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顺遂,此战定能一句夺取邓州!

“樊岳,此事就交予你,率五千精兵立即动身,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标下领命!”

樊岳下去匆匆点选兵将。

楚玥陈御这边忙着给准备火油箭矢干粮等物,忙得不可开交。

一切都悄悄进行当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两日都忙碌到半宿,终于能缓下来了,楚玥也顾不上歇息一下,赶紧去看父亲。

因为楚温说,一得胜,他欲乔装去劝降父亲。

“阿爹,即便大胜,这正逢西河军败退遁逃,你这时候去寻祖父?这……”

非常危险,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楚玥急了。

楚温却十分坚定:“这是劝你祖父归降殿下的最佳时机。”

早了进不去邓州,也不能进,因为绝不可泄露这等军事绝密。

若晚了,楚源率邓州军连同楚氏一族,和西河大军一起败退离开,他找不到人。

楚温也知道危险,但他愿意冒险。

此战若西河大军败,形势就发生大转变,占据上风的就换成宁王了。此一时彼一时,另外他这边已得宁王保证,功过相抵,楚温很有把握能成功劝回父亲。

这是保存邓州军和楚氏的最佳时机。

作为楚氏嫡长子,楚源的儿子,就算更危险,他也一意要去。

楚温道:“宁儿,为父主意已定,你莫要再劝。”

楚玥气急,但也无法,其实她能理解父亲这种情感和做法,易地而处,若她爹娘小弟还在里头,她怎么也会去一趟的。

况且楚温已经求得宁王应允,木已成舟。

劝,劝不住,只楚玥真真担心极了。

除了涉足战火外,她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

当初袭击别院,欲取楚温性命的那伙蒙面匪徒,究竟是什么来路?还会不会再出现?

其实她有点怀疑楚姒的,但这个说不好。

反正两厢交叠她的坐立难安,也不知祖父有没有继续追查?给查出来了没有?

……

有关蒙面匪徒这事,其实楚源病愈后一直在查,就算西河王进邓州、战火持续都没有暂停。

实在是对他太有威胁感了,他就出个门的功夫,就有这么一伙精准把握时机的好手,去杀他的长子,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寝食难安。

这么下死力气去查,邓州始终是他的地盘,渐渐地,就扒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了。

“你说什么?”

楚玥缓缓抬眼:“那伙人的招式有些似曾相识?”

立在书案前的朱明拱手:“是的,说起来,不止一个兄弟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事多,调查不及时,人手也不充裕,给了对方抹去痕迹的空隙,调查进展就很缓慢。先前是一直在外头和仆役中的细作这两个方向查探的,没什么效果,直到前几日,一个伤员康复重新上值,无意中嘀咕,重伤他的那个匪徒,最后一招他觉得有点熟悉。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有几个受过伤的都附和。

习武者,总有用惯的杀着,哪怕尽力遮掩,到了关键的时刻,身体本能和形势都难以控制的。

朱明眉心一跳,其实他一直觉得匪徒来得太及时的,先前怀疑仆役中有细作,但现在,他想起另一个可能。

但他不敢直说,只低头站着。

今天不是晴天,屋内没有燃烛,半昏半明的阴影笼罩着楚源的脸庞,他左脸颊微微抖动两下。

“去查,看看当时下值的府卫中,有多少人是不在人前的。”

苍老的声音添了一丝沙哑:“谨慎些,莫要惊动二爷。”

朱明咽了一口唾沫:“是!”

……

楚源很不愿意相信,但他还是生了疑。

之所以没有涉及楚姒,不是因为信任她比次子多,而是她的手伸不到楚氏家卫里头。

只楚姒接触不了,蒋闫前这个家卫头领却可以。

不管是为了尽可能地得悉主子心意,规避风险,还是什么原因,蒋闫一直在楚氏家卫里头留有耳目的。

他和楚姒的奸。情谁也不知道,因此,朱明虽十分谨慎地避开了楚雄的亲信耳目,却没能避开蒋闫的。

蒋闫没参与前事,但他影影绰绰猜到一些,一得讯就知不好,立即设法和楚姒见了一面。

“你说什么?!”

