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接了这章每日读书时辰安排表,习惯性的拿了笔在手上,方便顺势删改。

甄停云则是坐在一边,目光亮亮的看着他。

元晦倒也没想多改,略加了几笔便将那张纸递回了甄停云:“先这样吧,等我好些了,再把骑射的安排加上去。”

甄停云接了那张被元晦改过的纸,发现元晦还特意加了算学,放在未时之后,倒也算是合理。所以,她点点头,多少有些跃跃欲试:“所以,我现在是先读帖练字?”

元晦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道:“有些口干,你先给我泡点茶。”

甄停云随口道:“房里不是有才泡好的热茶吗,我倒一杯给你?”

像是想起了客栈劣质茶叶的味道,元晦微微蹙眉:“我不想喝这个。”

客栈的碎茶叶确实不大好喝,不过甄停云一向不讲究这个,她在乡下的时候,甄老娘有时候还经常拿柳枝或是槐花晒干了泡茶,反正都能喝。不过,眼见着元晦这嫌弃模样,甄停云想了想还是先劝元晦:“如果你喝不惯客栈的茶,我去取点儿蜂蜜来,用温水泡开也是很好入口的。”

简直是哄小孩的口吻。

元晦闻言眉梢微动,神色淡淡,随口道:“那便算了。我本还想着若有茶具,倒是可以借此教你煮茶品茶。如今想来确是太早了些......”

甄停云:“.......”

有那么一刻,甄停云是非常挣扎的:她既不舍得掏钱去买茶具这些物件,又想要从元晦处学习茶道。

像是并不在意甄停云的回答,元晦漫不经心的垂下了眼。

甄停云原就是个极明白极果决的人,虽然她很舍不得银钱,但她当初能为了买一张旧琴而掏空自己所有的私房零花,如今自然也愿意为了学习茶道而破财。所以,她只挣扎了片刻,很快便点头应声:“便是现在去买茶具怕也有些来不及,不如先生先将就着喝点温蜜水,待我交代了丫头,丫头买了茶具回来,明日再学煮茶?”

甄停云主动让步,元晦也就颔首应了。

甄停云心下一宽,亲自起身给他调了一盏温蜜水,双手捧着递过去,一副学生侍奉师长的恭谨模样。

她这般殷勤恭谨,元晦反倒起了些警觉,狐疑的看着她:“还有什么事?”

甄停云朝他笑笑,垂下眼睫,笑容羞赧,小声问道:“那个,我昨晚上存在你那的金子还在吗?”

元晦:“........”

甄停云只得解释道:“买茶具肯定需要许多钱,我现下也没多少钱,只怕是不够的。”

哪怕是失了记忆,元晦也是个第二天就能捡回一小袋金玉的人,随手就能给人丢一块金子。所以,以他贫瘠的想象力,真的是想不到有人连买套茶具的钱都没有.......

不过,想想甄停云现下还用着二手的旧琴,甚至当初为了买一架二手旧琴就要费上许多功夫,他好像又有点明白了。

不过,元晦素来铁石心肠,仍是不为所动,只开口提醒她:“我昨日已经说过,这金子是用来抵我这一路花销的,余下方是你的。”

甄停云半点也不见外,她坐在床边,眨巴着眼睛看着元晦,脆声道:“先生这话就外道了,我们这关系,哪用说什么银子金子的?”

“.......我们什么关系?”元晦才喝了口温蜜水,差点没被甄停云这暧昧的口吻呛到。

甄停云眼睫一扬,明眸如宝珠,顾盼之间自有一番飞扬神采。

她理直气壮回他一句:“师徒关系啊!人都说师徒如父子,咱们这也算是半个父女了吧?”

元晦:“.....咳!”

这一回,元晦是真的被呛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甄停云:给钱就是亲爹!

元晦:...蟹蟹,我并不想做你爹!

