽然比猪食还难吃,钱珞瑾属于到饭点就饿的类型,还是忍不住吃起来,大不了尽量减少舌头和菜肴的接触,跟吃药似的,直接咽下去,也比饿得胃疼强。

东流面前放着的米饭一粒未动,他胳膊杵在桌子上,手指弯曲向内撑着自己的下巴,单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配上他的颜值也是优美之态,活像哪个青楼里跑出来的红牌姑娘,钱珞瑾总觉得他就是个男版的谢梦瑶,天生一副狐媚样子!

“你怎么不吃?”

东流嘴角上挑,很有电视剧里恶毒女配的感觉:“那么难吃,贫道才不吃,贫道有小厨房。”

“你有小厨房你不告诉我!”

还好钱珞瑾吃的不是西餐,不然她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把餐刀□□东流的阑尾里。

东流从椅子上站起来,钱珞瑾非常机智地扯住东流的道袍不放手。

“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别想甩掉我。”

东流使劲拽了拽自己的衣服,钱珞瑾死死地拽着另一头不放手,还真执着,东流叹气道:“怕了你,跟来可以,好好走路,不许再拽贫道衣服,都让你拽出褶子了。”

三清观观主的个人小厨房就是不一般,菜品和钱珞瑾吃的水煮大白菜水煮大萝卜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整整摆满了一桌子。

钱珞瑾看着满桌的菜,整张脸都是懵逼的:“…这些不都是肉?”

“这几年出去云游,初次尝到肉食的味道,人间美味,不吃肉,活着还有意思?”

“虽然很认同不吃肉活着没意思的观点,你是道士啊!”

“道法自然,众生平等,如果吃肉是凡人的劫难,贫道愿与众生一同渡劫。”

不就是肉好吃嘛,还说出一堆冠冕堂皇的道理,让如此虚伪还杂食的人掌管皇家道观真的好么?

就算钱珞瑾天天打着给镇国公府祈福的由头往道观跑,谢夫人也不能放过她,两人展开了一番斗智斗勇的抢夺主场作战行动。

秀喜天天跟着钱珞瑾,哪能不了解钱珞瑾的心思,她家小姐那是不想嫁人,可女儿家哪能永远不嫁人,再说嫁不嫁人也不是由她自己说了算。

慕从锦最近总被钱珞瑾露黑脸,身为皇子,还很少有人会给他脸色看,但对方是钱珞瑾,他竟奇迹般地不仅不生气,还有种愧疚的感觉,难不成自己其实有受虐的潜质?

对于一母同胞的三皇子,慕从锦简直能做他肚里的蛔虫,对于二皇子,慕从锦把他在西南布局的兵力猜的七七八八,就算对于丽贵妃,慕从锦也能猜个三、四分,唯独对钱珞瑾,慕从锦就是搞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一晚,慕从锦又坐在书桌前发呆,钱珞瑾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哄她高兴的办法都用了好几种,投食失败,送宝石失败,就连直接送银票过去都失败了。没有网络的时代真烦,不然现在就能上网发一个求助帖“求问我的女性朋友总是心情不好怎么办,要不要送她太太口服液?(没到来大姨妈的年纪)”

慕从锦时不时地唉声叹气,有想卖乖的小太监赶紧跑去找福鲤:“公公,六殿下好像功课遇到了麻烦,要不要去请管大人来讲解?”

福鲤照着那小太监的帽子锤了一下:“就你这样,难怪连个副事太监都混不上。”

