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娘本就欢喜孙女这样粘人,心里又顾着她明儿要考试,只得端出半推半就的模样,道:“行了,那你今晚就留我这儿休息吧。”

甄停云自然乖乖点头。

其实,她本还想着出去一趟,可瞧着眼下这天色,再看看身边的甄老娘,索性便留了下来,想着不好惊动了甄老娘,惹得甄老娘与裴氏婆媳再添新账,还是明早提前出门,悄悄解决了才是。

因着还有个甄老娘在边上,甄停云晚上虽是一直在想事,可到底还是睡了个囫囵觉。反到是裴氏,孤枕难眠,竟是一整晚的都没睡着。

亏得还有甄倚云在。

因着今日乃是女学入学考,甄倚云这个女学生也不必去女学上课。她昨夜里隐约听说了正房这头发生的事情,心里既忐忑又好奇,也没睡好,一早便来与裴氏请安,打探些情况。

听说了父母的争执,甄倚云倒是与裴氏想到了一处去,温言安慰起裴氏,也算是略缓了缓裴氏的忧虑。

结果,这头母女两人正亲亲密密的说着话,下人就来禀,说是甄停云一早就牵着马出门去了。

裴氏心里不放心,不得不多问了几句:“二姑娘可有说是要去哪?”

下头的人哪里知道,只喏喏回道:“没呢,也不叫人跟着,牵了马出门,直接就走了。”

裴氏叹气:“这丫头.......”

甄倚云心里暗喜,口上则是温声劝道:“今儿是女学入学考,这关头出了这事,二妹妹心里怕也不好受,叫她出门走走许是好事。”

裴氏拍了拍长女的手臂,叹道:“也是这个理。”顿了顿,到底还是有些感慨:“还是你懂事。”

甄倚云心里便更得意了。

*********

事实上,甄停云昨晚上生气归生气,难过归难过,该想的法子还是都想了一遍。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想去寻元晦这个先生的,毕竟对方明显是摄政王身边看重的人,这对他来说或许只是捎句话的小事。而甄停云手上还有元晦给的紫玉佩,无论是亲自去别院找人,还是派人拿着玉佩去别院传话也都是方便的。

可,元晦都已经教了她这么多,帮了她那么多,她实在是羞于为着自家惹出的事情麻烦人家。

所以,思来想去,甄停云也只想到了一个法子:去寻楚夫人——她是京都女学的女先生,按理是可以引荐一个学生去参加考试的。正因如此,她一早就牵了马出门去了,去的正是楚夫人先前留给她的地址。

若楚夫人此时不在府中,那就只能直接去京都女学了——今日乃是女学入门考,楚夫人这位女先生必也是要去学里帮忙的。

幸好,甄停云虽然倒霉到了极点,有裴氏这么个亲娘,这时候却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小运气。她骑着马到了楚府,正好就碰着了正要出门的楚夫人。

甄停云颇为庆幸:幸好一路赶的急!要是再晚一点,只怕就得去京都女学找人了。

倒是楚夫人,她见着甄停云独自一人策马过来,不由也是吃了一惊,抬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人,讶异问道:“今日是女学入学考,我瞧你这年纪,想来也是要考女学的,怎的反是到了我这儿?”

甄停云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说。

是说自家凭证被亲娘拿去换了间铺子?

还是直接下马恳求楚夫人为自己引介,好让自己得以参试?

..........

千言万语到了口中,甄停云反倒不知该如何说,她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紧了紧,然后便从马上翻身下来,行至楚夫人身前,郑重其事的与她行了一礼,认真道:“当初夫人在客栈曾经听过我的箫声,也曾起意要收我为徒,可惜我当时眼拙,误失良师。不知夫人如今可愿收徒?”

楚夫人听着她的话,不由微微的挑了挑眉,目中掠过一丝兴味。

联系到今日乃是女学入学考的日子,她心里也略有了些底。按理,她原就看中了这姑娘,先后两次巧遇,此时顺势收个徒,成全一二也未尝不可。

只是,瞧着面前小姑娘那故作镇定,实则隐隐含忧的神情,楚夫人话声一转,倒是笑了笑,语声温和:“我与旁人不同,总觉着这收徒之事是讲究缘分的。当初你我同在客栈,你心下有离愁,寄情于箫曲之中,恰好打动了我心中旧思,令我起了收徒之意,只可惜,你拒绝了;后来,我们又遇见了一次,你虽不知我的身份却也请我去了你的庄子,我喜欢你这性子,这才将身份坦然相告,想着你若再提拜师之事,倒可应下。可惜,你年纪正轻,面上薄,又没说出口.........”

