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机缘来了,明主局势,二者皆有。

“昔日我和你说过临光侯,我不及她多矣,也不敢奢望她这般的成就,如今有机缘可仿效一二,乃此生大幸。”

楚玥深吸一口气,这一刻她心脏跳动极快,浑身血液仿佛俱往头上涌去。

她也想闯出一番事业,谱写一个精彩的人生。

“青木,你莫再劝我了,我是极愿意的。”

她侧头,笑道。

那双眼角微翘的美眸湛亮,她目光灼灼,神采飞扬。

青木喉结滚动一下,蓦站起,“砰”一声单膝触地,拱手:“属下愿于主子同去。”

“好!”

……

不管楚玥还是青木,都是利索果决之人,既意见一致,准备工作就马上做起来。

得先把旧日的案卷和账册找出来,还有有关人员。时隔四五年了,往日这事青木也没有怎么沾手,知己知彼,制定计划之前,得先将情况了解透彻。

青木说了一句,站起匆匆往外。

楚玥目送他背影迅速出了外书房大门,穿过庭院消失不见。

她就知道,青木肯定会支持她的。

楚玥长吐一口气,露出一丝笑。

转念她又头疼,还有一个傅缙。

他正憋着火呢,这火憋久了估计更大。

揉了揉额角,等见面再说吧。

这天色不早,她也该回府了,等回府后两人才有机会私下说话了。

……

傅缙这府回得比想象中要快多了。

楚玥登车折返镇北侯府,才进禧和居卸了钗环,都还未来得及更衣,便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迅速由远而近,烟蓝色的门帘一晃,傅缙已大步入了内室。

他实在来得太快,吓得孙嬷嬷等人一跳,愣了半晌,这才福身见礼。

傅缙脸色很不好看,沉着脸唇角紧抿,一脸山雨欲来,直接挥了挥手,“都下去!”

孙嬷嬷有些忧心,楚玥微摇了摇头。

“你知不知道危险?!”

房门才阖上,傅缙蓦地提高声音:“你知道婼羌是什么地方么?你知道那一片现在有多少战乱?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他“砰”一声重重击在高几上,气得急了,盛怒形于色,咬牙瞪着楚玥。

眼前人纤姿楚楚,不禁风的弱,睁大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自己,他心头那股焦灼“腾”一声又添了几分。

她究竟知不知道危险?啊!

婼羌那等民风彪悍之地,又逢诸国混战,经验老到身手不错的老商队大男人都无法保证全身而退出,她小胳膊小腿,娇娇弱弱的怕是连气候都适应不了,更甭提其他了。

傅缙真要被她气死了。

他反应这么大,到底担心自己罢了,被劈头盖脸吼一顿的楚玥也不生气,上前几步,扯着他的袖角晃了晃:“夫君,你听我说。”

“我不也是为了大事么?战马有多重要,你也不是不知道?”

“现在冒些险,吃了苦,将来咱们就会轻松很多。你放心,我会多多带人的。”

楚玥搂着他的腰,软语哄着。

平时这招挺好使的,谁知傅缙今儿竟半点不吃。

“放心?”

怎么放心?

这是冒些险吃些苦就能解决的事吗?一个不小心,她小命都未必能保全!

“底下这么多人,集思广益,未必没有第二个法子,何用你这般焦急?”

傅缙怒:“你就不能先和我商议一下吗?!”

就不能和他商量一下再决定吗?就这么贸贸然就开口了,弄得现在都箭在弦上。

头顶怒声很大,楚玥耳朵都有点受不了,可见傅缙真的生气极了。

她只好说:“我临时想到的,当时就在殿下跟前,这事过后再说就不合适了。”

“夫君,西河王势大,我们本就弱,若是短了战马组不成骑兵营,将来就得举步维艰了。”

楚玥仰脸,低低说道:“你知道的,不会有更好的法子了。”

傅缙当然知道。

若有其他替代法子,他一早就提出来了,怎么一直憋着火?

