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这时候,甄停云方才从裴氏嘴里听说了甄倚云陪着小郡主见到了摄政王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甄停云:甄倚云可真是撒谎吹牛不打草稿!

这章是不是厚厚哒,求抱抱求举高高求么么哒。

等过完生日,差不多就要进入考女学的环节了,会有大家喜闻乐见的情节哒

☆、一架新琴

说起这个, 裴氏亦是与有荣焉, 含笑道:“我原想着:能得郡主看重, 跟着明珠去西山赴宴已是倚姐儿的福气。再没想到,这丫头她能见着摄政王.......”

甄倚云也适时的垂下头去,颊边犹有两团淡淡的晕色,似有羞赧。

甄父见着, 不由也是笑:“是啊,倚姐儿这回可真是赶了巧了。”便是他这朝里做官的, 因着品阶不够高的原因, 上朝时站的有点远, 也不过是远远的看了摄政王几眼,还不敢多看的。这般一想, 长女还真是很有些福气。

裴氏说着倒是愈发的欣慰, 看着甄倚云的目光也柔的要滴出水来, 心下十分欢喜。在她想来:人这辈子能过成什么样,这一命二运三风水也是要看的。似自家长女这样的,还真是很有些福运的, 要不怎么就总能碰着贵人?先是何先生, 再是小郡主, 若还有摄政王.......那可就了不得了!

都说婆媳是冤家, 这一回,甄老娘和裴氏这对婆媳倒是想到了一处。裴氏心里感慨自家长女的福运,甄老娘也是啧啧称叹:“哎呦,那大丫头还真有些运道!”当然, 甄老娘她老人家心里还是很惋惜的:自家小孙女怎么就没这运道呢?!

甄停云在边上听着这些人说事,一直没有做声,只是忍不住往甄倚云处瞥了一眼。

甄倚云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甄停云看过来的目光,她将之归为羡慕嫉妒恨,乌黑的眉睫低垂着,掩下得意,脸上却是更见羞赧。

这一刻,甄停云真心觉着自己满肚子的槽都吐不出来了:甄倚云这扯谎也扯得太厉害了吧?不就是在人家院子里转了一圈,这就叫做是见过摄政王了?真要这么说,去过摄政王的院子,见过元晦这个摄政王近臣的自己,岂不也算是见过摄政王了?

呵呵,她也算是见过许多不要脸的,但甄倚云这样不要脸的还真是平生仅见的!

当然,以上都是甄倚云自己心里的腹诽,她还没傻到去揭破甄倚云的谎话!而且,听着裴氏和甄父说起这事,甄停云连元晦可能是摄政王身边近臣的事都不想说了——说了这个,指不定又有什么麻烦,还不如不说,省得麻烦。

对于如今的甄停云来说,最要紧的便是六月的女学入学考。第二要紧的,则是她四月里的生辰了。

*********

甄父和裴氏这做父母的自然也是记着甄停云这小女儿的生辰的。

甄停云的生辰是在四月十二日,往年裴氏想起这一日,难免也要想起自己生下女儿时的艰难困苦,心情总是十分复杂的,连带着给女儿准备生辰礼也都敷衍了许多。如今女儿就在眼前,裴氏倒是难得的起了些慈母之心,特特叫了甄停云到跟前来,温声与她道:“再有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我是想着,今年生辰就先不大办了,一是咱们家家底寻常又是初来京城的,很该低调些;二是六月就要女学入学考了,你又是一向用功的,再不好叫这些杂事分了你的心;三是明年你就及笄了,到时候娘再给你大办及笄礼,万不会委屈了我儿!这回呢,我想着:要不就咱们一家人坐下吃顿好的,一家子团圆和乐,比什么都好!”

甄停云对此并无异议,便道:“女儿都听娘的。”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裴氏心里也是欢喜,握着甄停云的手,温声问她,“好孩子,这是你上京后的第一个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又保证:“咱们娘两原也不必客气,但凡娘这里有的,你只管开口便是了。”

甄停云眨眨眼:“什么都成?”

裴氏这会儿正因着不好给女儿大办生辰有些愧疚,也是真心想要补偿幼女,闻言自是立时便应了:“什么都成........”