☆、想起了什么

咳嗽过后,元晦不由咬牙:“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不待甄停云接口,元晦当机立断,从枕边的钱袋里拣出一块金子丢了过去——别的他倒不怕,就怕甄停云这不要脸的,直接掐着嗓子喊他一声“爹”。

甄停云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见着元晦丢金子,甄停云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连忙伸手接了下来,悄悄在手上掂了掂,确定这应该就是自己交给元晦的那块金子。

她放下心来,眉眼弯弯,嘴甜如抹蜜:“我就知道先生不会亏待我!”

元晦倒不在意一块金子,只是心里多少有些看不惯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薄唇微抿,眉目更是冷峻,冷冷冷哼了一声。

甄停云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她十分大方的拍胸脯保证:“先生只管放心,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算没金子,我肯定也是要孝敬您老人家的,您这一路上开支我就包了,绝不会叫您掏银子的。”

与此同时,她悄悄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当然,不会掏银子,可能会掏金子呢。

甄停云说得振振有词,元晦本还想要辩驳几句,例如“我没你这么大的女儿”、“我还没你想得那么老”又或者“我不必你养”,最后还是忍了忍,忍得额角青筋微跳,这才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好险没开口。

甄停云说罢,抬眼去看元晦,见他再没别的吩咐,方才抬步出去与六顺吩咐了一声,让她拿着这金子去外头买套茶具,还有茶叶和煮茶的火炉......

六顺也是第一次见着金子,眼睛都直了,拿着金子的手都有些抖。

甄停云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块金子,想了想,还是多叮咛了六顺几句:“这事先别与祖母说,东西买回来后就先搁在你和八珍的屋里吧。对了,这回要买的东西可能有点多,你也不必急,路上多小心,慢慢来就是了。”也就是六顺品性敦厚老实,要不然甄停云也不放心把金子以及买茶具这事交给她。

六顺勉强回过神来,连忙脆声应了,忙不迭的出去买东西了,生怕金子留身上久了不小心就被丢了。

甄停云叹了口气,这才转回房里,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当着元晦的面读帖练字。

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甄停云一静下心来做事,那就必是十分的专注用心,心无旁骛。

以往她在家练字的时候,甄老娘有时候在屋里唤她,唤了好几声都不见人,急了出来一看,这才发现她在练字或是看书。甄老娘脾气急,当时就上去将她拎起来。结果,甄停云反生甄老娘的气,倒打一耙,说甄老娘重儿子轻孙女——明明当初甄父读书进学时,甄老娘就很小心,生怕打搅了儿子学习,轮到孙女就不上心了,还打搅她学习........

为着这个,祖孙两个前前后后也掐了几回架,还冷战过几次。甄老娘到底年纪大心软了,加之她身边也只这么一个小孙女,既是知道了孙女这狗脾气,她老人家也只得服个软,再没有在甄停云用功时候找她麻烦了。

如今,甄停云坐在桌前,提笔写字,亦是一笔一划,认真专注。

元晦则是靠在床边想事,不觉间又出了会儿神,只觉脑边隐隐约约有些零碎且模糊的片段。可他若是凝神细想,脑中便会一阵阵的刺痛,如同尖刀刺入脑中,刀刃一阵乱搅,就仿佛是血肉模糊的疼。

只是略想了一会,元晦已是想得脸色发白,额角亦是渗出密密的冷汗,偏却什么都没想出什么来。

所以,他只能选择暂时放弃,期待那些记忆能随着时间流逝而一点点的被自己找回来。

既是放弃了回忆,元晦又正靠坐在床上不好起身,手边更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实在是百无聊赖。他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也没找出什么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东西,最后不得不落在了甄停云身上。

甄停云正坐在案前练字,乃是他上回纠正过的坐姿。她仍旧是安安静静的模样,凝目抿唇,低垂眼睫,提笔临帖。

她的姿态端正而沉静,提笔时微微抬手,露出一截细白如霜雪的手腕。

从元晦的角度看过去,她侧脸线条秀美,莹莹如白雪。鸦羽般浓密的乌发则是被梳成了端正的发髻,髻上还戴着一朵半旧的珠花,颜色素净,像极了墙角窗台那被雨水打湿洗净的花朵儿。