“如今这算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楚夫人面容清秀,眉间含笑,语声沉静,一字一句极是清楚,“正所谓事不过三,这也是我们之间最后一个缘法了。只是........”

楚夫人说到一半便顿住了声,并未把话说完,反是凝目看着甄停云,仿佛意有所指。

甄停云压下心中忐忑,咬了咬唇,抬眼去看楚夫人。

楚夫人依旧是眉目温柔,含笑看人的模样。

甄停云将她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已是明白过来。她从自己怀里取出那支紫玉箫,恭谨一礼,轻声道:“我与夫人乃因箫声相识,今我欲拜夫人为师,当以箫声代言。”

此言一出,楚夫人面上笑意更深,语声里亦有几分真切的赞许:“此言大善。”

得了楚夫人一声赞许,甄停云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抬手持玉箫,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始吹箫。

元晦曾与她说“曲为心声”,她亦是愿以心声诉之曲中。

一时,箫声如诉。

其声初如清泉,潺潺流过,流水不腐,清越婉转;一时水声转急,乐声便如溪流如长河,波浪滔滔,其声激烈;最后,江河入海流,万里波涛化作深海寂寂,乐声转低,似有暗流涌动,温柔而爆烈,不失初时婉转清越的声调。

楚夫人听着听着,不由阖目,神色竟是微微的变了。

一曲罢,天边初升的朝阳照亮了半边天,清晨那乳白色的薄雾一点点的散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样温柔的晨光里慢慢醒来。

楚夫人抬目去看甄停云,那目光里竟是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意味。

似还带着一丝温柔而又包容的痛惜。

不待甄停云重又开口,楚夫人已是颔首,干脆利落的有了决定道:“我正要去京都女学,你既是已牵了马来,便与我同车一起过去罢。”

甄停云方才从自己的曲中回过神来便听到这话,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置信,只呐呐道:“我,我还没准备好拜师之礼。”她这一趟,虽是昨夜里辗转反侧想出来的最后一搏,却也多少带了些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忐忑。来时虽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可她心里实际上也是没什么底气,自然没准备什么拜师礼。

当然,甄停云此时说这话多少也带了些试探之意——毕竟,楚夫人虽如此说却也没有直言收徒。

楚夫人仍旧看她,闻言倒是一笑,像是看透了甄停云话里的小心思,但她的语声依旧是沉静且淡定:“无事,适才那一曲便已足够。你若心里忐忑,觉着这拜师礼太过简薄,失了你对我这先生的孝心,那就日后再补吧。”

顿了顿,她微微抬头,看了看天色,淡淡道:“行了,不要啰嗦了,赶紧上车吧。”

“再不上车,你和我只怕都要赶不上入学考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终于可以考试啦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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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便明白

闻言, 甄停云也是端正了态度,不敢再耽搁,十分利落的收起手上的紫玉箫,然后跟着楚夫人上了马车。

至于被她牵过来的马兰头——这马也确实是很有灵性儿,眼见着甄停云上了车, 它便乖乖的跟着车厢,一路溜溜达达的跟着。

车帘被放下, 坐在前面的车夫沉默的挥动马鞭, 马车开始驶向京都女学。车厢里只有楚夫人和甄停云两人。

楚夫人坐在正中位置, 一手握着一卷书,一手压着书页, 似是要低头翻阅。甄停云上车后便多少有些拘谨, 只得坐在靠近车厢口的位置, 并不做声。

一时间, 车厢静的出奇,只闻马蹄的哒哒声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在这样的沉默里, 楚夫人忽然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开口问道:“很辛苦吧?”

甄停云一怔, 抬头去看楚夫人。

楚夫人眉梢微抬,秀眉弯弯。只见她慢慢的抬起手,掀开车窗的帘子一角。

清晨的熹光透过车帘的一角缝隙照入车厢, 仿佛是凌空洒下了一团薄薄的金粉,灿然生辉。

楚夫人抬眉转目往车窗外望去,清秀的侧脸映着淡金色的光, 神色看上去似有些许晦涩。

只听她不疾不徐的往下道:“我从你的箫声里听出了不平和难过。我也年少过,有过艰难之时,所以一听便明白........”

