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楚玥知道,内出血后得靠身体自行吸收,最多用点活血化瘀的药,没有其他法子。

好在,这问题不严重就是了。

道理傅缙当然懂,只肚皮上这一大块淤红够触目惊心,万幸她正在痊愈,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皱着眉心仔细看过,怕她着凉,也不耽搁,立即把烘软的膏药贴给她敷上,而后一圈圈缠上干净的麻布。

楚玥动了动,松紧适中,刚刚好不用调整。

梨花端了洗漱的水进来,傅缙给二人绞了巾帕擦干净,他陪伴着她,一直到午饭毕,楚玥才催促:“你自忙去就是,我好多了,无事的。”

大军快抵达易州了,她知道他忙得很,差不多了,耽误了事还得后头补回来。

傅缙这才应了,不过他等她午睡了后,才肯起身。

……

出了院子,去前头进了外书房,坐下,傅缙问:“南边有何信报?殿下那边进展可顺利了?”

赵禹梁荣等人跟进,这问的是赵禹。

赵禹上前一步:“南边雪不大,西河王收拢兵力,仍在往东南扩张。至于殿下那边,安民征军,一切俱顺利。”

这短短一个月内,局势变化很大。

上原一场激战,先是西河王大破盟军,淮阳赵周五王损伤惨重。这几位的兵力已不足固守原地,摄于西河王兵锋,各自惊惶败逃。

本来西河王下一个重创甚至覆灭的对象是宁王的,但谁知,盘水河畔一战,傅缙一鸣惊人,仅九万军士重挫西河王二十五万大军。

这一战让人津津乐道,而西河王折损了三分一的兵力,而且绝大部分是从西河带出来的子弟兵,昔年十八万现在只剩十万,骠骑营也折损将近四分之三,连同战马也非死即失。

这一惨败,实力大损全军胆丧,士气此消彼长,西河王恨极也不得不放弃中原往北,改向南方扩张。

淮阳王赵王周王遁往东边,各驻临海的城池急召新兵,意图尽快恢复元气。

因此,京城往东的中原一带便空下来了,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傅缙这半个月十分忙,兵分五路,连取中原九城,与易州已连成一大片,宁军稳稳立足,气候已成。

诸王暂时就分开了,目前各自忙碌着抢占地盘,填充实力,以备日后。

宁王留在许州等新得的九城,忙着安抚百姓,征召兵卒,脚不沾地的,而傅缙则率大军返回易州驻防。

赵禹将内外讯报呈上,傅缙一一看过,点点头:“回信殿下,大军已顺利返易州。”

赵禹领命而去。

屋里还剩梁荣,刚才主子把他一并叫了进来,本以为是有事吩咐或者询问的,他便等着。

现在赵禹回完事下去了,傅缙却靠在太师椅上,并未立即说话。

梁荣有些奇怪,不过他没说什么,只垂首安静等着。

过了片刻,上首才有声音。

“梁荣,你率人去一趟京城和邓州。”

傅缙慢慢翻阅着案上的讯报,其中一封,上述淮阳王大败后,勤王的诸州与诸藩已散去大半。

现在小朝廷也不好使了,明显淮阳王赢面急剧减少,又这般千里败逃回封地一带,愿意继续跟着的人就不多。什么国兵州兵损伤惨重,辖地出了大乱子需要先回去处理,诸如此类的借口,反正这是一个各回各家的好时机,人多无罪,这就趁机一哄而散。

其中楚源,也率邓州军回去了。

傅缙看了这封讯报片刻,吩咐:“你率人寻楚姒当年陪房,还有邓州府卫,刺史府昔年的仆役属官,暗查当年荀嬷嬷之事。”

他顿了顿:“查当年的追杀,楚温是否有知情或参与。”

梁荣心头大震,他失态直接抬起了头,“主子,您……”

难以言喻他此刻心中震惊,作为镇北侯府两代府卫,他父亲是老侯爷心腹,本人又在年少时就被安排跟在世子爷身边,可以说,楚家旧事他是极少数知情者之一。

他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主子会吩咐查探身为楚氏嫡长子的楚温是否参与其中。

一族嫡长子,本不是该知情的么?

且不提楚温有是没有,首先傅缙愿意去派人去查,就是一件教人震撼的事情。

梁荣实在太很清楚主子这些年的心结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他很快回过神来,想起少夫人,又有一种不算太匪夷所思的感觉。

梁荣定了定神,忙拱手应是:“属下领命。”

“查仔细些。”

傅缙微微垂下眼睫,长明烛光映照,在他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若他参与了,不许疏忽;若他不知情,也莫错漏。”

“去罢,不许打草惊蛇。”

“是!”