楚姒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楚雄不是反复清扫,已把痕迹扫得一干二净了吗?

“该如何做,你得赶紧拿个章程。”

蒋闫心一沉,她还真有涉足了。

他不禁焦急起来,主子他是了解的,该狠时绝不含糊,若得悉这事,就算是亲女,恐怕也会辣手。

楚姒心脏紧缩,惊慌,害怕,她了解父亲自然不比蒋闫少。

一时脊椎发凉,只她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惊怕过后,心里反迸发一股狠意来。

她立即去寻了楚雄。

这事少不了她二弟的联手,一同做下的事,也该一同解决。

……

“你说什么?!”

楚雄一瞬脸白了,“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楚姒的消息来源,但这种事情她不可能开玩笑,只他尤自不敢信,命心腹小心打探一下,登时如坠冰窖。

楚姒眉目冰冷:“二弟,我们一不做,二不休!”

无论多仔细地清扫,做过就是做过了,有了线索,继续查下去,早晚能查出来。

后果不堪设想。

她艳丽的眉目含戾,她要先下手为强!

“你疯了?这是阿爹!”

楚雄正惊慌后悔,闻言大惊失色,失声打断:“你怕是失心疯了吧?!”

由此至终,楚雄只想着如何遮掩,甚至事发后避祸,他他万万没想到楚姒竟有弑父念头。

“我没疯。”

楚姒神色极冷静:“你是清楚阿爹的,弑兄之举,在他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行此事,他岂能再容你我?”

她危矣。

至于楚雄,楚源或许不会杀子,但楚雄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好,想继续像今日这般,绝对不可能了。

楚源不但有儿子,他还有孙子,且长孙已长成,完全已能用了。

楚姒凑近:“二弟,你正当壮年,若是日后成了个不得出院门一步的废人,你当如何?”

“况且阿爹的心总是偏的,大弟弟仍好好的,所谓断绝父子关系,他日如何难说。”

她冷冷笑着,提醒楚雄:“且阿爹只是断绝了父子关系,孙子可没有,獾儿还在,日后长成这事又淡了,你说会如何?”

楚雄神色登时一僵。

楚姒见状又道:“二弟,你都三旬有余,快四旬的人了,难不成,你就不想独当一面?”

她笑笑:“即便没有今日的事,你费心竭力直到五六十,怕也未必不会为人作嫁衣裳。”

楚雄的眼睑垂下,神色渐渐晦暗下来了。

楚姒握住他的手:“二弟,如今形势如此,咱们若不早些打算,只怕下场堪忧。”

“我们也未必对阿爹如何,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也该闲下来安享晚年,你说是不是?”

一个半辈子握有权势的男子,怎肯就此当个闲散废人?甚至有可能失去生命?

楚雄可是正当壮年,有心有力的时候。

楚姒很清楚,楚雄在挣扎着,于是她及时递上一个台阶,又说:“二弟,时间紧迫。”

楚雄重重喘着气,蓦地睁开眼,喉头滚动几下:“那我们要怎么做?”

就算有心,也没办法啊。

之前那招,在楚源身上完全使不动的。

楚姒站起,目露寒光:“我们需借宁军之手。”

唯一的办法,战场上借刀杀人。

父亲如此偏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为自保,别怪她不孝。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好了!比心心~ 宝宝们明天见啦!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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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玥娘, 我们该启程了。”

楚玥正低头, 扯了扯身上临时改小有些不合身的哨兵甲衣,听得陈御喊她,忙抬头应了一声,拉着父亲往城门方向靠拢。

现在戌时入夜, 他们一行包括陈御狄谦楚玥等等非一线战斗的核心人员, 正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哨兵衣饰, 身处西邑西门前。