不知怎的,甄停云昨夜里被裴氏气成那样,一夜的辗转难眠,哪怕是见着甄老娘这个祖母也都是强忍着泪水,强做笑容。哪怕是一早策马去寻楚夫人,满心的忐忑,眼里也是干涩的,没有一滴眼泪。

直到此时,直到她听见楚夫人这样温柔坦然的话语,她忽然觉得眼中一酸,眼里的泪水不知不觉便掉了下来。

世间的悲与欢便如洪流,涛涛而过,从不同流,更不相同。

所以,这样一句“一听便明白”,竟是极难得的宽慰之语。

甄停云咬牙忍住眼泪,只小声道:“许多事情,本就是辛苦的。”

她并没有虚伪的说不辛苦,可也不想抱怨什么,只能这样说。

没想到,楚夫人闻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些微笑意,轻声应道:“是啊,人活在世上,总是会碰着些令人觉得辛苦、觉得难受的事情。我年少时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神魂颠倒,因他极爱读书,手不释卷,我也学他一样的读书学习.......后来,我与那人分开,从西南来京城,只带了一车的书卷。直到那时我方知道:无论是爱还是恨,再激烈也无法久远,只有我们看过的、学到的东西,那是能够伴随我们终身,永不会辜负我们的。”

“停云,学习也会很辛苦,同时也会很快乐。”

楚夫人温柔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与她道。

甄停云的眼泪终于没忍住,一滴又一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的掉了下来。

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洇开一团水痕。

*********

等到马车到了京都女学时,甄停云已是哭红了眼睛。

楚夫人也被她这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板着脸,故意拿话逗她:“你这样的,要是被我领进去,旁人只当我是强抢良家女做徒呢!”

甄停云第一次遇着楚夫人这样好的人。

或者说,不知怎的,她一见着楚夫人便觉这是极好极好的人。

听着楚夫人这玩笑话,她也破涕为笑:“就不能是喜极而泣。”

楚夫人给她递了条帕子,笑说:“现在要能把眼泪擦干,我才信是喜极而泣。”

甄停云终于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这才止了泪,两眼通红的随楚夫人进了京都女学。

因着马上就要到考试时间了,甄停云虽是第一次来京都女学却也没工夫左顾右盼,只老老实实的随着楚夫人去了一个专门辟出来的考房。

若是那些拿着凭证来考试的女学生,那么就得提前过来,先抽考房和座位——这也是防止考生提前知道位置后彼此勾连作弊。而甄停云这种直接被女学里的女先生专门引荐的倒是不需要抽位置,直接就能进去了。反正,女学里的女先生统共也就几个人,而每位女先生也都只有一个举荐名额,这么个专门辟出来的考房,无论如何都是没法子填满的。

走在路上,楚夫人方才想起来与甄停云解释:“那些女学里先生引荐来的学生,虽可免凭证,但也必须集中在这一间屋舍考试——这样看得严,能防止有人私下舞弊,也能少些议论。”

这是甄停云早就知道的,闻言只点点头,表示理解。

楚夫人想了想,才道:“不过一般都没几个人的,今年大概也是如此。到时候我与监督考试的教习说一声,你自己进去,随便挑个位置坐下就是了。等到了考试时间,会有人给你们发卷子的。”

顿了顿,她怕甄停云不懂这些,特意又补充了几句,“早上考得是常识、算学还有书法,记得答题写卷子时把字写得好看些,我就见过因为不小心把墨滴在卷子上,书法被批丁等,也就是不及格的........至于礼乐御射这四门,是下午考的。所以,一般上午的考试结束后,大部分的女学生都是要留学校用午饭的。等你考完了,我会过来领你去饭堂用饭的。”

甄停云想了想也觉没问题,接着点头。

楚夫人长话短说,很快便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两人也走到了门边。楚夫人显是认识这位负责监督的女教习,笑着与人打了招呼,这才将跟在自己身后的甄停云推了上来,与她介绍了一遍,表示这是自己新收的弟子,也是自己此回推荐的人,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那女教习似有讶色,垂眸打量起甄停云。

甄停云缓步上前来,神色自若,郑重的与这位女教习行了一礼。

女教习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微微点头,示意甄停云进考房。

甄停云不由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抬步往里去,接着走路的空隙悄悄的打量了一下这间专门辟出的考房。

