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都是个人行为,没法上升到网站,”权宓翻着自家助理整理好的数据,忽然啧了一声:“这些发资源,分享TXT的人,都很年轻啊——有些个还在读书,估计是个大学生,全都告?”

“告。”太子冷冷道:“年龄不是犯错的理由。”

太子在和律师谈事情,越亦晚也没跟着掺和,转而带着洛御侍去前廷遛弯。

这里现在没有游客,那些观礼的大殿也没有宾客,冷冷清清的如同影视城的布景一样。

琉璃瓦和铜兽摆件都有人定期擦拭,宫廷看起来光洁讲究又恢弘大气,只可惜文武百官都散了,只剩他这半个游客过来仰望。

临国终年无雪,气温最低也就四五度,可惜这日湖月河都结不了冰。

他原先去北京玩的时候,在北海和什刹海上滑过几轮冰,还坐着小车被大哥推着到处跑,快活的很。

这日湖若是能结一场冰,再叫些侍从们来滑冰玩,估计也有趣的很。

越亦晚拿着鱼食喂了好些锦鲤,又带着御侍上了虚空之宫,在高处吹了会儿风。

他想着这里是他们大婚的位置,当时还有几十个宗室贵族在观礼庆贺,带着些怀念的心情进了大殿。

那殿堂原本是皇帝听政之处,龙椅后挂了巨幅的《千鸟归雪图》,看起来磅礴大气又颇有风骨,墨笔当真笔走龙蛇,干枯润漓无不讲究。

越亦晚凑近了看了许久,忍不住感叹道:“这是哪个大师的作品,画的是真好。”

洛御侍莞尔道:“是殿下画的啊。”

“太子?”他愣住了,下意识道:“太子的画怎么会挂在这里?”

“旧画因为年岁太久,多有磨损,两三年前送去修复之后,已经放在博物馆真空玻璃框里珍藏了。”洛御侍对这儿的东西都颇熟,讲起来也是娓娓道来:“太子殿下素来喜欢泼墨山水,画起花鸟来更是易如反掌——您现在看的这幅,是他十八岁成年之际的作品。”

越亦晚讶异地半天没说出话来,只下意识地又问了一句。

“这些——这千鸟归雪,全都是他画的?”

那墨色既活又变,鹭鸶白鹭苍隼孤鹰无不活灵活现,更带着傲然的锐气——

那样温和沉静的人,心中竟蕴藏着这般波澜壮阔的景观。

第36章 第 36 章

这个周末因为超级杯的缘故, 时尚之皇延播了一周。

太后等了半个小时都没看见节目,又给台长打电话:“怎么还没放啊?广告是有多长啊?”

台长小心翼翼:“今天美国佬要打橄榄球, 他们延播了。”

“橄什么球?”

“就是一种跟打群架差不多的运动……您多担待别生气哈。”

“橄榄什么?”太后颇为恼火:“吃个橄榄都能打起来?像话吗!”

另一头,越亦晚在吭哧吭哧地练手工。

他车线不是很稳, 而且有些细活儿做的还是不够巧, 趁着还没有去美国,得多练练。

最后两期, 一是80进20,二是总决赛——

要是筛选到只剩三个再决赛,怕是连T台都走不完五分钟,确实不合适。

他做着做着就开始摸鱼,给未来出生的小侄儿缝个布老虎,做的不亦乐乎。

工作台上还摆着好些其他摸鱼的副产品——

那狗毛毡的龙猫,小眼睛是用芝麻粘上去的。

多余的料子做了好几个领结, 给托托还做了好几件小礼服和西装。

不仅如此, 他还打算给太子做件袍子,电脑机床搁这儿了刚好拿来刺绣, 给那缎子上绣个虎啸山林图——虎皮猫也是虎,都差不多的。

正在这时, 远处的洛御侍遥遥来报:“长公主来了。”

哎?

她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花忆之是太子和小王爷的长姐,如今刚过三十, 是容颜出众的温婉美人。

她如今应该怀上二胎差不多七八个月了, 正是行动不方便的时候。

越亦晚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又叒在摸鱼, 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另一边, 过去迎她。

“见过长公主——”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花忆之莞尔道:“你随慕之叫我姐姐就好。”

越亦晚忙不迭帮她端软椅过来,旁边的洛御侍也跟着倒热茶递点心,生怕哪里照顾不周。

“我今儿过来,本来是想着去请安问好,听说你在这里,就特意过来看看。”花忆之顿了一下,又道:“其实也是想问问你,是否方便帮我做件礼服。”

“礼服?”越亦晚眨了眨眼,答应地颇为爽快:“好说啊,具体要求什么呢?”