甄停云看着裴氏,试探着道:“那,之前说的那个庄子.......”

说话时,甄停云一直看着裴氏的面色,见她听说庄子时神色似有几分变动,便知庄子铺子什么的大概是超出人家的心里底线了。甄停云心下暗道:这也不舍得,那也不舍得,也能叫“什么都成”?不过,这么半句话也算是试出了裴氏的底线——庄子铺子这样的大件儿是不成的。

当然,甄停云心里也是明白的:以甄家这家境还真没有过个生日就要个庄子或是铺子的。所以,她很快便改了口,笑道:“之前说的那个庄子,娘答应了等我考中女学便给我,我就不必再讨了。”

裴氏心里是不觉着甄停云这回能考中女学的,听到这话倒是缓了缓神色,想着小女儿也是个懂事的,至少知道分寸。

甄停云眼珠子一转,倒是想起了一样好东西:“上回大姐姐给我看过一支金镶珠宝点翠簪,点翠为萼,红宝如蕊,花开富贵,真真是新奇又精致。尤其是那红宝石,成色也好,我是再没见过的............”

裴氏听到这里,脸色已有几分不自然。

甄停云便端出欢喜模样,上来抱住裴氏的胳膊,撒娇道:“娘,听说那支金镶珠宝点翠簪是您给大姐姐挑的,可见是好眼光。要不,您也给我挑一支差不多的。”说着,甄停云还端出好说话的模样,笑道,“倒也不必与大姐姐的那支比,差不多就成了。”

这话说的,平时能给大女儿送支金镶珠宝点翠簪,这会儿小女儿既是提起来,她做娘的总不好在小女儿过生辰时送一支比那差的。

裴氏当时给大女儿送那簪子,一是因着大女儿及笄了是该添置些贵重首饰,二是因着大女儿要与小郡主这些千金闺秀交往肯定也要有一两件的好东西方才不丢了脸。当然,她虽是有理由,可这只给大女儿东西,不给小女儿,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也没很往外说,只盼着小女儿不知道这事才好。

结果,如今忽然被甄停云这样挑开,裴氏心里也不自在,顿了顿方才勉强道:“这有什么,等你生辰那日,我必是要给你准备一支更好的。”

“那可好。”甄停云眨巴下眼睛,心觉这回是真的不亏,笑起来也甜得很,“那我就先谢过娘了!”

裴氏心知自己这一回必是要大出一回血,心里暗叹,面上倒还是笑,伸手抚了抚甄停云的发顶,温声道:“这有什么。你们小姑娘家原就该好好打扮呢.......我只你姐姐与你两个女儿,那些个好首饰自然也都是紧着你们的。”

甄停云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回头去与甄父说了一回,又道:“爹,你给我准备的生辰礼呢?娘说要送我一支好簪子,你可不能比娘差!”

往日里,无论是甄倚云还是甄衡哲都颇是敬畏甄父这个父亲,生辰礼什么的也就是旁敲侧击一下,根本没敢当面讨。如今多了个甄停云这样死皮赖脸当面讨东西的,他心里竟也觉出几分亲近和喜欢。只是,他做爹的心里喜欢,面上还要板着说她一句:“既是生辰礼,自然是要生辰那日再给,哪有你这样提前好几天就来讨的。”

甄停云也不怕他的冷脸,笑盈盈的:“我就是来给爹你提个醒嘛。”

说着,她就像是礼了礼,转身跑开了,裙裾微动,像是打着旋儿的蝴蝶一般,活泼明丽。

甄父瞧着女儿轻盈的背影,不由也是失笑,转头与裴氏道:“停云这孩子倒是活泼得很,像你年轻那会儿.......”

甄父心里是真的很喜爱女儿这鲜活劲儿,每每见着都不由想起年少时,想起妻子少女时那亭亭玉立的模样——还记得那时候他正在裴老太爷处求学读书,酷暑难熬,偶尔起身开窗,便能听见外头传来裴氏这个小师妹的笑声。

清脆脆的,像是被风吹动的摇铃,带来一阵儿的凉风,似是将浑身的炎热都吹散了,令人疲惫全消,只是欢喜难言。

.........