元晦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喉中略有些干,跟着咳嗽了一声。

甄停云正在练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自然没听到这一声的咳嗽,动都不动一下。

元晦少有被人忽视时,心下不悦,紧接着又用力咳嗽了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

甄停云蹙了蹙眉头,沉下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写好最后一撇,这才顿住笔看向他:“怎么了?”因为被打搅了的缘故,她的语气也不是很好,目光灼灼的看着元晦,一副不甚高兴的模样。

元晦被问了个正着,多少有些尴尬。不过他反应极快,只略顿了顿,立时便已接口应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这倒是正经事。

甄停云闻言,不由坐正了身体,抬目去看元晦,追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元晦想了想,才缓缓道:“我觉得我应该养了些猫啊狗啊的,闲的无聊时可能也会摸一摸。”要不然适才也不会觉着手痒,还想摸点东西。

甄停云:“.......”真是有够无聊的!

鉴于人家目前也算是自己的先生,甄停云一向尊师重道,也不好直接和人家掐架或是冷战,只得强压着火气,敷衍的应了一声:“那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啊。”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还要练字,你要再想起什么,先自己慢慢想吧,也别急着与我说。”

元晦还想再说什么,甄停云已经低下头重又提笔练字去了。

见状,元晦不免又觉憋气,感觉有点心塞。

就像是他无意间捡到一只猫,把它喂饱洗净了,好容易觉着这猫顺眼了些,正要伸手摸一摸,忽然发现这猫不仅不亲人而且还是个白眼狼属性——要吃的时喵喵喵的黏人,吃饱喝足了就不理人......

当然,更心塞的是,要说捡,其实还是甄停云捡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声逼逼:虽然我短,但是我超甜哒~

PS.啦啦啦,本章有奖竞答:你们猜元晦以前是撸猫、撸狗还是撸马?也可能是绿毛龟呢.....

不过以后肯定是要撸媳妇哒~

☆、见贤者思齐焉

甄停云并无元晦这样复杂而又纠结的心思。

她练完字,搁下手头的笔,略缓了缓神便想起要与元晦商量明日启程的事情:“摄政王仪驾明日就走,我们约莫是要后日启程的。只是我家统共也只两辆马车,若是带上你只怕是不方便。”

听完甄停云的介绍后,元晦便理所当然的道:“让你那两丫头陪你祖母坐前头马车,你陪我坐后头那辆马车便是了。”

甄停云有些为难:“祖母身边怕是离不得我。再者,男女七岁不同席,虽说如今男女大防管得也不是很严,我们两个坐一辆马车终究不好。”

元晦随口道:“你都叫我‘先生’了,如今先生有恙,做弟子的服侍左右,有什么不好的?”

顿了顿,元晦便接又加了个筹码:“虽说车马劳顿,可路上光阴也不好荒废了,你我同车,我也能多教你一些。”

这倒是真的。

甄停云果是心动了,但还是有些犹豫。

元晦肚里很有些歪理,说起来也都是理直气壮:“明年六月便是女学入学考,你原就基础差,还这样磨磨蹭蹭,瞻前顾后的,如何能够考的是女学?世上学问一道,只有真用了心,入了痴,方才能够有成。人家郑板桥练字成痴,便是无案无纸,都能于闲暇时在自己腿上写字,一时入痴,甚至写到妻子腿上,最后方有所成,自创六分半书。你呢?”