理智上他十分清楚,为大局利益,楚玥走这一趟是再正确不过的,他该支持并赞赏的。

但情感上,一想她独自远赴千里关外,万一有什么他都鞭长莫及,一颗心就拧着,焦虑极了。

开不了口表示支持,偏此事已定,他再和她争执也无济于事。

傅缙气她:“你既已决定,还和我说甚?”

又急,又怒,骂不是打不得,百思不得其法,他气极了,咬牙瞪了她半晌,大步往外头去了。

……

倒春寒的天,夜风凉飕飕,迎面吹过来,傅缙一腔满涨的怒火却未曾降温多少。

他迈开大步,径直往前院去了。

“砰”一声重响,他一掌推开外双书房大门,黑着脸坐在楠木大书案后头。

真是气死他了!

这么大一件事,也不知和他商量商量再开口。

傅缙恼极了想,不理她算了,反正她主意一贯大得很。

“主子,少夫人真的要去婼羌吗?”

作为傅缙的心腹兼贴身近卫,冯戊也是听到一些风声的。好了,不用问了,主子径直回了禧和居又折返外书房,一看这脸色就知道了。

他忧心忡忡:“婼羌一带战事频发,气候地形又恶劣,回来还得途径北戎,咱少夫人娇贵,又不会武,这……”

冯戊说不下去了。

傅缙越听,眉心就皱得越紧。

嘴里说着不理她算了,其实还是不放心的。

很不放心。

可目前已箭在弦上,她此趟是一定得成行的。

傅缙拧眉思索。

作者有话要说:生气大发了哈哈哈哈哈,宝宝们周末又要来了!我们明天见了哈~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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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80章

再说楚玥这边, 赴婼羌购马之事已密锣紧鼓地准备起来了。

预计明年大变生, 因此只有今年一年时间。

现在已经是暮春三月,可不管是购马的婼羌还是运输的北戎, 冬季大风大雪,都是不适宜人马出行的。

所以剩下的只有夏秋两季。

京城距婼羌数千里之遥,还得折返大宁, 这驱赶着马匹, 至少得预留一个季度的时间在路上。且前提, 还得是不发生大变故耽搁。

另外到了婼羌,得联系马商,顺利还好,不顺利必得费力攻克, 甚至重新寻找马源。

这五六个月的时间, 真心十分紧凑,得尽快做好准备,越早出发越好。

主动请缨成功的第二日, 楚玥便专心忙碌起这件事。

她先和青木一起把多年记录和账册翻出来,再紧急召集昔日负责贩马的人手,并从中挑选忠心可信的。

事涉绝密, 楚玥不想考验人心,也不想害了伙计性命, 更不能让这事有一丝的泄露可能。

值得庆幸的是,曹思以前干过这事。

作为追随赵太爷多年的老人、铁杆心腹,早年赵太爷累积一定资本后, 回中原开荒时,这贩马的买卖就是交给曹思父子掌着的。

这一掌就是掌了近十年,后来赵太爷买卖越做越大,这才把二人调了回来。

不过马道很多事,还是经他们的手的。

曹思很熟悉,且旧年,他就亲自走过无数次婼羌。

他是绝对可信任的,有他掌眼挑人,楚玥省了很多功夫。

六七日时间,她这边的队伍就好了。

这次去婼羌,除了楚玥的队伍,宁王这边的人也是主力。

宁王点了百余名好手,还有他本人的亲卫首领冯登,校尉杨骏、陈瓒,还有平素最倚重的谋士贾泗和张御。

下足血本,也难怪,这件事对宁王一方非常非常重要,值得最这般严阵以待。

这支队伍已随宁王一起上京的,其实就算没有楚玥坦言并请缨,婼羌他们也必会去一趟的。

现在有了楚玥加入,成功率增加,众人自己振奋的。

队伍就安置在京郊,不过冯登等人已悄悄进城了,和楚玥青木了解情况,大家一起商议着,规划路线。

“沿安谷道往西北,途径潞州、夏州、肃州等地,停留数日补给,再和各地商队一起,自苍西关而出。我们再绕东阙城,前往婼羌,……”