裴氏却没有甄父那么多的心思,她也是当家主事的,心里盘算着给女儿添支好簪子要多少钱,不免又有些愁。

甄父见裴氏这模样,倒是叹了口气,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主动道:“停云生得像你,我一瞧着她这样活泼欢快的模样,便忍不住想起你当年,很是欢喜。”

裴氏一怔,抬眼对上甄父温柔深切的目光,倒是忘了自己那点儿小心思,眼中也是一酸,忙低头掩饰了过去,小声嗔他道:“女儿都这样大了,我也老了,你还说这样的话!羞不羞啊?!”

甄父却笑:“沅君,无论多少年,在我眼里你依旧还是当初的模样。”

裴氏不由垂下眼去,脸上发烫,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甄父握着她的手,温声与她回忆:“我还记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你家的后院里。那时候正是暑天,午日更是热得很,地上的青石板都被晒得滚烫。只你一个悄悄躲在院里的老枣树下头偷凉,手里拿着扇子,身上穿着件碧绿色的裙子,看着就比其他人更凉快些.......”

直到如今,他都还能回忆起女孩躲在榆树下,拿扇子半遮了脸,不经意的抬眼看他时的模样。

阳光透过树梢洒落而下,照在女孩碧绿色的裙摆上,那一抹浓翠似能滴出水来,那颜色更胜春日里的万木之绿,令他一颗心都跟着绿意盎然。

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个门第单薄的农户小子,家中只一寡母,学问亦不甚精,实是一名不值,原是不该心生妄念的。可这一见,他便是再忘不了,至此念念不忘。

谁知,两人竟是真能结缘此生。那时候,他便暗暗在心下发誓:必要好好待她,一生都不负她。

这样想着,甄父握着裴氏的手不由更紧了些。

*******

等到甄停云生辰这日,果是收了许多礼。

便是甄倚云这做姐姐的也都知道装个样子,特特的拉上了甄衡哲这个弟弟,姐弟两个凑钱给甄停云买了一齐给甄停云买了一对儿耳坠,皆是玉雕的小蟠桃,看着倒也精致,颇为应景。

裴氏则是给甄停云备了一支银点翠嵌蓝宝石簪。

比起甄倚云那支精致华美、摇曳生辉的金镶珠宝点翠簪,甄倚云这一支簪子乃是银白簪身,簪头是三层点翠莲花托,一层覆莲,二层仰莲嵌着一颗拇指大的明珠,三层乃是多层仰莲托,上嵌以一颗椭圆形的蓝宝石,那蓝宝石竟是足有莲子般的大,宝光内敛,低调而不失奢华,大方至极。

隐隐的,竟还真的更胜了甄倚云那一支。

甄停云见了都吃了一惊——她本以为裴氏能寻一支和甄倚云那支差不多的就算是大出血了,没成想裴氏竟是真就给她寻了这么一支更好的。她也是知道甄家家境的,只怕裴氏自己也没有几支这样好的簪子,结果竟是给了自己.......

这样想着,甄停云看着裴氏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惊异。

裴氏其实也是有些心疼的。

只是,这些日子她与甄父夫妻两个很是回忆了一番旧日情景,倒还真是有了些蜜里调油的甜蜜。想起甄父说的“停云生得像你,我一瞧着她这样活泼欢快的模样,便忍不住想起你当年,很是欢喜”。她做娘的竟也十分难得的感性了一回,连同那颗被岁月磨得有些冷硬的心似乎也软了许多。再想一想丈夫时不时的劝慰,想着女儿也是这样大,自己做娘的竟是头一回给她过生辰........裴氏一时儿倒还真有些激动愧疚的,这才转头给小女儿寻了一支比甄倚云更好的簪子。

当然,那是热血上头做下的事情,待得时候过了,裴氏也不是不心疼钱的。只是此时对上女儿惊讶的目光,裴氏也是不由苦笑,心知自己与女儿只怕是真有些生分了.......这样想着,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角,轻声与女儿解释道:“说来,这也是我做娘的第一次给你过生辰,自当给你备份好礼。”

言语温温,一片慈母之心,甄停云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过,这般温情的场面也没持续太久。

主要是甄倚云看不过去,在边上撒娇:“娘真偏心,这样好的东西就只想着妹妹,倒把我给忘了........”

