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静寂许久。

朝臣们简直不敢相信。

萧淙说他要娶陆允的女儿?这这这这怎么可能,陆允还在狱里,是死囚啊。

可怜一向工于心计的盛兴昌,堂堂吏部尚书,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了萧淙为何苦苦跟他为难。

原来萧淙想娶陆家的姑娘啊。

六皇子高祯几乎没被气晕过去。

萧淙他怎敢---怎敢公然声称要娶陆离----谁借他的胆子----

皇帝很公允,“若没有新的证据,再次审理也不过是同样的结果。萧淙,你可有新的证据?”

“陛下,重审之时臣一定有新的证据呈上。”萧淙信誓旦旦。

既然萧淙有新的证据,皇帝准了。

四皇子一派的官员颇为兴奋,六皇子一派的官员则大为沮丧。

朝会之后,皇帝把萧淙留下了,“这离秋审也不远了,你就这么等不及?”

“臣年纪大了,急着娶媳妇儿。”萧淙脸皮很厚。

“确定要娶陆家女儿?”皇帝目光深沉。

“其实吧,臣想现在就娶。”萧淙推心置腹,“不过臣若请陛下给道赐婚旨意,想必陛下不肯吧?”

“让你娶犯官之女,朕不是坑你么?”皇帝微笑。

“所以啊,臣必须先想法子,把她父亲从狱里救出来。”萧淙唉声叹气,“陛下,臣也不是天生就爱胡闹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痴情男子。”皇帝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

“萧家男子,向来如此。”萧淙吊儿郎当的,只当皇帝是夸他了。

“既然要重审,你可一定要赢。”皇帝嘱咐,“你若是输了,朕帮不了你。”

“必须赢。”萧淙雄纠纠气昂昂,“外祖父是犯官,臣的孩儿岂不是颜面无光?”

皇帝:“……”

你想的可真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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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太夫人,请用茶。”陆离亲手捧上新沏的雪芽茶。

此茶采自清明节前,白雪未尽,春芽初萌时,故名雪芽。

色泽青碧油润,汤色嫩绿明亮,香气清香馥郁。

“好茶。”萧太夫人抿了一口,眼底有了笑意。

这茶显然很合她的心意。

沈氏坐在主位上陪着萧太夫人,“您请用些点心。”

“这小蛋糕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陆离殷勤待客。

萧太夫人也是有口福,陆离才把小蛋糕烤好,她就来了。

带来好消息的人总是受欢迎的。萧太夫人带来了陆允案即将重审的好消息,沈氏和陆离喜之不尽,待若上宾。

蛋糕小巧可爱,与之配套的牙签也很秀气,萧太夫人不见外的扎起一个小蛋糕放入口中,“松软可口,很是美味。”

“可以给我带些走么?我儿子应该很爱吃。”萧太夫人不光吃,还想拿。

“当然可以啊。”陆离忙道。

萧淙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成功争取陆允的案子重审。这么大的功劳,酬之以小蛋糕,陆离还觉得过意不去呢。

萧太夫人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年轻时一定是位美人,不过她应该已经六十开外了。

陆离心里不是不奇怪的。

萧淙十九岁的年纪,满满的少年感,母亲却已经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夫人了?

萧太夫人生萧淙的时候,应该已经四十多岁,高龄产妇啊。

陆离对萧太夫人颇有好感。

萧太夫人衣着简单整洁,并不奢华,而且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没有一丝一毫炫富的意思。

她是一品诰命夫人,外命妇中等级最高的。她可以穿戴得很华丽,可以多带仆从,众星捧月般出现,但她没有。

萧太夫人的言行,就好像一个富人去拜访一个普通人,富人车库中有各式各样的豪车,但他考虑普通人的感受,开了最不显眼、最平民的那一辆。这是体谅,也是教养。

“因为外子案子重审的事,劳太夫人大驾专程来一趟,实在过意不去。”沈氏再三道谢。

萧太夫人面带微笑,“其实我这趟来,也不只是因为陆大人的案子。犬子在朝会上有些言语,和令爱有关……”把萧淙的原话复述了一遍,“……故此我特地前来拜访,还请沈太太原谅犬子孟浪了些,没有得到您的允许,便对朝野上下,宣布了这桩婚事。”

沈氏呆呆坐着,许久没有开口。

不仅没有开口,一动也不动,如木雕泥塑一般。

陆离一双明亮的杏眼圆溜溜的,惊讶万分。

婚事?她和萧淙的婚事?

萧太夫人对于沈氏的反应并不意外,但陆离让她纳闷了。

“孩子,你不是已经和他私奔了么?”萧太夫人低声的、体贴的问道。

陆离呵呵笑,“是,您说的是。”

她确实和萧淙“私奔”了,但那个“私奔”只是为了顺利从小寒庄离开,以及顺便气一下高祯那个渣渣----

萧淙当真了?