他家主子哪是被功课难住,明明是被钱小姐给难住了。

本着帮六皇子分忧的原则,福鲤去找秀喜偷偷询问,秀喜当然要替自家小姐分辩,把钱珞瑾最近的遭遇都讲给福鲤听,还免不了添油加醋。

话从福鲤嘴里往慕从锦耳朵里传,又经过了一番艺术加工,最后慕从锦听到的内容,谢夫人简直随时都要把钱珞瑾卖了一般。

身为男人,慕从锦没办法体会正值嫁龄的钱珞瑾有什么思想感受,他只是听着而已就感觉心焦,那钱珞瑾仿佛大姨妈晚期的脸色也能理解了。

钱珞瑾的烦躁其实跟谢夫人没太大直接关系,她只有在见到慕从锦时才会有“打开方便面发现没有调料包”般的烦躁,奇怪,明明以前听到慕从锦的名字就会心花怒放的。

谢夫人不愧是家庭主妇中的豪杰,办事效率极高。

这一天的上午,钱珞瑾的女红课刚上了一半就被谢夫人叫回去,在谢夫人的安排下,她躲在雀山翠屛的屏风后面,偷偷窥视着屋子正中央的人,那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与谢夫人相谈正欢。

想来,这就是谢夫人给她找的结婚对象,谢夫人定是满意了,不然不会安排她偷看,其他姐妹全都没来,只她一个人,站在屏风后的角落,听着外面一问一答的声音,没有娇滴滴的喜悦,没有待嫁少女的好奇,有的只是满心的落寞,就算她是穿越女也没逃过这样的命运。

周宗正家的嫡子,两代为官,陪商贾出身的钱珞瑾,是门让谢夫人自己骄傲的亲事。

“我和你娘商量过,你娘十分满意,提亲自然是他去卫陵,都中这边的事情就交给舅母,哎,一转眼你都是定亲的人了。”了却了一桩心愿,谢夫人宽慰地抚弄着钱珞瑾的头发。

头发垂下来已经能挡住腰间,足够戴上出嫁那套繁琐的头饰。

钱珞瑾很想告诉谢夫人她不要嫁,什么周家公子,看着再好也不是她的菜,张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她的话没人会听,反倒会责怪她不知廉耻罢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时候钱珞瑾会想,钱少一点也没关系,穿越成个寒门小户的女儿也不错,只要能吃饱穿暖,找个心里喜欢的男人嫁了,那日子才是真快活。

让钱珞瑾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还要多亏了相符千金朱成碧,重阳节,很多人去三清观供奉茱萸,看东流道长做法事时,坐在钱珞瑾后面的朱成碧就和旁边的魏四小姐嘀咕。

“我听娘亲说,钱小姐的婚事有谱了?”

“看她舅母走路都生风的样子,*不离十。”

“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现在还有好人家愿意跟他们家攀亲戚?”

“谁知道,说不定是什么阿猫阿狗,就算是好人家,订了亲保不准还要被退,跟谢家二小姐似的,也不嫌丢人。”

对啊,定了亲还能被退呢,说不定男方过两天又看不上她了!钱珞瑾转过身给了朱成碧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谢这个爱嚼舌根的姑娘,给钱珞瑾生活又带来了希望的阳光。

趁着今天的空档,恢复了对婚姻信心的钱珞瑾要好好求个姻缘签!

东流的法事刚结束就有道徒来找他:“观主,钱小姐快把咱们观里的姻缘签都求完了,怎么办啊!”

第47章 城

东流感到时,看到满地都是姻缘签的“尸体”,钱珞瑾还在拿着签筒晃。

管签的道徒对东流抱怨:“观主,一两银子一根签,钱小姐都抽了四百两银子了。”

东流走过去,钱珞瑾又掷出一根签条,又是下下签,她掷了四百签,全都是下下签,谁敢信!

钱珞瑾都要崩溃了,她是不信鬼神的,但这概率换谁也受不了,哪怕来个中等签呢。

“秀喜,再给我拿一百签!”

“…小姐。”

“快去!”

钱珞瑾是真的急了,吓得秀喜一激灵,不敢再废话,赶紧去给钱珞瑾拿新签篓,

东流看了几个地上的签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急不慢地说:“抽了也不作数,我们道观的姻缘签都是下签。”

“什么?”钱珞瑾扭头看着东流,她额头上已经急出了汗珠,差点真以为自己被诅咒了。

“你要是抽到了上上签还会找贫道解签么?抽到下下签,有了灾祸,才会给观里多做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