不想,今日甄父就在边上,听着这话反倒板起脸反说长女:“这是什么话?!自开了春,你那里衣衫首饰就没断过,你娘想着你们姑娘家爱新奇,你又已经及笄,正是要与人往来时,有了好的也多留给你。倒是你妹妹从不讲究这些,自来就是节俭的......”

甄倚云差点没被噎得白脸:什么叫“你妹妹从不讲究这些”,她要不讲究,会和裴氏讨要这么名贵的簪子吗?!

还是裴氏在边上打了一回圆场:“好了好了,难得一家子坐着吃顿饭,好好说话不成吗?”又转开话题,“母亲那里,是不是要去看看?虽说往日里也不是没去过厨房,可如今母亲如今也是这个年纪了,若是累着老人家可怎么好?”

这般一说,甄父倒是顾不得教训长女,又担心起老母来——今日是甄停云的生辰,甄老娘非要撩袖子去厨房给孙女做长寿面,拦也拦不住。虽然甄父心知甄老娘也是做惯了的,可裴氏这么一说,他又放心不下:母亲到底年纪大了,又不常做这个,厨房里也多油烟的,要是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

这么一想,甄父忍不住就往厨房看去。

好在,不过是煮点儿长寿面,倒还真没有麻烦到哪里去,也难不倒甄老娘。不一时,他们便见着甄老娘捧了一大碗的面上来。

甄老娘也没叫丫头婆子帮把手,自己端着托盘把那一海碗的面给端了上来,说起话来也是眉飞色舞的:“正好,今儿是二丫头生辰,你们也都尝尝我的手艺。”

眼见着甄老娘神清气爽,并无大碍,甄父不由得便松了一口气,看见甄老娘手里那一海碗的面,不由也是食指大动:“我这做儿子的也是许久没尝着母亲的手艺,今儿倒是沾了停姐儿的光。”

“去去去,”甄老娘被儿子捧得乐开花,又说他,“你自小就挑嘴,一向都不爱吃这个的。”

甄父说着倒是有些感伤起来:“那会儿也是不懂事,吃多了就觉着不好吃。待我离了乡,到外头过日子,好些年没尝着这味道.......唉,我是真想,就是现在冷不丁的闻着这味道,都觉着馋得很——外头那些个东西,哪里及得上娘你亲手给做的?”

甄老娘被儿子这样一说,哪里受得住,要是可以,那都愿意给儿子做一辈子的饭。她也没多说,连忙把碗放下,先给甄父盛了一碗去。

甄停云在边上抗议:“祖母,这是我的寿面。”

甄老娘瞥她一眼:“这不还有许多,你自己盛。”

甄停云:“.......”我过寿都不能吃第一碗的吗?!

虽如此,对甄停云来说,这的确是个极不错的生辰。尤其是饭后,甄父也把他的生辰礼给了:“我听你祖母说了,你当初学琴时吃了许多苦头,连琴都是买旁人的旧琴。我那时便想着给你,肯定是要给你买一架新琴的。”

其实,甄父和裴氏当初虽在外头,也是时常给老家捎钱捎东西的。只是裴氏对婆婆有些芥蒂,也怕甄老娘没事找事,一般都是叫人捎钱回去——说来说去,还是银子最不容易挑出错,也是甄老娘最喜欢的。裴氏懒得这上头多费心思,想着甄老娘最爱金银,而且手里有了银钱,自然是喜欢什么缺什么就买什么。

谁知,甄老娘一辈子抠门,得了银钱那就是锁在柜子里不肯往外用的,连丫头都不肯请的,只觉着自己身体硬朗,很不必似那些地主老爷似的糟蹋钱,等她撑个几年养大了孙女,就有孙女能使唤能分担了。所以,甄停云小时候很是吃了些苦头,待大了,慢慢的也能在甄老娘处说得上话了。甄老娘也知道了自家孙女这懒骨头,心知自己怕是享不了这孙女福,又是年岁渐长的,这才掏钱买了丫头,请了婆子,祖孙两个的日子方才好些。