不对啊,如果萧淙当真了,不是应该把她带到武定侯府么?

也不对,如果萧淙把她带到武定侯府,那便真的是私奔,不是明媒正娶了----

萧淙要的,是明媒正娶。

陆离回忆起原书的情节,对上了。

萧淙是大反派,负责和男主做对,也负责对女主深情。

原书中女主一直是宫女身份,萧淙也正经百经求过婚-----

“太夫人,萧侯真的想清楚了么?阿离她才貌双全,可她毕竟是犯官之女----”沈氏呆了半晌,终于回过神了,声音发颤,不知所措。

“这有什么。”萧太夫人不以为意,“想当年,我也是犯官之女。”

沈氏和陆离又吃了一惊。

“太夫人,您当年,吃过很多苦吧?”陆离满心满腹,全是同情。

犯官之女这四个字当中包含有多少辛酸苦难,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都过去了。”萧太夫人语气平淡。

语气虽平淡,看着陆离的目光却慈爱,“孩子,我不想回忆当年的惨状,只想告诉你:你比我有福气。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已不在人世,你的父兄却还有救。将来你父兄还家,合家团圆,好日子都在后头。”

“承您吉言。”陆离热泪盈眶。

沈氏已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合家团圆,还有那么一天么?做梦都不敢想啊----

陆离替母亲拭泪,却被母亲抱在怀里,痛哭失声。

萧太夫人冷静的目光渐渐温柔,“能哭出来还是好的。”

苦难到了极处,人已经麻木了,哪里还有眼泪。

眼泪给不了亲人希望,眼泪阻挡不住敌人的屠刀。

但能流泪,能哭出来,还是好的。

“太夫人,我失礼了。”良久,沈氏方收了眼泪。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萧太夫人缓缓道。

萧太夫人把陆离叫到面前,递给她一方素净罗帕,示意她把眼泪擦干,“孩子,萧家的男人以痴情出名,你大可放心。”

“当年我遇赦回京,已经三十九岁了。乡下地方,有些女子在这个年龄,已经做了祖母或者外祖母。而我孑然一身,无所依倚。曾经和我定过婚的那个男人,我先前的未婚夫,彼时丧妻鳏居,要和我再续前缘。”

“他是护国公,萧家军统帅,萧家长辈及先帝都不许他娶我。他便说,他循规蹈矩娶妻,已为萧家生育二子一女,身为萧家子孙的责任,他尽到了。他愿将护国公的爵位及萧家军统帅之位都传给长子,他自己解甲归田,和我做一对平民夫妻。”

“但他长子萧澄还年轻,承担不了这样的重担。无奈,萧家长辈只好退让了,先帝也默许了我们的婚事。我这个犯官之女,嫁入护国公府,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夫人。”

陆离为之动容。

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大多十六七岁、十七八岁便出嫁了。就算太夫人和萧淙的父亲定婚时候已经十八岁,到她三十九岁遇赦返京,中间也足足经历了二十一年的苦难岁月。

那样的日子,也不知太夫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萧淙是萧家第三子,因他大哥萧澄青年丧妻,萌生死志,整日以酒浇愁,二哥萧洋和人私奔,不知所踪,所以他担任了萧家军统帅。”萧太夫人告诉陆离。

陆离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萧家男子,果然个个痴情。

萧家有这样的传统,萧淙对女主情深不移也就不难理解了。

遗传的,刻在骨头上,融在血液中,无解。

“那么皇后是您的----”陆离想厘清人物关系。

“皇后萧沛,和萧澄、萧洋同母。宫里还有一位萧贵妃,她叫萧澹,是萧淙的亲姐姐。”萧太夫人知无不言,“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二皇子相继薨逝,皇后已不能生育,萧澹入宫,生下七皇子高祎。”

原来萧淙和皇后异母,萧贵妃才是亲姐姐。陆离明白了。

萧太夫人走的时候,陆离给她装了两盒子的小蛋糕,“一盒送您,一盒送他。”

萧太夫人交给侍女拿着,“多谢你,我很喜欢吃甜食。萧淙也是。”

沈氏和陆离将萧太夫人送到大门口,依依惜别。

“阿离,你掐我一下,快。”送走客人,关上大门,沈氏急切握了陆离的手,“用力掐。”

“您这是怎么了。”陆离嗔怪。

“娘只怕这是在做梦,不是真的---”沈氏嘴唇颤抖。

陆离心中恻然,狠狠心,用力掐了沈氏一把。

沈氏痛得叫出声来,“是真的,是真的,阿离,你父亲的案子要重审了!”