甄停云当即下定决心,点点头:“先生教训的是,是我拘泥了。”

甄停云一想,也觉是这么个理儿:她这学问未成,不过是半吊子而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

说完了马车这事,甄停云方才取出自己才买来的竹箫。她将竹箫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给元晦:“还请先生赐教。”

元晦倒是没拒绝,伸手接了那支竹箫来,先用帕子擦了擦,然后再当着甄停云的面儿吹了一曲。

他人生得好,一双手修长有力,如同玉琢而成的艺术品。当他用手握住竹箫递到薄唇边上时,那支竹箫都因此增色不少,就连那粗糙的制材似乎都成了古朴自然,风流内蕴。

甄停云不由也跟着敛神,认真听他吹奏。

不一时,萧声扬起。

初时,或许是因着病后气力不足,又或是竹箫质量不好,乐声稍有凝滞,但很快便流畅起来,如同溪流越过雪白的溪石,随着溪水跃动,越发的清脆悦耳,悠扬动听。就连临窗树上被惊动鸟雀都重又安静起来,扑簌簌的落在枝头,像是在安静聆听这一曲人间少有的天籁妙音。

直到此时,甄停云方才明白元晦为何会嫌弃她弹的琴了。

因为元晦这一曲萧声,才是真正的乐声,才能叫人“三月不知肉味”。

甄停云闻此声,方才知道了悟:当年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亦赞:“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原来,这并非古人夸张捏造,这世上的乐声里真能有巍峨泰山,洋洋江河。

一曲罢,甄停云久久方才回神,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吹的真好。”

第二句便是:“我什么时候能吹得像你这样好啊?”

元晦心下暗道:虽说“见贤者思齐焉”是好事,可甄停云这也思得太快了吧?都不知道考虑一下自己的基础吗?不过,他也没打击自己学生的自信心,想了想,委婉安慰道:“慢慢学,总是会好的。”

当然,元晦自觉:若要到他这地步,除了努力学习外,就得需要一二的天赋了。

说着,元晦又与甄停云细说了些乐理,然后才将那竹箫递给甄停云,提点她:“你先试试音。注意呼吸,要保持匀称。”

甄停云接了竹箫在手上,正要上嘴试一试,忽而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来:这,这统共只一支竹箫,他吹完了自己再吹,这会不会有点.......

不过,想起再买一根竹箫还得要自己掏钱,甄停云就决定闭嘴了:算了,元晦不提,她也不提了吧,能省一点是一点啊。

所以,甄停云一言不发的拿了帕子来,慢吞吞的擦了两下竹箫,这才开始试吹。

眼见着甄停云拿帕子擦竹箫,元晦方才慢半拍的认识到这个问题——说真的,他此前还真没想到教吹箫,老师学生就一支竹箫的!自然也没想到一支竹箫而引起的复杂问题。

不过,既然甄停云什么都没说,元晦想了想也就没有多说了,只当自己没想到:毕竟,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女孩家怕是更要不好意思了。

如此学萧,两人你擦一遍,我擦一遍的,倒是把一支才买来的竹箫给擦得光滑无比,浓翠欲滴,仿佛久经摩挲一般。

学到最后,甄停云颊边微微有些红,才用过午饭就打发了六顺再去买一支竹箫来。

唉,学习这事果然一丝一毫都不能省。

********

等到晚上,甄停云便又与甄老娘商量了一回后日启程的事情。

自然,马车安排这事少不得也要与甄老娘说一声。

只不过,甄停云对付起甄老娘时又是另一番说法。她与甄老娘说的是:“元先生瞧着也都二十好几了,家里少不得已有妻儿,我既是叫他一声‘先生’自也是拿人当长辈看待,只当是服侍师长了,倒也不必那般忌讳。”

甄老娘心里已有几分肯了,只是嘴上仍说:“你这没行过拜师礼,也没送过束脩,也算不得正经先生吧。”

甄停云悄声与她道:“我这是也是想要多与人学一点儿呢。我和他同车,到时候就跟他身边上学着,不懂就问,他总不好藏私,自然是能多学一点的,也没浪费了这路上时间。”

甄老娘也有几分鸡贼,闻言又觉孙女说的有道理:“也是,老话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人家店里教学徒还得叫在身边白使唤几年呢,你这不花钱的和人学东西,是得上些心.....”

