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之余,想到父母之心天下皆同,不免思及慈母,心下悔愧,潸然泪下。可叹我为人子,不能侍奉母亲膝下,未尽孝子之职,实是罪责深重。

.......

我写此信时,倚云也坐在临窗的小书桌前练字,托我代她与母亲问安。犹记倚云幼时,爱娇爱闹,总坐不住,只得抱她于膝上,一句句的教她念诗。稚子天真,童言无忌,时时逗我开颜,且爱且恼。幸而她如今已是懂事,能够安坐桌前,认真练字,每日如此,寒冬酷暑从不懈怠,殊为难得。惜不为男儿身,否则儿子后继有人,此生无憾矣。”

甄父是真心为着长女骄傲,字里行间,真情流露,看着倒像是与人炫耀一般。

甄停云那时候才三岁,初初懂事,在旁听着也只是半懂不懂,只隐隐能够感觉到父亲写信时的欢喜之情,下意识的记住了其中的只言片语。待得她再大一些,渐渐明了信中之意,忍不住就想要掉泪。

长姐小时,父亲会抱她在膝上,一句句的教她念诗,偶尔还要为她童言稚语发笑;长姐五岁生日,是父亲和母亲陪她过的,想来十分快活;长姐临窗练字,父亲便在侧看着,欣慰且骄傲,甚至还要为之写信与祖母炫耀。

可是她呢?

每每想到此处,甄停云便会觉得难受,就像是有细细的棉线勒着心脏,胸口闷痛难受。一开始的时候,她多少有些赌气,暗暗想:父亲既然喜欢长姐这样努力的女儿,她也一定要努力才好;母亲是女学毕业,她也一定要考上女学。她一定要似长姐一般,成为父母的骄傲,让父亲母亲写信去与旁人炫耀才是。

再大一些,那些执念倒是少了许多,甄停云也明白了许多:读书是自己的事,是为自己努力,而不单是为了和人赌气,也用不着和人比较。人这一生,能活成什么样子,只能看自己,永远都是靠不了别人的。哪怕是看似是应得的父母亲情,实际上也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强求不得。

她其实也明白,哪怕自己这样的自学苦练,或许也没什么用,很可能连女学都考不上,可能一辈子都比不上甄倚云。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啊!

直到此时,拿着那本《始平公造像记》,她不禁又想起了元晦早前那句话“你若是想考女学,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大概,元晦就是撞上来的希望吧?

........

想到这里,甄停云抓着那本《始平公造像记》的手指紧了紧,因为用力太过的缘故,骨节处甚至微微有些发青,如同青玉一般。

过了片刻,她忽的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身对着正靠坐在床上的元晦,认认真真的施了一礼:“多谢先生教我。”

此时此刻,她是真心实意的叫了这一声“先生”。

元晦倒是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一笑,笑过后才道:“如今我还什么都没想起来,你也不知我的身份,这就叫上先生了?”

甄停云认真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先生当之无愧。”

元晦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便觉心上一软,倒是笑了笑:“好吧,就当是我运气好,白得一大徒弟。”

甄停云虽是有心恭谨,可是听着元晦这不着调的话,还是忍不住抿了抿唇,小声哼了一声。

元晦便道:“你既读完帖,便接着练字吧,我看着你练.......”

甄停云颔首应是,提笔蘸了蘸墨水,这就要抬笔练字。

结果,元晦又开口纠正她的坐姿:“坐好,双腿分开,和肩距相当,双肩齐平......腰背挺直,也别太紧绷了,放松!自然点,可以稍微前倾,但是不要失了平衡。什么叫如臂指使?什么叫挥毫随心?这是让你用右臂送力至手腕,再由手腕到手指,再由手指到笔。”

“少用大拇指,”元晦说着,又笑,“说来,书法执笔是讲究的是‘厌用大指’,弹琴时又讲究‘厌用小指’.......”

被元晦这么前前后后的挑毛病,甄停云差点连笔都不知该怎么拿,好容易端正了姿态,开始写字,就又听着元晦轻声自语道——

“你这字,这么练,怕是不够!要不,明天试着绑两个沙袋在手腕上?”

甄停云:“........”

真是够了!

如此练了几张大字,元晦眼见着时候不早便开口道:“就先这样吧,我看你手臂都快僵了,一下子练太多其实也没多大效果,重要的是持之以恒。”

顿了顿,元晦揶揄道:“再说了,这都大晚上了,你一个姑娘家待在我房里,总是不好。”

甄停云停下笔,气恼的瞪他一眼,到底还是听话的收拾起了东西。

元晦看她收拾东西,便又特意叮咛了一句:“做事总要有条理,回头你仔细想一想,把这每日读书时辰安排一下,写个章程出来,明日再拿来给我看——你既叫我一声‘先生’,我也该教你些正经东西才是。“

甄停云咬着唇,心下十分感动,用力点头。

因着明日还要过来练字,甄停云索性便把字帖还有笔墨纸砚都留在了元晦这里,自己则是收拾了案几上那些碗筷,准备端去楼下厨房。

正当甄停云要出门时,元晦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开口叫住了她:“等等!”