说话的是宁王长吏贾泗,这位是宁王麾下谋士之首,追随已多年了,据闻他的父亲,就是前端怀太子的詹事。

三旬许,面相白净,才思敏捷极有条理,难怪得宁王倚重。贾泗知道楚玥的,知道赵氏商号相投他当然高兴,对楚玥有些好奇,但相处下来也无鄙薄之意。

其实新认识的冯登等五人,言谈间都不见世人惯常有的对女子轻视,应是主取宾择,上行下效,宁王如此,麾下的人多是如此。

这样的相处还是很愉快的,有了共同目标,众人很快熟悉起来了,楚玥用自己个人能力打消大家一开始那点子好奇心。

路线已经规划出来了,各式准备也陆续到位,初步定下,四月初九出发。

“不错,就这么暂定,若路上有必要你们再做调整。”

宁王仔细看过,将信笺收好,“都回去歇一歇,养精蓄锐几日,再出发。”

贾泗张御也不会武,这一路从大宁赶来,又忙碌多年,婼羌路途太远,休息好了才上路,免得后头要生病。

战马是很重要,但人比马更重要。

还楚玥也是。

说到楚玥,宁王问:“玥娘,你府里安排妥当了吗?”

楚玥点头:“差不多了,就这几天。”

这说的是镇北侯府。

楚玥要出远门,除了商号这边以外,侯府这边还有个大难题。

人不知她在外头作甚,她自然也不能和盘托出,这一离数月半年的,可得好好斟酌个借口。

乍看非常难,但琢磨一下,还有有些空隙可钻的。

楚玥登车回府,在路上她就吩咐:“嬷嬷,你去前头说一声,可以开始了。”

孙嬷嬷郑重点头。

明天开始,楚玥暂时不出门了,专心搞定这事。

她特地回府早一些,初夏炎炎的,她披了一件薄斗篷,被搀扶着往禧和居而去。

这打扮,实在有点让人侧目,听说是有些发热觉得冷了。

次日,她又罕见没有出门,称病,连请安都没去。

不过,她没有请大夫。

于是乎,有一个小道消息悄悄在下仆圈子流传起来了,少夫人似乎染上麻疹了,那日她蒙头盖脸的,可是扫巷子的陈嫂恍惚见她颈子有些红点点。

这可不得了!

近日,从京郊村庄起的,有村民染上麻疹,消息出来时已经一大片数十个。

麻疹,在现代不算多严重的病,只它并发肺炎的可能性挺大的,换了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那可就是重疾,多发于儿童,但大人也会感染。

没错,是感染,麻疹具有传染性,而且不低,因此它在古代是一种让人闻之色变重大疫情。

登时京城就关闭了三门,只留北门,许出不许进。

可惜似乎也晚了点,这东城和南城,昨日据闻出现了七八个发热病患,且身上起了少量红疹。

这下可不得了了!

杨嬷嬷一听这消息,连饭也顾不上吃,夺门而出直奔凝晖堂正房。

“夫人,夫人,不得了!”

这急慌慌的,楚姒才要呵斥,却见杨嬷嬷一脸惊恐冲进来:“少夫人怕是染上麻疹了!”

“你说什么?!”

“是真的,陈二家看得清清楚楚的,昨日少夫人匆匆归府,这颈上脸上,真真都是红疹啊!”

“是不是以讹传讹?”

楚姒太清楚三人成虎,可无风不起浪,楚玥好端端突然连院子都不出,病了又不请大夫,这麻疹会传染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立即道:“赶紧去回春堂请了大夫来,杨嬷嬷,你也一起去,必须亲眼给我看清楚了!”

“我!”