正如楚夫人所言,这件考房乃是专门留给那些女学里先生所引荐的女学生的,里面确实是没几个人,哪怕加上个甄停云也不过是三个人。

里头原是坐着两个姑娘,一左一右的分做两侧,一者挽高髻,耳佩明月珰,身着明紫短袄配银白长裙,高挑冷艳,眉间隐含傲意;一者梳双平髻,身着海棠红袄子配藕荷色长裙,娇小可爱,神态活泼。

因着考房里只她们两人,原是四目相对,隐隐对峙着,此时忽见又来了一人,两个姑娘不免也都有些惊异,皆是抬目看来。

甄停云才经过了差点不能进考场的惊险,这会儿虽然眼睛红肿,但神色还是从容的很。哪怕是被这两姑娘紧盯着,她也是不惊不慌,反倒与这两人点了点头算是示意,然后便从中挑了个位置坐了。

于是,这考房里的局势便从两方相争,到了三足鼎立。

甄停云安之若素,先是抬起手仔细的检查了摆在桌子上的文房四宝——为了防止女学生们夹带东西,文房四宝都是考场自备的,只是这质量肯定是好不了的,所以才更要检查,要不然写到一半笔断了什么的就不好了.........

检查完了文房四宝,甄停云便将搁在最前面的青石砚台移到眼前来,卷起自己的袖子,拿起墨条开始研墨。

当她傻啊——这套文房四宝的质量也就仅仅是能用而已,尤其是这青石砚台和墨条,多是粗制滥造的,研起墨来都是十分费力,可不得提前研好了。若真是傻傻的坐在位置上等卷子发下再研墨,岂不要多费时间?

说来,比起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闺秀,甄停云这乡下长大的力气还是够的,而且甄停云往日里也是用惯了这些便宜东西,哪怕墨条用起来有些打滑,她也是轻车熟路,只是心里暗道:她都要这样费劲,不知道那些弱质纤纤,用惯了好墨好砚台的闺秀们究竟得费多大功夫才能研出墨汁?

甄停云一边想一边研墨,倒叫那两个正悄悄打量、注意她的姑娘都看得一怔,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连忙拿出自己的砚台,学着她的模样开始研墨做准备。

一时儿,屋内气氛也缓和了许多,毕竟砚台和墨条都十分粗糙,研墨不易,三人皆是低头专心研墨还真顾不上其他人。

就在甄停云的砚台磨出些许墨色时,忽而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响亮的钟声。

一声未断,紧接着又是一声钟声。

足足的三下钟声,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京都女学。

这是要开考了。

适才那个守在门边的女教习从门边走进来,然后从屋内的一个匣子里取出三份卷子,分别发给坐在屋中的三位考生。再有就是每人都有三张草稿纸作为备用——毕竟这第一场考试也考书法,学生们多是需要草稿纸打好腹稿,写的差不多了再用自己擅长的字体抄写到卷子上,以供考官欣赏书法。当然,为了防止作弊,草稿纸上面也要写名字,最后也是要收上去的。

甄停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难免有些忐忑,拿到卷子后便先将上面的题目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随即便松了一口气:这卷子并不算难。

卷子主要分做三部分。第一部分考的是常识,涉及到了四书五经上的释义,不过这毕竟不是科举,考得多是基础常识,这些题目还真算不上偏僻,甄停云粗粗看了一眼也不觉得特别难;第二部分是几道算学题,这倒是有些难度,应该是费一些时间的;第三部分则是一道策论题,题目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此言何解?

考试时间一共是一个半时辰。

甄停云看完了整张卷子,心里慢慢的考虑着策论题要如何写,手上倒是不紧不慢的又把卷子翻到最前面,开始在草稿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提笔在草稿纸上写起了前面的常识题。

事实上,甄停云这些日子紧赶慢赶,也不过是挑着紧要的学,最欠缺的就是这些基础以及常识。所以,她很认真的将这些题目一道道的看下来,虽然不全会,有些还需要仔细想一想,但这也确实是给了她认清自身基础的机会。而且,这些常识题并不生僻,甄停云大部分都答得十分顺利,等答完了题目再往回看,竟也都给答上了——这里面十之七八是她有把握的,剩下的几分这是她勉强填上的,至少比空着好。

甄停云心里还挺满意的:毕竟,她对自己的情况也是十分了解,不可能真和那些自小学起的闺秀千金比,如今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接着,甄停云开始翻看起第二部分的算术题。然后,她就被第一道算术题给难住了。

题目是:今有妇人河上荡杯,津吏问曰:“杯何以多?”“家有客。”津吏曰:“客几何?”妇人曰:“二人共饭,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杯六十五,不知客几何?”