这长公主嫁给了临国有名的糖果大亨彭布,如今也是豪贵加于一身。

由于双重身份的缘故,免不了出入各种应酬场合,但毕竟这肚子大了,一般的晚礼服只显得人臃肿笨重,而且肚子也会直接破坏晚礼服的设计效果。

她找有名的设计师定做了好几件都不太满意,如今来找越亦晚试试看。

“大概什么时候要呢?”

“下个月7号有一场剪彩仪式,方便吗?”

“我尽量半个月内给你吧,也方便改改。”

越亦晚拿了软尺,轻手轻脚地帮她量尺寸,不时询问一些喜好和习惯上的细节。

虽然说孕妇不适合穿高跟鞋,但许多孕妇为了仪容也会咬咬牙继续穿。

再比如说由于身体的缘故,布料要尽可能的温柔亲肤,避免那些化纤内衬。

他的心思都放在脑海中的构想上,并没有发现花忆之在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当初听说你,在宫里开了一间工作室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来着。”她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面容依旧姣好如少女,神色也带着几分天真:“还以为你进皇室以后,会安心享受这里的生活。”

“确实会很悠闲和舒适,”越亦晚蹲下来帮她量腿围,失笑道:“但如果不做些事业什么的,总会觉得有些不安。”

“不……安。”

越亦晚没有听懂她为何咀嚼这两个字,只收了软尺道:“毕竟,这也是个人价值实现的方式呀。”

事业存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赚钱。

更是为了找到,自己是谁,可以成为谁。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花忆之笑着道:“时尚设计大师?”

“也不是吧,”越亦晚认真地想了想:“我将来想开属于自己的独立品牌——不过现在经验太少,做的作品也不够多,估计还得等个一两年,多磨练一下。”

花忆之嗯了一声,半晌才开口道:“我结婚大概五年了,从来都没有工作过。”

越亦晚回过神来,意识到长公主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家庭主妇,扶着她回软榻上休息。

“您以前是什么专业的?”

“金融。”长公主回忆道:“我是在国内读的本科和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嫁人了。”

“那也很好啊。”越亦晚笑着道:“能够有安稳的家庭,养育着小郡主长大,应该也会很有成就感吧。”

美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满室的作品和机器上,良久才嗯了一声。

“也会有些不安。”她轻声道:“但是不安,好像又没什么办法。”

自己没有实习经历,也从来没有坐过办公室,最近几年里,除了插花、茶艺、教养女儿,似乎别的事情都不会做了。

哪怕再给她一个机会,去公司里上班就业,似乎想一想都会有些恐惧。

越亦晚隐约能感觉到她心情的低迷,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安抚道:“您可能最近休息的不够好,都有些黑眼圈了。”

两人简单了聊了几句,然后再挥手道别。

越亦晚守在门口,等看着马车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太会安慰人。

家庭主妇这个职业,听起来似乎还挺普遍的。

豪门也好,贫寒人家也好,总有些人会选择做一个家的守望者,料理大小琐碎等着爱人归来。

至于是辛苦还是快乐,自然也只有他们才懂。

趁着半决赛的时间还有两个星期,越亦晚又悄悄挑了个时间,把太子塞马车里拐了出去。

他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星期,要从半决赛呆到决赛结束再回来,临走前自然是要多温存一会儿的。

花慕之这些天在和影视方接洽剧本改编的事情,其实还有些忙。

他这部作品是无心插柳,而且也暂时没有多余时间受雇为编剧,只能处于义务跟那边的编剧大概交接一下。

等到了三月,这边会有盛大的祭春典礼,也被称之为颂春时,到时候宫内宫外都有好些繁杂的事情。

日月祭、颂春时、双华典、万灵归。

一年四季,四个大节,似乎刚忙完上一个,下一个就又来了。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切都太过按部就班。

这一次他原以为是要和越亦晚一起去拜见父皇,谁想到马车竟是偷偷往宫外行去的。

车上连便服都准备好了,这回还加上了墨镜,可以说是非常方便。

越亦晚一领着他回家,就瞥见越知故睡在沙发上在打鼾。

“——等等。”他悄悄关了门,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今晚去别的地方睡!”

“怎么了?”

“我哥估计跟嫂子吵架了,一个人回家睡来着。”越亦晚正色道:“他心情不好,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花慕之对这些都不太了解,只继续跟着他往外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有些好奇。

“都说,寻常的夫妻情侣,几乎三天一拌嘴,两天一小吵,吵到互相冷战都是可能的。”花慕之看着略微熟悉些了的街景,语气里略有些茫然:“但是……他们在吵什么呢?”