他们正准备悄悄撤退转移,目标是三十里外的岵岭东边外沿山林。

短短酝酿了一段时日后, 三日前, 两军再次展开大战。

傅缙这佯败诱敌计划,并不是大战一开始就进行的,这样不够真实。

这三日来,有胜有败,有进有退, 差不多了, “一子错”的时机至。

西邑是诱饵,是会暂落到西河军手里的, 楚玥等人当然得提前撤离。

做哨兵打扮, 入夜即出城, 迂回打马两个多时辰, 悄然无声抵达预定的目的地。

这是一处山腰的平坦之地,驻足眺望,能俯瞰整个战场。

后半夜了, 沉沉夜色中,眼下一东一西两边营地,营帐黑幢幢一片望不见尽头,有篝火点点,再仔细的就看不见了。

到地方后,楚玥一行无人就此歇下,俱立足高山,盯着脚下的战场。

他们心里清楚,己方于今夜,会展开计划。

己方遣军,于黎明前偷袭敌方营寨,但会被敌军哨探“无意中”发现。西河军必会明睡暗醒,以逸待劳,反攻宁军。而后宁军“骤不及防”,明日会大败,失西邑,仓惶遁逃。

佯败计划一成,必大挫西河军,那边樊岳袭击卞邑粮草大营的计划在同时进行,待大败退回邓州的西河兵士得此讯,必军心大乱。

这正是取邓州的上佳战机。

楚温详情不知,但也猜了个七八,他对女儿道:“待明日西河军败退,大都督率军追击再从此过时,阿爹就下山随军一起回邓州去。”

楚玥百般不愿,甚至送急信回元州让母亲写信劝,俱无法,楚温主意已定,也只能听他的了。

她抿抿唇:“不急,最早也得明日傍晚,父亲快快歇下,养精蓄锐才是。”

楚温摸摸闺女的发顶,“听宁儿的。”

他安慰女儿,语气温熙,情绪看着很平和,但其实不然,不知为何,楚温今夜很心神不宁。

右眼皮子一直在跳,俗语左跳财右跳灾,他本一点不信这个的,但扫了一眼下方战场,心不禁悬起。

邓州兵一直有参战,楚源亲率,目前就在下方西河军大营中,刀兵无眼,死伤不足为奇,而且父亲年纪也足够大了,他一直都非常担心。

只他现在能干等着,怕影响闺女,楚温努力按捺下,勉强笑笑,应了一声去歇息了。

转身前,最后看一眼黑幢幢西河大营的最近处,他知道邓州军驻扎在左翼。

也不知父亲如何了?

……

事实上,楚源醒着,邓州兵也醒着,整个西河军大营都悄悄醒了过来。

从上到下,俱已摸黑披甲整齐,就等待哨兵讯报或中军帅令至,随时反攻夜袭的宁军。

气氛沉沉绷紧,但表面一丝动静不见,一行行篝火静静燃烧着,值夜甲兵在夜色不紧不慢巡逻着。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安分地待在自己帐篷内等待的。

这头一个就是楚姒。

第二个就是蒋闫。

还有一个,就是被悄悄请过来的楚雄。

没错,本来该待在邓州城内的楚姒,如今一身亲卫甲兵服饰,藏在蒋闫帐内。

她低声道:“机会来了。”

是的,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楚姒虽想利用宁军来借刀杀人,但宁军不是她的,指哪打哪没这个好事,她只能够潜入军中寻找机会。

至于章夙那边,她没想过。章夙不过利用她,若能趁机吞下邓州军他肯定很乐意的,若向此人求助,与虎谋皮,为他人做嫁衣。

楚姒够狠得下心来,战场血腥遍地危险处处,她丝毫没有退缩。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机会来了。

“哨兵有蒋郎的人,巡营的也有,届时将讯报略作调整,让父亲率亲信迎上去即可。”

虽说有备反攻,但流血是少不了的,这种迎面撞了正着的,必死无疑。

蒋闫点点头:“阿姒,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他是楚氏培养的家卫出身,自是忠心不二,但这种忠心抵不上他渴求多年的爱人。