沈氏重又抱了陆离哭了一场,“阿离,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

“请问是欣豫乡君的府上么?”外面有敲门声,“安溪公主前来拜访,烦请通传。”

沈氏忙收了眼泪,见奶娘在院子里,向奶娘招招手。

奶娘忙跑过来,沈氏命她应门,自己拉了陆离回房,匆匆洗脸匀面,便紧着出来迎接安溪公主了。

“小舅舅喜欢的那位乡君,便住在这里啊?”安溪公主和另外两名打扮华贵的少女一起进来,瞧着陆宅实在寒碜,有些失望。

陆离陪着沈氏迎出来,“公主殿下,家父是清官,凭俸禄养活妻儿,能有这样的宅子居住,已经很不错了。”

这位安溪公主一看就是个“何不食肉糜”的,以为人人和她一样锦衣玉食长大,成了婚便会有公主府么。

“欣豫乡君?”安溪公主感兴趣的上下打量。

“是。”陆离盈盈曲膝。

安溪公主生出羡慕之意,“你长得可真好看。怪不得小舅舅会喜欢你。”

陆离不禁一笑。

安溪公主在原书是六皇子高祯的小迷妹,因为高祯,屡屡和女主有冲突。不过最后还是言归于好的,按原书的说法,毕竟安溪公主和女主爱着同一个人,只不过女主是夫妻情爱,安溪公主是兄妹之爱。

现在看来,安溪公主不光是高祯的小迷妹,对萧淙的事也很感兴趣。萧淙和陆离的事才公开,安溪公主第一个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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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安溪公主身边的两位少女,穿金泥簇蝶裙的是平凉侯的女儿方蕤,穿青草缎地五彩蝶恋花马面裙的是鲁国公的孙女符善宝。

方蕤和符善宝是安溪公主的伴读,可以说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匪浅。

彼此见过礼,符善宝笑道:“乡君二八芳龄,我痴长一岁,今年十七了。我和乡君一见如故,但不便以姐妹呼之,其中原因,乡君自然是明白的。”

“不过应该叫不了多久,很快会改口的。”方蕤推测。

“那是当然。”安溪公主不假思索,“否则小舅舅也来个离家出走杳无音信,萧家吃不消,我母后也吃不消。”

安溪公主,是萧皇后的亲生女儿。

沈氏晚了一步,过来向安溪公主行礼,安溪公主快走两步拦住她,“小舅舅如果知道我在他的岳母大人面前摆公主架子,不知会如何训我。”

“礼不可废。”沈氏谦虚。

“我是来看望小舅舅的……那个谁来的。咱们是亲戚,亲戚之间该随意些,太拘束了像什么?”安溪公主笑道。

安溪公主调皮的向陆离眨眨眼睛。

陆离报之以羞涩一笑。

这和书里写的不一样啊。安溪公主和陆离没有误会重重之后才和好,才见面便极为和谐。

或许这和陆离的身份有关?陆离是高祯身边的人,安溪公主恋兄,多多少少有些嫉妒。陆离是萧淙的心上人,安溪公主未来的舅母,安溪公主便没有敌意了。

毕竟隔了一辈,而且萧家男人的性情在这儿摆着呢,惹了陆离,萧淙婚事若有波折,后果不堪设想。

沈氏和陆离请客人们到厅中待茶。

客人们都是年轻姑娘,沈氏知道她们是为陆离来的,善解人意的找了个借口走了,让年轻人自在说话。

安溪公主一开始嫌陆家简陋,真坐下来了,却觉得陆家简洁中透着精致,吃了几个小蛋糕,惬意的品着雪芽,“茶和点心,味道都很好。”

“雪芽,是萧府太夫人最爱的茶。”方蕤抿嘴笑,“乡君也爱雪芽么?以后和太夫人好相处了。”

“乡君便是不爱雪芽,和太夫人也好相处。”符善宝笑着纠错,“太夫人唯有萧侯一子,爱逾性命,萧侯喜欢的,太夫人一定喜欢。”

“就算不喜欢,也要装作很喜欢。”安溪公主年纪和陆离差不多,却要装出饱谙世故的模样。

“那请问公主殿下,你是很喜欢乡君,还是装作很喜欢乡君?”方蕤调侃。

“请问公主殿下,你是很喜欢这雪芽茶,还是装作喜欢这雪芽茶?”符善宝很有默契的接上。

安溪公主不屑,“这又不是女学士在上课,你俩平白无故的,和我打什么机锋?”

陆离含笑看着三位妙龄少女斗嘴。

她们在一起学习、玩耍应该有很多年了,彼此间有一股说不出的默契跟和谐。

驳斥过两位伴读,安溪公主心里庠庠,转头问陆离,“请问乡君,你是很喜欢我小舅舅,还是装作喜欢我小舅舅?”

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