甄停云顿住脚步,有些疑惑的看着元晦。

元晦伸手在自己枕边摸索片刻,摸出了一样东西,丢给甄停云:“这个给你。我的花费都算这上面,要还少就和我说一声。要有多的,就当是我给徒弟的见面礼吧。”

甄停云也不知元晦要做什么,只得空出一只手去接东西,待得入了手方才垂目去看,不由大惊失色:居然是一块金子!

看着手上这块金子,甄停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你哪来的金子?!”

激动之间,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昨夜,甄停云让伙计把元晦从马背上拖下来时他就一身衣服,堪称是身无长物。就连他当时穿在身上的那件衣服,因着已被雨水打湿,甄停云索性便叫客栈伙计替他换了。

所以,一穷二白,起床还要人扶着才能走的元晦,他究竟是哪来的金子?

作者有话要说:元晦:虽然我现在是躺着的,但我也是有钱养媳妇的!

你们猜,元晦他哪来的金子?哈哈哈,猜到有红包~

☆、傅长熹

这可是金子啊!

一两金子值十两银子!

而且,就元晦随手抛过来的一块金子,怕是不止一两,少说也值十几两银子!

甄停云长这么大,此前也没见过几回金子,十几两银子更是没福得见的——要知道,当初甄停云为着买老秀才的旧琴,磨破了嘴皮子才把价格压到八两,为了这八两,她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和功夫,最后还把自己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零用都给贴进去了,这才买着了人家的旧琴。如果她当时有十几两银子,直接就能去外头买张全新的木琴了,何至于如此费力?

所以,忽然看到这么块金子,甄停云虽有惊喜,更多的还是惊怕,脚下都跟着发软。若不是,她一手端着托盘碗筷,一手拿着金子,她真能上前去揪元晦的衣领问他哪来的金子。

哪怕不能揪人衣领,甄停云还是抬起眼,目光炯炯的看着元晦。

元晦像是对此不以为意,随口道:“中午你让六顺过来送饭,我让她去马厩里翻出来的。”

甄停云还是有些不明白,只睁大眼睛看着他。

元晦有些不耐,但还是勉强解释了一回:“你先前说我偷马,以我对自己的了解,哪怕事出有因,不得不骑走别的人的马,我肯定也会给马主人留点补偿什么的的。既然你说你是在马厩看到我的,那我给的补偿应该也在马厩里。所以,我让六顺去翻了翻.......”

说着,元晦不免又补充了一句:“幸亏才下过大雨,马厩那里乱糟糟的,少有人过去,这才没叫人把我早前丢在地上的钱袋捡了去。”

甄停云听到这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简直亮的灼人:“马兰头可是我父亲特特挑出来的好马,千里良驹,断不止十几两银子!”所以,元晦当时丢下的应该不止一块金子吧?

果然,元晦微微点头,抬起手从枕边拎起个玄黑色的钱袋:“嗯,是一袋。”

甄停云:“.......”

有那么一刻,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被元晦容貌所摄时,心脏砰砰乱跳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男人有一张好脸确实是很能打动人,如果他有钱,还肯给你钱,纵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

甄停云都想把马兰头卖给元晦算了!这么一大袋的金子啊.......

最后,甄停云还是拿出了全部的自制力,勉强应付了几句后,有些恍神的拿着那块金子出门去了。

******

事实上,元晦的那个钱袋里不仅仅只有金子。

待得甄停云出了门,元晦靠坐在床榻上,重又打开那个玄黑色绣金纹的钱袋,从里头拿出一块小小的玉佩。

这玉佩雕工精细,显是能工巧匠精心打磨雕琢而出,用的还是上上等紫玉雕琢而成,色浓近乎墨,一看就是好东西。

人都说“黄银紫玉,王者不藏金玉,则黄银紫玉光见深山”,可见紫玉之珍稀罕见,也可知紫玉之祥瑞,方称得上是“九色之首,百玉之尊”,只此一块玉,只怕万两黄金都抵不上。

更何况,玉佩正中还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熹字。

这个“熹”与元晦的“晦”字,可谓是一明一暗,互为反义。

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天子的皇叔肃王,先帝钦点的摄政王,他姓傅讳长熹,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字元晦。

元晦仍旧是懒懒的靠坐在床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手中的玉佩,像是在思考着某种疑难一般,眉心微蹙,薄唇紧抿。