这里的杯就是碗的意思,二人共饭则是两人共用一个饭碗的意思.........

甄停云看着上面一连串的数字就觉得头疼,只得抽了一张草稿纸,开始在上面画圈,一个圈是饭碗,圈里记两人,表示两人合用一个饭碗;一个圈是汤碗,圈里记三人,表示三个人合用一个汤碗;一个圈是肉碗,圈里记四人,表示四个人合用一个肉碗。最后,她画了个大圈,将这三个圈都包含在内,又写了个六十五,表示一共六十五个碗。

于是,这道题也算是表达清楚了,能够理解了。可,这又要怎么算啊?

甄停云又头疼了,她算学基础实在不深,看着这些题目,心里还有些慌——这还只是算术题的第一题,这要是答不出来,下面的题目肯定更难,这可怎么办?

不过,她很快便稳住了心思,这上面的数字其实并不算很大,如果一时想不到更简单的解题方法,也可以用笨蛋式的算法来粗暴解题:

十二个人,一共是用六个饭碗,四个汤碗,三个肉碗。

六个碗,加四个碗,再加三个碗,可得十三个碗。

若以十三个碗为一摞,那么六十五个碗就能分成五摞。

一摞十二个人,五摞就是六十个人。

甄停云算出了答案,虽然还有些不确定但还是的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往下看,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其实只要不慌,慢慢的解题,似乎也不是很难嘛。于是,下面的两道算术题很快便被甄停云寻到了解题思路,也都解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题目竟是比甄停云想象中的更加简单,所以,她很快便写完了全部的算术题,然后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最后一道策论题上。

着道策论题看似简单,仿佛是让人解答圣人之言,且这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乃是出自《论语》,读过书的差不多也都是知道的,堪称是千古名句,众所周知。所以,策论出这句仿佛就是一道送分题。

可若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就会明白,就会发现这道题另有深意。

要知道这句“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还是有好几种释义的。比如说,本朝普遍流行的《四书集注》,对于这句的注释就是“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已矣”,也就是将“时习”理解为“时常复习”;另外还有一部分人将“时习”理解为“在适当的时间实习”,也就是“学了,然后在恰当的时间去实习它,不也高兴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生僻的解读。这就是眼下的甄停云所不知道的了——说不得就有博闻广记的闺秀千金会特特选那些生僻的释义,别开一面的解读圣人之言,从而有别众人。

所以,这道题应该是让人从中选择一个释义解读,然后深入剖析,只要能够自圆其说应该就能过关。若想得高分,肯定还得写得好,合改卷先生的心意。

甄停云因着起步较晚,对于学习方法很是在意,索性便选了后一种的释义,从自身出发说起学习方法的重要性。因她思路顺畅,一路的写下来竟也是十分流利,一字字的写下来,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大半张的草稿。

待她停笔后,重又从头读起,逐字逐句的开始斟酌用词,调整句式,必要用词文雅,词句流畅,前后对应,言之有物。

待得她在草稿纸上涂涂改改的写完了整篇策论,竟是只剩下小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她接下来要在这小半个时辰里将草稿纸上的答案抄写到卷面上,因着这涉及书法一门的得分,必得万分上心,无论是字体和卷面也都是万万不能出错的。所以甄停云也没敢掉以轻心,反倒深吸了一口气,重又拿笔沾了沾墨汁。

然而,也就是此时,她才发现青石砚台里的墨汁已经将近干涸,根本不足以抄写卷面。

甄停云不得不顿住笔,重又开始拿起墨条研墨。她心里顾念着剩下的考试时间却也知道这事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出错。所以,甄停云此时也只得强行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焦急与不安,估摸着墨汁差不过够用了,这才重用拿笔尖沾了沾墨水,开始抄卷子。

从头到尾的抄下来,顺便最后再检查一遍自己的答案,偶尔又碰着自己不大懂的,她就顿住笔,重新思量着该如何答案。待她将这一整张的卷子抄写完毕后,考试时间也仅剩下半刻钟不到。

甄停云开始拿着自己的卷子翻看起来。

其实,这种时候哪怕是为着书法这门的得分也不可能再改答案,她就是翻着看着求个安心。

不等她看完自己写的那篇策论,窗外传来一声响亮的钟鸣声。