可饶是如此,甄停云要学琴学书法这些的事情,甄老娘一开始也是不赞同的,觉着农家丫头识几个字,会点儿针线烹饪就好了,自然不肯再这上面花钱。甄停云为此又吃了些苦头。当然,甄老娘如今回头想起了,倒也是十分后悔,觉着是亏待了孙女。只是甄老娘一贯要面子,虽知是自己往日里那些个不好但也不能和孙女低头,思来想去便悄悄与儿子说了,想着也要叫做爹的知道女儿受过的苦处,好好补偿一二才是。

甄父自从甄老娘处知道了这些,心里便对女儿那是愈发的愧疚怜惜,思来想去便给女儿备了一架新琴。

说着,甄父就叫人将那架新买的木琴给拿了上来。

要说价值,这架琴还真比不上裴氏的那支银点翠嵌蓝宝石簪贵重,可比起裴氏那份礼,甄父这一份礼是真真的费了心的。他是真的想要一点点弥补自己不在女儿身边的那些年,亏欠女儿的那些日子。

甄停云看着那架琴,忽然都忘了言语,好半天才想起来,低声道:“我现在已改学吹箫了........”

这琴若是早来几年,那她必是欢欣雀跃的,说不定还要感动落泪。可如今,看着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甄停云反倒有些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好像快满三千了,下面还有一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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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价宝

甄父听着, 面上微微有些怔,说出的话却是极柔和的:“无事, 你要用不上那就先放着。我这做爹的,该给闺女的,肯定是要一样样的补上的。”

甄停云拿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她自然知道甄父此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知道他特特给自己送了这么一架新琴是为了什么。可是,晚了的总是晚了, 再如何的好心总也有些不合时宜——就如同自己已改学吹箫,甄父却偏送了一架琴........

心里这样想着, 甄停云还是很快提起精神, 长眉微扬, 脸上笑容盈盈。只见她起身与甄父礼了礼,笑着道:“那就多谢爹爹了。”

见女儿展颜起身, 甄父心里也是大慰,倒是也没再说下去,只是道:“好好好, 你喜欢就好!今日是你过生辰, 你祖母也是难得下厨,咱们一家子倒是能一起尝尝味道。”

甄父话声方落, 众人便都跟着提起筷子, 吃起了甄老娘给做的寿面。

甄老娘这寿面,甄停云也是一年才能吃一回,想着到底是祖母的心意, 吃到嘴里时也觉颇是香甜。

恰在此时,门房外头忽的就来了人。因着外院的人不好直接进来,还是先与裴氏身边的婆子说了一声,由那婆子进来通禀的——

“禀老爷、老太太、太太,适才门口来了两人,抬了一个小箱子来,只说是给二姑娘准备的生辰礼。门房特特叫人进来传话,问要如何处置,那箱子如今还搁在门房那呢。”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都抬眼看向了甄停云。

便是甄停云这个正主,此时听着这话都有些怔住了。不过,甄停云思绪一转儿倒是很快便有了思路:她想起来了自己上回去西山别院见元晦时,对方状若无意的问了她一句“我记着,你的生辰是在四月?”虽然,之后元晦又状若无事的将这话给岔开了,可他绝非多言之人,既是问了,自然是有打算的。

不用说,这回的礼肯定也是自家先生给自己备的。

想到这里,甄停云心里也定了定,笑着道:“应该是我那先生叫人送来的——上回他还特特问过我的生辰,似有备礼之意。”

裴氏立刻就想起了甄倚云那传说中那个在西山有别院的权贵先生,面上笑容愈发和缓,嘴上却嗔了女儿一声:“你这孩子,我们这拜师礼都没送,哪里还能收人家先生的礼。”

甄停云心知裴氏这是口是心非,只得道:“都说‘长者赐不可辞’,既先生派人送来了,总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便叫人将那送来的那一个箱子给抬上来。

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便见着个小厮抬了一个箱子来。

这箱子倒不是很大,小厮合手就能抱住,可似乎有些沉,小厮抱着走了一路也是气喘吁吁的。

甄倚云就坐在边上,看了好几眼,将那箱子是用上好的老红木做的,便知道里头必也多是值钱东西。她心里琢磨着里头会是什么东西,心下也是颇有些嫉妒,面上仍旧带笑,柔声道:“看样子,我们今儿也能沾着光,开开眼了。”

甄老娘闻声,颇是不喜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才施施然的道:“可不是,我适才还叫厨房给炖了碧粳粥.......是叫这个吧?这也是停姐儿她先生给的,大丫头你往日里怕也没吃过吧?今儿倒是好运道,跟着沾光,既开了眼,还能开开嘴。”

甄倚云听着这话,只把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花:真真是乡下来的老婆子,连话都不会说!也不怕笑掉旁人大牙!哪有什么“开开嘴”的说法?