屋内只余那无声的沉默。

******

甄停云不愧是甄老娘亲孙女,待出了元晦的门,她一个没忍住,先拿着金子悄悄咬了一口:好像是真的啊。

唉,揣着这么一块金子,真是甜蜜的烦恼哦。

甄停云小心脏都是砰砰乱跳,好半天才定下神来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先去寻了六顺,仔细问了问元晦说的那事。

倒也不是甄停云不信元晦,只是那毕竟是一大袋的金子,无论如何也是要问个清楚的,至少心里要有个底。否则,回头出了问题就不好了。

六顺素来敦厚,听甄停云问起这事,她便也老实说了:“元公子说是落了东西在马厩,让我去找一找,尤其仔细马兰头脚下那块地。我想着也不是大事,就去了,然后就在马兰头脚边地方看见了那个钱袋——才下过雨,地下泥泞,钱袋沾了许多泥,想必才没叫人看见。那钱袋也是我给元公子洗的呢........”

甄停云点点头,倒是放心了些,额外叮嘱六顺:“下回要是再有什么事,记得先与我说。”

六顺连忙点头应下,想了想又道:“元公子还让我晚上打点热水过去,方便洗漱。”

甄停云:“......这种小事就不用说了。”

六顺心想:这大小事要怎么分啊?早前元公子让她去马厩捡东西,难道也算是大事?

打发了六顺下去,甄停云这才琢磨起自己手上这块金子要怎么处理:她眼下还有些银钱,一时半会儿倒还用不着这块金子,只能暂时先搁在身边了。可她与甄老娘一间房,若是随身带着金子,肯定是瞒不了甄老娘的.......

若是被甄老娘发现了,这金子只怕也要保不住,多半是得被甄老娘以“我待你保管”为由收走——毕竟,在甄老娘看来:甄停云是自己亲孙女,甄停云的银子自然也是甄老娘的。至于甄老娘的银子......甄停云就不要想太多了!

所以,这金子也不好留在身边。偏又是在客栈里,不放在身边也不放心。

甄停云思来想去,最后只能一咬牙,重又转回了元晦的房里。

元晦还未睡,见她去而复返,也觉奇怪:“你又怎么了?”

甄停云把金子递给他,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要不,你先替我收着?“

元晦:“......”

有时候,他真是搞不懂有些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甄停云还不忘提醒他:“是让你收着,不是还你啊!以后我要用的话,还是会管你要的啊。”

元晦面无表情:“呵呵。”

.......

其实,甄停云原本还想多问一句元晦几句,诸如“既然你当初都有钱能够直接买下马兰头这样的骏马,为什么还要抢别人的马?”,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人家既然已经什么都忘了,再追问这些其实也没意思。

更何况,把元晦抢马之事与他浑身是伤、昏迷着被马兰头驮回来这事联系起来,甄停云又不是傻子,不必问都能在心里推测出一个称得上危险的结论:元晦当时或许正被人追杀,匆忙之间,方才抢了甄停云的马。

至于追杀他的那些人......虽然元晦是昏着回来的,若非碰着马兰头这样被甄停云养熟了知道自己回来的马,只怕也要不好。可如今元晦活着,过的也是风平雨静的养伤日子,由此就可以看出这些人多半是被元晦绝地反杀,凶多吉少了。

甄停云能猜到想到的,元晦心里只有更清楚的。

可是他态度堪称坦荡,毫无隐瞒,对着甄停云时亦是良师做派,堪称无害。

所以,甄停云也没再追问下去——虽她平日里也常权衡利弊,耍小聪明,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则:倘若野兽信任你,愿意对你露出它的肚皮,在自身未受到伤害和危险的情况下,她也应回报以同样的信任。

当然,很多年后,甄停云回头再看自己当初的想法,只能咬牙切齿:果然,她当初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没有看破老流氓的真面目!

事实上,野兽愿意对你露出它的肚皮,未必有多信任你,或许只是它足够自信,觉得你无法伤害到它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元·野兽·晦:媳妇,给你看肚皮呀?

甄停云:你受伤后天天躺床上,已经胖三斤了。谢谢!

PS.十二章了!终于能够证明元晦他不是偷马贼了,然鹅他确实是个老流氓23333

PPS.古人名和字一般都是有关联的,比如互为反义又或者意思相近。朱熹好像就字元晦,也可以叫仲晦。我当初取名的时候参考了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孰若别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师徒关系

因为金子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了元晦手里的缘故,甄停云回去时也没什么精神,有些恹恹的。

甄老娘见着,难免要问一句:“这又怎么了?”

甄停云也不好与甄老娘说金子的事情,便走过去挨着甄老娘坐着,偎在甄老娘身边,小声与她说起自己的另一桩心事来:“祖母,您说我明年真能考上女学吗?我听说京里头的闺秀都是早早就开蒙读书,见多识广,极是出众.......”