“你也是,在人身边时记得嘴甜些,多说些好话——反正好话不用钱。你既是要与人学东西,就要多问多说,把人哄高兴了,才能多学一点儿。”甄老娘与孙女传授了些偷师的好法子,然后又悄咪咪的与孙女打听:“上午那会儿,是不是他在吹箫?别说,还怪好听的,隔壁李太太还来与我打听了一回儿呢......你也加把劲,好好学,把这吹箫的手艺学到手,这才不亏。”

甄停云连连点头,很有雄心壮志,拍胸脯保证:“祖母尽管放心吧,以后我肯定比他吹的好!”

甄老娘瞧着孙女这信心满满的模样,也没好意思打击孙女自信心:其实吧,她老人家就听了元晦吹的那一曲,后来甄停云学吹箫,坑坑巴巴的,说难听都是给她面子了......所以,甄老娘当机立断,就拿了棉花堵了耳朵,这才在屋子里眯了一会儿眼睛。

说起来,这塞棉花也都是甄停云当初学琴那会儿得来的经验了。

一想到接下来又要过上往耳朵里塞棉花的日子,甄老娘都觉得自己平白老了五岁,心累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甄停云:我拿你当老师看,你居然想.....!!!

元晦:是当冤大头看吧?

☆、真是胜读十年书

虽然甄老娘没想打击孙女自信心,什么都没说,可她眯起眼,暗搓搓看人时的小眼神哪里是瞒得了人的。

甄停云:“.......”感觉自己被鄙视了,怎么破?!

到底是亲祖母,甄老娘眯眼看人低,甄停云面上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必要好好学,学好了,到时候也叫甄老娘知道什么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一时间,甄停云这学萧的动力倒是更高了。

第二日早上,甄停云在元晦屋里写完了五张大字,立时便捧了两支竹箫出来,准备将新竹箫让给元晦,自己将就着用旧的。

结果,元晦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未接手,反问她:“你才练完了字,想来还是紧绷着,倒不适合乐事。不若先歇一歇。”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对了,昨日让你买的茶具呢?买回来了没有?”

甄停云点点头。

元晦便道:“先把茶具搬来。我教你煮茶,待得我们喝过茶,稍放松了些,再来吹箫。”

甄停云暗暗腹诽元晦事多,只是想着无论吹箫还是煮茶都是该学的,便也点了点头,转头去叫六顺把买来的茶具搬过来。

因着茶具是甄停云从元晦处拿金子,悄悄吩咐六顺买的,这事是瞒着甄老娘的,所以便是搬东西上来时,甄停云和六顺也都是悄悄地,好似地下党交头一般,生怕惹得甄老娘注意。

尤其是那个煮水的小火炉,亏得六顺做惯了活的,一手拎起,从楼下拎到楼上,竟也没折腾出什么声响。

元晦实在是看不得这两人的偷摸模样,有些不高兴,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贼呢。”

甄停云眨眨眼,杏眸圆溜溜的,模样可爱。

偏偏她那樱桃小嘴轻轻一翘,说出来的话来却无赖得很:“我若是贼,那您岂不就是贼她师父?”

元晦:“.......”

元晦抬手揉了揉额头,勉强忍了下来,转口指点起甄停云煮茶用水的讲究:“《茶经》有云‘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当然,雨水和雪水,人多称之位‘天泉’,殊为难得。”

六顺此时方才从楼下提了水来,甄停云顺嘴便道:“前几天倒是有雨,如今早没了,也只得请先生您将就着用点儿井水了。”

元晦抿了抿唇,只教她煮水,然后将沸水倒入茶壶中,再倒出——这是第一遍洗壶。

见着甄停云那新买来的小茶壶,他有些嫌弃:“可惜不是紫砂壶,这瓷器也不够好。”

甄停云低着头洗壶,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她又没钱买紫砂壶!好瓷也费钱啊!

接着便是往里加茶叶,然后再冲沸水入壶。

元晦想了想,便道:“这个还是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