杨嬷嬷一个激灵,又悔又怕,可由不得她不去,只得硬着头皮领人往禧和居去了。

入得正房,却楚玥拧眉斜靠在床头,她脸有些红,抚了抚额转头头来,“谢姑母关怀了,我只是有些发热。”

她人看着有些茫然,只杨嬷嬷眼利,却见她雪白的颈子一侧,有几粒密集的红点点。

妈呀!

杨嬷嬷连退三个大步,掩住口鼻:“少夫人今日在家,有所不知,这麻疹传进城里了!”

她连爬带滚退出,让大夫进去,她候在廊下等着,再不肯往里跨一步。

外间“砰”一声响,还带倒了一个高脚香几,连上面的青花美人觚都摔碎了。

楚玥收回扶额的手,茫然无力不见,人精神如常。

大夫进来,无声见了个礼,规矩退到一边,等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出去了。

外面交谈声几句,急促的脚步声狂奔往外,外头瞬间乱了起来。

成了。

楚玥站起:“快打水进来。”

这厚厚一层脂粉的,脸上都快透不过气了,她随手一抹,把颈侧的红点点抹掉。

想出门,她有个优势,那就是在这镇北侯府吧,她没有真正亲近的长辈。

一旦疑似得了传染病,她顺利成章就能往京郊庄子住去了。

本来她打算在侯府自导自演一个的,没想到这么凑巧真有麻疹,省了她好多功夫。

麻疹什么的,病愈当然不需要半年数月,但这不是会起疹子么,她养几个月再回来,再正常不过。

楚姒会派人去看她,但肯定不会自己来。

楚玥笑笑:“嬷嬷,你亲自去凝晖堂,就说避免累及家中,我欲明儿一早去京郊庄子养病。”

这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楚玥梳洗干净,一身轻松,披一件浅紫色广袖绸袍,趴在床上看孙嬷嬷等人收拾细软。

一切都挺顺遂的,除了傅缙。

想起傅缙,楚玥有些牙疼,他还生着闷气,绷着脸不爱理人。

才提起人,人就回来了。

傅缙归府,一进府门就有仆役在等着,特地禀告他,少夫人得了风疹,明儿去庄子养病,只今夜,这禧和居已封闭上,请世子爷勿往后头去。

虽然明知是假,但这仆妇如临大敌的态度依然让他极不悦,表示知晓,他回了东路外书房。

通往禧和居的所有门都已经封起来了,但这难不到他,他轻轻一跃,就过去了。

禧和居被仆妇来往,虽肃容但并无畏惧退缩,这才让他心情好了一些。

大步入了房,将她趴在大床上,笑嘻嘻冲他喊“夫君”,傅缙嘴皮子都没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他板着脸,解了外衣,入了浴房梳洗,到出来时,孙嬷嬷等人早退下了,屋内烛火熄灭大半,昏黄的光微微摇晃着。

他在床前坐下,楚玥便凑上来,趴在他的宽阔的背上:“很顺利,我明儿就去庄子了。”

接着四月初九,就该出发了,也就三天后的事。

楚玥当然是不后悔的,甚至隐隐还有昂扬斗志,只不过面对傅缙,她却有几分愧疚。

他生闷气的这些天,她一直哄着他,他不搭理,但她一点都没生气。

还不是很清楚,他这也是担心自己罢了。

“你别气了好不好?这回出门怎么也得小半年,咱们说说话好不好?”

明儿就分开了,长则半年余,短则四五个月,两人都不得见面了。

楚玥软语哄着,傅缙却没买账,他躺下一个翻身,背对着她。

楚玥有些失望,这回气真大呀!

眼看分离在即了,她先前还有把握,以为今晚能哄好的。

楚玥有些泄气,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再接再厉一把的时候,却听那头傅缙硬邦邦的声音:“今儿陛下下旨,点钦差代天巡察北方诸镇及关口,京营、羽林卫同行。”

他顿了顿:“我在其列。”

什么意思?

楚玥惊得“腾”一声坐起:“你也要往西北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马上就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