无知者方才无畏。人学得越多,懂得越多,反倒越知敬畏。

甄停云已不是无知幼童,早便知道天下之广博,也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明年六月女学就要办入学考,算一算时间,距离如今已经只剩一年不到的时间,而她的对手却是京城那些世家公卿家的闺秀。她真能压下那么多的闺秀,考入女学吗?

甄老娘见她恹恹的,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你这丫头,还没考就先泄气了?!”

甄停云抱着甄老娘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头,并不应声,只是拿头轻轻的顶了顶,蹭着人小声哼哼,像极了小猫撒娇。

“我看你也就是个窝里横——对着我的时候倒是嘴皮子利落,没理也能叫你搅出三分理来,怎么对着外人就软了?你姐都考的上,你怎么就考不上!”甄老娘有些不悦,说起话来也没压着声,冷冷的道,“都是爹娘生的,你是比人家少只眼睛,还是少只耳朵,怎么就比人家差了?且你自小努力,在家折腾了这么多年,如何比不得人家?”

甄停云也是个欠骂的,被甄老娘这般一训,她倒是来了精神,不由点头:“祖母说得对!是我一时儿钻牛角尖了!”说着,她又把脸贴到甄老娘颊边,顺势抱住了甄老娘,嘴上撒娇道,“我就知道祖母疼我。”

甄老娘推了她一把,摆出受不了孙女腻歪的模样,哼哼道:“去去去!我是嫌你一脸丧气,倒霉催的!”

甄停云笑着起身,重新拿了一份笔墨纸砚出来,准备先把元晦先前与她说过的每日读书时辰安排表给列出来——无论行不行,总要试过才知道。

至少这几个月,她便不该荒废了。

眼见着甄停云伏案写字,甄老娘倒也没有打搅,只轻手轻脚的出门叫了八珍打水来,自己擦洗一把便要先歇下了。

倒是甄停云,她坐在案边写着读书时辰安排表,一写就是大半个晚上。

房中的灯也是一亮就是大半夜。

大概是因为心里主意已定,有了底,写完了读书时辰安排表后,甄停云稍作梳洗,躺回床上,下半夜的时候倒是睡得挺好。

第二天一早,甄停云便习惯性的醒了。

因为熬夜的缘故,她隐隐有些头疼,抬手揉了揉额角,方才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如往日一般,她先趿着鞋子去开了窗。

如今乃是冬日,晨间的轻风刺骨寒凉,立时便叫只着寝衣的甄停云打了个冷噤,彻底清醒过来。于是,她手脚利落的换了衣裳,洗漱过后便往楼下去。

甄停云一贯起得早,这时候客栈楼下并无多少人,林管事却是又出去了——他是得了甄父的吩咐来接甄老娘和甄停云入京的,结果这几日一直耽搁在客栈,林管事心里自然十分焦急,每日一早就要出去打听情况,今日自也是如此。

甄停云吃到一半便见着林管事回来了。

林管事脸上带着喜色,见着坐着吃早饭的甄停云,笑唤了一声:“姑娘。”

接着,林管事便把自己从外面打听到的消息给说了:“咱们过两日就能走了。”

甄停云慢半拍的搁下粥碗,问了一句:“摄政王仪仗走了?”

“说是明儿就走。”林管事面上带笑,心里则是又思量起了上路前的种种准备。

甄停云也有些高兴,高兴完了又愁要怎么安排元晦:他们一行人统共也就两辆马车,一辆是甄停云和甄老娘坐着;另一辆装了她们从乡下带来的行李,八珍和六顺坐上面正好看着;林管事这些男人都是直接骑马。

所以,如今还起不来床,伤了后脑不能剧烈运动的元晦就显得有些麻烦了。总不可能为了他特意再加一辆马车吧

甄停云一时也没想好,便想把这事给搁下,转头与林管事说了几句话,待得用过早饭便上楼去将自己昨晚上写好的读书时辰安排表拿去给元晦过目。

元晦才刚刚洗漱过,颊边还有被热毛巾烘出的红晕,浓黑的长睫沾了水,沉静的垂下来,只在眼睑下落一抹淡淡的颜色。

原本就俊美无俦的面容,在这一刻竟给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甄停云看在眼里也不免出神,随即咳嗽一声,开口唤道:“先生。”

元晦靠坐在床上没动,只抬眼看了甄停云一眼。

大概还是对忽然有了这么大个徒弟有些不适应,他很快便转开目光,见她手上拿着纸已明白她这次过来的目的,方才开口问道:“每日读书的时辰安排表你已列好了?”

甄停云忙点头,伸手将自己写好的每日读书时辰安排表给递了上去。

她的每日读书时辰安排表是从卯时开始记的:卯时晨起,先用早饭,再翻书复习前日功课;辰时起读帖练字,先练五张大字;巳时学箫,背诵乐谱;午时用午饭再稍作休息;未时接着练字,再练五张大字,剩下的时间自由安排。

至于更细致的分派,也已写在了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