楚雄始终垂首沉默,闻言嘴唇动了动,只最终没有说话。

楚姒看了心里厌烦,要做就做,不做就罢,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心存犹豫的态度。因此,她也不敢让楚雄去安排计划人手。

当然,楚姒心里这般想,但面上却不显,日后楚家家主是楚雄,她虽有把柄在手,但那是预防撕破脸用的。

她轻声说:“二弟,父亲年纪大了,若受伤,你当赶紧把邓州兵收拢起来,莫损伤过了。”

这是楚氏的根本。

楚雄点了点头,他想问一句是否确定只受伤,但最终还是咽了下来。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送走了楚雄,楚姒搂着蒋闫的腰,“辛苦你了蒋郎。”

蒋闫拍了拍她的背以作安慰,时间紧迫,他也无暇多说,“我去一趟,你等我消息。”

为了更好寻找机会和操作,他率麾下人马就驻扎楚源营帐一侧,今夜巡逻也争取过来了,做足准备。若上述计策没有让楚源中计,他还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采取第二计划。

蒋闫匆匆去了。

这帐篷,其实距离楚源的大帐很近,大约也就百丈,楚姒掀开一丝帐篷,侧耳仔细听着。

寂静的夜,时间悄然流逝,骤一前一后急促的马蹄声出现,楚姒屏住呼吸。

来了!

……

第一个传令兵乃王帐遣出,突袭宁军将至,令诸将率军按原定计划包抄合围,具体情况各自留意哨报。

第二骑即是哨兵,哨兵直奔楚源所在的大帐,呈上一报:“突袭宁军再逼近,现距左翼约二十里,从何庄北十里下山。”

西河军左翼邻近岵岭,宁军这路突袭军走的山道,幕僚陈亮接过讯报,仔细按照上述,在地域图上将宁军的路线标出来。

陈亮端详两眼:“大人,按照计划,我们就该沿此包抄上去。”

说着,他伸手在地图上一划。

蒋闫看对方所指,正是他们事前预料,非常好。他神色未变,不动神色瞥向上首楚源。

楚雄喉结动了动,昏暗烛光中他双拳紧紧攒起。

陈亮道:“大人,我们该准备起来了。”

楚源将讯报看罢,搁在案上,他淡淡道:“不急。”

“二十里路,急行军至少也得一个时辰,老夫先处理好一些事,再动身不迟。”

幽暗的大帐内,苍老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非常清晰。

蒋闫心跳忽漏了一拍,他骤睁眼,却见楚源倏看过来,一双未曾浑浊的眸子直直盯着他。

不好!

蒋闫当机立断,执起手边杯盏,用力一掷!

“啪”一声清脆的碎瓷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掷杯为号!

同时他“锵”一声,已反手拔出腰间佩剑,跃向主位!

“蒋闫!”

楚雄失声。

而蒋闫跃身逼近的同时,始终立在楚源案侧的朱明已“锵”拔出佩刀,明晃晃的刀刃闪动寒芒,他飞身拦截,“铛”一声将蒋闫逼停。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

帐内侍立的近卫拔刀而上,围攻蒋闫。

外头“刷刷”的拔刀声和奔跑声,喧哗骤起,内外混乱一片。

有朱明,还有数名近卫,蒋闫立即身处下风。但他未曾慌张,因为外头已经安排好了,他的亲信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大帐,控制住并逼入,问题将会迎刃而解。

不需要多长时间,只需数息,只要解决了楚源,有楚雄在,尘埃落定,生不出乱子。

蒋闫的心是定的,只他视线无意掠过案后,却见楚源稳稳就坐,神色未曾有丁点变化,心下一突。

有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闪过。

莫非,楚源早有准备,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

还真是的。

不等蒋闫多侥幸,外头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了。蒋闫大惊心神失守,被朱明一剑正中肩膀,血流如注,登时被拿下。

朱明再一刀,直接挑了他持刀右手手筋,废了他右手。

蒋闫被押跪下,失声:“怎么会,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