……

楚玥的伤渐渐的好了起来,一开始下地只能缓缓踱步,现在已能抬头挺胸行走。

还有些痛的,但都是不怎么强烈的明痛,也不用再含胸连背都不敢伸。

她很高兴,傅缙也高兴。

他其实很想多陪陪她的,但没办法,大事小事缠身,他实在抽不出多少时间。

能每天晚上亥时前回屋睡觉就很好了。

楚玥非常能理解,他真的很忙,分了好些人去许州等九城,还有不少事务呈回,刺史府从上到下都忙得脚不沾地。

她已经开始重新熟悉事务了,将这个月的事都先过一遍,再等几天伤好全了,就能立即投入工作。

青木来给她送宗卷账册和总结,“主子,您好些了么?”

他至今仍在责怪自己,当时在盘水畔时,由于从发现小舟到登船时间太短,青木有差事在身没在当场,没能赶上。

楚玥宽慰:“我没事了,很快就能好全,也没后遗症。”

她觉得这就非常好,参与这么持久的冷兵器大战,活得好好的,也未受过有后遗症的伤,这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她面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精神头也更好,青木见了,心里才松些。

楚玥知道他也很忙,关心几句,便打算让他先去了,不想却见青木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

青木便禀:“前几日,梁荣领着一干人出门了。”

这是领了差事,他本来也没多在意,不过后来外差返回的曹思却告诉他,他回程无意见到梁荣,乘船往南,似乎是往邓州方向去的。

因为正好是坐赵氏船行的船,曹思询问一句就知道了。

青木有些担心。

楚玥说:“无事,世子爷遣人去查一些旧事了,咱们莫理,只作不知。”

她知道傅缙在查,他告诉过她的。

这事楚玥不能插手,她甚至这阵子暂不打算写信回娘家了,都让傅缙自己查。

等他有了结果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天八月十四,宝宝们月饼吃了吗?哈哈哈哈哈哈,爱你们!明天见啦~~ (*^▽^*)

还要感谢下面给文文投雷的宝宝哒,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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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今年的雪大, 初雪下来以后,稍霁不过半日, 又纷纷扬扬接连下了多日。

傅缙又多出了许多事要忙碌,兵士防寒, 贫民生计,还有流民的重新安置事宜,等等, 几乎通宵达旦。

忙碌了五六日,终于能缓下来睡个好觉。

天还未亮全,一点柔和的昏黄的烛火摇曳,寂静的室内, 两幅芙蓉锦帐逶垂及地, 熏笼火旺暖意融融,居住日久,香闺渐渐沾染上一种沁人心肺的气息, 隐隐幽香。

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内,柔软蓬松的衾枕,楚玥正拥被侧卧。她窝在一个暖烘烘的怀里,傅缙手臂避过她的腰,搁在她肩臂上。

“沙沙”的雪声中,二人亲昵共眠。

久久,楚玥动了动,“唔”一声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真舒服啊, 她多久没敢这般伸腰。

昨儿,陈御终于宣布,她好全了。虽体内仍有些积淤,但这个不需要再用药,让身体自行吸收一段时日即可。

换而言之,楚玥可以正常起居生活了。

没受过约束,是不懂得自由的畅快,昨夜楚玥就兴冲冲活动一番然后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睡醒以后,这劲儿还没过全。

她十分惬意,左右翻身,腰肢伸展,舒畅极了。

楚玥舒畅是舒畅了,不过她这左蹭蹭右蹭蹭的,是把傅缙给蹭醒了。

“醒了?”

傅缙一把将她捞回怀里,本来动作是带着小心的,但到一半就想起陈御说的话,遂不再顾忌,直接一掐她的细腰,把人带了过来。

“我给看看。”

傅缙最惦记她的伤,不过近日他忙,深夜回屋她早睡了,天未亮出门她又没起,不好揭药膏以免折腾醒她,现在得空了,肯定要看看。

傅缙翻身坐起,熏笼的火很旺,他下床拎近一点,也不怕她冷。楚玥懒洋洋躺着,由得他掀了锦被,撩起她寝衣细细察看。

白生生的莹润肌肤,细看左小腹还是有一块稍稍暗色,是在皮肤下的,但按着已不疼了,傅缙稍稍用了几分力,她表情未变,轻松得很。

傅缙露出笑意,这是真好全了。

“我都说好了。”

楚玥扭了几下腰,轻松自如。

“那就好。”