什么事不都应该好好商量吗。

越亦晚正琢磨着等会儿的娱乐项目,只咂嘴道:“那原因可就多了。”

他读高中时饭间经常能听见同桌抱怨这些事情,自己身边也没少耳濡目染过。

若是都贫困些,买菜多花了几毛钱,柴米油盐哪里计较,便是要闹腾训斥的。

小康也有小康的吵法,孩子的管教,婆媳之间的埋怨,下班以后从公司里带来的怨气,以及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若是疏于工作,免不了要吵架埋怨他不够上进。”

“可若是勤于工作,又容易责怪他不够顾家。”

越亦晚两手一摊,显然对这些八点档情节颇为熟稔:“所以夫妻之前才互称冤家。”

花慕之噗嗤一笑,却仍有些难以理解。

他的父皇母后相敬如宾了一辈子,自己也没有见过相关的景象。

和越亦晚如今认识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彼此之间也没有生过气。

可能那些情绪……离自己都很遥远吧。

越亦晚一边带着他往另一条美食街走,思考着等会带他吃什么好,一边又顺着话题道:“横吃飞醋这事,也是很容易吵架的。”

“哎?”

“哪怕伴侣没有沾花惹草,就是和哪个女同事往来亲密了些,身边哪个表妹干妹妹靠的太近,或者前女友初恋找过来叙旧,恐怕也会闹腾个不停。”

越亦晚说到这儿,忽然意味深长道:“这就是咱两都没谈过恋爱的好处。”

“你应该——没什么青梅竹马吧?”

“没有。”花慕之失笑道:“如果有,你会怎么做?”

“不作妖,便相安无事。”越亦晚漫不经心道:“她要是作妖,我就跑掉。”

花慕之脚步一顿,颇有些讶异:“跑掉?”

“不然呢?跟她宫斗?跟她撕?”越亦晚摆摆手道:“小爷我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花着心思证明她有多恶劣,自己径自去快活便是了。”

花慕之笑着揉揉他的头,牵着他继续往外走。

也确实是个精明人儿。

他们住的小区以北是繁华的商业区,以东是好些有名的食肆酒馆,各国的风味餐厅都开了不少。

越亦晚这次带他出来,本来就是临时起兴,没有琢磨过相关的路程。

——去吃自助餐?

不行,宫里宴会比自助餐的花式多好些,太子估计感受不到那种看见一堆虾和螃蟹的怦然心动。

——去吃披萨?

搞不好烤的还没宫里的厨子讲究。

他当时去御膳房时看见专门烤披萨用的铁炉时吓一跳,没想到宫里人这么会玩。

“慕之,你撸过串吗?”

“那是什么?”

越亦晚的眼睛唰的就亮了起来:“走着!”

他带着太子去了从前自己惯去的大排档,笑眯眯地和胖老板打了个招呼,然后点了羊腰子羊眼脆骨牛板筋还有好些生蚝。

烤馒头片和烤粉丝自然是要的,再来一盆小龙虾齐活儿。

花慕之吃惯了单独的雅间,如今和其他人坐在这样嘈杂的街头,显得有些拘谨。

越亦晚去倒了两扎啤酒回来,瞥见他和乖学生一样坐在那,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样我真怕有人把你拐走。”

花慕之一脸正经:“已经被你拐走了。”

倒还真是。

-2-

老板向来颇为眷顾这位瘦削可爱且能吃的老客,哪怕他出去留学多年了,照样也能一眼认出来。

等这些菜式全都上完了,他还多送了两串烤鸡翅,上面抹过蜜更是烤的香酥油量。

“来——吧!”

太子本来很谨慎地闻了闻,尝试着吃了几串,被辣的喝了好几口啤酒。

但是越往后吃,他就越进入状态——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孜然的香味被充分地烘烤出来,牛油羊油在炭火中充分融入肉中,汁水同样充盈饱满的很。

辣椒面和黑胡椒都只放了一点点,芝麻被烤的发焦发亮。

不仅如此,上面还洒了点小葱末。

鲜肉的香味和葱味简直是天照地设,一串下来根本暂停不了。

越亦晚原本就不饿,点了这么多主要是给太子吃的。

后者的吃相从始至终都非常的斯文优雅,简直像是在高级场合享用黑松露和鹅肝一样。

即便如此,他脸颊微红的吃完了整整一盘的食物,又试探着吃小龙虾。

“这是什么?”

“是虾。”越亦晚戴了手套,教他怎么又快又完整地剥壳:“虾头可以不吃,记得蘸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