三言两语间,座上的几人倒是打了一回儿的言语官司。不过,这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倒是都十分好奇甄停云那先生究竟给送了什么来。

甄停云倒也不必旁人帮忙,亲自上前去打开了那个红木箱子。

箱子普一打开,便能见着里头的珠光宝气。

这么一个小箱子,里头却装满了金壶、玉盏、珍珠、宝石等等珠宝玉器。这些东西,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如今却都如瓦砾般胡乱堆在箱子里。最上面还有一个素锦匣子,虽也十分精致,被那些珠玉一衬倒是显得十分素净。甄停云顺手打开那素锦匣子一看,发现里面竟是一卷古画,展开画卷,画中的那些仕女端美窈窕,栩栩如生。

甄停云都看呆住了。

坐在后头的裴氏等人也都看得目瞪口呆。

过了片刻,竟是甄老娘第一个回过神来,连声叫道:“我的乖乖!你家先生这是把家底都给你搬来了吧?”

这么多的珠宝金银,这得要多少钱啊?

不过,便是甄老娘这样见钱就眼热的,那一阵的脑热过了,醒过神来也是知道轻重的,不由说道:“你小孩家过个生辰罢了,哪里能收这么些贵重东西。你这丫头,愣着做什么?赶紧把箱子合上,找个大锁锁了,给你家先生送回去才是正理!”

虽然说长者赐不可辞,可也不能收人家这么多贵重物件啊。

甄停云也连忙把这箱子给合上——她一向都知道财帛动人心,可这真见了这一箱子的财帛,她才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跳的多快。

关箱子的同时,甄停云倒还将那装着古画的素锦匣子给拿了出来,稍稍平稳了下呼吸,这才道:“我这收一幅画就好了,剩下的,我等等亲自送回去给先生。”

就在此时,甄父忽然出声:“等等!你那画拿来给我看看。”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甄父的声音听上去微微有些哑。

甄停云一怔,然后代开匣子,取出那卷画展开了递给甄父。

甄父接画的手指都有些抖,想了想还是先拿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手,然后才小心接过,小心查看。他看完了画,然后再抬头看女儿,那目光就很有些意味深长了。

裴氏坐在边上看着,目中也带了一丝的震惊和不敢置信,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副画,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样子。

甄停云被父母这态度给弄得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就转过弯来了,试探着道:“爹娘,这画很贵?”

裴氏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

说着,她抬眼去看甄父,仿佛询问对方的意见。

甄父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抬手合上画卷递给甄停云,眼见着她将这画重新装进匣子里,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先是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直喝了大半盏方才觉着好些了——他适才看画时那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既怕自己咳嗽弄脏了这画卷,又怕自己手指颤抖碰坏了画卷........如今,画卷装回了匣子里,他这心才算是回了原位。

甄父缓了口气,咳嗽了两声,这才回答女儿的问题:“如果我和你母亲没看错,这应该是顾恺之的《女史箴图》。是真迹!”

甄停云觉着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她还是有些莫名所以。

甄父见她还不开窍,只得往下说:“总之,这么一幅画,堪比金山银山!不,应该说这是金山银山也换不来的,这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甄父喘过起来,便催女儿:“总之,你赶紧把这画收一收,迟些给你那先生送回去。”

甄停云闻言,感觉自己拿着画匣的手都有些颤了——亏她还以为这一箱子里怕是只有这画最便宜,想着收一幅画也算是全了先生的心意,哪里知道这一箱子最贵的就是这一幅画........

想到这里,甄停云心里冷不丁的转过一个念头:怕不是这一箱子都是旁人预备的,只这画是先生亲自给挑的?

只是,他把这么一幅堪称无价的古画送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啊?

甄停云站着发了一会儿呆,心里仍旧乱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