莹白润腻的肌肤,不盈一握的细腰,分歧别扭几个月,这阵子楚玥又在养伤,傅缙素了也够久的了。之前担心伤势没这个心思,现在一放心,不免蠢蠢欲动。

晨早本来就敏感,她又这般扭了几下腰,泛粉的炫白肌肤晃得人口干舌燥。

傅缙声线低沉了些,大掌已顺着腰肢往上。楚玥倒不会不乐意,就是他掌心粗糙茧子有些硬,她腰侧最敏感了,这么慢慢一蹭,她立即蜷缩起身体“咯咯”笑了起来。

她推开他的手,一掀被子钻了进去,把自己裹成一个茧子,冲他笑着眨了眨眼睛。

傅缙低笑两声,直接整个人扑上去一压,俯身亲吻她的脸颊粉唇,才长出来的硬硬胡茬子一个劲儿蹭着她的颈窝。

夫妻三载有余,他可谓非常熟悉她的身体。

果然,楚玥尖叫又笑,想推他但手却在被子里裹着,自作孽,大力挣扎悉数被镇压,很快溃不成军。

傅缙两三下就把人给剥了出来。

“你,你轻点儿……”

久未亲近,轻怕是轻不了的,楚玥有心理准备,但傅缙这凶狠模样还是让她生怯,“我今儿,要上值的……”

傅缙哑声:“轻不了。”

已准备就绪,他说话同时已发动进攻,又快又准又狠,楚玥眉心一蹙,一声短促尖叫后,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指尖,紧紧掐住了柔软的被衾。

……

帷幕低低垂,芙蓉锦帐遮挡了内里风光,烛光仍在微微摇曳着,窗外雪声“沙沙”未停,映在窗棂子上的天光却彻底大亮起来了。

正房唤了水,傅缙给清洗妥当,把人抱了出来,两人搂着躺回床榻上。

他实际远不到饱足,只是怕她受不住了,这才缓缓,想着晚上再来。

大掌贴着柔润纤瘦的背,轻轻抚着,他低头,细细密密亲吻着她的额头发顶。

楚玥又缓了好一阵子,才算缓过气了,只是人懒懒的,有点不大爱动弹了。

她瞪了他一眼:“都说了我今儿要上值的。”

迟到了,幸好她没提前说。

“嗯,是我不对。”

傅缙轻抚她背部的手未停,把错误都给承认了,“宁儿别气了。”

夫妻久未亲近,其实楚玥也没真生气,他低低哄着,她瞪了他两眼,便揭过去了。

“那就原谅你吧。”

她昂起小巧的下巴,十分大度,傅缙顺势亲了亲:“谢娘子不怪。”

他低低笑着,情。事后声音格外低沉磁性。

楚玥揉了揉耳朵,有点诱惑人怎么回事?

两人嬉闹一阵,楚玥忽想起一事,勾着他脖子问:“那我不吃那药了吗?”

她问的是避子药。

这是一场避子药牵扯出来的风波,但其实深究,却不是避子药的问题,这只是表症而已,根本问题不是它。

本来不管表症不表症的,事情既然顺利平息了,就不该再提及。只是现在身处战争,却完全不是一个怀孕生子的好时机。

楚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她解释:“我其实也不愿意用那玩意,只是现在……”

其实,楚玥真心觉得现在怀孕不合适的,但这回她却没有自己先拿了主意,她仰首,亲亲他的脸,柔声道:“我都听你的。”

傅缙轻抚她背的手顿了顿,是个男人都不乐意妻子避孕的,他很希望楚玥生下两人的孩子。但问题是,开春后必是大战。

若是恰好怀孕,她只能退守后方,楚玥一直以来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如此一来,她必然十分遗憾。

这还是及时知晓了有孕的,万一没能及时得知,或者得知孕讯的时机不对,那后果恐怕有可能会很糟糕。

沉吟片刻,傅缙拿定主意:“现在时机不对,我们缓一缓再要孩儿无妨。”

说到这里,他问:“你用着那药真不伤身么?”

傅缙有点不放心。

楚玥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见他未有排斥不悦,心里一松,“那大夫擅妇婴孩童,挺出名的,我服着也没觉得不妥。”

她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又说:“要不,你问问陈御?”

说起陈御,傅缙想起他验药的时候也说过不伤身,心就搁下大半了。不过他想着,等会还是特地问一问更好。

“嗯。”

被她撒娇的模样儿惹得心头火起,忍不住俯身过去,不干那事,他亲亲总可以吧?

楚玥被他胡茬子蹭得又痒又麻又疼,笑着往后缩又推他,两人打打闹闹,折腾到最后傅缙不得不跳下床,往浴房去了。

“哗啦哗啦”水声起,楚玥扬声嘱咐他添点热的,懒懒躺回到床上。

抬眼看着帐子上的如意吉祥纹,她长吐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

这样就很好。

另外算算日子,梁荣也该到邓州了吧?

应该已着手查探了。

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高兴。

虽时间有些久远,但事情过去总有痕迹的,梁荣本事她知道,有心查肯定能查出来的。

……

邓州。

城东聚义街最末一户,这是一处别院,空置已多年了,近日开始频频得它主人的眷顾。

这是楚姒的陪嫁之一,早些年她不甚在意这些产业,不想到了今时今日,却重新有了用武之地。

她随父亲一起返回邓州,居住的,当然是刺史府。但她本不是个低调的人,回邓州一个月,已举行四五次宴会了,不管如何,她表面仍是光鲜亮丽的楚姒。

这般频繁的宴客,又是出嫁女儿的身份,并不好在刺史府举办。于是除了宣告回归的第一场,后面的,她都选在城东的这处大别院。

当然,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困在刺史府内,她想做些什么事情都很不方便。

多了这处时常留宿的别院,就不同了。

宽敞轩丽的三进大宅,虽是冬季,但有地暖的院子也是一番美景。翻修过的房舍地面,重新糊了上等绢纱的墙面窗棂,无一处不簇新,无一处不精致。

这别院里伺候的人,全都是楚姒重新聚拢了陪房后,再从中仔细挑选的,确定不会外泄半丝风声。

如今新挑选上来的贴身侍女,正安静候在正房廊下,飒飒风声中,能隐隐能听见房内媚声喘息,不禁红了脸,头垂得更低了。

楚姒不是一个人房中的,她衣裳全解卧在榻上,乌丝披散凌乱,面色潮红双目半阖,和一个同样精赤的健硕男子纠缠在一起。

许久,终事毕了,那男人起身给二人擦洗了,而后取了外衣给她披上,才起身匆匆穿衣。

“阿姒,我还得赶回去,不能多陪伴你了。”

楚姒微微睁开眼,“行,你先回去罢。”

保养极好,雪白的肌肤依旧吹弹可破,人看着未满三旬,艳丽得像完全绽开的牡丹花,被滋润过后,妩媚到了极点,声音微微沙哑惑人心魄。

那男人看得有些痴了,俯身深深亲吻她,眼看着时间不够了,才依依不舍起身。

这男人叫蒋闫,浓眉大眼,小麦色肌肤,生得却是很英俊,年及四旬未有发福,身材十分精健,岁月没给他留沧桑,却沉淀下稳重和内敛。

蒋闫是邓州营的校尉,是邓州军中掌实权的几位人物之一,很得刺史楚源的信任,因为此人出身楚氏家卫,因表现优异被主子提拔的。

他私底下还有一个很特别的身份,那就是楚氏上一代唯一嫡出女郎楚姒的初恋情人。可惜的是,两人都很清楚实际情况不允许,最后忍痛分开。

一别经年,没想到还有再续旧情的机会。

蒋闫很不舍,但也只能匆匆离开了。因楚姒说未有傅延战死的确切消息,且两个儿子也未寻到,故而不好宣扬,他是悄悄从后门离去的。

隔扇门拉开,看藏蓝色的背影转出,楚姒收回视线,唇畔妩媚的笑意略敛起。

有旧情只是一个因素,曾是高高在上上的镇北侯夫人,她实在看不上区区一个州中的校尉。

但奈何形势比人强,依仗全无,狼狈归家,她是要尽快在娘家立稳脚跟,在邓州掌控一定人脉实力的,蒋闫是个非常好的人选。于是,她就将人纳入房中,拢在手心了。

杨嬷嬷领着一众侍女入屋,香汤花露,软缎绸袍,仔仔细细伺候好主子,她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事?”

楚姒往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黄铜镜面内细细端详,不紧不慢问道。

杨嬷嬷要说的,当然不是主子行为不端,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忙道:“呃,主子您早些时日布置下的,梁大那几家,出了点事。”

楚姒视线一顿:“你说清楚。”

在楚姒还跟着邓州军在外那会,她和蒋闫好上不久,就让他帮忙在邓州布置了一些事。

什么事呢?

针对楚玥的。

她对这个侄女恨得咬牙切齿,眼见对方投奔傅缙去了,虽事后她认为傅缙未必会真心,但作为一个常年以女性魅力取胜的女人,有些事情她不得不防。

傅缙深恨楚家她知道,大弟弟楚温没有参与到旧事之中,甚至不知情,她也知道。

但她怎肯让楚温撇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